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密码:刘邦的千年杀局——如果中国现在只配有半个丹·布朗,只能是我

吃人家喝人家揍人家还坏事做绝地扇了人家一巴掌,老蔡这厮一旦放开链子让他扑腾还真是有股子上房揭瓦窜天抓雷的胡作劲儿,连坚决跟师父站在统一阵线的齐小白都觉得过意不去了,陈大老板好歹是在保持稳重地装人,咱却把人家当狗,这么任性无底线地踢过来踹过去是不是有点过分呢?
做出了这一猖狂举动的老蔡丝毫不以为意,纵使陈光祖已经忍无可忍杀心大起,纵使胡藏青李臣等人已是怒目相向同仇敌忾,我自麻木不仁,又心狠手辣,告诉你们,这他妈就是来打扰我家夫人的下场。
蔡师娘脸上泛起些无奈之色,但依然坚定地站在自家男人身边,碰到这种纯爷们儿老公有时候真是挺幸福加烦恼的。而洞察了这一切的董袭人也暗暗在想,大概这就是能蔡教授能捕获蔡师娘这种绝世美人芳心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孙警官还真没料到老蔡会跟他耍光棍儿,当时就发火了,一只手按退陈光祖,交给协警小陈控制住,另一只手果断凌厉地从腰里摸出了手铐,“咔咔”两声老蔡给戴上,黑着脸道:“走!所有人都跟着去!”
如愿以偿的老蔡一刻也没再耽搁,相当配合地往外走。小陈赶紧忙着引导其余人一起下去,胡藏青和李臣夫妇想了想只能听命了,毕竟事不关己,去了多半是跟着录录口供做个证明,没多大关系。已经失了势的陈光祖心思多变,眼看离十一点还有不到十分钟,也没功夫计较多余的了,趁人不备给栾秘书使了个眼色。栾春恒这时候还算激灵,知道大老板的意思,脑筋一转,对小陈喊道:“警察同志,这么多人估计装不下,我把我们的车叫过来吧。”小陈一想也的确如此,况且陈光祖这帮人此时算是受害者,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点头同意。
连带李青瓷快速换了身简单衣服的时间在内,前后又折腾了七八分钟,等众人全部坐进车里的时候,还有不到两分钟就十一点了。北大家属区里爱管闲事的不多,虽然之前听到了警铃声,倒也没什么人下楼去看,仅有几户人家默默从窗户上瞧了瞧。
老蔡、李青瓷、齐小白和董袭人都坐在孙警官的SUV里,小陈、胡藏青和李臣夫妇被安排在了陈光祖带来的另一辆奔驰中,陈光祖和栾春恒则坐在最后面的劳斯莱斯幻影里。三辆车前后离去,车里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关注点,就是微博。齐小白他们自是不必说,坐在第二辆车里的胡藏青和李臣简直就像是刚刚从某种霸权的高压中解脱出来一样,如饥似渴扒着手机来回狂看,恶补着过去几个小时里错过的精彩。而劳斯莱斯里幻影里的陈光祖从一上车开始,眼睛就没离开过手机,可心态与别人完全不同,那是一种在暴风骤雨中看到了死神面孔的焦虑,是天崩地裂前发现了末日降临的恐惧。时间很短暂,时间之脚走得步履从容,他几乎没空去看评论里那些屁民的狂欢,就已经到了十一点。
第六次图片更新到来。
至此,第二张照片终于完整地呈现在了世人眼前。
陈光祖不用再看也不忍再看,这一刻他恨死了老蔡。
——装修华丽的房间中,又多了一个人,他坐在照片的最右侧,矮胖,秃顶,鹰钩鼻。他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女人,贪婪之色溢于言表。他的右手垂在腿上,左手则很用力地放在桌上,紧攥成拳,手里没什么东西,却让人想起了犹大。
这是谁?这是刁一标。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1-09 14:29:02 +0800 CST  
而剩下的那件,之所以被称为半件,是因为有点有头无尾,好色如流的标叔当然也五毒俱全地拥有着嗜赌的恶癖,小赌局无数,大赌局如毛,这种事本来很多富豪都会沾,但标叔比他们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他一夜赢了十五个亿。这事是标叔半年前自己在微博上说的,一开始没什么人相信,只当是标叔在变着法炫富,底下评论尽是嘘声。虽然前几年企业家圈子里动不动总爱搞些虚张声势的大赌局,譬如最具代表性的雷军和董明珠的十个亿对赌,但也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开始的时候成为新闻热点火一阵子,后来怎么样了谁都不知道。没人太拿着当回事,也就没把标叔的话放在眼里。标叔当然受不了这个,第二天就调动各种关系把自己的财产当众重新评估,参与评估的机构甚至包括某几个国际富豪榜企业的专业团队,历时一个多月,还真给出了答案,在半年前的某天,标叔的个人资产的确是比之前多了十五个亿的人民币,不存在变相转移也不存在市场波动,证据确凿。这事当时就炸开了锅,本来没几个人太往心里去,可经过这么一折腾,成了当月最热的新闻,标叔赌神的名号响彻整个亚洲,但对于大众有关钱究竟是从哪里赢来的追问,标叔却一改往日风格,闭口不提。你越不说民众就越好奇,甚至到了后来关于那个输钱冤大头的猜测成了此事焦点,在这个世界上,有实力能一夜输给他十五个亿的人并不多,当然,如果一个一个查起来,也不少,何况这种层面的人,又有几个人有能力在不获得允许的情况下去查他们?所以这事到现在都是件悬案。
这几件事里,第一件是胆大妄为,除了惊叹之外,倒也没什么太可说的。至于第二件和第三件,一是大张旗鼓地说自己纵情声色,二是毫不讳言地说自己爱赌,这就不一样了,这大概是这片国度里第一次有公众人物公开地将丑事或违禁之事当荣耀来大肆宣传,甚至一定程度上扭转了民众的意识,力度之大,堪比二十年来中国娱乐圈对国民意识的影响。用某个自媒体达人的话来说,刁一标凭一己之力将中国人的无耻水平推向了世界级,这不是突破,而是颠覆,这看似是个人观念上的一小步,实际上是民族意识的一大步。——这种赞扬虽然听着就像是当年老洛克菲勒给他那个当小偷的爹粉饰的称号一样——世俗伦理的强有力挑战者,但实际上仍旧挺为人所不齿的,虽然跟世界接了轨,可世界上大多数人的看法其实也还没那么放得开,只因人类几千年来想尽力摆脱那种兽性的愿望——也就是人性,如此。所以,尤其是在有很多人私底下做得比标叔更过分且人也比标叔更有钱的情况下,标叔最终的公众形象还是被归到了两个字上——傻逼。这是难免的。
就在刁一标的伟岸身影被“四张照片”微博贴出来后,各路网友都笑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一看到标叔就发自内心地想笑。
今天晚上终于有了条大鱼浮出水面。同时,鉴于标叔之魄力,在民众看来,目前照片里玩的这种“游戏”,瞬间就没什么逼格了。照片中的标叔竟然还能紧张兮兮地坐在陈光祖对面,也真是太不符合其风格了,堂堂刁一标不得看四十个女人同时滴蜡才更配得上他的身份吗?
第一辆车里,齐小白已经带头聊起了标叔轶事,第二辆车里,胡藏青等人也在讨论刁一标为什么会出现。至于陈光祖所坐的第三辆车里——如果孙警官能抽空从反光镜里看一眼的话,会发现它已经消失了。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1-10 10:46:18 +0800 CST  
警用SUV和大奔驰一前一后开进了北大东门附近的燕园派出所,等所有人都从车上都下来之后,孙警官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小陈等了一会儿,还以为是陈光祖他们跟丢了,正想让奔驰司机打电话问,沉默了一路的老蔡开了口:“甭费劲了,那小子早跑了。”
小陈愣了下,仍旧不死心地催促司机打电话,果然,无论是陈光祖还是栾春恒的手机都不接,这才有点相信了老蔡的话。
孙警官黑脸道:“你刚才怎么不说?”
老蔡道:“我怕万一没猜对,岂不尴尬。”
在场人都晕死。
“咱们还是进屋说吧,他又不是犯罪嫌疑人,你们应该没理由拘捕他吧,跑了就跑了呗。”老蔡道,“况且如果他现在真有什么理由必须得进局子的话,容我说句实话啊,那恐怕也不是你这个级别能管得了的。”
众人听了这话,各自思忖。
齐小白就像是故意要捅破窗户纸,道:“老蔡,你说陈光祖着急跑什么?”
