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小儿无赖—一位六O后的成长史(正在添加中)

我当时年纪幼小,没有认识几个字,纯粹是“狗看花被单”,在“猪狗伯伯”家看了哪些连环画,已记不得了。有时他高兴,在一旁给我讲解连环画的故事情节,从他口中我得知中国历史上有两个英雄人物,一个叫刘邦,一个叫项羽。有一天夜里,亭长刘邦喝醉了酒,路遇大蛇,挥剑将断,后来做了皇帝。他的老婆叫做吕后,凶残无比,把妃子戚夫人的四肢剁掉,挖出眼睛,割去舌头,使其不能言语,做成“人彘”,扔到厕所里,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由于“文化大革命”的原因,连环画一度被禁止,直到一九七一年才重新恢复出版。“文化大革命”时期出现的连环画带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如扉页印有毛主席语录,遵循“三突出,红光亮”的原则,这一时期的作品称为“文革连环画”,也算是红色连环画吧。
一九七一年五月由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地道战》,扉页上有一段毛主席的语录:“革命战争是群众的战争,只有动员群众才能进行战争,只有依靠群众才能进行战争。”在《编后》中,有这么一段话:“我们必须遵照毛主席关于‘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教导,提高警惕,团结战斗,随时准备将一切敢于来犯的敌人埋葬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这一时期出版的画书,在图案上,喜欢用光芒万丈的红太阳、飘扬的红旗和闪闪的红星,譬如在《地道战》里,打开包袱,露出毛泽东的《论持久战》一书,四周发出万丈光芒;在《红旗渠》里,总干渠修通以后,人们扛着招展的红旗,背后升起了一轮光芒万丈的红太阳;在《闪闪的红星》里,一颗红星同样闪耀着万丈光芒。
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出版的每本连环画里,几乎都要或多或少地增添这些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的内容。此外,当时全国各地都在上演八个革命样板,即《智取威虎山》、《海港》、《红灯记》、《沙家浜》、《奇袭白虎团》、《红色娘子军》、《白毛女》及交响乐《沙家浜》,并由此改编出版了八本同名连环画。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1-02 08:09:48 +0800 CST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连环画迎来了一个繁荣期。作为一名小学生,我只关心打不打仗,有打仗内容的连环画我觉得最好看,也最喜欢。古代的战争题材,有三国系列的,譬如《桃园结义》、《三顾茅庐》、《三英战吕布》、《长坂坡》、《舌战群儒》、《千里走单骑》等;有杨家将系列的,譬如《李陵碑》、《杨七郎打擂》、《双龙会》、《穆柯寨》等;有水浒系列的,譬如《逼上梁山》、《三打祝家庄》、《快活林》、《鲁智深》等;有岳家将系列的,譬如《岳母刺字》、《黄天荡》、《小商河》、《牛头山》等……现代战争的题材,有抗日战争的,譬如《地雷战》、《地道战》、《平原作战》、《铁道游击队》、《小兵张嘎》、《鸡毛信》等;有解放战争的,譬如《红岩》、《红日》、《桐柏英雄》、《智取华山》等;还有朝鲜战争的,譬如《黄继光》、《邱少云》、《上甘岭》等……
我从小嗜书,却没有买过一本连环画。除了到“猪狗伯伯”家或者小朋友处借阅以外,就是到公社的连环画摊里租看,一分钱看一本。
那时的连环画摊,就是在街道边放一个木架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分成许多小格子,每个小格子上放一本连环画,前面用一条橡皮筋拦住,以防掉下。在连环画摊的前面,摆了几条小凳子,常常有一群小孩子坐在那里,一分钱看一本,看得津津有味、忘乎所以。
在这些痴痴迷迷、忽喜忽怒的小读者当中,也有我少年时代的身影。
(《最喜小儿无赖—一位六O后的成长史》一书即将由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敬请期待)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1-02 08:10:55 +0800 CST  
@书小小2012 143楼
过去真是大同小异 我们这也是在过去姊妹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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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胎十胎,都很正常。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1-02 18:15:59 +0800 CST  
躲进牛栏打老K

游戏是孩子的天性。我从小就是一个老K迷,在由五十四张牌组成的虚拟世界里,纵横驰骋,尽情遨游,领略其间的变幻莫测,精彩纷呈,乐而忘忧,不知肚里频频打鼓,也不顾牛栏里臭气熏天了。

