(新)凛冬至,春天远,谁活着谁就能看到。天地无垠-在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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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慢手老张  发布于 2020-02-12 15:13:5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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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慢手老张  发布于 2020-02-12 19:39:15 +0800 CST  

102该来的躲就不过。周道站在桌上从墙头往院外看,此时天已大亮,他心中却泛起一片苍凉,眼中失神而空洞。身后还传来老张的鼓劲声,周道听着感觉那声音离自己很遥远。
墙外远处有很多人抬着棵剃了枝的大树干,喊着号子往这边过来了,那木桩有一尺来粗,树干上每隔两尺绑着一根麻绳,绳子上插过一根扁担,树干的两边各有一人用手抓住绳子,用扁旦担着树干往这边快步过来了!快进入射程的时候,当先有几人举起盾牌挡在前面,两侧还有人抬着搜刮来的门板挡箭。另有两三个弓手也凑到近前,不时瞅冷子射出一两箭来压制这边的弓手。这次他们做足了准备。
离得近了,号子喊得越发急迫,抬树桩的众人开始小跑起来以增加冲击力。乌古伦此时已顾不得危险,伸出了上身,对着一个弓手就是一箭,那人一闪,身旁有盾牌护着射不着。乌古伦紧接着对近前打头抬树正冲向围墙的一人当胸一箭,那人中箭闷哼了声脚一软,队伍因此一滞。乌古伦正待再射,却猛地蹲身躲过几乎同时飞来的两箭。另一侧抬树的人憋着一口气,奋力抓住绳索不使树干往下落,旁边马上就有人不顾箭矢的冲上,接过中箭那人的扁担,抬着继续往这边来,但刚才的冲势也为之一缓。外边的三个弓手都拉半弓紧盯着墙头,尤其是刚才乌古伦露头的地方,掩护墙下撞墙的众人。
虽然没能跑起来,但树干已至墙下。“起!”“呯!”一声闷响,周道感觉脚下传来一阵震颤,只一下!墙体松动有了裂纹。“一,二,起!呯!”又是一下。“哗!”墙头上垮下一截,被撞的墙砖碎裂凹陷了进去。“墙要倒了!”“快!”“啊!”“再使把子劲儿!”墙内墙外尖叫哭喊响成一片,有兴奋有绝望!最后的时刻终于来了。
“我死后会回去么?应该很痛!”周道望着眼前的一切,这些好像都是幻觉,一会儿远一会儿近。““呯!”沉闷的撞击声把他拉回到现实,“墙要垮了!”“再来!再来!”乌古伦肩上中箭,手臂开始不听使唤,但他根本不管,勉力地再射,已经射翻了一个弓手,和一个撞墙的,箭从他的头侧飞过,他只稍稍地偏了偏头,寄希望于运气了。“再撞!再撞!”墙外喊得山响,“再撞!就要垮了!”号子再次响起,“一,二⋯”“啊啊!”白气蒸腾惨叫一片!鲜烫的开水再次来了,这次是连着大锅带开水都倒扣了下来!没人能在开水中坚持!除了死人。墙外的悍匪丢了树桩就跑,剩下些没咽气的在泥泞中打着滚。有时候,死,是一种幸运。
周道的前臂被开水烫伤,站在桌上往墙外倒水的伙计,眼见他们又要撞墙,心中一急手一哆嗦,开水洒出,剧烈的疼痛使他将锅一把推了出去,开水撞在墙头四处飞溅,墙内递锅的几人也被溅了些,烫得尖声大叫,不过大部分都泼在外面,暂且打退了他们。
“他娘的!又是开水!”皮荣脸色难看得能拧出水来。“狗日的!”其他人也咐合着,“狗的等攻进去,把他们一个个都煮了!”“娘儿们不要煮!娘儿煮了太可惜。”“哈哈哈!哈哈!”有人颠狂高声干笑,试图缓解下惊恐和压抑,不过效用不大。
“把伤口包起来,伤了的都包起来。”“快给乌古伦包扎!”“还烧着几锅水?”“两锅。”“多烧!”厨房里热气腾腾的正烧着两大锅开水,水面上还淋了厚厚一层油!”包括小蛮,几个妇人都在厨房中忙碌。“水开了就少用点儿柴,用火吊着就行,还有没有锅,再烧!”老张一边指挥一边将搬进厨房的家俱椅子胡乱的劈成柴火,扔在灶边。院中活着的众人除了两个放哨的,大都或躺或坐的有一口没一口地吃饼子。“大家坚持住!城里的,资阳县里的援兵就快到了!这个时候顶不住就只有死!顶住了就能活!莫得选!”又是老张的声音,“他们只要敢来,我们就给他狗日的来个烫死猪!哈哈,哈哈!他们还会来的!”没人应声,只有老张倒似笑得欢畅。
昨夜没人能出去报讯,等资阳县那边得到消息,再赶来已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但没人去说破。“把腊肉丢到锅里煮,老子要死也要当饱鬼!”不知谁吼了一句,“对!吃腊肉!”另有人跟着咐合。““啥子饱鬼?尽说些屁话!”老张骂道,“去,把腊肉煮起!吃饱了好打!”有人从房梁上取下晾干的腊肉扔进翻腾的大锅里煮了起来。腊肉是稀罕玩意儿,过年都不能随便吃的,有人好似忘却了即将到来的生死恶战,守在锅边看着腊肉在开水中上下翻滚。"香味,香!"“一会儿打起来,老子们吃肉,给他们喝汤。”有伙计笑骂。乌古伦肩上缠了布,头上流着血,黑脸走入厨房,抓起一块还没扔入锅中的腊肉回到院中,用匕首片下了一片生肉,便放入口中大嚼起来。周道闻着腊肉味,想起刚才院外的熟肉味儿,心中不是滋味。
“他们又要来了!”墙头放哨的忽然大喊,众人又七七八八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老子吃完再去死!”一个伙计自顾自的坐在地上吃着肉。“起来,要死死在墙上,不要坐在这儿。”老张站在他身边,踢了他一脚然后用眼睛瞪着他。那伙计捡过脚边的刀转头冷盯着老张。“咋的?想拿刀砍我?”老张盯着他,那个伙计慢慢爬起来,又盯了老张一眼然后提刀走了。
周道爬在墙头上,对面远处的那些人全都站起来了,拿着刀枪。他们的人变多了,但没有再去抬树干,又聚在一起争吵,声音很大传到这边,听不清,有人跑来说上两句话又飞快的跑走。“他们在干啥?”周道盯着他们,没人回答。对面的人没有再关注院子这边,而是向侧面张望。突然人群开始骚动,“看!快看那边!”周道闻声望向另一侧,远处从竹林后面转出几个小黑点来,接着又是几个,那是人,接着越来越多,密密麻麻黑压压一大片挤压过来,那是人!一大片人!离得近了,全都拿着刀枪棍棒,奔着皮荣一伙压了过去。“是援军!是援军!他们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尖厉的哭腔。是援军!两拨人快接近的时候,后来的这方举着刀枪就往前冲。
“慢点儿!慢点儿!稳往!”吴灾在人群中靠前的位置大吼,“长枪在前!长枪在前!”来的路上他就交待过,但真打起来立马就乱了。这群人头上绑着根布条子,好多是扯烂衣裳绑的,白的、黑的、花的、麻的乱七八糟都有,一旦松了掉了就是对方的人!不管了!长矛也不知挤到哪儿去了?有人故意往后缩,有的血往头上涌,举矛便朝前猛冲。“呯!呯!”两边撞在了一起,大家凭着血勇互捅互砍,残杀在一块儿。都穿一样的衣服,只能看头,乱起来辩不清!"砍啊!"