“还能是什么?你路上不是讲了刁一标干的那两件半大事么,我看最后半件,基本上跟陈光祖脱不了干系。”老蔡直截了当道。
胡藏青和李臣都一激灵,不由得地竖起了耳朵。齐小白不留痕迹地扫了眼董袭人,本想根据她的表情变化以分析老蔡的话究竟能有几分靠谱,但董袭人那无辜又惊讶的面部表情分明是在说她对此并不知情。
“输十五个亿的那冤大头是陈光祖?”齐小白问。
老蔡没说话。
除了蔡师娘在关心老蔡的手会不会勒得慌之外,其余人都作洗耳恭听状。
老蔡陪着大伙儿酝酿了会儿情绪,终于对孙警官严肃地说道:“不光是你现在找不到陈光祖,我估计,最多再过两个小时,全中国的警察都不要想找到他了。如果你愿意听我建议的话,现在应该马上向上级打报告,全网通缉他,列为重点捉拿对象。否则等他逃出这片国土,可就晚了。”
问题突然被老蔡提高到了这种层面,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大伙儿这才开始仔细想了想,假如刁一标那十五个亿真的是陈光祖输给他的,那么有关这笔钱背后那些盘根错节乱七八糟的来路背景以及转账运作,一旦不正当,也确实值得陈光祖立即潜逃了,逃出地球都不过分。
但是,孙警官只是沉默了会儿,一言将这些遐想摁灭:“别乱猜了,先进去再说吧。”
老蔡笑了笑,眼神里都是仙人指路爱听不听的智慧,也没多说什么,带头往办公楼里走去。
而关于老蔡的这个观点,多智近妖的网络大军早就已经吵得沸沸扬扬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互联网已经强大到了凡有风吹草动必能满城风雨的地步,现实中所有的流言蜚语都能很快转化为互联网上的铁证如山。凯文•凯利曾经提出过一个观点,通俗点讲,就是说人是由细胞构成的,无数个细胞构成了“人”这一个高等的个体,而从当前来看,人和互联网的关系,非常像是细胞跟人的关系,也就是说,人是互联网的细胞,千千万万个人组成了一个互联网,因此,互联网很可能就是一种崭新的未来生物,随着它的不断进化,由互联网所主宰的那个庞大的世界,将是超乎想像的,是以人类目前的认知水平无法理解的。而从凯文•凯利的那个理论看过去,今天的陈光祖事件无疑是向全人类展示了互联网这个生物个体的恐怖能力,它洞悉万物,代表看似最民主的意志,又不可遏制。
无数条留言直指刁一标的十五亿赌局,陈光祖自然而然地被绑架到了冤大头的宝座上,看情势他已经丧失了任何辩解权,所有人都认定这钱是他的无疑,有关此笔巨款从何而出的分析也热闹上演,只是这回大家的分歧较小,几乎一致认为这钱就是基金会的。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1-10 13:15:09 +0800 CST  
但问题是,赌局总得是有什么可赌的,这张照片里暴露出来的内容哪像是什么赌局,分明就是两个富豪在变着法儿玩女人而已。假如陈光祖要为自己辩护的话,大可站出来这么说。只是陈光祖这时候是绝对不可能再发声了,这点倒是所有人都清楚的,并且也有相当一部分网友表达出了几乎跟老蔡一样的观点,建议基金监管机构赶紧入手调查,不给陈光祖任何跑路的机会。
在陈光祖成了缩头王八的情况下,虽然有一支大军在他微博的评论区里继续狂轰滥炸,但是大家也知道可能没啥大意义,很快,大军渐渐转战到了刁一标的微博里,并因人而异地改变了战术,一片吹捧加调皮捣蛋,撺掇标叔能不负众望站出来揭露真相。
可刁一标大概是年纪大了睡得早,在长达十几分钟的时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任由大江南北求真相的群众跪满门前,愣是不吭一声,微博就那么古井不波地晾在那里,对任何形式的引导都无动于衷。
坐在孙警官办公室里的齐小白也觉得这回的突破口应该就在标叔身上,他也在增砖添瓦地跟着留言。至于老蔡,由于他的目的就是想进派出所找庇护,因此,一进屋坐下,态度就已经端正得像是坐在了新闻联播的主播台上,让孙警官实在没法对他动粗了,问什么说什么,对所犯错误全数承认毫不狡辩,还主动坦白了自己想在人民警察的坚强羽翼下躲避那极有可能发生的祸事的企图,这让人实在没法再说什么。大家都不太能适应得了老蔡的油滑,刘冬梅心里想,凭蔡院长这么能屈能伸,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被胡藏青轻易打压掉的样子啊。而对自己老公了如指掌的李青瓷却知道,当得了大爷装得了孙子是骏哥的拿手好戏,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整个屋子里最愤慨的无疑是胡藏青和李臣了,尤其是胡藏青,仿佛又见到了当年那个差点在最后一步将自己的上位计划釜底抽薪的老狐狸,要不是自己后台硬得实在不是老蔡那个段位能撼动的,如今所得到的一切可能就完全不同了。这事且先另当别论吧,都是已成定局的陈年往事,不值得再去担忧,现在真正令人揪心的,是陈光祖的捐款可能已经没了!这他妈才是最让人恼火的,回看大清早到现在发生的事,越想越恶心,本来一千五百万捐款天上掉馅饼,正谈着呢就出了照片这破事,拦了一道儿,而后危机与幸福一起上,捐款数提到了两千五百万,这可是比以往国家给的任何奖励都让人眼红啊,这时候老蔡这厮半路杀出,解决了点燃眉之急后又重新帮着点上了火,眼睁睁地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直接把陈光祖这尊大财神烧没了。再者,如果事情的真相真如老蔡所言,这捐款的事必然是没影儿了,陈光祖都被逼到了跑路的份儿上,区区北大这点屁事还能放在心上么?
胡藏青和李臣徒劳地交换眼神,实在没什么好法子,他们一方面当然是恨自己无能,可今天这题目太强人所难了,不能怪自己。一方面又想掐死老蔡,答案明明就在你脑子里,你却故意不配合,为了打击报复而坏人好事赶走财神难道就让你这么有胜利感么?!
胡藏青觉得,如果想让捐款回来,目前来看第一步只能是尽可能别让陈光祖跑了,至于别的事情,他回来再说。遂装腔作势道:“孙警官,我想了一下,觉得蔡院长之前说的话有一定道理,陈光祖现在的身份有些不明朗,应该先尽量控制住他,若是真等到有什么惊人的真相浮出水面,怕是会来不及。”
胡藏青怎么说也是北大的重要校领导,他的话在孙警官听来还是有点份量的,孙警官略微考虑了下,安排小陈立即去处理这件事。
只不过,老蔡一眼就瞧出了胡藏青的真实目的,他冷笑了一声。胡藏青对老蔡这声冷笑的内涵心知肚明,并没接话。
老蔡却又玩味地瞧了他一眼,装着无视老夫是吧?他把胳膊架在桌子上,用戴着手铐的双手很有大哥风范地摸了摸下巴,淡定地问道:“胡藏青,你想不想知道下一个地铁站是哪?”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1-10 16:54:18 +0800 CST  
老蔡此言一出,胡藏青土崩瓦解。这档子事就一直在他脑子里打转,只是没机会说罢了,陈光祖一跑,他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了,甭管继续解题对挽回捐款能有多大作用,只要事情看起来是在进展,他就愿意当牛做马去引路。
整个办公室好像都在屏息凝气,老蔡不慌不忙地等着胡藏青回答。
胡藏青果然放下了面子,但语气依然在强撑着一个高校领导的尊严:“蔡院长如果肯赐教,胡某愿闻其详。”
“什么鸟语花香的,爱听就听,不爱听拉倒,说人话。”老蔡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胡藏青委顿道:“爱听。”
老蔡满意地点了点头,装腔作势道:“我说句实话,胡儿啊,这事要是想找个人聊聊,我还真就挺愿意跟你聊的。小白这号生瓜蛋子太不成器,老夫引经据典讲半天,能听懂的也就十之一二,想来还是你这个当院长的学问高点,虽然那点学问对于解决这事也一样没啥屁用,但好歹有一条是值得肯定的——至少能听得懂老夫在说什么。”
这话分明是在刻意地借题发挥打胡藏青的脸,明摆着是说要是论学问的话,你小子也就配在老夫的课上拿个优秀,说出大天来也还是个学员的水平,这意思谁都听得出来。胡藏青却不敢辩解什么,只能不吭声。
谁想老蔡还相当不依不饶,特意阴阳怪气地问道:“是不是啊?”
胡藏青真他妈是好多年没碰上这么低级趣味的对手了,只能硬着头皮答了声“嗯”。
老蔡这才满意,那德性跟个刚给小太监掌完了嘴的大公公似的。坐在他跟前的蔡师娘近距离赏其丑态,啼笑皆非。
齐小白心道老蔡这厮真是典型的得理不饶人,打起狗来没个完,谁惹着他谁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而且,有个问题我得抽空跟丫掰扯掰扯,本青年俊彦学问再不济,有你说得那么逊吗?
