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小儿无赖—一位六O后的成长史(正在添加中)

@三满2012 303楼
哦,距离是有那么远的了。但在咱中国农村,很多习俗都相差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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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2-07 00:44:05 +0800 CST  
“绿鹅”的诱惑

青春期的冲动,宜疏不宜堵。可当时的家长不懂疏导,老师羞于疏导,导致有的同学久经压抑以后情绪决堤,行为失控,危害他人,危害社会,最终还是危害自己,葬送前程。

有一个从未接触过异性的男孩子,有一天见到一位漂亮女人,问他爹是什么东西。他爹谎称叫“绿鹅”,是“祸水”,要躲得远远的。不过,令他爹感到意外的是,儿子从此居然萌生了“带一只绿鹅回去”的心愿。
这是十四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学家薄伽丘在他的《十日谈》中讲的一个有趣故事。六百多年后,在万里之外的东方国度,作为一个初中生的我,也萌生了与这个儿子相仿佛的心愿。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任何青春的躁动,只要“发乎情,止乎礼义”,无伤大雅,无非增加一点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有个别的同学,青春的躁动越了常轨,伤了人伦,犯了律条,吃了苦果。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2-07 12:39:42 +0800 CST  
记得我们高一男生的宿舍,在学校的西北角,都是一层的平房,前面两排住着初中女生。有一天,班主任说最近校园出现异常,在晚上熄灯以后,发现有男生偷偷摸到女生宿舍,从窗口偷窥。大家非常诧异,纷纷猜测:这个胆大包天的人到底会是谁呢?不久,这个疑问便水落石出:学校保卫科的人员蹲守了几个晚上,终于把他逮住了,不是别人,而是一位与我从小一起玩大的老同学。不久,他被学校勒令退学了,理由是“精神失常”。
第二年,我们班上发生了更加尴尬的事情。有一天,两位女生去上厕所,发现有人事先躲在里面偷窥,居然是同班的一位矮个子男生。男女同学在女厕所里照面,情何以堪!矮个子平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吹牛从来不打草稿,说他哥哥是政协委员,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木匠,谎言被人戳破以后,他仍神情自若,一点也不脸红。毕业以后,矮个子回到家乡的一个小学里去代课,旧病复发,变本加厉,糟蹋了一个小学里的女生,从而招来牢狱之灾。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2-07 12:40:31 +0800 CST  
因为青春的躁动,除了个别同学有越轨的行动,大多数人只是心里想一想,嘴里讲一讲,笔下写一写,无非是一种精神上的宣泄。
当时,校园里流行厕所文化,有人在排解之时,即兴发挥,比旅游景点里到处留下的“某某某到此一游”,似乎更有一点“文化”内涵。我经常看到有人在挡板后面奋笔疾书,无非是“两边高山,中间平原。金丝毛草,流水潺潺”,或者是“高高山上一条沟,一年四季水长流。不见牛羊来吃草,只见和尚来洗头”。