在我的小学时代,喜爱打老K。最令人难忘的是,大家躲在生产队臭气熏天的牛栏里,兴致勃勃,老K打得昏天黑地,“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了。
当时,人人都希望能拥有一幅属于自己的老K牌,可以呼朋引伴,一试身手。扑克牌虽然只要一毛多一副,但大家都买不起。有一年,哥哥从舅舅那里拿了一幅老K牌,成了他炫耀的资本。村里有一个高年级的学生,一天到晚给哥哥灌蜜糖,两人成了“好朋友”,“好朋友”有了好东西,自然要“分享”,最终图穷匕见,把哥哥的老K牌“分享”走了。
小孩子打老K,村边的“樟树干娘”是第一选择。它本是一株高度倾斜的千年古樟,老早空心,后来经过一场火灾,烧得只剩下小半边,依然枝叶繁茂,倔强地活着。在村人的眼里,这株樟树有了神力,逢年过节有人在树下烧纸插香。在半边倾斜的树干上,可以容纳七八个人,四人打老K,边上还可以坐几个旁观者。我们坐在离地丈把高的树上轻松地打老K,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从胯下走过,那种悠然自得的感觉,简直比神仙还要爽。因为名声在外,大人不见孩子回家干活和吃饭,第一个要寻找的地方,就是看看有没有坐在“樟树干娘”上打老K。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1-02 18:18:30 +0800 CST  
于是,我们转移到大队里的一个小砖窑里,继续打老K。在砖窑的南面有一个入口,本来是烧火的,人可以走进去,在顶上有一个圆孔,光可以照下来,外面的寒风吹不进,地上的草袋很柔软,这里便成了我们寒冬里温暖的游乐场。放学以后,大家在这里打老K,消磨时光。在那些艰难枯燥的岁月里,砖窑给我们带来不少乐趣。
砖窑虽好,无奈名声太大,大人都知道了,便找到这里,把孩子们叫回去帮助干农活。于是,我们像“地下党”一样,再一次转移到更隐蔽的地方。当时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牛棚,一楼养水牛,二楼堆稻草。我们爬上牛棚的二楼,在靠近窗户的地方,用一捆一捆的稻草筑了一个窝,又柔软,又温暖,又隐蔽,可以躲在里面尽情地打老K。只有在这个地方,大人根本找不到,甚至连想也没有想过,这便是狡兔的“第三窟”了。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1-02 18:19:18 +0800 CST  
记得当年老K主要有三类打法:第一类是“争上游”。一种是“打光牌”, 先把手中的牌出光为赢,记下其他人手中的牌数,越少越好;另一种是“抓分数”,看谁抓的总分高,谁就赢。第二类是“打下台”和“打红5”。打法跟如今相同,但是没有三打一的玩法,也没有“打方5”的玩法。第三类是“推牌九”。也有两种玩法,一种是32张牌,另一种是54张牌。
除了这三类,还有几种不经常用的玩法。一种是玩“十点半”,向庄家要牌,合计十点半为最大,比大小,大者为赢。如果超过十点半,不战自败,叫做“撑破了”;一种是“接龙”,为黑桃、红桃、草花、方块四路,从A开始,一路接下去,接不下去了,可以向上家讨一张,先将手中的牌脱手者为胜;还有一种是“骗人”,将手里的牌埋下去,埋牌者先说一声 “几个几”, 对家如果不相信,可以翻开,如果骗人了,为翻牌者赢,如果没有骗人,为翻牌者输,先把手中所有的牌脱手者为胜。另外,老人们喜欢用老K牌代替象棋“斗棋子”,正司令作帅,副司令作将,老K作士,Q做相(或者象),J作车,10作马,9作炮,以下就是兵(或者卒)了。
棋逢对手,才有劲头。或许是早慧的缘故,我不喜欢跟同龄人打牌,因为水平不在同一个档次上。当时我刚上小学,老是屁颠屁颠跟在高年级同学后面,作为替补队员,站在一边看上半天,过过眼瘾。要是有人被爷娘叫去干活,三缺一了,我这个替补队员欣然上场,好像捡到了美差。
读初中以后,我告别了懵懂的少年时代,有点“懂事”了,知道圣人说的“业精于勤而荒于嬉”的道理,把打老K当作一种“嬉”,再也不敢去碰了。从此,我本已枯寂的人生又少了一种乐趣。