“小白,几点了?”老蔡问道。
正兀自郁闷的齐小白看了看表,没啥好气道:“十一点十五。”
老蔡想了想,又对董袭人道:“姑娘,让徐成他们先往南开吧。”
董袭人想知道原因,见蔡教授既然不说,那也别问了,当即拿出手机给徐成打电话。她本以为徐成会不接,没想到一打那边就通了,语气不冷不热,但对于这个指示倒是表示无条件照办。
老蔡清了清嗓子,看情形,接下来是要讲课了。他先问孙警官道:“能在您这开一会儿补习班么?”
闲着也是闲着,也想知道其中原委的孙警官点头许可,让他讲。
老蔡慢悠悠地翘起了二郎腿,往后一仰,上来就抛出了一个问题:“胡藏青,你说说,汉初的江邑侯是怎么个情况?”
“刘邦封过的二十九侯之一,江邑侯是赵尧。”胡藏青答道。
“不错。”老蔡又问,“赵尧最早出现在《史记》的哪一章?。”
胡藏青略一思索,答道:“《张丞相列传第三十六》。”
老蔡再问:“因为谁而出现的?”
“周昌。”胡藏青答得简洁而准确。
三问都答对,老蔡笑道:“不愧是一院之长,业务很熟练嘛,孺子可教。”
最后四个字让胡藏青倍感屈辱,却不好发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1-11 10:37:48 +0800 CST  
沦为了旁听生的齐小白在心里暗叹,果然高手过招刀刀见血,胡藏青能当上院长终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与自己之前跟老蔡的对话简直是有天壤之别,平地拔高。说实话,就这几个冷门问题,自己真的是一个也答不上来,什么江邑侯什么赵尧的,几乎没听过,看来蔡教授还是很懂得因材施教的。
不过老蔡和胡藏青都知道,这不算什么。知识,只是一个最基本的工具,是他们这个级别的人本来就应该具备的东西,全答对了真没什么可喜可贺的,知识渊博并没多可敬,知识渊博后发现竟也就到此为止了,却是非常可耻的。
老蔡调戏完了胡藏青后,问齐小白:“你听到了吗?”
齐小白点头:“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老蔡问。
“听到……胡院长答得很对。”齐小白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蔡叹了口气,骂道:“臭小子,你难道没有听到‘周昌’吗?”
齐小白一愣,醒悟道:“嗯,听到了,赵尧最早出现在《史记》里,是跟周昌有关。”
老蔡懒得再跟他说,转而看了看董袭人,道:“姑娘,周昌是被刘邦派去保护如意的,我是这么讲的吧。”
董袭人点头。
老蔡道:“那我告诉你们啊,其实周昌被派去保护如意,并不是说派就派去了的,小白,你难道就没想过这里面可能也会有一些故事?”
“你不是说了太史公当时仅用一句话就结束了刘邦跟周昌的对话吗?”齐小白无辜地答道。
老蔡道:“算了,这事也不能怪你笨,毕竟故事被我讲得太过顺畅,听着毫无纰漏,不了解这段历史的人是发现不了什么问题的。但是小子,我今天得给你说说,其实啊,历史就像是一棵大树,远远看去,直上直下,简简单单,有头有尾。可实际上,这棵树除了主干之外,还有着无数个枝杈,不走近一点去看,你是很难发现这些枝杈的。而走近之后,你会发现,每个枝杈上还会分出好多小枝杈,每个小枝杈的末端,还有好多树叶,甚至每片树叶当中,也有着更次一级的枝杈,也就是叶脉,历史之树,可谓枝杈横生,无穷无尽。我接下来想要你听的这个赵尧,正是刘邦让周昌去辅佐如意这段主干故事里的一个枝杈,你之所以不知道,问题正是在于你没有走近这棵树。而胡院长跟你相比,高就高在他已经上树了。”
前面的说教很形象在理,所有人都听进去了,但到了最后一句,忽然就发现老蔡捎带着骂了下胡藏青,大伙儿没防备,一齐哄笑。
胡藏青终于恼羞成怒,起身道:“蔡院长,你不要太过分!”
老蔡却一点都不挂心,他妈的刚才没连你一起打一顿都算老子吃亏了,现在就算是挤兑死你又怎么样?该!他瞥了眼胡藏青道:“老夫这明明是在夸你。”
胡藏青站在原地下不来台,幸亏李臣这条走狗及时起身打圆场劝他以大局为重别往心里去,他才算没走出门,又坐下了。
老蔡觉得玩得差不多了,给了点好脸色,就当没发生什么,厚颜无耻地对胡藏青道:“胡院长,你给大家讲讲这段故事吧。”
余怒未消的胡藏青并不知道老蔡为什么让他讲赵尧。他对之前的解题过程根本及就一无所知,只能根据那几个地铁站图片瞎猜,再怎么也想不出头绪,只能任老蔡赶着走了,他整理了一下思路,讲道:“《史记》中载,赵尧在西汉初任符玺御史,是周昌的下属,起初并没被周昌瞧在眼里。赵人方与公却对赵尧非常器重,他曾对周昌说,您的部下当中,赵尧年纪虽小,却是个奇才,您最好对他另眼相待,我觉得,他迟早会取代您的位置。周昌却不以为然,笑称赵尧还很年轻,不过是个刀笔小吏罢了,暂时是不可能取代我的。但是后来过了没多久,赵尧得到了一个侍奉刘邦的机会,那时候刘邦心情不太好,时常会面露忧郁之色。这件事要追溯到之前他想改立太子的事,简单来说,就是刘邦想要将太子由原定的刘盈换为自己比较喜欢的儿子刘如意,这件事在历史上很有名,只是后来没有成功,只能作罢。赵尧侍奉刘邦之时,正值此事刚过去不久,刘邦天天面露忧郁之色,而几乎所有的人都装作不知道,免得多管闲事触怒龙威。对此,赵尧却颇为上心,也能大体猜出刘邦真正愁的是什么,他试探着问刘邦,说,陛下您的忧虑,大概是因为如意之事吧,如意年纪尚幼,戚夫人与吕后又相互之间心存怨恨,陛下一定很担心自己万岁之后如意会被吕后所害吧。刘邦听后,觉得总算有人明白自己的心思,他对赵尧说的确如此,坦言自己私下里非常担心这些事,却没什么好办法。赵尧当即向刘邦建议,应该为如意派去一个地位高贵又坚强有力的相国,这个人最好是吕后、太子和群臣平素都敬畏的人才行。刘邦觉得他的建议甚为有理,问他满朝文武应该选谁。赵尧趁机道,御史大夫周昌最为合适,此人坚强耿直,并且从吕后、太子到满朝文武对他都敬畏有加,因此,担此重任非他莫属。刘邦听后,经过斟酌,觉得此计可行,于是便将周昌召来,对他说……”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1-11 20:40:01 +0800 CST  
胡藏青讲到这里,老蔡打断他道:“刘邦和周昌啰嗦的这一段可以略过,我之前给小白他们讲过,你就说赵尧的结果吧。”
胡藏青很讨厌被人这么指挥,却又无法不听,道:“后来周昌只能听命,被调任为赵国的相国。在周昌走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接替他的职位,《史记》中记载,有一回刘邦手拿着御史大夫的官印,抚弄着说,谁才是御史大夫最合适的人选?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在一旁侍奉的赵尧,又自言自语道,没有人比赵尧更合适了。这样,赵尧就被认命为御史大夫,印证了当年方与同的预言。赵尧在之前也有军功和食邑,等到他后来以御史大夫的身份跟随军队去攻打陈豨立了功,就被封为了江邑侯。”
胡藏青讲完,老蔡道:“胡院长的学术造诣果然高于常人,故事说得滴水不漏,跟照着书念似的。”
也不知道老蔡是不是在说他照本宣科叙事无聊,胡藏青只当没听见。
老蔡道:“小白,从胡院长讲的这段里,你听出什么没有?”
按理说这故事里最显而易见的信息就是赵尧取代周昌成功上位,但齐小白知道喜欢剑走偏锋的老蔡所问的绝对不是这个,他想了想,道:“最关键之处,应该是赵尧成为了刘邦的亲近之臣?”
老蔡道:“不错。”
知道宝藏故事原委的董袭人能听得懂他们的意思,但其余人理解起来就有些吃力了,胡藏青和李臣隐隐约约听出了点头绪,却又无甚用处。
老蔡又道:“小白,我之前给你们讲过,周昌被调任为赵国相国这件事里,充分展现了刘邦的帝王智慧,现在听了这段故事以后,你觉得,这里面除了帝王智慧,还有什么?”