有一个礼拜六下午,大部分同学回家了,寝室里只剩下我和D同学。D同学生性好动,喜欢猎奇,趁机将每个同学的枕头翻了个遍。突然,他眼前一亮,找到了P同学珍藏的一本日记,打开一看,内容相当“精彩”,里面居然详尽地记录着他的单相思。原来,P同学爱上了高三的一位貌若天仙的女生。有一天,他从外面回校,在校门口碰到了这位梦寐以求的女生,正是天赐良机,想打招呼又不敢,只有在心里大声地呼喊:“我的R(该女生的名字),传神阿堵,活灵活现。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2-07 12:41:16 +0800 CST  
不光是男生,同班的女生年方二八,豆蔻年华,自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道学家,有时难免也有一点青春的躁动,甚至弄出一点响动来,在学校里吹起了一点不大不小的涟漪。在一个寒冬的长夜,学校里统一熄灯之后,她们躺在床上,兴致盎然,叽叽喳喳,给班里的男生评选所谓的“十君子”,不知不觉吵到后半夜的一点钟。正好被值夜的女老师撞见,一怒之下,将她们一个个从被窝里揪出来,拎到教师办公室,训了一顿。可怜这班忘情的女生,穿着单薄的棉毛衫和棉毛裤,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成就了一段经典的故事。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2-07 12:42:05 +0800 CST  
坦白地说,自从上初中以后,“绿鹅”的影子也一直萦回在我的脑海里。初一那年,我的嘴巴上长出了胡子,脖子上隆起了喉结,声音也变得低沉了,作为男人该有的性征,也都有了。隔壁的奶奶看在眼里,笑盈盈地对我说:“你说话雄鹅声了,后生了。”“嘎嘎嘎……”大约雄鹅叫声低沉的缘故,家乡叫男孩子发育变声以后的声音为雄鹅声。到了初三那年,身体突然像拔节一样,“噌噌噌”一个劲儿往上长,从一米五九长到一米七一,是不折不扣的小后生了。随着体内分泌的男性荷尔蒙的增加,我对“绿鹅”渐渐有了朦朦胧胧的好感,尤其是看到漂亮女生,抑制不住一阵心跳,口中不言,心向往之。
但我是一只上不了台盘的“癞蛤蟆”,农业户口,木匠儿子,要钱没钱,要貌没貌,借用时下流行的说法,就是一点谈情说爱的资本也没有。加上生性木讷,拙于言语,断断不能讨得异性的欢心,还有一点自知之明。所以,中学六年的读书生涯,先后同窗共读的,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有几只“绿鹅”,但理智告诉我,绝不能有半点痴心妄想,否则就是自寻苦恼。最多趁人不备的时候,偷偷地多看几眼,权当是免费欣赏一道校园里的靓丽风景。
“绿鹅”时时诱惑着青春萌动的我,生理上的苦闷无涯无际,像一条虫一样,不停地噬咬着我的心。当时,虽然初中都开设了生理卫生课,但一般的老师羞于启齿,故而只发课本不上课,说是让同学们自学,等于不学。只有我们前店联校一位年迈而风趣的老教师——“纲老师”,按照《生理卫生》的书本,在课堂上详详细细地讲给学生听,让羞涩的女生红着脸,低下了头,也让个别调皮捣蛋的男生如获至宝,哈哈大笑。我们村里有一个比我大四五岁的男生,本来就有些十三点兮兮的,这时越发得意,逢人就说“子宫”、“阴茎”等从生理卫生课里学来的新名词。
既然无法排解“绿鹅”的诱惑带来的苦恼,只能靠自己慢慢调节,寻觅宣泄和转移情绪的通道。有一天,我突然从《东海》杂志上看到一篇《斯为美》的文章,女主人公的形象一下子抓住了我的眼球,像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一样。
从此,她就成了我的梦中情人,我把平素多余的精力和富余的感情,都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她”身上,因此省却了许多现世的烦恼和纠结,平安地度过了“危险期”。(《最喜小儿无赖—一位六O后的成长史》一书即将由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敬请期待)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2-07 12:42:54 +0800 CST  
“独头倌”与“台湾老板”

