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花\/新人拜吧]献给仙人掌的拥抱




现在想起来才后怕。要是撞得再狠一些,要是车皮再脆弱一些,结果会是怎样。



他闭上眼睛,不可抑制地抬起双手捂住脸,好一阵,才开门出去,开了水龙头清洗。

再抬起头时,镜子里映出他疲惫的面庞,发白的唇,水珠沿着脸颊滑到尖削的下颌,滚落到池子里。



在冰凉的塑料椅子上坐着等,他犹豫地翻开手机盖,又焦躁地合上,医院的中央空调不要命地制冷,合着一股子强烈的消毒水味儿,刺激着神经。





终于值班的医生出来了,他站起来,听医生讲黑眼镜的伤势,说他很好命,头部只是外伤,颈骨也没什么,右手前臂粉碎性骨折,右腿膝盖骨也伤到了,其他的还要等拍片,建议留院观察,又冷不丁被询问一句,是不是酒后驾车。



推门进去,黑眼镜倚在床上,背后垫着两三个枕头,还在跟小护士聊天。要不是白花花的纱布和粗笨的石膏,都看不出他刚才还是一副半死的样子。见他进来,没事人似的,伸出另一只尚健全的爪朝他挥一挥。

神奇的是,那副墨镜还牢牢挂在他脸上,真够百折不挠的。



解雨臣一下心安下来。

真怕那人出什么事,一个万一落下什么残疾,他会不会活一辈子都要背多这一担歉疚?



小护士领他们去病房,一路走到走廊尽头。灯管坏了,一闪一闪,气氛挺适合演惊悚片。黑眼镜不愿意坐轮椅,拖着伤脚往前挪。



这唯一空下的病房特别小,两张病床,小护士取出一套病号服放到床尾,给黑眼镜扎一针消炎药,交待几句,说了探视时间到九点,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黑眼镜靠在床头,看另一个人给他再垫上隔壁床的枕头,给他倒好水,然后拉凳子坐到床边。

他坐是坐下了,却不知道先说什么,才发现只要黑眼镜在旁边,他基本都省去了先开口的麻烦。

然后他问,你要看电视吗?



“不看,医院只有中央台。”

黑眼镜一边说着,直接抓过他的手,看上面的瘀伤。

解雨臣无名火突然往上冲,他挣开手,甩出一句,你脑子摔坏了?为什么那么偏执地——

说到一半却掐住了,把头别到一边去。



黑眼镜脑子当然没摔坏,他大概知道没冲出来的那半句话。叹口气,平静地说,花儿爷,我也是自私的。



我也是自私的,你明知道我在怎样地看着你,所以也想要对等的回应。



解雨臣抬眼看他。



“你说过不管我死活的吧,”他继续说,笑得很闲适的样子:“正好试一下,是不是真的。”



解雨臣愣了,想不到黑瞎子还有这般计较的一面,一句无心话语,能让他记上半天。



“我都忘记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有你这么试的吗?”

“你没事就好。”他语气轻松,顿一顿,又说:“我猜,住完这次院,又得给你无偿打一阵工了?”



解雨臣听得这么一句,心说瞎子你就是一受虐狂吧。嘴上却说,我谢你还来不及了,就算两不相欠了。也不给他回答的机会,站起身,说出去买点东西回来。



黑眼镜目送他出去,呼出长长一口气,他想先睡一阵,手臂却钻心地疼。一摸外衣口袋,打火机形单影只,烟盒估计是掉车上了。



半个钟后解雨臣回来,在台上摆出一盒皮蛋瘦肉粥,一盒拌面,两杯莲藕排骨汤。他把粥递给床上百无聊赖倚着的人,他接过去,却抗议着,我可是伤患,怎么能投喂鸭饲料呢?