齐小白懂,这跟本就是个题外之问嘛,他配合着答道:“还有赵尧踩人上位的心机吧。”
老蔡笑道:“没错,看来中国自古就不乏小人啊。”
赵尧未必就真是小人,老蔡不过是在借题发挥罢了,谁都都听得出来。
胡藏青沉着脸,充耳不闻。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孙警官问道:“这个故事跟陈光祖究竟有什么联系?”
齐小白解释道:“联系就是,下一个人,应该是赵尧。”
孙警官听不懂。
齐小白问老蔡:“老蔡,赵尧知道宝藏?”
老蔡点头。
“证据在哪?”齐小白又问。
老蔡摇头不语。
齐小白不知道他又在玩什么把戏。
董袭人看了看手机,已经是十一点二十八了,她插话道:“既然能确定是赵尧,原委咱们待会儿说,蔡教授,您看,赵尧的封地代表的是哪一站,先让司机他们过去?”
老蔡道:“陈光祖能有你这么个秘书,真是福气,都这时候了,叫我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董袭人道:“我只是拿人薪水忠人之事。”
老蔡表示理解,问胡藏青道:“胡院长,你给说说,赵尧的这个江邑侯,封地在哪。”
胡藏青道:“汉代的江邑侯国,现为江邑坝自然村,在云南境内。”
“扎实。”老蔡道。
董袭人和齐小白听到“云南”二字,都立即明白了刚才老蔡为什么要让徐成他们往南开了,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赵尧所对应的地铁站应该就是在丰台或者房山一带了。
“房山线,稻田。”老蔡道。
“稻田?”董袭人没听懂。
作为老北京人的孙警官问道:“你说的是地铁房山线的稻田站?”
老蔡默认。
“还有这站名呢?我在北京待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齐小白平时不太往南边走,对这一站很陌生。
胡藏青倒是听过,也知道下一个答案应该是稻田站了,并且,他把稻田跟江邑侯国地址稍加联系,仿佛琢磨出了点什么。
北京以及其周边地区的地名很多都是元朝的统治者定的,蒙古人马上得天下,没什么文化,取名喜欢直来直去,稻田这地方,多半就是因为古代有稻田。董袭人立即打电话吩咐徐成去这一站拍照片。
老蔡提醒道:“可得让他们抓点紧,这地儿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在董袭人打电话的时候,齐小白打开手机简单浏览了下,想看看网上有什么新动向,先在四张照片微博的留言区里转了一圈,发现了一个相当有趣的变化——留言区竟变得十分整齐,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不断复制粘贴着一句话,而这句话,正是之前他所注意到的。
“漆皮紧身衣的开口,绝对不止一块。”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1-12 10:19:48 +0800 CST  
徐成和司机温建方在接到董袭人的第一个电话后,就开始从魏公村往南奔,但是由于没说去哪,俩人奔得心里没底,不知道究竟该快还是该慢,一路上没少骂老蔡心机婊。等大概快到北京西站的时候,又接到了第二个电话,明确告诉他们去房山拍稻田,徐成挂掉电话慌忙查了查导航,心又一悬,看这路程提示,连去带拍加上传,剩下这半小时真是他妈的不多也不少,这究竟是谁给掐的点儿?
温建方当即挂挡提速向目的地进发,经历了大钟寺的那场惊心动魄,现在凡是低于一百八的车速他都视若儿戏。徐成坐在副驾驶席上首先给陈光祖打电话汇报了一下,陈光祖听说下一站是稻田后,只是嗯了一声就挂了手机。徐成心想您好歹是给句多余的指示让我心里有个底啊,这回的站名能对吗?半个小时前陈光祖打了个电话吩咐说继续听董袭人的,这让徐成有点摸不着头脑,心道我都那么明显地告诉你她叛变了,怎么还让听她的?陈光祖对此没多解释,只是严肃地告诉徐成,不准跟任何人说还能联系得上自己。两个电话让徐成一头雾水,直到他也注意到了那句话刷遍了评论区的话。
“漆皮紧身衣的开口,绝对不止一块?”徐成自言自语念叨出来,跟着陈光祖见多识广了的他依稀想起了点什么。不过没等他完全想起来,评论大潮已经瞬息万变了,“鳝鱼”二字如过江之鲫般蜂拥而出,整个微博评论区变成了一口鱼塘。徐成的脑垂体猛然一颤,终于知道了,这是一场变态到与满清十大酷刑相比都毫不逊色的赌局!
派出所里,同样在密切关注此事的齐小白当然也没错过这个变化的瞬间,网络信息白云苍狗,想来也是,几十上百万种声音疯狂地呈现在一个小屏幕上的时候,肯定会有这种一眨眼就换了一个世界的效率。还没等他弄明白“鳝鱼”是什么意思,有关“鳝始鳝终”的长篇解释就占据了高地,齐小白只能跟着潮流看下去,却未想这些文字竟堪称触目惊心。
原本,这是一种最早流行在富二代圈子里的下流游戏。简单来说,是一排女人的下体被各塞一条鳝鱼,高高吊起,谁的鳝鱼最后掉出来,谁就能独享几十万现金。而在此基础上,如果有人能坚持二十四小时不掉鱼,那么奖金再多加北上广深任何一个城市的一套房子。——这是这个游戏的经典套路。
齐小白在第一眼扫过去的时候,并没看得太明白,可出于男性本能,他细一琢磨,立马就懂了,懂了之后觉得世界真他妈不可思议,在某个瞬间,似乎顺带参透了身家几百万和身家几千万的老板究竟有什么不同。而紧接着下面的继续解释,让他又明白了身家几十亿和身家几千万的不同。——“陈光祖和标叔玩的,是经过了改进升级的,堪称这个游戏的殿堂级版本,并且,有蜡会大大节省一场赌局的时间哦。”
最后一个俏皮的“哦”字让齐小白莫名其妙地想起了H漫,没错,这还真像是那种东西里才会出现的情节。虽然仍有一些没看懂的群众在底下追问,却已经没有人再给更多的解释了。几乎每个看懂了的人都在忙着复制粘贴,这些信息的出处已经无从考证,但可以肯定,识破机关的绝对是个眼光毒辣见多识广的高人。
随着同样的文字堆积成山,全民陷入神往之中。就好像是揭开了个天大的谜底一样,大家一边赞叹一边骂。很快,这股狂流又复归之前讨论的主题上,既然是赌局,那么这赌的不会真是那十五个亿吧,而且赌具——程薇薇,多半是花了不少时间跟赌马似的现调教出来的,大伙儿仔细想想,越来越觉得这种游戏还真配得上这等赌资,纷纷聚集到刁一标的微博下面叩门呐喊,请标叔出来一解众惑。
齐小白以为刁一标现在就算是没睡觉,多半也得赶紧想办法能躲多远是多远了。没想到的是特立独行的标叔竟如横空出世般击碎了他的小觑之心,标叔果然不负盛名,万众簇拥之中,忽然现身,他那个已经被爆了无数次的微博发了一个羞羞的表情,后面跟了一句话——“不过鳝鱼可是两条哦”。
娘炮的口气带着不羁。评论区仅仅是愣了半秒钟不到,紧接着就沸腾得如火山爆发,四面八方齐呼标叔万岁。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1-15 14:10:22 +0800 CST  
谁都没想到仅仅用一个羞羞的表情解答了群众疑惑的标叔还能顺带着将真相再拔了个高度,“两条鳝鱼”,引人会心一笑,疯狂遐想。
齐小白禁不住面露笑容,孙警官注意到了他的神态,问道:“你笑什么?”
方才注意力都放在老蔡身上的众人才转头看齐小白,齐小白没有放下手机,抬头看了看孙警官,问道:“您执法这么久,听说过‘鳝始鳝终’这种犯罪手段么?”
而如其所说,孙警官还真是什么都见过,一听这词当时就明白了。
齐小白举起手机:“大家上微博看去吧,挺少儿不宜的,慎入啊。”
胡藏青和李臣立即反应过来,急看手机,粗略浏览,果不其然,半个小时前还在疑惑的事,被人解开了。董袭人和刘冬梅也都在看,没过一分钟,都觉出了难堪。
唯独蔡师娘没有理会,只是静静地陪在老蔡身边,不问世事。可老蔡的好奇心倒是一点不比任何人小,齐小白很懂事地把手机递了过去,老蔡一个猛子扎进了那片评论之海,没多久就笑逐颜开了。
高,实在是高。除了这种简单粗暴的溢美之词,他真是说不出什么来了,他觉得,对于陈光祖和刁一标所玩的这个游戏来说,一切赞叹都苍白无力。
“老蔡,牛逼吧。”齐小白打破了屋里的沉默。
老蔡点点头,不忘分享,将手机推给孙警官,道:“事儿不小啊,这下你可有理由去抓陈光祖了,当然,肯定已经晚了。”
孙警官拿着手机扫了几眼,大概明白了。古道热肠的齐小白适时地走了过去,给他小声提示着这个游戏的要害之处——赌局,在这个过程中,他下了决心,应该即刻缉拿陈光祖归案。职业敏感让他一改之前的潦草,立即打电话让人去会议厅,而后独自起身出了办公室,背影好似老刀出鞘。
其余几人玩味半晌,不知言从何起。
最后还是齐小白打破了沉默,问老蔡道:“老蔡,你是不是有很多事都没讲?”