“羊有跪乳之恩,乌有反哺之义”,有的人不如禽兽,禽兽懂得恩义他不懂。“人要脸,树要皮”,有的人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最后只剩一条内裤。这一对难兄难弟的经历,不啻是对自私者和虚荣者的绝妙讽刺。

有一个星期六,我从学校回家,帮爷娘干农活。下午,我从地里摘棉花回来,还未进家门,就听到邻居秋楼的老婆边哭边喊:“秋楼食药水(即“喝农药”)了!秋楼食药水了!”
蝼蚁尚且贪生,秋楼自寻绝路,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事情的起因并不复杂:村里的一排百年老屋年久失修,轰然倒塌,也包括秋楼的一间。为了重建房子,他起早摸黑到村前的小溪里捞沙,再用独轮车推回来。没有儿子,也没有朋友,对一个习惯于独来独往的七旬老人来说,谈何容易!在闲聊的时候,他感叹自己老了,力不从心了。边上有个神经兮兮的人点拨了他一句:“办法怎么没有?食一点药水就好了。”于是,有人看他拎着一瓶剧毒农药甲胺磷,从镇里回来,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剧毒的甲胺磷,不要说喝一瓶,就是喝一滴,也会致命。
秋楼就这样走了,村人没有同情,没有眼泪,没有叹息。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2-08 13:52:35 +0800 CST  
对于妻女,他是贤夫慈父,对于他爹,却是逆子。当年,他爹已年过八旬,行将就木。因为他不肯赡养,老人只好寄居在外地的女儿家中,随手把家中不值钱的瓶瓶罐罐一起带去。秋楼垂涎老爹的这些瓶瓶罐罐,吵了几次架以后,只得将他从妹妹家里接回来。
老人家干了一辈子体力活,生得人高马大,饭量也大,每餐也要吃两碗饭。秋楼骂他“老不死”,还嫌他偷懒:“人家活到八十几岁还在干活,你为什么不干活?”所以,每餐只准老人吃一碗,只有半饱,至于下饭的菜蔬,一年四季都是一碗没有半点油腥的霉干菜,而他自己和妻女经常吃肉。
秋楼眼巴巴等着他爹死,可老人却偏不死,“身体健康,健康健康,永远健康”。秋楼三天两头跟村里的小伙子说:“哪个要是把我家的‘老不死’结果了,就送哪个五块钱。”有一次,他爹忍无可忍:“你这个畜生,是谁把你养大的!”秋楼顿时勃然大怒,随手将饭碗砸了过去,不偏不倚,砸在他爹的脸上,血流如注。秋楼的暴行,激起了村人的公愤,大队治保主任拿着粗麻绳,带着一干人,赶到他家,要把他捆起来,押送到公社里去。秋楼做贼心虚,闻讯离家,躲风头去了。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2-08 13:54:24 +0800 CST  
到了一九八八年,两岸解禁,阔别家乡四十年的台湾老兵,纷纷回大陆探亲扫墓。冬楼第一次回老家探亲的时候,老爹已经不在了,哥哥秋楼也已经不在了。当时,我正好放寒假,目睹了这个陌生的台湾老兵与其亲属上演的一出闹剧,令人啼笑皆非。
冬楼回大陆后,一直住在岩头公社三步石村的姐姐家。那一天,他带着外甥等一干人马,浩浩荡荡回老家,一副衣锦还乡的样子,颇有点“阔佬”的派头。阔别四十年,父辈已经不在,兄弟辈非死即老,都是花甲老人,冬楼出手大方,给每个堂兄弟送了一百美元。
这一下他的本家炸开了锅,分到美元的喜笑颜开,没分到的骂骂咧咧。更有一个不事生产的远房侄儿(前文中提到的),讨要不成,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冬楼的一个外甥从小习武,颇有几下功夫,一把抓住这个出言不逊的堂表哥的衣领,几乎要揍他,旁人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劝开。
半路杀出讨钱的“程咬金”,让冬楼措手不及,预算严重透支,只好倾其囊中所有,几乎连内裤也要搭上了。没有路费,他只得向亲属借钱,灰溜溜地回台湾去了。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2-08 13:55:35 +0800 CST  
我也有点好奇,揣摩这个台湾来的“阔佬”到底干什么营生。后来得知,冬楼从大陆逃到台湾以后,住在台中市。作为一个没有文化的老兵,一直没有固定的工作,也讨不到老婆。晚年捡了个收尸的“美差”,背着死人从人家家里出来,每经过一层都要停留一下,等待那层的居民用红包来打发,否则就赖着不走。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冬楼。据说,他后来又回来过几次,但自从那次吃了哑巴亏以后,就学乖了,住在姐姐家,再也不敢回老家充“阔佬”了。而且,打了一辈子光棍的冬楼,居然在晚年讨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大陆姑娘,还生了一个女儿,不由让人感叹:金钱真是一个好东西!
又过了几年,老“荣民”冬楼走了,留下一个年轻的妻子和一个年幼的女儿!
(《最喜小儿无赖—一位六O后的成长史》一书即将由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敬请期待)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2-08 13:56:26 +0800 CST  
带着镣铐跳舞