(《最喜小儿无赖—一位六O后的成长史》一书即将由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敬请期待)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1-02 18:20:04 +0800 CST  
乡村乒乓擂台赛

游戏的乐趣,不在于金钱,而在于参与,在于过程,更在于创造,有条件的要玩,没有条件的要创造条件玩。那时的孩子虽然穷得叮当响,买不起最基本的玩具,却能因陋就简,因地制宜,照样玩得天昏地暗,忘乎所以。

在少年时代,村里三天两头举行的“乒乓擂台赛”,给我带来了无穷的欢乐。因为技艺蹩脚,我只能作个陪衬,凑个热闹,也算重在参与吧。
打乒乓最起码要有乒乓球、乒乓球桌、乒乓球网和乒乓球拍。而小孩子好不容易存的钱只能买一只乒乓球,其它的设备就只能因陋就简,将就着用了。
没有乒乓球桌,大家就自力更生,在晒场上画一张。用粉笔画最好,要是没有粉笔,用南瓜叶也行,要是连南瓜叶也没有,就用瓦片了。这样的影子“乒乓球桌”倒也简单,却有一个缺憾,就是乒乓球有没有出界,用肉眼很难界定,比赛双方往往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服谁。还有一种办法要好一点,临时将堂楼上的大门拆一扇下来,搁在两条四尺凳上,就成了一张简易的乒乓球桌。至于乒乓球网,也是没有的,在门板的中间放两块砖头,搁上一条木棍或者竹竿即可。乒乓球拍有两种,一种是木制的,就是一块长方形的木板;另一种是肉制的,就是人的一双手。我因为不会握球拍,从小都徒手打乒乓球,只会托球,不会推挡抽杀,相当蹩脚。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1-03 11:45:48 +0800 CST  
“乒乓擂台赛”的第一道程序,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叫做“谋皇”,就是图谋做皇帝的意思。比赛的双方一般“打三块”,也就是打三个球,率先赢得两个者为胜。还有一种“打五块”, 也就是打五个球,率先赢得三个球的为胜。此外,还有“打十一块” 和“打二十一块”的,一般在人少的时候进行。如果有一大群人挤在那里,大家都手里痒痒,虎视眈眈,想急吼吼地上场厮杀,哪有耐心让你们两个酣畅淋漓地“打十一块” 或“打二十一块”呢!擂台赛开始后,两人交锋,失败者下,胜利者留,接受下一个人的挑战。就这样,杀得昏天暗地,一个个挑战者败下阵来,谁杀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等到只剩下最后两个人了,就成为“皇帝”,“谋皇”成功了。
第二道程序是“点将”。先由两个“皇帝”对打厮杀,获胜的一方可以“点一个将”,要他与自己对打,将他打败了,就收为手下的“将”。然后,两个“皇帝”再一次对打,继续“点将”,直到所有的“将”都被“皇帝”“点”完为止。先点的“将”为大,后点的“将”为小,分为“大将”、“二将”、“三将”……。
第三道程序是“打仗”。两个“皇帝”麾下的“将”,按从小到大的顺序,依次出场,相互厮杀,一直杀到“三将”、“二将”、 “大将”,全部杀光了,“皇帝”只好亲自披挂出阵,进行厮杀,如果也被杀了,就彻底失败,擂台赛就此结束。这种打法,跟后来的中、日、韩三国围棋擂台赛类似。
第四道程序是“喝酒”。获胜的一方为了庆祝胜利,一对一对依次上场喝庆功酒,直到所有人“喝”完为止。所谓“喝酒”,就是两个人托球,把球托得老高老高,慢条斯理,喜笑颜开,仿佛真的得胜回朝、举杯庆功似的。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1-03 11:46:44 +0800 CST  
除了打乒乓球以外,我们还喜欢打土制的“羽毛球”。“羽毛球”有两种:一种选一个玉米棒,将外面的玉米粒搓去,只剩下里面的棒子,折去上半部分,留下下半部分,在玉米棒子的内芯插上三根相对硬朗的母鸡毛,就做好了。另一种用几根相对柔软的公鸡毛,插在橡皮瓶塞上。橡皮瓶塞跟玉米棒相比,富有弹性,打起来更高更远更飘,更有趣味。
打“羽毛球”需要球拍,无非是薄薄的长木板,托来托去,发出“笃笃笃”的声响。不像打乒乓球,可以用手掌,因为玉米棒子打在手掌上,痛得要命,真吃不消。
打“羽毛球”的最大好处是,连买乒乓球的几分钱也省下了,纯粹是就地取材。玉米棒在乡下有的是,鸡毛、鹅毛也一文不值,木板也是现成的,可它带来的乐趣却没有因此打折。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1-03 11:47:31 +0800 CST  
小孩子除了打乒乓球和打“羽毛球”,也喜欢下棋。当时,村里没有人会下围棋,一般是大人下象棋,小孩下军棋。我从小喜欢在一旁看大人下象棋,有时候也想插嘴,看看到楚河汉界上写的“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大丈夫”,就不敢置喙了。最有意思的是下土棋,无论在室内室外,田间地头,明堂树荫,只要用黑炭或者石灰头就地画一个棋盘,找石子、柴棒或者碎瓦碎片即可对弈,不分男女老少,都可以参加。我至今还记得有好几种走法:
第一种是“走三直”。每人各执三子,先走至对角为一直时为胜。
第二种是“走金木水火土”。在地上画一个井字,四面封口,即成棋盘。双方各执四子,花样不同。开始走时,每次只能走一步,倘若前面能越过三个空格到达对方棋子,可以连续走五步,口念“金木水火土”,把对方的棋子吃掉,剩子多者为胜。
第三种是“走牛角”,两人在牛角状的棋盘上对弈,娘一粒棋子,囝两粒棋子。娘先走,横竖都可以走。走囝者将娘赶至牛角尖,使其不能退回为胜,走娘者以逃回牛角跟为胜。
第四种是“走西瓜皮”,双方各拣子四颗,分布在西瓜皮形状棋盘的自己一侧,逐步进攻,将对方分割包围而消灭之,剩下子多者为胜。
还有一种是“走八角蟢”,至今只知其名,已经记不起它具体的走法了。在我的家乡,“八角蟢”是蜘蛛的俗称,记得棋盘的形状像一只八角的蜘蛛。
好在我当时上小学,课业负担不重,课余有很多空闲的时间,打打乒乓球和羽毛球,下下土棋,成为童年时代的一段美好记忆。