老蔡装傻:“啥事?”
齐小白道:“又装。”
老蔡一翻白眼,旁人不懂。
“从周昌你就没交代明白,这回赵尧更是含含糊糊。”齐小白道。
“我不是说了么,咱的目的是解题,解对了就行,别的不重要。”老蔡道。
“那这也并不妨碍你把来龙去脉讲个明白。”齐小白道。
“来龙我早就讲透了,去脉怎么讲明白?这里面东西多了去了,难不成你还想找到宝藏?”老蔡道,“就今天啊,能把这题目全解开就算很不容易了。咱做的毕竟是填空题,对方可没说得把步骤写出来。”
“那老听你这么藏头露尾地说,也闷得慌啊。”齐小白道。
“对历史一知半解,你倒是没觉得闷得慌。”老蔡讽刺道。
齐小白穷追不舍道:“老蔡,你是不是真有什么隐世神书?”
老蔡不作回应。
胡藏青和李臣等人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
“我都怀疑你跟出题的是不是一伙儿的。”齐小白忍不住用了招阴的。
这句话众人听懂了。
老蔡却轻笑一声:“高手过招的时候,你也只配看到招,你总不能让人家把内力和经脉的走势也现场给你画出来吧。况且,你记不记得我在给你讲周昌的时候,提过另外三个知情者的情况。”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1-15 14:11:07 +0800 CST  
“你不就说了一堆知道与不知道的绕口令么?”齐小白反问。
老蔡道:“没错,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解题思路稍微有点复杂,讲一个人的故事,就不得不把另外两个人都带出来,我能先讲完了周昌而不把赵尧带出来,又讲了赵尧而不把下一个人带出来,实在是说明老夫讲故事很有一套,要是去当作家,没准也得是翘楚。其实原本确实是没必要这么做的,但咱吃小龙虾的时候不是立了规矩么,隔一个小时揭示一个,要是一起都讲出来,咱还能按那个规矩来么?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臭小子还不得一股脑儿帮着陈光祖把地铁站全找到啊?”
说罢恨不得再发表一通家贼难防的嗟叹。
齐小白看了一眼董袭人,又无奈问老蔡:“也就是说,必须等到两个小时以后你揭示出下一个人是谁,我们才有机会听你对这件事的透彻讲解?”
“这个么,讲不讲也得看我心情。反正解题是耽误不了的。”老蔡道。
这番对话倒是勾得胡藏青有点坐不住了,这俩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老蔡看了眼胡藏青,道:“我说胡院长啊,你也甭在那心思沉重了,要我看,你这笔大捐款是回不来了。而且我还得提醒你一下,按理说你老胡也是个挺奸猾狡诈之徒的,你现在就没感觉到陈光祖已经由财神变成瘟神了么?要避还是要追,你可得想好了,别最后你也跟着人为财死地让人把好不容易骗来的官帽给摘了。”
胡藏青对老蔡这些夹枪带棒的话反感至极,不肯接话。
老蔡也懒得再撩拨他,往椅背上一靠,闭目养神。
与老蔡比起来,此刻正沿着京港澳高速公路飞奔的徐成和温建方则一点也不淡定,他们眼睛通红地望着前路看看导航,生怕十二点前拍不下图来。这个时间段里路上的车不多,奔驰S600充分发挥实力,呈六十度角排列的十二个气缸轮番做着活塞运动,动力强劲得如同一头愤怒狂飙的犀牛,出了五环后直奔长辛店。
十一点四十八,还有十二分钟。
徐成一边帮着看路一边盯着手机,随时注意着网上的新动态,但自从那条揭露了几乎所有谜底的评论占领屏幕后,接下来就没什么太亮眼的新观点了。司机温建方忙着开车没工夫看,徐成出于一个战壕里的兄弟之谊全数讲给他听,温建方还真是在讶异之中对大老板崇拜得五体投地,但他为人处事毕竟比徐成老道,只是跟着一起骂老蔡,别的并没多嘴。
到达长辛店下高速的时候,还有八分钟。徐成正在心里想这回大老板倒是挺坐得住呢,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陈光祖,徐成一秒没敢耽搁就接了起来。
“十二点能不能到?”电话里传来陈光祖阴沉的声音。
徐成脊背发凉,看看路再看看全神贯注的温建方,道:“应该可以。”
陈光祖随即就挂了电话。
怅然若失的徐成恨不得再用鞭子抽一下原本就敬职敬业的温建方:“加快速度!”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1-17 14:31:36 +0800 CST  
燕园派出所里,孙警官一去不返,屋里人都坐困了。
老蔡闭目养神了半天,睁开眼时挺精神矍铄,他问齐小白:“几点了?”
“还有七八分钟。”齐小白回答。
老蔡点了点头。
“老蔡,你给人留的时间是不是紧了点。”齐小白道。
“紧个屁,按理说就算是从魏公村到稻田,开快点四五十分钟也足够了。他们今晚十二点前要是到不了,那只能怪陈光祖命不好了。”老蔡看了看齐小白,又问,“网上没有新动静?”
一直就没放开手机的齐小白道:“有啊,不过都是些边角料,比如有人看出来说这是在澳门的赌场什么的,没啥大消息。”
“澳门赌场?也是,这土洋结合的装修风格,还真挺澳门的。”老蔡道。
接下来是一阵干等。胡藏青他们虽然有些困,但在被一个悬念吊着胃口的情况下,都在翘首企盼着结果。唯独对此事不怎么感兴趣的李青瓷靠着椅背,微微闭着眼睛。董袭人特地看了几眼蔡师娘,那番温润姿态,确非常人能有。
时间随着网上又一轮留言的轰炸而变得快了起来。
所有的网友都不知道老蔡所定的规矩,他们至今仍然以为陈光祖的人在争分夺秒地解题,所以在这种时候,还没看到照片上传,总觉得答案没解出来的可能性很大。
却不知答案早已明了,此时所拼的,仅仅是车速。
十一点五十六,奔驰下了京深路,徐成已经在远光灯中看到了车站。
十一点五十八,陈光祖手机上收到了一张照片——“稻田站”。此时不知身在何处的他随即将此图发到了微博上。这对于那些等着看好戏的网友来说,就好像看到了死去的丧门星复活了一样。全网立即陷入了一场持续了将近两分钟的唾骂之中,这种数度于希望尽头看见失望的体验,就像是翻来覆去地死,但那些重复了好像无数次丧歌,依然在乐此不疲地重复。
十二点整,什么也没发生。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1-17 19:09:59 +0800 CST  
午夜已至,新的一天也随之来临了。但是,单调的时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它没有仪式感。因为它什么也没出现。
群众于愤懑之中带着恼羞,恼羞一起,骂声肆虐。与之前不同的一点在于,这回的骂声里,暗含杀意。——“彻查国际友谊基金会!”不知道什么时候,随着一个观点的破土而出,无数个这样的刀刃在文字的焦土中窜地而起,如果之前这里的土壤只是烫人,此刻已能杀人。
性质完全不同了,群众的诛伐将此事打入了地狱,十五个亿不可能是私人财产,如有猫腻,基金会必首当其冲。而财务问题只要一浮出水面,若无大靠山暗中动手扭转乾坤,陈光祖的惨事只能愈演愈烈。舆论之力,虽不能救民于水火,却能置人于死地。
齐小白沉默地看着一条条致命的评论,心里泛起种甲光向日金鳞开的壮烈感。
整个办公室里安静无声。
胡藏青内心变得焦虑起来,看来事情还真如老蔡所言,陈光祖已经是个烫手的山芋了。刚才现场亲眼目睹的解题过程与结果的呈现,经历起来虽然平淡,回味之下却莫名地令人亢奋,此时在他的旁光之中,老蔡辉煌难掩。
齐小白暗暗观察着胡藏青,知道他是进退维谷了。
全知全能的老蔡这回连手机都不看了,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他只是慢慢站了起来,对齐小白道:“小白,跟我去上个厕所。”
齐小白听后立即起身。
老蔡看了眼蔡师娘,意味深长。
蔡师娘与其眼神相接,温柔的眸子里闪烁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如果非要去形容,只能说是含情脉脉。两秒钟后,她轻轻点了下头。
“老胡,要不要一起去尿个尿?”老蔡走过胡藏青身旁的时候,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在旁人听来,这话里透着股来厕所我们爷儿俩把你打屎坑里的阴险。