曾几何时,我国被称为“诗的国度”,做诗是读书人不可或缺的基本功。而今,即使在大学校园里,学中文的学生和教中文的先生大多已不会做诗,传统文化的传承面临着断层之忧。

一九八四年的梅雨季节,暴雨如注。学校边上的东溪,洪水滔天,卷起惊涛骇浪。有一天,一个小孩不慎被洪水卷走,命在旦夕。有一位路过的中学老师,跳入溪中救人,不幸牺牲,于是坐落在塔山上的浦江烈士纪念碑,后面又新镌了一个新名字——赵建波。
因为被烈士舍己救人的壮举所感动,还在高一读书的我情不自禁地写了一首类似歌行体的长诗。其实,那只是按现代汉语押韵的顺口溜而已,不讲平仄和对仗。我把它抄在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引起同学们的瞩目,偶尔从他们的窃窃私语之中,听到了一句半句赞许之声。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就越发手痒了。
后来,我又写了一首顺口溜,内容是描述小舅公坎坷的一生,寄了过去。小舅公收到以后,大喜过望,不想我这个最幼的侄外孙,还有一点古典文学的修养,并把我的作品喜滋滋地拿给隔壁的一位中学老师看,有一点夸奖的意思。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2-10 07:57:40 +0800 CST  
大约是我的爱好,引起了同学的注意。有一天,同班的F同学送给我一本“文化大革命”时期出版的有关诗词格律的书,是他当小学老师的爷爷生前留下的。在这本诗词格律的《前言》,有一段最高指示:“诗当然应以新诗为主体,旧诗可以写一些,但是不宜在青年中提倡,因为这种体裁束缚思想,又不易学。”
不过,作为小青年的我拿到了这本不易学的书,如获至宝,津津有味地看起来,才知道诗歌是讲究格律的,除了押韵,还讲究平仄和对仗,还要起承转合。因为年少好奇,不知天高地厚,从此开始依样画葫芦,涂涂写写,歪歪扭扭,未必像样,更谈不上好了。
开始学的时候,押好了韵,平仄不调,调好平仄,对仗不工,对仗工整,格律严格了,意境不佳,有点手忙脚乱,顾此失彼了。老早有人说过,现代人做格律诗,是“戴着镣铐跳舞”,束缚手脚的条条框框很多。不过舞跳得多了,也慢慢地熟悉了,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无非是熟能生巧罢了。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2-10 07:58:37 +0800 CST  
其实,我与诗歌结缘,最早是在一九八○年,也就是上初一那一年。当时,在公社的百货商店里,花了两三毛钱,稀里糊涂地买了一本《诗经》,以为是一本的诗集。书才到手,就后悔了,原来不是诗歌的集子,而是有关《诗经》的介绍。一个乳臭未干的十二岁小孩,直接从上古的《诗经》入手,学诗的起点未免太高了。不过,既买之,则安之,硬着头皮,勉强诵读,意外得知“经”字的本义,不是经书,而是织布时的经线。不过,这可以作为我从小爱诗的一个明证。
后来上了大学,终于从头痛的数理化中解放出来,我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自由自在地游荡于浩瀚的文史之中。所以,有更多的时间,更闲的心情,来琢磨诗歌了。当时,在我们中文系,一百多位老师中,能写格律诗的寥寥无几,四百名学生中,能写格律诗的独我一个,也算不合时宜的畸人。
记得古代汉语课采用王力先生编的教材,老师叫我们死记硬背诗歌格律,什么“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颠三倒四,稀里糊涂。而我老早就在这本格律书里学会了如何推敲平仄,只要确定是平起式还是仄起式,首句入韵还是不入韵,然后根据“一句之内,平仄相间;联内句间,平仄相对;联间邻句,平仄相粘”的规律,避免“三平调”和“孤平”,自己推算,活学活用,一切“OK”了。考试的时候,正好出了一道诗歌格律的难题,任课的黄老师走到我身边,看我答题。因为我在写作中活记诗歌格律,他在教学中死记诗歌格律,他看了我的方法,频频点头,露出惊喜的神色,或许是觉得“弟子不必不如师”吧。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2-10 07:59:26 +0800 CST  
畸人偶尔也能派上一点用场。一九九○年春节,台湾高雄的中山大学组织了部分师生,进行“苏杭诗词之旅”。我校作为地主,点名要求中文系的几位学生参与,我有幸叨陪末座。台湾的大学中文系开设专门的诗词写作课,学生懂得格律;而大陆的大学中文系开设古代文学课,只有诗词赏析,没有写作。好在同行的一位浦江老乡兼师姐,生于书香门第,家学渊源深厚,做了几首清丽的小诗,让对岸的师生折服。我也滥竽充数,胡诌几句,其中一首是《雪》:“卿家本是白衣仙,谪下红尘落九天。玉质冰心独峻洁,清姿逸态自蹁跹。谁家船上寒江钓?谢氏门前轻絮旋。他日春回人世后,委身泥淖侬徒怜。”用了典故,掉了书袋,比台湾的学生还上品一些,给学校争了一点面子。
一九九三年春天,我准备离开学校,奔“钱途”去了。我想,工作以后可能不会有闲暇和闲情再来吟诗作赋了,于是在走出象牙塔的前夕,把十年来做的几百首诗梳理了一遍,划上一个句号。因为怕老来以后“悔少作”,所以删去大半,留下自以为还过得去的一百多首,编成《泥絮集》,也算是人生旅途中的雪泥鸿爪吧。
(《最喜小儿无赖—一位六O后的成长史》一书即将由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敬请期待)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2-10 08:00:12 +0800 CST  
长跑和远足