“杀!我们也杀出去!”“等等再说!先看看!”“等啥等?等着打输了再来收拾我们,等死啊?”“就现在!趁乱杀出去!”院中此刻也闹了起来,最后乌古伦作了决定。"把东西搬开,快!开门!"周道马上喊。"别急!头上绑条布!"乌古伦心细,吼了一声!
“杀!”驼背黄老头和他的孙子冲在了最前面,或许是为了让吴灾看到自己,又或者为了证明自己,他们不要命的举起锄头和粪叉奔着对方的头脸就挖了过去,那人用刀一拨挡,“当”得一下没完全挡开,被一锄挖在肩上,刀也掉了,惨呼着回头便跑。黄老头举锄就追,冲进了对方的人堆里。这时侧面刺过一枪,只一下便没入了黄驼背的腰中,“啊!”黄驼背惨嚎着死死抓住了枪杆往外拔,那人见枪被抓住便使劲往腰里捅,边转动枪杆在身体中搅动,“啊!啊!”随着叫声,黄驼背嘴中大口的喷出鲜血,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人也软了下来,任凭旁边的刀疯狂地斩在身上,双手仍死死抓住枪杆。“阿爷!阿爷!啊!”另一侧他孙子扑了上来,一叉子插在使枪那人的身上,然后又一叉砸向他的头。那人松脱手闪向一边,脚还没站稳,便被旁人一刀砍在脖子上,血刷地便喷了出来,他用手捂也捂不住,脸上背上又被砸了几锄,缓慢地歪倒在地。
“老二!老二!”混乱中不知是谁在喊,吴灾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那人,突然开口大叫“皮荣死了!皮荣死了!”立刻有人跟着喊“皮荣死了!皮荣死了!”“老子没死!哪个狗日的乱叫!老子没死!”这声音旋即便被淹没,“皮荣死了!皮荣死了!”越来越多的人吼了起来,声势如雷。皮荣的人开始跑了,三两个,随即是更多的人,“杀!别让他们跑了!”兵败如山,无可挽回,皮荣面如死灰。“胜了!赢了!赢了!我活了!⋯”周道仰天大笑,眼泪夺眶而出。
楼主 慢手老张  发布于 2020-02-13 09:43:20 +0800 CST  
103皮荣逃了,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的家眷没来得及跑被堵在了宅院里。今时不同往日,原来的械斗算是点到为止,这次却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这宅院离汇水码头不远,比周道那个大很多,这是一处老宅年代颇久远。周道带着众人在院内四处转了转就去了堂屋,皮荣的家眷被关押在了后院的厢房之中。一番恐吓威胁加审训下来,把皮荣家上下翻了个遍,总共找出了一千来贯和一些地契,以及杂七杂八的一堆手饰。
“就这么些,没预想的多。”老张指着装钱的库房对周道说着“皮荣搞了多年的码头,不该只有这些家底,刚才听说他在富顺监荣徳县还有处大宅,良田几百亩。”“一千贯,怕是这次的开支都不够。”周道喃喃自语。“吴灾,你那带来了多少人?怕不下三百人啊?”“这个?许是有三百多人。东家,当时赶得急,也不曾清点,总想着人多点儿赢面也大些。”吴灾抠着后脑解释着,“你做的很好!”周道笑着道。“不是,这个,东家,当时人找不够,又着急,我一时糊涂,没按平时找人的价钱,擅自做主将价钱定成六贯!东家你要骂就骂我吧,由我去给他们赔罪,这个价钱确实不像话,坏了规矩。东家你看能不能在原价上添些,有个三四贯,也好交待。”屋内众人一愣,“你娃胆子是大,几百号人,你直接把价钱翻了三倍,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许了这么大的愿,这是要拿真金白银来填的!哦,许了愿,等打完了再来讲价,这不是自砸招牌?”老张指着吴灾喝骂道。“不过”老张一顿又道“没得你喊来那些人,又来得还算及时,只怕我们是见不上面了。有钱也没命来用,都姓皮了,东家你说是不是?”“老张,你不用拐着弯替他说话,我还没糊涂,我说了,吴灾你做得很好!”说到这儿大家也都笑了。“六贯就六贯,钱粮的事我和老张想办法。”周道点了点头,忽然提高了声音,“今日之事,乌古伦和吴灾二人都要记首功!各位也都人人有功!不是靠着大伙地齐心协力,不离不弃,我想我们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正是我们大家拼命和不放弃才有了今日的胜利!加油!”最后这句加油大伙有点儿不明白,不过听意思应该是鼓劲啊什么的,“好!”“听东家的!今后跟着东家混!”“干他娘的!”“但凭东家作主!”众人纷乱吼道,感觉有些不伦不类,但也算群情振愤!
接下来的几日就是筹措和兑现赏钱以及处理善后,尤其是老张忙得脚不沾地。光三百多雇来的帮手就二千多贯赏钱,还有自己的伙计,那只能高不会低。当时院中被围的二十多个伙计,每人十贯,乌古伦和吴灾二人,每人六十贯,这可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承平时候上好的田土也就六七贯一亩。领赏的人中,有一个人可说是这场激斗的最大受益者,倒不是他得的赏钱最多,而是他这个钱来的最容易,报信儿的何四娃!"你小子运气好!""真给钱啊!""狗日的有福!"他被邻里们围着戏谑的拍过好几次头了。"你娘的,觉着便宜你来捡啊!"他虽被拍得有些冒火,但看着身边儿的二十贯赏钱,再大的火气也灭了。"老子半夜就听见动静了,早知道⋯哎!哎!⋯"一个老小子叹气,悔得肝儿疼,他就住在何四娃的隔壁。"你他娘的活该!你看何四娃多贼。"有人笑骂。"下回我⋯"老小子悔得很,却还不服。"还有下回,想得美!"旁边一人咬牙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唉,何四娃,这么多钱打算咋用?"有人问。"关你屁事。"众人哄笑。
那些从院内激战中活下来的伙计拿着赏钱,却心有余悸!无悲无喜。最后还有死伤的抚恤,死了的五十贯,伤残的看情形也是二十至五十贯不等,这一切开销下来可不是小数,总数达三千多贯!周道他们各处营生分轻重缓急多方筹措,总数应付着能过得去,这要是家底薄点儿能行么?这还是打赢了,要是打输了,一次性完蛋!就算家大业大也经不住折腾。
“你妈,这打仗就是打钱啊!”周道现在对此深有感触。另外通过对俘获的几个皮荣核心手下的审问,解答了困扰在周道心中的一个疑问,为啥蒙古人已经打来了,皮荣还要冒险下这么大的功夫,非得至自己于死地不可?之前在周道看来他们之间是争地盘,也械斗过几次,不过那并非什么生死大仇,要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结果现在知道,对此皮荣及他的几个手下讨论过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是,他们认为周道虽是初来乍到但崛起的速度太快,现下相比还较弱,但赶超的势头很猛。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之间早晚得分出个胜负来,并且宜早不宜迟!虽然也说不出个道道来,但总感觉周道的做法他们学不来干不过,最终很可能被挤出州城,挤出自己多年来辛苦打拼的地盘,这是他们无法接受的。蒙古人的威胁虽在迫近,但周道的威胁却在眼前,绕都绕不开,所以必须趁着有机会并且看来机会很大的时候下手,一举端掉这个心腹中的隐患。至于蒙古人果真打到了州城,那大不了白打了周道而已,也没什么可说的。就算那样的话,蒙古人还会走,又或者蒙古人治下照样需要船运需要码头,是以先干死对头再说。算是把周道当作了主要矛盾加以解决,所以他们的行动看起来还是有合理性的,只是到最后由于一些不算大的轻忽,低估了周道他们抵抗的激烈,再加上运气的原因,最终他们被主要矛盾解决了。
一山确实难容二虎。现下周道及他的手下大多就住在了皮荣的大宅里,之前的院子被毁的乱七八糟,这边的环境要好得多。现下的情形有乱世开启的迹象,他占了皮荣的宅子也不怕皮荣去告他,就这么理所当然地住了下来。
周道半躺在后院的竹榻上,阳光正好,四周树影婆娑。“公子,时辰到了,该走了。”他恍如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站在院门口冲他笑,那是张憨娃!周道来的这个世界后第一个认识和跟着他的人。阳光映照着张憨娃的脸,笑得灿烂。“嘿⋯走吧⋯”周道咧咧嘴,也像是在笑,一行清泪滑下了面庞。
楼主 慢手老张  发布于 2020-02-14 09:50:4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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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慢手老张  发布于 2020-02-14 16:30:26 +0800 CST  