胡藏青只当是没听见。
师徒两人走出去后,董袭人默默地看着蔡师娘,总觉得有些古怪,可蔡师娘的面容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信息。她只得收回视线,低头看手机。网上已经有些失控了,那些咬牙切齿的留言让董袭人感觉就像是看到了一群暴民,愤怒之下近乎丧失理智,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着要彻查基金会财务问题的留言,这种情况对陈光祖无疑大为不利。董袭人也是对刁一标一夜赢了十五亿那件事也有所耳闻的,之前并没有跟陈光祖联系起来,虽然她是第一秘书,跟的时间却并不长,况且,陈光祖此人狡兔三窟惯了,对很多事情严密程度的掌控得可谓滴水不漏,该知道的人知道,不该知道的人即便再亲近也不可能窥见,毕竟做老板做到他这个层面,所牵之事已经不仅仅只在生意场上了,那个险峻的生态环境要求他只能这么做人才有机会生存下去。当然,今天陈光祖所遇到的,绝对是件在理论上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如今它既然发生了,也就真不能用平常人看热闹的眼光去观察了。其实在去朝阳门的出租车上的时候,董袭人最开始听了出租司机那一通胡扯,并没有完全否认,她还是将信将疑的,随着后来照片接二连三地曝光,她越来越觉得事情可能真的不幸如出租车司机所说的那样,这看似是陈光祖一人遭殃,实际是天空更深处的神仙在打架,只不过凡人没资格看见罢了。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1-17 19:48:32 +0800 CST  
十五个亿究竟是不是陈光祖的,已经引得民怨沸腾,这看似是个重要到一定会在巨大的压力下被查个水落石出的问题,董袭人却知道,事情很可能也就到此为止了。哪怕陈光祖一方的确处在战争的弱势端,这个谜底也不会被揭露,因为这么大规模的仗不是为公众而打的,打仗的人既然真的开打了,也绝对不会再去顾及公众的反应,这还上升不到民族战争的程度。这也不是中国的国情,这样的事发生在任何一个国家恐怕都会如此,当中缘由并不是什么令人讨厌的反常手段的出现,而恰恰是人类自然而然制定出来并且必须遵循的规矩,甚至往大里说,这是由人类主导的这个地球生态圈里的规律。当然,这并不代表陈光祖就安全了,他恰恰更危险,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个叫做丢卒保车的规矩,会把他害得很惨。既然大家在喊彻查基金会的财务问题,那么基金会的财务问题一定会被查。国际友谊基金会一定是存在问题的,这点董袭人倒是知道。她同时也知道,对基金会的调查又绝不会伤到元气,只会拿捏有度地达到击败对手的效果,只因自古以来,精英阶层对待利益的方式,从来不是把它灭掉,而是江山易主。
网上那些激昂的评论者只是在自嗨,是自娱自乐。他们在自娱自乐的时候永远都以为能将世界改变一二,却总不了了之。
其实,从刁一标发了微博开始,胡藏青他们已经对这事有了判断。好歹身份地位到了那个层次,都跟这个世界上的最高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思路与董袭人差别不大。但仍不死心的胡藏青还是在盼着事情能有点意想不到的转机。
就在屋里人各怀心思各自揣摩的时候,孙警官回来了,他那一脸严肃的样子,好像已经暗示了这事有点复杂。而直到孙警官扫了眼屋子后问蔡骏和齐小白两人去哪了的时候,大家才意识到这对师徒好像已经出去十几分钟了。
跑了?
董袭人第一反应是如此直截了当。她紧接着看了看蔡师娘,蔡师娘依旧是面如止水,润且无声。
胡藏青终于被猛地从思绪里拽了回来,他看看李臣,六神不安。
“他们刚刚说是上卫生间去了。”李臣对孙警官回答道。
“上厕所?”孙警官立即警醒,二话不说就出了门跑向卫生间,一目了然的屁大点地方空空如也。
“操!”孙警官大骂一声后跑到楼梯口对楼上喊道,“都赶紧下来,给我找人去!”
楼上呼呼隆隆一阵响动,所有值班的警察都出门下来,胡藏青和李臣也从一楼办公室里走出来跟着看看是什么情况,整个派出所显得有些乱。孙警官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根本没理胡藏青,冲着跟在自己身后的警察小陈道:“给我把这些人看住了,一个也不准走!”而后迅速带着人出了办公楼。
胡藏青和李臣尴尬地退回屋里,小陈站在门口,边向楼外看着孙警官等人的去向边监视着里面,让人好不自在。胡藏青此刻当然意识到老蔡和齐小白多半已经溜了,李臣和刘冬梅在忙着交换眼神,董袭人也终于明白了老蔡在出门之前跟蔡师娘对视那两秒的意义,原来默契讳莫如深。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际,从进了派出所就没发一言的蔡师娘李青瓷竟然站了起来,宛如九天玄女洞察了人间的把戏,对门口的小陈道:“你们不会再找陈光祖了,是吧?”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1-18 10:19:54 +0800 CST  
夜里十二点的北大校园里更阑人静。十几分钟前,两个鬼祟的身影从燕园派出所里小心翼翼地溜了出来,而后撒开脚丫子朝着北大百年纪念讲堂的方向狂奔,等到他们终于找到齐小白早晨停在小广场边的巧格小摩托的时候,手上还戴着手铐的老蔡已经快累厥了。
齐小白几乎是拖死狗一样把老蔡拽上后座,插上钥匙狂拧油门把手,轰鸣声恨不能把整座北大都吵醒,在排气管放出的浓烈黑烟中,他们没命地朝着西门奔去。老蔡要死不死地靠在齐小白背上喘着粗气,眼神朦胧地掠过北京的天空里难得一见的月明星稀,胸口却闷得比吸了二十斤雾霾还难受。齐小白也不管身后这把老骨头能不能受得了,只顾左拐右拐骑得飞快,一路火花带闪电。当孙警官通过保卫处向各个校门下达了严防死守的命令之时,这对亡命师徒早已逃离虎口在颐和园路上招摇过市了。
“老蔡,咱他妈去哪躲啊?”齐小白迎着冷风侧头问道。
后座上的老蔡缓了半天的气,却答了句废话:“不知道啊。”
风驰电掣中的齐小白一阵头大:“老蔡,咱俩现在属于逃犯了吧。”
“废话。”老蔡用带着手铐的双手抓着齐小白腰上的衣服,调整姿势坐稳了点。
“按理说戴着手铐的是你,那我他妈属于梁山好汉劫法场啊。”
“别扯淡了,赶紧想去哪,我估计待会儿他们就会发现咱俩跑了,你这么老在大路上骑,只要他们通过系统一调各大路口的监控,咱们必死无疑。”老蔡边喘气边催促道,嘴角吐了口实在来不及咽下去的牙龈血。
齐小白一琢磨也是,心道这点老子倒是没意识到,看来老蔡这厮体力虽然不行了,脑子还是很清醒的。当即下了主路驶进非机动车道,奔着街边某条横向小路拐了进去。可海淀中关村这边片是个大商圈,并没太多像二环以里那种曲里拐弯的小胡同,并且现在街上没几个人,还真不利于隐蔽,小摩托孤零零的一目了然。
“老蔡,你有没有啥老相好在附近住的,咱爷俩也好去避避难。”齐小白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有个屁。”老蔡边想边道,“越往外人越稀,他们越好找,咱们还是得去城里面。”
齐小白道:“这个点儿了,全北京人不稀的地儿能有几个,咱去五道口夜店躲躲?”
“傻小子,人多眼杂的地方更不靠谱。”老蔡道。
齐小白沿着小路见缝就钻,摸爬滚打地闯进了某个居民小区,他心想总这么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也没什么意义,到哪都能被抓,便找了个楼根儿停了车,暂时把火熄掉。两人从车上下来,齐小白掏出包烟来给老蔡,商量说先歇会儿,想想对策。
老蔡点上根烟总算好受了点,找了个角落就地坐下,琢磨着怎么能把手上这对铐子去了。
“甭费劲了,这东西越挣越紧,你还是老老实实戴着吧。”齐小白道。
“他妈的,这帮孙子放着正经逃犯不去抓,跟咱爷俩儿瞎较什么劲。”老蔡骂道。
齐小白挨着他蹲下,抽着烟问道:“老蔡,虽然你一声令下落草为寇我义无反顾,但是有个问题我到现在都不是特别明白,咱们为啥要跑?”
这个问题真是问得掷地有声又愚蠢至极。老蔡看了眼不争气的徒弟,歇息了会儿,恢复了以往睿智的模样:“你觉得呢?”