法国文豪雨果说过:“世人缺乏的是毅力,而非气力。”有了毅力,每天可以长跑三千米,不论刮风下雨;有了毅力,回家可以跋涉廿四里,尽管孓然独行。

体育一直是我的弱项,长跑更是弱中之弱。高中三年,我坚持每天长跑三千米,把长跑从弱项变成强项,心脏也强健起来,每分钟的心跳次数只有五十二次。
小时候,村里的伙伴们三天两头举行跑步比赛,作为游戏,不过那只是百米短跑。有时候,邻居放的风筝断线逃走了,我们也跟在他后面追一程,不久就追不动了。小学一年级,学校举行秋季运动会,其中一项是一千五百米长跑,有一位老师跑着跑着,脸色苍白,中途晕厥,被其他老师架了下去。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长跑的惨烈,心里不免产生几分畏惧。
到了三年级,公社里举行小学生运动会,每个小学都要派员参加。我因人高马大被老师选中,赶鸭子上架,参加了跳远和中长跑两项比赛。记得中长跑的距离是五百米,但在跑了一百米以后,我就气喘吁吁,两只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远远地落在队伍后面。虽然勉强坚持到了最后,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感觉像游街示众一样。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中长跑的可怕,心里又增加了几分畏惧。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2-11 08:00:34 +0800 CST  
到了高一,我知道身体不仅是“革命的本钱”,还是考大学的“门槛”。将来参加高考,如果文化课合格,体检不过关,也是白搭。怎么办?惟一的出路在于加强锻炼。当时,年轻气盛的我横下一条心,选择了最能锻炼毅力的长跑,而且是三千米长跑。
“铃铃铃……”每天早上五点五十分,起床的铃声一响,我就穿着短裤、背心和球鞋,跑出校门,跑上大街,跑到乡间的公路,这一跑就是一千五百米。慢慢走两步,缓一口气,再沿着原路跑回学校,也是一千五百米。一个来回,就是三千米。高中三年,我坚持天天长跑。
长跑有一个从不适应到适应的过程。刚开始跑的那几天,没跑多久,就气喘吁吁,只觉胸口发闷,呼吸困难,很想当逃兵。可转念一想,既然是自我加压,就没有理由半途而废。就这样,在意念的支撑下,我坚持跑完了全程,除了小腿肌肉僵硬以外,浑身酸痛,一直痛上好几天。直到十天半月以后,才慢慢地适应了长跑的节奏。等到跑过了前半程的极限,后半程就轻松自如了。有一天,体育课进行长跑达标测试,有的同学因为平时缺少锻炼,没有过关,而我轻轻松松跑完了,成绩优秀。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2-11 08:01:23 +0800 CST  
比长跑更能考验一个人耐心的,就是远足,那不是三千米,而是几十里,不是几分钟,而是几小时。在高中的三年时间里,从学校到家里,这二十四里路,我不知道用双脚丈量了多少次。
在老家,农村子弟能考上浦江中学的,属于凤毛麟角。或许是命运的眷顾,在爷爷膝下的兄弟当中,居然先后有四个考上浦江中学。在“文化大革命”之前,大伯伯家的大哥和二伯伯家的小哥考上浦江中学初中部。当年大哥小哥上学,每次都是爷爷送去,帮他们挑大米,挑了一程又一程。一九八O年,等我哥哥上浦江中学高中部的那一天,刚好送爷爷的棺材上坟山。当时,公社里通了汽车,上学、回家都可以乘乡村公交车,多花几毛钱,免去了长途跋涉之苦。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2-11 08:02:11 +0800 CST  