104“周公子在啊,跟我们走一趟吧!”“嗯?”这日周道刚吃过晌午饭便有两个差役来找。“司理参军胡参军有请。”
周道看着一旁的的老张,对了个眼神,“不忙,二位差官喝口水再走。”“唉,这可不成,胡参军那边还等着呢,赶紧走。”说话间,老张过来手里捏着个东西给塞进了两个差官手中,是碎银子。“唉,这是干啥?”“一点儿心意,一点儿心意,二位辛苦,喝口茶再走不迟。”二人半推半就坐了下来,“二位差官,不知这参军大人找我们东家做甚?”“上官交待的事,我们哪儿知道?我们只管照着把差事办好不就行了,你说是吧?”老张一看这二位油盐不进,遂笑道“二位在胡参军手下做事,参军大人兼管着州城的治安,我们东家和这么些伙计都是本州的弓手,都归参军大人统管,虽不是直接管辖,但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参军大人的属下,是自己人,你说是不是。”
其中年长些的差官姓黄,他扭脸笑着看老张,“你还真能说。”“唉,这哪是随便说说,这是实情嘛!”老张也坐了下来笑着道“既是自己人,今后可要麻烦二位多关照啊!大家都在参军大人手下做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是要相互照应嘛。”老张凑得近些低声道,“今日二位算是来认个门儿,日后可要多走动。二位来的匆忙,我给你们在城内的赌坊内各备了五贯,回头二位去玩儿,试试手气!”那黄差役笑着指点着老张,对周道说“周公子,你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早就听说张掌柜厉害,今日算正式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哪里哪里,黄差爷我是认得的,但不算熟,看来日后还得多亲近多走动才是啊!”那黄差役点头道“其实应该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你和皮荣那天打斗,死了好些人,此事可是惊动了知州大人的。可你周公子这两日过得跟没事人一样,你说大人们会如何想?此事可大可小,周公子张掌柜你们都是精明人,不会想不到吧?”“哎呀冤枉啦!黄老哥,你们可是冤枉我们东家了,你看这两日为了善后,我们可是忙得脚不粘地,这稍缓下来刚要去拜见参军大人,不想你们却先来一歩。”“不用说那些没用的,再忙再急,急得过见上官么?你呀!怎么说你呢!”
确实疏忽了!其实之前周道就同老张商量过,闹出这么大的事儿,要不要主动去找胡参军打听打听,看看官府方面的态度。但商量的结果还是不要多事,本来过去的就过去了,结果你自己送上门去打听此事会有啥后果,那你自己想想他们会怎么跟你说?就算最好的结果只是钱的事,用钱便可摆平。但条条蛇都咬人,哪儿都没有便宜的!加上现在忙着善后,正是缺钱的时候,干脆就睁一眼闭一眼,当什么都没发生,先把这个风头过去了再说。此时看来,这种想法还是太天真也太被动,说到底还是在官场没靠山,没有真正关系到位的人,以至于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二位官差走吧,不能让大人们等着。”周道起身请二人上路,他带着十来个人还赶着个骡车。“唉,你们去这么多人干啥?”黄差役指着那些挎刀的伙计问道。“哦,去胡参军那儿怎么能空着手去,你看这也快过年了,我不是准备了点儿年货,也给参军大人拜个早年嘛!”“过年?这离过年还早嘛!”另一个差役问道。“行行,不说了,时候也不早了,赶紧的,走吧!”黄差役拉了拉那人的袖子,众人便一道出了门。
到了胡参军府,他们被挡在了外院,周道被带进了内院,就在厢房中坐等通报。厢房门口有一个兵丁守着,等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才有人领着周道进了内堂。这内堂周道之前也来过一次,是上次跟着方旭过来的。
一进屋便看见胡参军坐在书案前看着什么,屋内再没有别的什么人,不知怎的周道心中暗松了一口气。“见过参军大人!”周道弓腰施礼。“嗯。”胡参军依旧看着条陈之类的,没抬头看他,只应了一声,也没叫他坐。周道便杵在那里拱着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尴尬着。胡参军继续看他的文章,也不问话。
“不知参军大人找我来是有何事交待?”周道试着问道。“嗯。”没了,胡参军接着看他的公文。周道站在那儿斗争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挪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了下来,只坐了半个屁股,不再吭声。此时王参军放下手里的文章盯着他,声音不高语速平缓“你胆子不小嘛!”周道赶紧站起拱手道“我看大人公务繁忙,一时不敢打扰。”王参军没接他的话,目光深邃,“惹了这么大的祸!死了这么多人!你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猫着不理?想躲我?看起来你眼里是没有官府啊。”
“大人你可冤枉我了!我这几日正忙着处理善后,好多事情都没定下来,这么多乱民在我那儿围着候着,我只有尽量挡着,正想着一有着落了马上就给您亶报。”来的路上这些话周道都是想过了的。“屁话!”胡参军简单粗暴地打断了他“不用说那些没用的,录事参军王参军已亶明上官要把你投入大牢!”“啊?!”周道僵在那里。
“大人!我冤枉的啊!怎么是我惹事呢?明明就是那皮荣带着人来我家里截杀我,最终被我打跑,你让我怎么办?就坐着让他杀么?”“你不惹他,他为何要杀你?事后又为什么不来找我?当没事了,混过去!”“我?”周道张了张嘴,“怎么?还要嘴硬?”胡参军盯着周道。“我⋯错了,知错了!”周道拱手作揖。“什么叫善后?打死了人分发银钱算善后,把屁股擦干净免得吃官司不叫善后?嗯?你呀你,还是嫩!亏得你还有这么多人帮着出主意?”胡参军点着周道直摇头。“胡参军请务必指条道,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办!”周道激动地靠上前。
“现在知道着急了?官府要拿人还不是屁大个事儿。我要拿你,你又能如何?”周道连连弯腰作揖,苦脸道,“还请大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替我作主啊!”“哎!”胡参军重重地叹了口气,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啊!”他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接着道“若不是看着方通判的面子,不是想着你我往日还有些许缘分,我才懒得管!”他停顿了下,周道望着他“我找了知州孙大人,给他老人家讲明了情形,把王参军那边暂且挡回去了!”“啊!多谢大人!”周道喜道。胡参军看向他却面无喜色,“嗯,你知道便好,要好自为之啊!”他用手指轻敲着书案接着道“你是弓手的头目,尤其是现下战事吃紧,更是要做好表率。州城的治安还要你们协助维持,一切行事必须听从安排!这一点可不是说着耍的,你要记清楚!”说到后面他陡然加重了语气。“嗯,大人放心,我将一切唯大人马首是瞻!”周道坚定抱拳。“嗯,我会看着的。记着,我是看重你的哦!”胡参军点头。周道长揖及地。
就在周道认为谈话即将结束的时候,胡参军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哦,还有个事问一下。”周道不明所以望着胡参军,“今日到我这里来,你带这么多人干什么,都带着刀?”“啊?”周道被问得一愣!“哦!我想着这不是快过年了么,另外好久也没到参军大人府上走动了,不就顺便备了些年货,叫上几个人给拉过来。”周道赶忙笑着解释,镖车里装着他备好的三百贯铜钱。
“年货?”胡参军没有笑,他看着周道的眼睛慢慢说“你的这些伙计对你也算忠心,敢杀敢拼的。但那是在外面,械斗打杀跟公然对抗官府是两码事,你要搞清楚。若我今日真就把你给拿下,你的这些伙计还就敢冲撞官府强行抢人不成?就算你的这几个伙计不怕死,但劫牢杀官是什么?是造反。"胡参军轻声给他分析着"不仅仅是死罪这么简单,家人族人都要被诛连,这个你想过没有?城门一关还有没有命?一个冲动就全完了。嗯?”“啊?”周道只感觉背上冷汗湿了一片,“大人,这个话可不能乱讲啊!这可真是冤枉死我了!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小人可是想都没想过这些啊!”周道差点就跪下了,拱手作揖叫苦不迭,虽是诛心之说但也说得不无道理,想想就后怕。
“没这么想过就好。日后但凡做事得多动动脑子,多用用心!呵呵。”胡参军笑得意味深长“年货什么的都拿走吧,今后有事没事的多到这里来坐坐,记着我说的,我还是看重你的!"