不能说齐小白就是个笨蛋,但有时候确实跟不上老蔡圣人看十步的反应节奏。他分析着回答道:“最开始你想带着师娘去派出所待着,我倒是能理解,是因为你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好继续按照你那个规矩去解题,派出所再合适不过,最起码能暂时保证不受到陈光祖那货各种狡猾手段的干扰。后来你又不想在派出所待了,无非是因为去派出所的路上看到了刁一标的照片露了出来,而刁一标微博发的回应则加剧了你的想法,要是没猜错的话,就跟这照片的内容有关呗。”
“然后呢?”老蔡道。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1-18 20:41:50 +0800 CST  
思路得到了老蔡的认可,齐小白恍悟道:“你的意思是说,刁一标的出现,使得这张照片的内容已经大到了派出所都没法保证你安全的地步?”
“算你小子还没笨到家。”老蔡吞云吐雾了一会儿,终于肯慢慢给出解释,“我最开始的确是想把局子当庇护所的。虽然那时候的照片看起来都是跟色情相关的,但就凭陈光祖能亲自跑去找你师娘想借此要挟我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这事在他心里挺重的,恐怕不是仅仅是跟谁玩了个女人那么简单。所以,接下来我要是继续按照隔一个小时给一次答案的规矩来,他恐怕会狗急跳墙,用更下三滥的手段来逼我。因此么,我就想还不如去先局子里躲躲,就算是他想派个职业打手拿刀架我脖子上,也总不能在那种地方为所欲为吧。”
齐小白点头。
老蔡继续道:“但是在咱们去派出所的路上,刁一标的照片露出来了,那时候你讲了一通刁一标的成名破事,还真是提醒了我,我看明白了,第二张照片的主题并不是色情,色情只是手段,很可能赌博才是目的,照片里极有可能就藏着刁一标那十五个亿的大赌局。所以我当时就意识到事情比想象的还要大,如果网上那些怀疑的声音是真的,那么陈光祖完全是有可能因这件事狗急跳墙的,这只是第二张照片,第三张第四张的内容恐怕会更加耸人听闻,为了不让事情继续恶化,他必须尽快让我把正确答案公布出来,在这种情况下,想必他会不择手段,一旦那样,对于手眼通天的陈光祖来说,燕园派出所那堵墙恐怕就远不够高了,挡不住这畜生。”
“同时那也是你觉得陈光祖会中途溜走的原因吧?”齐小白问道。
老蔡道:“这个倒不是。我跟你说吧,不管派出所能不能对我们起到庇护作用,陈光祖应该都会溜走的。
“为什么?”
“他要是跟咱们一起待在派出所,不管有什么伎俩,都很难施展,对事情起不到任何作用。”老蔡解释道。
齐小白表示认同,道:“老蔡,在去派出所的路上你就在考虑着怎么跑了吧。要是早知如此,当时咱们在家里再等个几分钟看完了下一张图片再做决定也不迟啊。”
老蔡点头:“不错,打从一进派出所,我就在想该怎么忽悠那姓孙的警察以便脱身,原本还真没什么好招,可没想到网上那些刁民在这时候加了把劲,他们揭露的那张照片中隐含的内容,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挺大的触动,这就能助咱们一臂之力了,同时更没想到的是,刁一标竟还画龙点睛地站出来发了条落井下石的微博,这么一来,陈光祖就算是罪证确凿了。在这种时候,姓孙的警察必须有所动作了,因为陈光祖刚才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待过,无论这事他管不管得了,他都得立即向上面汇报一下,否则将来万一有人责怪下来,他免不了得担责任。我也正是瞅准了这个机会,提了那个建议,算是借力把他暂时引开,咱才能趁机跑出来。只可惜啊,他没想到的是,这事已经发展得大大超越了他的权力层面,他已经管不了了。”
“他管不了?”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1-19 10:50:15 +0800 CST  
“你想想,十五个亿是什么概念?在这个国家里,它绝对不会是某个人的财产,它必须是属于一个利益集团的。这一点我相信你该明白的,即便福布斯榜上的那些中国富豪们身家都不止这个数,但他们一样也大多不过是权力阶层的代言人罢了。陈光祖和刁一标明面上的履历看着再正常合理再无迹可寻,也绝不外乎此。他们的这场赌局如果确实存在,那么肯定不是玩个游戏就轻易能把这钱拿来拿去那么简单。同样,刁一标之所以那么胆大妄为,肯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靠山在背后撑腰的,至于是谁、代表的是哪个利益集团,这不是老百姓能猜到。今天这件事,既然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利益集团肯定要有动作了,那动作通常就具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魄力。所以,一个小小的派出所警察,必定是无权参与其中的,你信不信,只要姓孙的那报告打上去,上面一定就会有指示回过来禁止他干涉此事。甚至更有可能的是,在他没打报告之前,陈光祖上达天听的关系网络就已经在锁定这间小小的派出所了,而目前看起来全国唯一能解出这个题目的我,势必要被卷进去,说不定现在我的项上人头已经被深宫大院里的某些大人物给盯上了,在这种情况下,咱爷俩当然是能跑赶紧跑。”
如果有第三个人在场,肯定以为老蔡是发高烧了在说胡话。
齐小白听得不寒而栗,你要是被盯上了,那我岂不是也跑不了?他叹道:“这事听你这么一说,还挺波澜壮阔的,老蔡,如果真的如此,咱现在这点反抗不是螳臂当车么?咱老老实实跟他们合作不是更好么?”
老蔡道:“咱是螳臂当车不假,但我觉得那车现在应该没工夫理会咱们,它正面临的,是两军对垒你死我活的状况,咱爷儿俩作为车轮子底下的小螳螂,可能根本就不会在人家眼里。”
齐小白道:“那你觉得咱们有没有可能会改变战局?”
“这我就不知道了,告诉你吧,你要是不问我,我还分析不出这么多道道儿来。现在连我都被自己说的给吓到了。算了,先不管别的了,再说咱也管不了,我现在就是对这题目很感兴趣,我还是想按计划一步一步解下去,看看对方究竟是卖的什么关子。咱们只能自求多福,先躲一阵是一阵了。”老蔡道。
“都他妈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拘泥于解题,万一这场斗争背后的大佬们真的重视起你来,随便伸个手指头就能碾死咱们上下十八族啊。以后咋办?你带着我流亡国外么?”齐小白急道。
“以后的事现在还真管不了,走一步看一步呗。其实老夫挺后悔参与进来的,现在是骑虎难下了,妈的还是目光不够远,没能看出这水有多深,不小心掉进来了。”老蔡叹道。
“那师娘怎么办?”齐小白有种生死诀别之感。
老蔡道:“暂时应该没事,咱先跑着,反正这场天降大火要是真烧到了咱身上,怎么躲都没用。说起来我他妈真是窝囊,我对不起青瓷啊。”
齐小白见老蔡悲从中来,不忍再苛责他了,安慰道:“可能事情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你先别下这么悲观的定论。”
“但愿吧。”老蔡道。
齐小白蹲了会儿,考虑道:“老蔡,我觉得咱要是想避开追踪,得跟电影里那些杀手似的,先把行程痕迹抹掉。”
“怎么抹?”
齐小白道:“中关村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咱俩骑着这辆小摩托肯定逃不过他们的法眼,得趁早扔了。”
“扔了车,这偌大的北京,难道用两条腿跑么?”老蔡问。
齐小白想了想:“我有个主意,中关村皇冠假日酒店那里出租车爱扎堆,咱们骑着摩托从小路过去,把车丢那附近,然后打辆出租,多换乘几次,路上再仔细考虑去哪,你看怎么样。”
老蔡听了这计划觉得还算可行,把烟一丢:“就先这么办吧,你扶我起来。”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1-19 19:04:47 +0800 CST  
@荀鹿 2017-11-18 22:17:15
牛人,请收下我的膝盖!