(《最喜小儿无赖—一位六O后的成长史》一书即将由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敬请期待)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1-03 11:48:34 +0800 CST  
@赣鄱之子 148楼
哎哟喂,怎么王老师的这个爱好也跟我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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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老师:或许天下的小孩,都是如此的吧。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1-03 11:49:20 +0800 CST  
放牛娃的不了情
耕牛是人类的伙伴,也是劳动的帮手。“前头背个牛轭头,后头拖过铁犁头”,以流汗开始;穿牛鼻子、阉割睾丸、抽筋剥皮,以流血告终。善待动物,就是善待人类;善待耕牛,就是善待劳动。

在历代画家的笔下,骑在水牛背上的牧童,往往剃着一个扎箕头,梳着两个抓髻,穿着一个红肚兜,双手握着一支短笛,从笛子里飘出清越的乐声,怡然自乐,生趣盎然。上小学以后,我虽然不是吹笛的牧童,在生产队里确实当过几天“放牛娃”。
当时生产队里的牛,有水牛和黄牛两种。水牛灰色,黄牛黄色,水牛力大,黄牛稍逊,水牛胃口大,黄牛胃口小。我们生产队里养的是水牛,由社员轮流放养,一户一天。因为爹外出做木工,姆妈参加生产队劳动,放牛的事有时落在哥哥身上,有时落在我身上,一天早晚放两次。
轮到放牛的日子,天刚蒙蒙亮,我就早早地起床了。到生产队的牛棚里,把水牛牵出来,牵往村前的乡间小路。水牛一边慢慢地走,一边不停地吃路边的青草,偶尔也偷吃两口田里的庄稼。只要不是太过分,我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用牛鞭去打它。虽然水牛性情温顺,毕竟是庞然大物,体重几乎要比我这个十来岁的小孩子重十倍,心里难免胆怯,生怕会激起它的反抗,如果那尖尖的牛角顶你一下,肚子上保准顶出一个大窟窿。
放牛看看是一件富有诗意的轻松活儿,却有不为人知的辛苦。一大早穿行于田野之间,路边的杂草和田里的水稻都沾满了露水,将你浑身打湿。尤其是黎明时分,蚊虫虼子一起出动,往你头发里钻,叮在头皮上,奇痒无比,拍又拍不死,赶又赶不走,只好不停地搔首抓耳。加上那股熏天的牛粪臭,招引了更多的蚊虫虼子,逐臭而来。牛身上还有一种像跳蚤一样的寄生虫,俗称“牛草鳖”,叮在牛皮上,只会吸血,不会排泄。不久,肚子涨得滚滚圆,像一颗豆子。最后,吸得涨破肚皮,“牛草鳖”就呜呼哀哉了。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1-05 07:39:43 +0800 CST  
性格温顺的水牛,偶尔也有反抗的时候,挣脱牛绳,在田野上狂奔。不过,孙悟空一个筋斗纵然能翻十万八千里,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水牛不管如何狂奔,还是逃不过人们的控制,几个人前后左右一包围,水牛迟早会被抓住牛鼻子,只能乖乖就范。
最有趣的是,牛的肚子里有两个胃。白天吃的草料,进入牛的第一个胃;晚上休息的时候,再把草料吐出来,重新咀嚼,进入第二个胃,这种现象叫做“反刍”。
除了偶尔给生产队放几天牛,更多的时候,我只是一个旁观者,默默地关注水牛。水牛的这一生,没有半点诗意,只有流汗和流血。
母牛生产的时候,有经验的老农守在一旁,当“接生婆”。如果牛犊的头先钻出来,那是顺产;如果脚先钻出来,容易难产,母牛和牛犊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这时,“接生婆”的双手伸进母牛撑开的子宫里,将牛犊一点点地拽出来。呱呱坠地的牛犊,刚睁开眼睛,就挣扎着站起来,颤颤巍巍,跌倒,再站起来,再跌倒,再站起来……直到能够站立为止,俗称“牛百跌”。
牛犊稍稍长大以后,就要穿牛鼻子了。牛犊的两个鼻孔之间,有一层皮肉相连,布满神经。聪明的人类知道,只要控制了这一神经的敏感区,就控制了整头牛。于是,人一手抓住牛鼻子,一手拿着一根锐利的铁钻,猛地一下刺进牛鼻孔,迅速穿上牛绳,牛的鼻孔顿时血流如注。等到伤口愈合之后,牛鼻子里留下了一条牛绳,成为牛被人类控制的终身把柄。只要一拉牛绳,牛鼻子就疼痛无比,你要向东,它不敢向西,你要向南,它不敢向北,哪怕力大无比,也只得乖乖就范。这就是一个十岁小孩也可以控制一头千斤水牛的奥秘。
为了驯服好斗的公牛,使其勤于耕田,都要阉割睾丸,比穿牛鼻子更为残忍。没有麻药,用刀切除睾丸,任何动物都要拼死挣扎,何况是力大无比的公牛。聪明的人类又想出一个绝妙的方法,预先将公牛牵进一条狭窄的弄堂里,前后各有三四个彪形大汉把守,有的牵牛鼻子,有的拉牛尾巴。这时,兽医蹲下身子,手起刀落,迅速将阴部的牛皮剖开,切除睾丸,然后用苎麻丝扎好,再在创口涂上碘酒,以防发炎。平时性格温顺的水牛,因为剧烈的疼痛,拼命地挣扎,可怜庞大的身躯夹在狭窄的弄堂里,欲进不能,欲退不得,跳又跳不起,躺又躺不倒,因为挣扎,连厚厚的牛皮都擦出了鲜血,其酷烈的程度,比起古代太监受的宫刑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1-05 07:40:33 +0800 CST  