一九八三年,我也上了浦江中学高中部。每三个星期回家一次,从家里挑三十斤大米和一大罐腌菜回学校,还有两元零用钱。虽然我爷爷年轻的时候,曾经帮人家挑石灰,是上百斤的担子,上百里的路程。但到了我们这代人,肩膀太嫩了,挑三十斤的担子,无法走完二十四里的路程。每次上学,我先把大米挑到邻村的汽车停靠站,再花三毛五分钱,乘汽车进城。
当时的三毛五分钱是什么概念?相当于买一本书的钱!当时的图书价格都很便宜,很少有上一元的,大多数是三四毛一本。当时,我是一个小小的书迷,买了天津书店出版的厚厚两册《古文观止》(上、下),拿在手里像砖头一样,沉甸甸的,也才两元七角五分钱。为了多买几本课外书,我就打起了车费的主意,步行回家。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2-11 08:02:56 +0800 CST  
星期六,吃过中饭,我肩扛一根竹扁担,挂着一只空布袋,走出校门,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出了东门,过三里亭、五里亭、七里村、十里亭,到了岩头乡。一者是因为年轻,二者是在乡下长大,“不识庐山真面目”,还不懂得欣赏田园的四季风光,前半程沿着公路步行到岩头乡,实在枯燥得很。
从岩头乡到家里,还有十里路。我不再沿弯曲的公路走,而是径直走乡间小路。最让人兴味盎然的是沿途的村庄,从小只闻其名,未曾谋面,现在终于把沿途的村庄和名字对号入座了。特别是每次路过上祝村,我总要行注目礼,因为那是我大姑婆、堂姑姑、隔壁姑姑的夫家,嬷嬷的养母家,堂伯母的娘家,大伯母的外婆家,我家跟这户人家有六重亲缘。可惜到我读高中的时候,上两辈的人都已不在了,只剩下一个同辈的表兄,因为年少害羞,从来没有进去探访。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2-11 08:03:42 +0800 CST  
这二十四里路,一刻不停地走,需要两个小时。习惯孤独寂寞、喜欢特立独行的我,尽管有时一个人能沉默老半天,可真要孤孤单单地走上两个小时,不免有些乏味。人类毕竟是社会的产物,要是有两三个同学结伴而行,一路上相互交流,有说有笑,会轻松得多。也曾想找两个同行的伙伴,可我的这个想法在别人眼里有点像天方夜谭,应者寥寥。只有一次,从小一起长大的老同学东晓陪我走了一趟,后来再约他同行,他死活不肯,大约是走怕了。
如今,在网上打开老家的电子地图,我数着沿途熟悉的村庄名字:三步石、上祝、元丘、白虎头、桐店、后叶、山头店、前店、水阁,终于看到我的家——相连宅,情不自禁地回忆起三十年前步行回家的青葱岁月。
(《最喜小儿无赖—一位六O后的成长史》一书即将由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敬请期待)


楼主 王向阳196862  发布于 2012-12-11 08:04:30 +0800 CST  

楼主:王向阳196862

字数:179835

发表时间:2012-10-23 02:5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10-23 19:11:16 +0800 CST

评论数:446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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