解雨臣给他逗乐了,反问,您老人家好用左手夹面吃?然后把一只塑料勺塞他手里,自己捧着面坐下。



黑眼镜无奈地舀粥喝,手势还不太稳。暖暖的粥下肚,舒服多了。

解雨臣吃几口面,抬头见到黑眼镜半个身子探出来,便挑起眉看着他。



“想吃面,很好闻呢。”



楼主 Deer_Catcher  发布于 2011-12-03 08:24:00 +0800 CST  


拿他没辙,解雨臣把面卷了一小团喂给他,又从面里挑出两块肉片塞进他嘴里,然后继续埋头吃,不再理他。



两人吃完,已经将近九点,解雨臣出去扔饭盒,好半天才回来,后头竟跟进来一个伙计,在空病床上搁下一包换洗衣物,看一眼黑眼镜,也不言语,回身走出去。呵,不正是早前跟着他的那小子嘛。见解雨臣还杵着,便问他,是不是准备回陈姐家。



“不回。”解雨臣站在那里,双眼不离屏幕:“我今晚留在这里。”



黑眼镜挺惊讶地盯着他。那人还是担心的,即使只是出于愧疚,但现下他在身边,想留下来看顾自己,也不用奢求太多了。



“正好那张病床空着,所以才留下的。”解雨臣感觉到那伤患仰头探究地盯他,又补一句。



病房的洗手间带有简陋的淋浴设备,没有热水,地上一个八零年代款的搪瓷盆,也不敢用,只好挽起袖子,一手拎了一只壶,出去打热水。刚买的毛巾,冷水搓两遍,热水浇两遍,拧好拿过去给黑眼镜。



见他一只手解扣子,慢悠悠,自己坐一旁看着,气氛更加怪,干脆帮他把衬衫除下来,袖子勉强绕出石膏手。



黑眼镜见那人有些尴尬的模样,善解人意地接过毛巾,自己擦身,过一会儿又递回去给那人去换水,来回了几遍,然后换上病服。



解雨臣给他扣好最下一颗扣子,退后一步端详一下,说,嗯,挺适合你的,像精神病制服。



黑眼镜宽厚老实地一笑,花儿爷喜欢就好。



你伤疼得厉害不?板凳硬邦邦,解雨臣索性坐到床边。



可疼了,要是有根烟抽就可好。



那人听闻先是一瞪,然后一犹豫,手伸进兜里,拿出一个比烟盒薄些的小包装盒,拆开来,掏出一颗小东西,撕开包装,拇指和食指捏了送到人嘴前。



黑眼镜盯着他。



“陈姐赏你的,啊。”



他于是乖乖张嘴,含过那颗糖块,顺便吻过漂亮的手尖。那人飞快把手收了回去。



好像是薄荷,冰凉凉的。然后甘草和枇杷的清香在舌尖晕开,后头跟着温和柔软的蜂蜜味。



一颗糖而已,怎么弄那么高级,还香水似的,把味道分出个层次来。



戒烟糖?



不知道。他看看盒子,又放到台子上。然后自己去随便冲了个澡。



夏末的夜晚太凉爽,一场淋浴冲得他手脚冰凉。



黑眼镜用舌头玩着糖粒,躺在那里回味那个人给他系扣子时低垂的眉目,看起来温良又美好,突然很庆幸,自己没早七八年碰见解少当家。不然,比起收人钱,还跟人对着干,落得被车撞,不知恃着青年气盛,还得为他干出多少蠢事。

而对那人而言,十六七岁的时候遇见黑眼镜这样的,怕是不知会被骄纵成什么无法无天的样子。



十点半住院区全熄了灯,只有洗手间一盏白得发紫光的应急灯会彻夜亮着。解雨臣带上门,爬到床上,背对瞎子窝成一团,说,睡吧,啪地打开手机,又说,晚安。



手机的背光冷清地映进伤患的眼里,他问他,又玩俄罗斯方块?



嗯。一种“我很忙勿扰”的语气。



既然花儿不着急睡,就陪我聊聊天呗。



手机的光线暗下去,像主人的思考曲线。



疼得睡不着哟。那边幽怨地飘来一句。解雨臣合了手机,翻过身来。



一片黑暗里,他隐约看到那人摘下了仿佛在脸上生根了的墨镜,看向这边,突然背后一凉。结果没有闪着狼瞳的绿光,也不是波斯猫似的阴阳眼。就是平常人一般,在煤灰色里看不真切,他微微眯一眯眼,还是太暗,无法辨明那人的五官,只依稀有俊朗的轮廓。