周道恍恍惚惚地走出了胡宅,几翻搓揉下来,他脑子里还尽是些胡参军说过的话。三百贯留在了胡家,他倒还没那么傻,人家说带走就带走。之后还有方通判,花钱的地方多,胡参军答应找机会引荐他拜见知州孙大人。这是好事,可他现在缺钱啊!管他那,跟大人物搭上线还怕没机会挣着钱?屋外是睛天,他长吐了一口气,“唉!真他娘的,累!”
楼主 慢手老张  发布于 2020-02-15 09:19:1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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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慢手老张  发布于 2020-02-15 11:11:42 +0800 CST  

105回去的路上,在城门口见到了老张带着几个伙计来迎他。老张没跟他一块儿去胡参军那儿,而是召计了众伙计在家中等消息,以防不测时做应对。“老张你咋来了?”周道问,“听说你出来了,大伙都松口气,这不就出来迎你么?”“嗨,真有什么事,也不会让我去胡参军府上了,直接送进衙门里岂不方便?”周道说着叹了口气,“哎!他们真要拿我,又能有什么法子?还不是只有想办法疏通,未必我们还能跟官府来硬的?”老张听了也是摇头。
回家的路上,这个家说的是原来皮荣的宅院,周道从老张那里得到了两个新信息:阆中和巴州都被蒙古人破攻,蒙古北边的两路大军会师,现下正长驱南下,川中腹地此时再无遮挡!这资州城悬了!周道脑中猛地一闪念,想起胡参军跟他说的关于弓手的话,“娘的!敢情是为这事,他们在此时想起了我。”他见老张看着他不明所以,遂将在胡参军府中的情形与老张讲了一遍。
“嗯!他们这是既要钱还要人,只要是能打的都招至麾下,放你一马好像是给了你天大的恩典,要你知恩图报。嗯,好算计,是阳谋,你不得不服,不得不照着办!嗯,高,实在是高!”老张笑着感叹,忽见周道瞠目看着自己,“嗯?怎么,我哪里说错了?”“没有,没有!”周道回过神来,连连叹息摇头。“唉?你刚才说还有件事,是啥?”“哦,刚才你不在的时候来了几个人,说是皮夫人的娘家人。”“皮夫人?”“就是皮荣的老婆。”
回到大宅,院子里等了三个人,其中年长的一个自称何朗,是皮夫人的兄长,他被单独带进了后院的堂屋。屋子里共有周道、老张、乌古伦与何朗四人。“你来作甚?”老张问,“我从荣得县赶来就是接我妺子和侄儿回去的。”“皮荣呢?他咋没来?”“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带钱来了么?”“带什么钱?我来接我妹子回娘家带什么钱?”老张笑了,“呵呵,装糊涂,你回去吧,叫皮荣自己来。”“唉?冤有头债有主,跟皮荣的过节是你们两人自己的事,不要扯上家眷。你这么强扣着家眷为质,首先于道义不符,江湖人行事讲究的是个盗亦有道,你如此行事只会让他人包括你自己的弟兄所不耻。再者去官府告你个绑架勒索不为过吧?何况你还霸占了别人的家产。天大的事扛不过一个理字,你且想想我说的可在理?”这何朗穿着个儒服长袍,看着斯斯文文说得头头是道。
“你真是皮荣家的?看着不像!”老张笑了,他看周道一眼,周道想着皮荣那满脸横肉的模样,再对比眼前这人也直摇头。“什么像不像的,莫非你周公子在戏耍与我?”何朗的脸黑了下来。周道没有作答而是用手轻敲着桌子,好似在琢磨如何组织语言,“我赞同你说的这个盗亦有道!规矩就是大家干杖,打死打活但不伤及家眷。但这个规矩是相互的,前提便是双方都得遵守才行,皮荣首先就是坏规矩的人!”周道紧接着又说“我问你,皮荣他大半夜的带着上百号的人偷袭我家里,摸黑翻墙进院就杀,连女的也杀了!我问你,这就是他讲的规矩?我的家眷就被围在院子里,又是放箭又是几十个火把扔进来烧,要把我们全都烧死!你他娘的这个时候咋不讲道义了?啊?”“双方打斗难免伤及无辜。”何朗还在说。“放屁!屁话!”周道陡然喝道,“少他娘的在我这儿装!哦,你们现在耸了,跑这儿来跟我讲道义了?滚你妈蛋!”周道怒视何朗骂道,停了会儿见他没回嘴,遂接着道“废话少说,有四个法子随便你挑,第一,回去喊人再来打过。记着要多喊人,少了就是送死,只要你能打得赢就不用在这儿废话了。第二,去衙门告状,说我抓了你们的人。不过你先得把皮荣送到牢里去,官府此时正揖拿他。第三,就在这儿拖着跟我耗下去,告诉你他们现在每天就一顿饭,饿不死,这点儿粮食我还耗得起。第四,拿钱赎人!”周道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停顿了一下道“另外!若是选前三种,你们也掂量掂量,别忘了人可在我手里,不要把老子惹毛了!”那何朗楞了半晌才道,“这样,你说的这些我也作不了主,容我回去商量商量。不过,我得先见见他们娘俩,确保他们没事才能走。”“可以,看一眼就行。”周道便叫人带着他下去了。
“如何?”周道是问老张,老张点头“周全。”周道也点点头,他对自己的这番说辞还是满意的。“你注意到他穿的鞋没有?”“嗯?”周道一愣。“是干净的。”老张接着道“他的长衫也挺干净,在前院我看到两个跟他一起来的人,同样是一身爽利打扮,只背了个小包袱。”“你是说⋯?”“我是说他们不是从荣得直接赶过来的,他们在附近有落脚的地方。”老张接着道“荣德到此不通水路,翻山越岭差不多要走三天,不会像这样干干净净,所以他们必然是先落了脚换了身衣衫再来的。”“嗯。”周道点头若有所思。“他说要回去商量,我想他不是重新回荣德商量,而是就在附近。另外,这些事他若拿不准,他最应该找谁商量?”“你是说皮荣来了!”周道惊奇道。“有可能。”老张盯着周道慢慢点了点头。周道猛地站起搓着手,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转头道“乌古伦,你马上安排人手,等他们走了,悄悄跟着。多找几个人,不要暴露也莫跟丢了。”“嗯。”乌古伦起身便出去了。
楼主 慢手老张  发布于 2020-02-17 10:03:5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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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慢手老张  发布于 2020-02-17 18:09:37 +0800 CST  

106州城东南十二三里有个叫十里店的地方,不知从何时起这里就开着两家客栈,专门为那些错过时辰进不了城的客商投宿。周道带了六十余人把何朗他们堵在了其中一家的屋内。
何朗他们有十余人,虽都拿了刀枪,但一看对方的架势,摆明了不是对手,倒也爽快,干脆把兵器扔了一个个从屋内走了出来。“嗯,你还算识相。”老张道。“我们本也不是来打架的,不然不会只带这么些人。”老张点点头,声音不大“搜,把那家客栈一块儿搜了。”立时便有人带队过去了。