天涯看客虽然多,但是绝大多数是有眼儿无珠儿的小虾米,他们只会看那些死爷爷死奶奶死爸爸死舅舅死 女友 死前 女友 然后上坟附体修道算命修仙搞破鞋的鬼故事,真正有价值的故事是极少有人看的。
但是楼主不要灰心,至少本人会一直死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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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啦~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1-19 19:05:34 +0800 CST  
时钟指向十二点半。
燕园派出所里几乎没警察了,只剩下一个小陈坚守在孙警官的办公室里,门神似的看着一群人。如果现在北大清华这片地儿有人报案,估计连电话都打不通。按理说这种在草台班子里才会发生的情况是不该出现的,但今晚不同,今晚,这里如果有一切工作疏漏都可以不予追究,除了一件事。——在过去的二十分钟里,孙警官先后接到了两条的指令。第一,暂时不要理会陈光祖的事。第二,扣住那个姓蔡的教授。
这两条指令的下达间隔了十几分钟,而且是由上一级领导亲自用手机打给孙警官的,按理说,这种流程是不太符合常规的。第一个指令发生在他们开会的时候,正如老蔡所料,孙警官还没来得及往上汇报,自己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里那个基本上不会在这种时间里出现的名字,当时就警醒了,工作了二十多年,什么情况没遇到过?早在之前了解了陈光祖这事来龙去脉的时候,他就有种感觉,这篓子不小,自己管不了,所以就一直没急着对陈光祖怎样。刚才听了老蔡的劝告离开办公室,他心里其实门儿清,很可能就是走个过场。果然,接起电话后,所听到的内容与自己想的一样。上面的那位领导显然是知道陈光祖刚刚跟他打过交道,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不要管这件事了。孙警官放下电话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事出无常必有妖,这就更让他觉得必须执行这个命令了,因为这种上级直接插手某件具体事务的情况,反腐之前司空见惯,但是反腐之后,却十分罕见。他甚至已经忘了上次发生这种事是什么时候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事关重大。
第二个指令则是在发现老蔡跑了之后的五分钟左右下达的。对此孙警官也早就料到了,这种事稍动脑子就能很快串起来。第一个指令下达后,他简短地给值班干警们开了个小会,就急匆匆下了楼。可他还真没想到老蔡的胆子大到竟然会跑。原本尽在掌控中的局面因一时大意给搞砸了,他悔之不及,只想着尽快把这两个家伙抓回来。上级那位领导的第二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正在车里全速追捕,起先还犹豫了会儿要不要把实际情况说一下,但很快就想通了,这种事还是别耍心眼了,全数汇报。从电话那头的反应来看,有点糟糕。
现在已经是周一,天亮之后全民上班,通常来说这时候大部分人都应该进入了梦乡。可他们都醒着,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幅员辽阔的神州大地上,凡有网络处,皆在看微博。
这两年微博是比之前有些没落了,不过,由于强大的惯性,依然是当前最大的草根新闻发源地。陈光祖这事引发的新闻狂潮一浪高过一浪,大量涌入的媒体巨头们不遗余力地跟着往外扩散,各大新闻小编似乎有意在跟各路粉丝比比谁更没节操,网易、搜狐、腾讯等门户网站手机客户端的推送标题一个比一个敢说话,“陈光祖与两高龄妇女发生关系,被捉奸在床”、“地产商豪赌现场曝光,有妙龄女郎被实施深度性虐”、“刁一标现身揭露15亿赌局真相,事涉陈光祖”,诸如此类,乱象横生,跟上世纪九七年之前香港各类娱乐小报的糜烂风格有得一拼。
官方主流媒体暂时还没有作出反应,估计是政治潜规则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很多人都想看明天CCTV的早间新闻会怎么说,毕竟目前这些信息绝大部分都还是出于猜测,中国人终究是无法摆脱几千年来养成的历史习惯,譬如新闻发布方吧,哪怕民间再有能与官方势力抗衡的异军突起,大家也依然会习惯性地去等待官方的消息,在他们看来那才是最终的定论。这种习惯在短短百八十年里恐怕是改不过来的,所以中国可能很难出现像默多克建立起来的那样能量大过政府的传媒帝国。按照大部分人的看法,人民日报要是动作够快,几个小时后就该出社论才对。他们依然没有意识到这事可能跟之前发生的很多事一样,要么会被巧妙地处理后才加以报道,要么就干脆全民禁言。尤其是在标叔四两拨千斤地把事情搞大了之后,对于中国新闻界来说,还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在这种官方装死的时候,还得靠舆论推动。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标叔那十五个亿就是陈光祖输给他的,此时已经没什么好争执的了,达成共识后,就意味着要继续前进了,前进之路上,留言渐渐分成了两条支系,一条是继续吵着要把基金会扒个底朝天的,另一条则是高呼着想看下一张照片的。两支大队明显是在用不同的方式实现一个共同的目的——揭开秘密,同时捎带着造成一个后果——把陈光祖接着往地狱的更深层推。有人已经看出了规律,下一张照片的完整内容,必定比前两张更具冲击力。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1-20 11:16:04 +0800 CST  
时间又过了十分钟,到十二点四十的时候,燕园派出所里终于回来了几个警察,小陈出去跟他们打了个照面,简单问了几句后又重新回到屋里坐下。屋里依然没人说话,除了蔡师娘独自靠着沙发微微闭着眼之外,其余人都在看手机。
“陈警官,怎么回事?”胡藏青忍不住问道。
“我不是警官,叫我小陈就行,他们是回来调监控的。”小陈回答道。
胡藏青以为是调北大校园里的监控录像,还特地关心道:“跟保卫处联系上了么,用不用我帮忙?”
小陈道:“调整个中关村地区的监控,这忙您恐怕帮不上。”
胡藏青一听这话,明白事情有多大了,心里觉得相当解恨,故作惋惜道:“这个蔡院长,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呢。”
说罢特意瞧了眼李青瓷,蔡师娘依然在闭目小憩,也不知听见没听见。
随着时间离凌晨一点越来越近,微博上要看下一张照片的呼声越来越起劲。
而此刻,刚经历了一番鸡鸣狗盗之旅的齐小白和老蔡已经到达了假日皇冠大酒店门口,盗割须弃袍后成功地坐上了出租车。齐小白说了个去潘家园桥,让出租车司机心头一乐,从西北到东南,够远够意思,立马启动,顺着知春路往三环上奔,开心之余从后视镜里瞄了瞄挤在后座上的一老一少,感觉俩爷们儿这种坐法有点别扭,像基佬似的。
齐小白掏出手机摁亮屏幕,示意老蔡关注下时间。
老蔡上车前特地将外套脱了下来,胡乱揉在手腕上,挡着手铐,还好没引起司机的注意。他瞟了一眼齐小白的手机,看清楚了时间是十二点四十三,并没回应。
齐小白估计司机多半也关注了陈光祖这事,心想这时候不比之前了,越谨慎越好,便也不再说话,免得多事。他安静地坐着装深沉,同时又忐忑地注意着各个路口红绿灯上的探头,总觉得天网恢恢,头悬利剑。
出租车开了没多久就上了三环,进主路后司机大脚油门敞开了跑,齐小白才慢慢放下了心,终于想起来这时候是应该看看网上是什么局面的。打开微博浏览了一会儿,基本掌握了情况,看来群众很清醒,都知道已经到了该企盼下一张照片的时候了,说来也真是辛苦了大家,这么晚还不睡,要鏖战通宵么?
正当他想把手机递给老蔡一起观摩的时候,突然显示有来电,张楚摇滚《蚂蚁蚂蚁》的铃声充分暴露了旁边老蔡的慌张本质,齐小白还没反应,老蔡明显惊得勃动了一下。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1-20 15:53:47 +0800 CST  
是董袭人。
齐小白慌忙把声音关掉,看着老蔡,眼神询问。
老蔡稍作考虑,故作镇定道:“关了,别理她。”
齐小白也是这么想的,现在董袭人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接到了陈光祖的什么指示啊。能他妈有什么指示,要么是跪求要么是威逼,反正就是想知道下一站是哪呗,老蔡既然不想说,那她就是白打。何况都这时候了,老蔡说了还来得及么,除非地铁站就在徐成他们跟前,真是的,早干嘛去了。
果断摁掉。
出租车里像是在演哑剧,司机觉得这两个人怪怪的,忍不住打开了广播,调到了午夜音乐台,搞搞气氛。
一路向东,过了安华桥,还有五分钟就到一点了。齐小白原本还以为董袭人能打好几次电话,可还就只有那一遍,他心里莫名其妙空落落的,只得边浏览微博边在脑子里揣摩现在各方都是怎样的状态。
燕园派出所的那帮条子肯定是慌了。
师娘多半淡然依旧。
胡藏青看热闹不怕事大,少不了会落井下石。
至于不知道已经死哪去了的陈光祖,是不是已经吓得尿了裤子在忙着换条新裤衩?
齐小白想着想着竟还没心没肺地有了笑意。
网上已经发起了最后的冲锋,虽然冲锋本身跟他们没啥关系,但好像人人都会将下一张照片的成功露出视为自己的胜利。
齐小白看着那些以文字为枪炮的战士们,看着那些已经丧失了新意却赤诚感人的摇旗呐喊,一秒一秒,撼天动地。
一点到,震动提示。
齐小白还没来得及刷新页面,只听前排座里的出租车司机兴奋地叫道:“我了个去,更新了。”
楼主 谪狂  发布于 2017-11-20 18:02:13 +0800 CST  

楼主:谪狂

字数:236781

发表时间:2017-09-03 07:24:08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2-16 15:53:5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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