除了流血,更多的是流汗。老家有一句俗话“像教牛一样”,形容一个人太愚笨,教不会。牛长大以后,就套上牛轭,学习耕田。耕田是力气活,动作简单,无非是前行、暂停、左转、右转四种。在我的家乡,有一套约定俗成的“牛语”:前行的口令是“嗨——”;暂停的口令是“哇——”;要水牛往人所在的同一侧转,拉一拉牛绳;要水牛往人所在的另一侧转,抖一抖牛绳。要让愚笨的水牛领会这四个简单动作,并非易事,往往需要两三个耕田的“老把式”忙上几天的时间,耐心地教,久而久之,形成条件反射,就算教会了。水牛学会了耕田,从此开始为人类流汗。
勤勤恳恳耕了一辈子田,等到年迈体衰,等待牛的不是颐养天年,而是被无情宰杀,以留血告终。牛通灵性,一旦预感末日来临,两眼血红,不停流泪,却不挣扎。这时,我们一帮围观的小孩子,连忙将双手放在身后,意思是没有空,不能救你。宰杀之前,人们先用围裙裹住牛的头部,让它看不见,算是一点人道;再用麻绳套住它的四条腿,准备就绪,屠夫抡起斧头背,猛地砸在水牛的脑门上,其他的人一齐拉麻绳,把水牛扳倒在地,顷刻断气,没有太长的痛苦,也算是一点人道。接下来,剥皮、抽筋、割肉、剖腹、挖内脏,最后只剩下一副森森的白骨。牛皮成为脚底鞋,牛肉成为盘中餐,牛骨头、牛内脏、牛血熬成牛清汤,做成一道具有乡土特色的美味。
家乡有一首《牛郎歌》,形象地描绘了耕牛悲惨的一生:“牛呵牛,食口青草眼泪流:前头背个牛轭头,后头拖过铁犁头。爬起五更耕长丘,牛鞘棒头狠命抽!耕呀耕,无出头:日来吊吊树根头,夜来眠眠栏角头。肚饥荒草嚼两口,还要骂我死瘟牛!”
(《最喜小儿无赖—一位六O后的成长史》一书即将由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敬请期待)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1-05 07:41:23 +0800 CST  
@如痴d 157楼
我记得我上小学一二年级的学费是每学期1.80元人民币。(75,76年的芦溪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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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数字记不得了,总在一块五角到两块之间吧。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1-05 08:08:49 +0800 CST  
@如痴d 158楼
说到"小孩子么挂"
我有一段痛苦的经历。大约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跟比我大的孩子们去邻村(祝宅)看电影,回来 时,大家都爬拖拉机回家,(大约是后溪村拖拉机,因为要经过我们村),到村口拖拉机还是按常速行驶,大孩子们都跳下了(路边有修路用的沙石堆),我胆子小,跳下时犹豫了,衣衫或裤子的某一地方被拖拉机钩住了,结果倒挂着被拖了,多亏伙伴们大声喊住了驾驶员,没有被拖死。但脸破了,都是血,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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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弟还有这样惊险的经历!看来,当初司机不让人家乘坐,还是对的。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1-05 08:10:03 +0800 CST  
@长笛之声 161楼
说起民办教师,我也当过一年,当时我刚高中毕业,记得是七五年下半年,开学前一日借了一辆自行车到城里去玩,结果在到城里的留桃山那里,因避让汽车,自己重重的摔在了路边,嘴巴也摔破,还到医院去看了,第二天去村里学校上课,学生都在背地里笑我,现在想想很有意思,一个刚高中毕业的我,还没经过任何培训,就拿起书本开始当老师,那时教育质量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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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哥的阅历,丰富啊!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1-05 16:07:42 +0800 CST  
一年四季偷到头