就这么等了一会,便有回报:他们的人应该就这些,没发现皮荣。等撤了围后,那些不相干的房东房客一看这阵势,自觉地进入了路人模式,要么关门闭户要么开溜,总之躲得远远的。这时,周道的伙计从屋里抬出几个大木箱子,应该马棚旁边的几辆骡车拉来的,里边装着成串的铜钱。一翻清点下来共九百一十三贯。“这怎么回事?还有零有整的?”周道指着装钱的箱子问道。“我说过我们不是来抢人的,这是准备赎人的钱。”何朗答。“哦?之前不是说钱什么钱的?你来带人走天是经地义么?”周道取笑道。何朗脖子一梗“成王败寇!你怎么说都行。”“你还没回答我这钱怎么有整有零?”“没钱了,你也看得出来,想凑个一千贯整数都凑不齐,只有九百贯。另有十五贯是我们这些人一路上作盘缠用的。用了一贯多,还剩十三贯,加在一起总共九百一十三贯。”周道冷眼看着他们没再说什么。
“这钱归我们了,回去再拿一千贯来赎人。”老张开口说话了。“真的没钱了!皮荣的家业都被你们占了,还不够么?”“不够!你再啰唆便连你一块儿拿了等着拿钱来赎人。”“娘的,强盗土匪都没你们狠!⋯”“嗯!”老张提高声音哼了一声,那何朗不再说话了。“今日放你一马,回去筹钱,我不信皮荣家大业大的搞了这么些年的码头会拿不出几千贯。”老张说到这儿一停顿“另外,你这一两日也别忙着走,先跟我们回去劝劝你妹妹,把现在的这个宅子和田土过给我们,只要能留得命在还在乎这些?她不想给皮家留后了?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况皮家在荣德还有那么大的产业。是他皮荣先要我们的命,现在偷鸡不成反折把米,能把命保住都不错了,他还想什么想!你说呢?”
回去的路上赶着装钱的骡车慢慢行,周道和老张走在后边。看左右无人,周道悄声问老张“他们若是不从,不再过户房产和拿钱的话,我们还真要把他们这个了啊?”“你说呢?你下得了手?”老张斜眼看着周道,周道一撇嘴“是不行,这我做不了,你知道的。”“他说你比土匪狠,是么?不吓唬能行?挤一个是一个呗!”老张微叹了口气笑道“可惜世道不好,现在兵慌马乱的,就是把宅子过给你也管不了多少钱,也难变现。你娘的,这一场打下来,这些进项刨去各项花销开支,还是亏了!哎!真他娘的!”老张说着又叹了口气。“长远看,打跑了皮荣还是好事。”周道笑道。“好是好,就是不知有没有长远?哎,现在还想那么远干啥?”老张摇头笑道。
几日后经过威逼利诱和反复的讨价还价,房产按五百贯被过户到周道名下,皮荣不在由皮夫人领着皮荣十二岁的独子在州城的衙门里画了押,并找了中人见证。办理地契田契交割的小吏还在纳闷,这都快入夜了还把他叫过来办这事儿?现下兵慌马乱的,正忙着筹备粮草啊什么的,正事都忙不过来还得加班来给他们办这个?但他浸润府衙多年,哪能没个眼力劲儿的,亲自带人来办理此事的是州府衙门的文书李管事,连自己的头都对李管事毕恭毕敬的,是以什么都不问,麻利地按着他们所说的给办完了,特事特办嘛。田土按一千贯贱卖给了包括周道在内的四个人,周道本人仅持有很小一块,其他大部分被大小不一的过户给了不知是谁的另外三人。与其说是卖不如说是抵给了周道他们,因为皮家在这桩交易里一文钱也得不到,只是名义上卖给了他们而已。作为交换,周道答应不再找皮荣寻仇,同时配合皮家疏通官府以撤消对皮荣的辑拿。另外之前所说的要皮家再去凑一千贯来赎人的事也就此作罢。等交割完毕,即刻便把皮荣的家眷和一些手下都放了,此节总算是就此翻过。至于这场交易中那三个买地的看似不相干陌生人是谁,那只有周道和老张清楚,他们的身后分别站着胡参军、方通判和知州大人三家。“谁是赢家知道了吧?”老张问道,“嗯。”周道点点头。
楼主 慢手老张  发布于 2020-02-18 09:22:1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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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慢手老张  发布于 2020-02-18 11:47:55 +0800 CST  

107都着急了。大户小户都打着逃难的主意,而城外每日又涌来众多投亲靠友的,想进城里避难,整个州城人心惶惶。
走还是留,这是个问题。周道此时还在为这个纠结。丢下这一摊子,远赴他乡躲避战乱,他舍不下。可呆在城内,他不知道会怎样,少许的兵祸可以阻挡,但大军围城怎么办?一旦城破怎么办?那就是瓮中捉鳖。和众人商议过后,他们决定还是去山中躲避。能想到的最理想的地方就是董家寨,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占山为王的好地方。此前范准已经返回了山中,是以老张先行上路给大伙打前站,面见董寨主和范准,看看搬去山中是否可行。其余人等包括镖局和赌坊在内,告知伙计们有在山中躲避的打算,且可以带上家眷,不愿去的也可以留下,总之要尽快决定做好准备。
六日后老张由董家寨返回,带回来的消息让周道心中不是滋味。老寨主满口答应周道他们前往山寨,但说山寨狭小,住不下这么多人,说周道他们可以在山寨北面的山沟旁搭些棚屋住下,那里地势平坦些又靠近水源,是个立寨的好地方。同时还应承由周道做二当家,大伙共同求财。走之前范准私下让老张给周道带了个话,六个字:一山难容二虎。
看来董家寨是去不成了,正琢磨去哪儿的时候,又传来消息,前几日逃难出去的大户一船船地又纷纷坐船折返回来。原来十月中旬由大理南来的蒙军北上,在马湖江(宜宾金沙江)与前来截击的由都统制张实和叙州知州史俊所率领的三万兵马大战了一场,结果宋军兵败,不少战船被夺,蒙军沿江水陆并进继续北上。至十一月初,出入蜀地的水路门户泸州被蒙军攻陷,蒙军在泸州再次夺得大量船只分别向大江的上游和下游,以及如沱江这样的大支流一路劫掠袭扰。一句话,走水路已经出不了川了。
走不了水路走旱路,没有什么能阻挡人们对战乱的恐惧和对安全的渴望。三日后老张带着几个伙计从外面回来,一进屋便找了周道,两人一前一后往后院的堂屋去了。“怎么样?”不等落坐周道便问。老张坐下慢慢摇了摇头,却道“他答应了。”“哦?”周道先是一喜,却又看老张神色不对。老张也看向他接着道“他答应我们过去,不过却不是他们的山塞,而是在山脚下,自己搭建房舍。”他顿了顿道“另外要五百担谷子。”“山脚下?”周道皱眉,“山脚下还有个球用!”原来老张此行是去了石盘山的胡家寨,见了他家的寨主胡长水。这胡家寨是包括胡姓在内的几家大姓的山民世代居住于此,农耕捕猎为生。虽立寨,却不是山匪,虽然偶尔也作些无本的行当。这荒山野岭的立有山寨主要是为了防范别的山匪,自保而已,再说他们那地方也算不得险要。但若有战乱,比如蒙古人打过来了,能避入荒僻山寨,相比之下应该是个不坏的选择。胡家寨的人时常用山货换取粮食,跟合盛粮行也打过不少交道,因此周道他们想起了胡家寨。显然胡家寨跟董家寨,不管是不是匪,想法基本都差不多。
周道他们不知道的是,之前当周道找到董家寨的时候,董老大是动了心的。谁都看得出来周道这些年是搞了不少油水的,眼见周道这伙人并非良善之辈,这两年窜起又快,而且还在他们手中真切的吃过大亏。既然吃不下他,那就得防着点儿别被他吃了,是以周道连番碰壁。
“娘的,四川四川,这蜀地别的不说,山倒多的是!我还不信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自己找匹山,立寨!”周道恨声道。“嘿嘿。”老张笑了,周道也笑了。两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发泄一番而已,好山好水好风光,但没有一块好地方是空着等你去白拿的。能立寨的地方都有它独特的条件,立寨是为了避祸是为了有险可守,所以首先必须地势险要。其二,要有水源,不管是山泉还是打井,水源是必须的。其三,根据驻扎人口的数量,需要有足够的寨内空间,最好有能种粮的较大块的平地或坡地,这样才能避免被围死、困死。四,要上山难下山易。就是要能同外界交通,避免被堵住出口,特别是不能只有唯一的出口,那很容易被困。这些条件,要一一满足都很难。如果只是逃进山里躲个几日,那可以,但若时间长了,人又多的话,根本不是办法。想到这些周道和老张都无可奈何,不由得长吁短叹。
楼主 慢手老张  发布于 2020-02-19 09:39:3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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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慢手老张  发布于 2020-02-19 15:42:40 +0800 CST  

108十一月底,天气已然很冷了,但没有下雪,干冷的空气刺痛着裸露的肌肤。
从前几日开始就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城外搭棚子,州城内有巡查,不得露宿街头,要么住店要么投亲靠友,就是为了限制进城的人数。那些是进不了城的人是从北面逃来的难民,这两日明显的更多了。他们多数只是在这城镇周边相对安全的地方歇个一两日的,而后又拖家带口的推着小车继续逃难,但在听说水路被堵上走不通得改走陆路后,干脆便不走了。
北西南三面都是蒙古人的地盘,陆路是一路向东翻山越岭,太难走了,而且好多人可能没那么多粮食支撑他们走这么远的山路。有的也可能没地方去,便就在这城外搭个遮雨的棚子暂且安顿下来。现在米价腾贵,还不到腊月米价已翻了三倍有余,而且还在每日二三十文的涨着。越是涨价米行越是捂着不敞开卖,而城内百姓囤米的心越切,谁也不知道这米粮得涨到多高,而粮行收米却也越发地困难。农人们大多情愿留着粮食,或者要高到离谱的价钱卖出来,从而狠赚一笔。这时候,谁都别指望谁发善心。
到下午晌的时候又来了一大茬的人,听说是从巴州逃难来的,这些人大多被挡在了城外,东一堆西一堆的散在路边,开始砍树,不一会便生起了火,大人孩子围拢在火堆边烤火,一边弄些吃食。好在冬天雨水少,不然在这旷野中刮风下雨的真不知如何捱得过。到天擦黑的时候,四野一片火星点点。
出事的时候是在下半夜,周道被嘈杂声惊醒,肚子渐大的小蛮靠坐在床上,双手紧抓着周道的胳膊,她早就怕了。周道拍了拍她的手,没说什么,抓起床头的刀,披上衣服就出了门。院中已陆续出来不少人,狗在低吠着,不安地来回走动。
“东家,那边。”一个伙计指着东北角,那边的夜空中泛着红光。老张这时也披着衣裳走到近前,“怎么回事?”“不清楚。”周道摇摇头,“走水了吧?”周道拨开一人,爬在大门的门缝处往外看,此时大院之外的黑暗中人影绰绰,远远地传来阵阵尖叫和哭嚎。“冯一,你找几个人出去看看,其他人都起来,操家伙守住院子。”“嗯,我已经派了三个人出去,伙计们都起来了。”一旁的冯一答道。“嗯?都起来了?我咋不晓得,怎么没喊我?”“嗯?”冯一扣着脑袋,“我们也没弄清是咋回事,不好打扰了东家。”“以后只要觉着不对,马上来报!听到没有!”“嗯!”冯一报拳。“嘭,嘭,嘭。”拍门声响起,“是我,黄九!”
冯一爬在门缝上看了会儿,叫人把院门打开,黄九和另外两个人冲了进来。“东家,外边在抢人!在杀人!全乱了!”“咋回事?慢点说!”“外边好多人在跑!听说是在抢人。”黄九咽了口口水喘着气道“我们往着火的地方走,还离得远就看见有人提着兵器在追着人杀,追上就砍,一群一群的!”“有多少人?我是说在抢的?”周道插进一句,“看不真切,反正有好多人!”黄九答“哦,还有,抢人的好像是兵,是兵丁!”“啊!是蒙古人这么快?”周道声音都变了,突然之间能感到的就只有惊恐。“不是,是官军!”黄九吼道。
冯一领着差不多五十个伙计,全副武装地从大院中出门了。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之前周道住过的小码头旁的老宅,周道现虽不住那里,但那儿现在住着几十个伙计还有他们的家眷,火光燃起处正是这个方向。借着月色能看到路,远处看到有人举着火把在移动,有的来有的去,不时有纷乱的嘈杂声响起。待离得稍近些,那些火把又移开,绕过他们往远处去了。
转上一条宽些的土路,冯一霍然停步!路边十几步远的地方,在黑暗中站着一群人,隐约握着兵器。冯一握着刀盾往队伍前凑,盯着对方吼“什么人?谁在那儿?”离得又近了些,大概看清对方有十七八个站在那儿,听见冯一的喊话,他们并不答话,双方就在这暗夜中默默地对峙着。少倾,对面一个声音回了句,“我们是官军!有军务在身,闲杂人等即刻回避!”不是本地口音,冯一着人点了支火把,接过后朝前举起,明暗交替中看到对方果真穿着宋军战袄。
“我们是本地弓手,请问有何军务,可要我等相助?”樊陀在一旁喊道。“军务是你该问的!还不快走!”那军头喝道。冯一看此情势说了声“我们走。”便灭了火把,带着队伍从一干宋兵身畔经过,继续往小码头方向走去。那些宋兵持矛立在一侧,也不拦着,待他们走过,便朝冯一等人来的方向行去。两队人便再次隐没入黑暗之中。
“唉,冯教头,你说他们会不会往我们的宅子去了?”樊陀看着来路方向捅了捅冯一,“兴许是。”冯一边走边答道“不过这十几个人不抵事,家里算上乌古伦至少有四五十人,有围墙守着一时还不怕。倒是小码头那边也不知情形怎样了。”
楼主 慢手老张  发布于 2020-02-20 09:30:3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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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慢手老张  发布于 2020-02-20 19:24:09 +0800 CST  

109一路上不时遇上三五个或一群人远远地站着,看着他们过去。待这些人离得近了些,看出大多是逃难的流民,有的还在哭泣或呻吟,越往前走越多。此时他们经过了两座已经烧成了火炬般的民宅,火光下地上横竖躺了几个人,其中一人坐着,显是受了伤,正麻木地盯着他们这些人。冯一他们并未停下,奔着小码头去了。