偷了地上水下,偷了家里野外,偷了春夏秋冬,怎一个偷字了得!在食不果腹的年代,正是小孩子长身体的年纪,一天到晚饥肠辘辘,肚子打鼓,四处偷吃,实在是逼上梁山,情有可原。

孔乙己说“窃书不算偷”。在我的家乡,偷水果也不算偷,而叫“糟蹋”(读成chen ke),因为偷走的少,糟蹋的多。一般的小孩子偷水果被主人发现了,马上逃之夭夭;也有强悍的小孩子,不怕主人,反而振振有词,说出一套道理来。
有一年,东明大队一位老会计家的桃子熟了,有一个小孩子路过,就上树摘桃,不料被他发现,就大喊:“有人偷桃!”小孩子来不及躲避,主人已经到了树下。他不慌不忙,盯着老会计说:“摘个桃子也算偷?你半夜三更把集体的粮食藏在木炭下,背回家去,那才真的叫作‘偷’!”老会计无言以对,气得差点吐血晕倒,当场就把这株桃树砍了。
在我的少年时代,每每熬过青黄不接的“三荒春头”,到了初夏季节,水果次第成熟:樱桃、杏子、枇杷、桃子、李子,等等。在我们小学的东边,有一个叫“四份头”的小村庄,家家户户的菜园里种了各种各样的水果,尤以杏子和桃子为多。在上学和放学的路上,路过菜园子,果树枝头累累的水果,着实让饥肠辘辘的小孩子垂涎欲滴。
怎么把枝头沉甸甸的水果,填进空落落的肚子?有的菜园砌了泥墙,也有的菜园围了篱笆,这些只是摆设。胆子小一点的,捡起一块小石子,远远地向果树砸过去,落下来的时候,有时掉在屋顶的瓦片上,发出“哐啷啷”的脆亮声音,提醒主人有人在砸水果了,等主人赶了出来,小孩子做贼心虚,撒腿就跑。胆子大一点的,越过泥墙、篱笆,身如猿猴,三下两下爬上枝头,随手摘取,像孙悟空偷吃人参果,吃得津津有味。如果被主人发觉,就直接从枝头跳下来,一溜烟似地跑走了。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1-06 07:54:53 +0800 CST  
一年四季偷到头