当他们到了的时候,码头近左的一排门面房燃着火,深一脚浅一脚地不时踩到棉软的尸体,有人在救火有人在哭喊。冯一在老宅门外大声地叫着门,“谁?是冯教头?”一个黑影从墙头冒出来,“是吴灾兄弟么?我是冯一。”里面并没急着开院门,“冯教头,你们把火把点上,我看不清楚。”“吴灾是我们!你在做啥?快把门打开。”樊陀冲院内吼道。冯一摆手“唉!点火把。”旁边有人点了几个火把,火光下院外站了拿着刀枪的一大片人,都是周道的伙计。“开门!”吴灾喊道,院门吱嘎地打开了,冯一等众人鱼贯而入。
“起先有人在外面纵火,我们派人出去查探,发现是乱兵,数目也不详,是以不敢轻易出门。正待往大宅通报,院子便被围了,能看到的大至有三四十人。我们这院中也有四十来个伙计守着,依说是不怕地,但也不敢出院门怕中了埋伏。”众人围拢在院中,吴灾站在当中讲着“这些乱兵砸门翻墙攻了两拨没攻进来,被我们用箭射翻了几个便退了,然后你们就来了。”冯一听了点头,“我们来的路上碰见一股,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逮着一个!”吴灾面露笑容“走,去看看。”"嗯?"一大群人都往一侧厢房走去。
开了门冯一和吴灾樊陀等走了进去,灯下一团黑影正缩在墙角,两个伙计上前把那人提了起来,“你是谁?哪儿来的?为啥在外面杀人放火?”吴灾问道。那人双手向后被绑由两个伙计挟着,只一条腿立着,另一条大腿上污红一片,绵软地拖着,地上一滩血迹。他满脸的痛苦无力道“我们是官军,官军,你不要乱来。庆丰军前军左营的,在巴中城外被打散了,一路流落至此,外面那些事我可没做,各位弟兄要搞清楚啊!”“你叫啥?”樊陀插了一句,“啊?我叫毛珂。”那兵丁答道。冯一看了眼樊陀不解道“咋的,你认识?”“没有,就随便一问。”“你们攻我们这院子干啥?你跳进来干啥?”吴灾接着问。“⋯”,那人不答。冯一抬腿一脚就踩在他大腿的伤口处,“啊!啊!是借东西,借盘缠。哎哟!”那人尖叫道。“借?”冯一的脚还踩着没挪开。“抢,抢!是抢。”那人哭忙不迭地叫道,冯一收回了脚。
“你们有多少人?要往何处去?”吴灾问,“我们有一百来人,收拢后又被打散了,也不知在哪儿收拢,蒙古鞑子骑马追得急。我们是要回富顺监,那儿有我们的营盘,我们就是从那儿调过去的。”“你娘的,你们回去便回去,这杀人放火地算啥?”樊陀边说边踢了他一脚。“唉!唉,各位兄弟,此去富顺几百里,咋去?不借点,不是,是不抢点吃食,哪走得回去?”“你唬老子,进了州城还怕没个吃食?那些上官会不给你们安排?”“这位好汉有所不知啊!我们是外来的兵丁,又没个统属的,现在正乱着,哪儿敢开城门放我们进去啊。”吴灾听了看了一眼旁边的冯一接着道“所以你们就抢,不光抢了,还要杀人放火,这抢的是吃的么?”吴灾一指侧后一个伙计手捧着的一个打开的包袱皮,里边有几碇大小不一的碎银,还有一些个如手镯耳环等一类的手饰。毛珂看了嘟囔着“那肯定啥值钱抢啥嘛,再说家里也有人等着吃饭呢。”
第二日一早周道带着人出了大院,在去往城门的路上,沿途都有倒毙的尸体,东一具西一具的歪倒着也没人收敛,多数被起得更早的人扒了个精光,被刀捅烂染血的衣服也有人要,都不会浪费。周道走着走着停了下来,四周雾蒙蒙的,他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口中喃喃道“啥叫乱世?这儿就是。”
楼主 慢手老张  发布于 2020-02-21 09:09:5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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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慢手老张  发布于 2020-02-21 19:42:36 +0800 CST  

110毛珂被交给了胡参军。临走的时候胡参军把周道送至门口,他告诉周道,让他带上伙计住进城内,毕竟城外不安全。周道连忙谢过,不过他在城内的赌坊和宅院不够大,这么多人是住不下的。
“你啊!看着挺精明的,这战事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之前不在城内多置办几处宅院?即便不买,租也成啊!”胡参军摇着头,像是看着个不成气的兄弟,“我还琢磨着你怕是要走,可看上去又不太像,你给我透个实底,你到底怎么个打算,走还是不走?”周道听了一愣,随即摇头到“不走,我是不打算走的。”胡庆玩味的盯着他,只是点了点头并不说话。“胡大人,这可不是信口一说!说实话,我是舍不下这么多跟着我的兄弟和辛苦打拼来的这份产业。走,咋走得了?”胡庆听了缓缓点头道“周道,你和你的那些伙计都是弓手,身为弓手便不可忘了你们的职责,现下是非常时期,正是需要你们出力的时候,你要切记啊!”“大人说的是!”周道拱手一揖。胡庆一摆手道“这样,过几日你再来找我,看能不能给你找处安置的宅院。你晓得的,现在城内的屋子紧俏的很,只怕再隔几日,城外守着的人比城内的都多。”“过几日就有房了?”“嗯,大致十日后吧。”胡庆看周道不明所以,便开解道“你知道就行了,城东王家要举族东迁了。若是情势紧急,会把腾出的宅院暂且征用,排队等房子的不知有多少,你心里要有个数。”
周道的宅院后堂,“过几日再去找他,啥意思?是不是让我们准备钱?”周道问一旁坐着的老张。“钱当然要准备,城里得有落脚的地方,不过胡庆不清楚的是我们之前就已经另外租下了宅院,只不过没有搬进去而已。现在胡参军主动示好,我们当然要领情。哪怕房子有多,到时候租些出去就行,现下城内的房子紧俏得很,不愁脱不了手。”周道听得点头道“嗯,就是这个意思。另外山上避祸的地方还是得找,进了城我总觉得也不踏实,巴州城比资州大吧?说破就破了,几处城门一堵,听说死了很多人,哎!”周道叹了口气。老张喝了口茶问道“你说城东王家要走,是胡庆说的?”“嗯,是。应该是真的。”“城东王家可是衡泰镖局的靠山,如今连靠山都举族迁走了,这衡泰镖局只怕也干不长。如此倒要恭喜东家,又少了个大对头。”“这仗都打到门口了,还有啥对头不对头的,我都不晓得还有没有明天,谁也不知以后会是个啥情形。”周道摆摆手自嘲一笑。
老张没有笑,他缓缓道“我们之前一直在找附近的山林中有没有既有险可守又适合生存居住的地方,这种地方确是不好找。”“若有这种好地方只怕早已被人占了,不是山寨便是山匪窝子。”周道接口道。老张不动声色,正色道“所以不用幻想我们自己能找到这样的地方,或是别人会让出来。要真是想⋯就得抢。”“抢?若能抢得到,那还叫什么地势险要?再说也不知得死多少人,我们可能还没那个本钱。”“我们的确没这个本钱。我在想,我们自己抢不了,可以找别人,厉害的,帮我们抢⋯!”“帮我们⋯?”周道一楞,“咦?老张,你是话里有话啊!有啥想法说来听听。”
“我之前对这事儿也很困惑,你刚才提到王家东迁的时候,我忽然有了点儿念想。你看,这山匪窝子都是靠啥吃饭的?”“你是说?⋯打劫?”“对,就是这个意思。”老张点点头道“让他们之间互掐,我们趁机掏窝子!”周道听得坐不住了,低头抿着嘴唇在堂屋中来回的走动。老张沉声接着道“若要干,便干大的。这方圆几百里哪儿的地势最为险要?我说的是,最!”他盯着周道,着重强调。周道停住脚也瞪着老张“你是说⋯?”老张慢慢点头,逐字逐句道“青牙顶宝丰寨!”
楼主 慢手老张  发布于 2020-02-22 10:16:18 +0800 CST  
111“宝丰寨?不可能!"周道摆手"那不是我们能啃得动的!啃掉了牙也吃不下去。听说有上千的山匪!不说攻山,就是在平地上打,我们再多个两倍也不是对手吧?”周道问道。“当然不行。”老张答得干脆,“攻山,不要说是青牙顶,放眼邻近的大小山寨土匪窝,有哪座是我们能硬攻下来的?就算攻下来,你想把弟兄们都死绝了?只能智取!”老张说着身体前倾凑近了些,接着道“关键不是他原来有多少人,而在于我们攻山的时候,寨子里还有多少人!”"嗯?⋯"老张道"他的人就算再多,只要有个相仿的对手,让他们去拼个你死我活。""河蚌相争,渔翁得利!”周道接口道,眼中露出热切。
老张看向周道点点头“话虽如此,但做起来没那么简单。城东王家是本州的望族,这次若是举族东迁,那动静绝不会小,除了宅地之外的金银细软肯定会一并带上,那可是几代人的积蓄!是多大的红货?这个饵足够大,才可能诱出宝丰寨这条鱼!”“那其他人呢?其他的山匪怕是都不想放过,唐僧肉都想吃啊!”周道问。“唐僧?”“哦!不用管,那是我家乡话。”周道忙着摆手,老张喝了口茶笑道“想,肯定是会想,但得有那个命吃下去!老王家是干啥的?祖上是官宦,大富大贵,现在还开着镖局,王家族人众多,武装起来的青壮定然不会少。举族迁移这么重大的事,他们还能舍不得请护卫?嘿嘿,说句过份点儿的,若不是现下正打着仗,走陆路这样的事,他们能请得动军队来给他护驾,你信不信?”老张也不管周道信不信,接着说“想走要走的也不止王家一家,都知道旱路风险大,这个时候谁不想跟王家结个伴,跟着同行以壮声势。还有城外的流民跟着,虽当不得多少事但这加在一起得多少人?你想想。那些个小堡寨,包括董家寨,有几个敢往上碰的?若是想联手打劫,啧啧,我看悬!不好弄。到时候分脏不均他们自己打起来都难说?不排除其他家会动手,但实力最大的宝丰寨出手的可能性很大。”老张说完此番话看向周道,周道听着有些走神。
“嗯?”“老张,我在想你说的这王家举族东迁,另外还会有这么多不相干的人跟着,这个我确实没想到。我是说,我们故意想把山匪引去劫道,这个⋯这个会不会伤及无辜?”老张看着周道,慢慢点了点头“不是会不会伤及无辜,而是肯定会伤及无辜,并且会死很多人!你要想好。”
屋内一阵沉默。“我们什么也不做,他们还是会被打劫?”周道问。“不知道,兴许是这样。但我们要做的就是确保他们被青牙顶的宝丰寨打劫。别忘了,王家前后算计了我们两次,两次都是狠手。”老张声音平缓地说道。屋子里又再次陷入沉默。就这么隔了一会儿,老张开口道“乱世开始了!你我都知道现在只是个开始,真正难的还在后头。要活下去不易啊!有时候是必须要选择的,是你的这些弟兄伙计,还是其他的人,包括那些无辜的人?除了躲进城中,我们没有任何避难的地方,所以我们需要那个山寨。这就是选择,有些事你必须先想清楚,有的坎儿你必须迈过。”“不用选了。”周道撑直身体一摆手“其实没得选,干!”
老张面无表情地看着周道,点了点头道“劫货是为求财,不是寻仇。这个事头绪多,拿不准的地方也多,还要细细地反复推敲。”“嗯,就是他们下山了,我们便能攻进去?他们到底留了多少人?这些都难说。”周道咐合着。老张点头,“是很难说,尽人事听天命。你忘了,我们这儿就有一个从青牙顶上下来的?" “啊?对了,乌古伦!”
乌古伦被请到后堂的时候,看到屋里除了周道和老张,还有冯一也在。“乌古伦,请坐。”乌古伦坐下看向周道。“人都到齐了,今日我们几个便商议下合盛的这些弟兄们,下一步该如何办。”说话的是老张,“情势越来越吃紧,这两天外面是啥样子大伙也看到了。在城外呆着不保险,可能得先避到城里去。”冯一和乌古伦听了点头,冯一道“该怎么安排,东家定了便是,我等只管照做。”老张看向乌古伦,见他也点点头。老张皱眉道“此事我与东家商议过,躲入城中乃不得已而为之。你们看,往北一点的巴州比起资州来,城池要高大不少,但也没顶住,说破就破了,听逃出来的人说,死了很多人。在城内不破则罢,城破便是死地,也就是凭二位的身手或许有一线生机,但其他人,包括家眷在内,哼⋯!是以不到不得已的时候,我们不要轻易困守城中。”几人听了也是轻轻地点头。张福昆接着道“我们之前连络了周边一些有往来的山寨,想要去投靠避难,但他们各有各的打算,总之一句话,搞不成。这回我们得到消息,城东王家正准备举族东迁,由此我和东家想到一个去处,想找你们来商议参详,看看有没有机会?”“哪个去处?”冯一慎重问道,老张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乌古伦,“青牙顶宝丰寨!"
“啊!”一前一后,乌古伦和冯一二人皆吃了一惊,“宝丰寨?绝不可能!”冯一果绝答道,他不知道他的反应同周道之前的一模一样。“不是硬攻。”周道说着也看向乌古伦,乌古伦看着周道又看看老张,诧异道“你们莫不是打算叫我上山劝说,让宝丰寨容留我们?”“嘿嘿。”老张笑道“宝丰寨可能不会给你这么大的面子。我是这么想地⋯”。
老张说着便把之前同周道的一番商议都摆了出来,他和周道有一个顾虑,因为乌古伦毕竟是宝丰寨的旧人,现在谋划夺取青牙顶,不知乌古伦是怎样态度?会不会顾念旧情不肯出力,或者坚决反对?乌古伦听完不作声,低着头看脚,几人也不作声,等着他。少倾,乌古伦抬头看着老张问道“要我做啥?说吧。”周道听了吁了口气,老张问道“青牙顶你是呆过的,你觉的那里如何?”“地势十分险要,你们汉人说的一夫挡关,就是指的那个地方,我们若真是能得到那儿,就⋯太好了!”乌古伦摇头叹息道。
其他人不清楚,乌古伦因为是金人,而且是生女真,初来时连汉话都说不爽利,故而备受歧视。若不是他斥侯出身,一身的功夫了得,寻常三五个人打不过他。他的本行在山寨也确实有用,若非如此,他在山上是待不下去的,是以当冯一去邀他下山时,他二话不说爽快答应。老张听了他的话面露喜色道,“要想攻山,此事非同小可,你看能不能找得几个内应!”“不行。”乌古伦直接摇头“那儿没人会听我的。”“哦!”老张有些失望。“不过⋯”乌古伦话风一转“我虽没有内应,却知道他们在这资州城里的内应是谁。”
楼主 慢手老张  发布于 2020-02-23 10:51:0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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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慢手老张  发布于 2020-02-23 15:33:04 +0800 CST  

楼主:慢手老张

字数:214533

发表时间:2019-12-06 05:50:33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2-29 16:10:0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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