偷了地上水下,偷了家里野外,偷了春夏秋冬,怎一个偷字了得!在食不果腹的年代,正是小孩子长身体的年纪,一天到晚饥肠辘辘,肚子打鼓,四处偷吃,实在是逼上梁山,情有可原。

孔乙己说“窃书不算偷”。在我的家乡,偷水果也不算偷,而叫“糟蹋”(读成chen ke),因为偷走的少,糟蹋的多。一般的小孩子偷水果被主人发现了,马上逃之夭夭;也有强悍的小孩子,不怕主人,反而振振有词,说出一套道理来。
有一年,东明大队一位老会计家的桃子熟了,有一个小孩子路过,就上树摘桃,不料被他发现,就大喊:“有人偷桃!”小孩子来不及躲避,主人已经到了树下。他不慌不忙,盯着老会计说:“摘个桃子也算偷?你半夜三更把集体的粮食藏在木炭下,背回家去,那才真的叫作‘偷’!”老会计无言以对,气得差点吐血晕倒,当场就把这株桃树砍了。
在我的少年时代,每每熬过青黄不接的“三荒春头”,到了初夏季节,水果次第成熟:樱桃、杏子、枇杷、桃子、李子,等等。在我们小学的东边,有一个叫“四份头”的小村庄,家家户户的菜园里种了各种各样的水果,尤以杏子和桃子为多。在上学和放学的路上,路过菜园子,果树枝头累累的水果,着实让饥肠辘辘的小孩子垂涎欲滴。
怎么把枝头沉甸甸的水果,填进空落落的肚子?有的菜园砌了泥墙,也有的菜园围了篱笆,这些只是摆设。胆子小一点的,捡起一块小石子,远远地向果树砸过去,落下来的时候,有时掉在屋顶的瓦片上,发出“哐啷啷”的脆亮声音,提醒主人有人在砸水果了,等主人赶了出来,小孩子做贼心虚,撒腿就跑。胆子大一点的,越过泥墙、篱笆,身如猿猴,三下两下爬上枝头,随手摘取,像孙悟空偷吃人参果,吃得津津有味。如果被主人发觉,就直接从枝头跳下来,一溜烟似地跑走了。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1-06 07:55:45 +0800 CST  
偷水果算不上偷,就是抓住了,也打不得,罚不得,主人有时赶一阵,有时骂几句。即使被主人骂几声“麻痘鬼”,小孩子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反正今天偷不成,明天再来过。孩子们就采用 “游击战术”,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跟你比耐心。
我因为胆子小,既不敢用石头砸水果,更不敢爬上枝头摘水果,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得手以后,主事者论功行赏,按理是没有我的份,但有时候主事者一高兴,见者有份,我也分得几个,算是意外之喜,算是“不劳而获”了。
在我村后的田畈,有一片邻村的梨树。每到夏天,那沉甸甸的梨子,老早就让小孩子垂涎三尺。梨子还没有成熟,三天两头就有小孩子去“光临”了,虽然味道有点酸涩,但聊胜于无。因为防不胜防,邻村有人一不做二不休,背起喷雾器,在梨子上喷了农药乐果。
有一天,一个与我同龄的小孩子说肚子痛,痛得在泥地上打滚。一问才知道,他刚刚偷吃了邻村的梨子,边上的人说前几天看见人家喷了农药。最后,小孩子没有被送医院治疗,反而挨了他爹结结实实的一顿打,居然没有什么大碍,可见乡村的孩子命贱。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1-06 07:56:30 +0800 CST  

楼主:王向阳1968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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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2-10-23 02:5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10-23 19:11:1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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