第二天中午解雨臣飞回北京。那伙计倒是接了班来照顾黑眼镜。一个木讷的,不太说话的小伙子,却十分稳重。每天给黑眼镜买三餐宵夜下午茶,兼搭水果,没让他吃过一餐医院食堂,还兼职男护工,洗衣烧水,就是不给烟抽,说当家的说,重伤吸烟不好,把他郁卒到直想一瘸一拐跳出去买一包。



折腾半天还是那伙计可怜他,趁护士不在的时间,开大了窗子让他抽几只。



虽然人走掉了,却留个挺乖的小尾巴侍候自己,黑眼镜每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专心养病,跟那人断断续续地发短信,过得倒也十分祥和滋润了。

---------------TBC-----------------------------

楼主 Deer_Catcher  发布于 2011-12-03 08:24:00 +0800 CST  
谢煲姐(?)观赏 然后…我很老了说 你确定我是妹子吗=M=

楼主 Deer_Catcher  发布于 2011-12-03 11:21:00 +0800 CST  
话痨嘛,除了“长”就没有什么特长了阿哈哈。

楼主 Deer_Catcher  发布于 2011-12-03 12:02:00 +0800 CST  
尼桑好 不是男银阿…只是飞跃过妹子的年龄了
注册时太懒惰 马甲捕鹿人 肿么称呼没大碍 鹿人 鹿仔 都不错阿哈哈(泥奏凯

楼主 Deer_Catcher  发布于 2011-12-03 12:06:00 +0800 CST  
谢谢 勾搭随意=U= 鹿仔很博爱(殴

楼主 Deer_Catcher  发布于 2011-12-03 12:07:00 +0800 CST  
也?被发现是南方银了…我在东北读书现在 吃得可糙了(面条泪

楼主 Deer_Catcher  发布于 2011-12-03 12:13:00 +0800 CST  
我不是男银阿阿阿=皿= 现在的腐男都那么坦荡荡了(锤地

楼主 Deer_Catcher  发布于 2011-12-03 12:17:00 +0800 CST  
围脖都不发状态 只用来偷窥别人hiehie 已发消息=U=

楼主 Deer_Catcher  发布于 2011-12-03 12:26:00 +0800 CST  
写投喂梗时鹿仔也很心中暗爽(拇指
所以喂了面又喂糖的=U=

楼主 Deer_Catcher  发布于 2011-12-05 23:15:00 +0800 CST  
谢谢观赏=U=
姑娘的ID暴露了你和我一样是吃货
这里是“围脖只用来偷窥别人”的鹿仔
平时穷忙 只能尽量周更呢

楼主 Deer_Catcher  发布于 2011-12-06 21:06:00 +0800 CST  

第十章 New Chief 两只空樽



等满下巴都养出了胡子渣,黑眼镜的破脚就好得差不多了。



解雨臣走之前擅自给他安排了个正骨的医师,又是开中药,又是擦跌打水按摩的,弄得一屋子苦结的气味,熏得那伙计无比难受,黑眼镜一脸悲催的模样端了海碗,吞着颜色深沉气味可疑的草药汤,看着他往阳台外奔逃。



这几天连着吞这些玩意儿,把他的胃口都弄寡了,想起早前那包硬糖,放下碗,往外头喊一嗓子:小刘!



人应声探进头来。



中午出去,顺便帮买个剃须刀和……,他说到一半,拿起台子上的空包装扬一扬,这个。



伙计过来看看,特听话地接过去揣兜里,又问,还要买烟吗?



黑眼镜想一想,又蹭蹭自己的下巴颏,说算了。



在医院枯躺了几天,黑眼镜觉得自己也没严重到半身未遂,让人家又做护理又做跑腿的也太憋屈了。



有天晚上,十一点多睡不着,估计是在重新生骨,石膏里头的手臂又痒又疼,一时兴起打个电话骚扰北京那位。那边接起来,懒洋洋喂一声。

黑眼镜笑,嗯,还没睡呢,真意外。

对面传过来一片打字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好半天回来一句,你要是来扰民的,我就挂了啊,忙得很。



别啊,有事儿,有事儿。黑眼镜乐呵呵的声线透过免提传回去。解雨臣彼时正在遣人查崔老板的账,顺便挖一下人墙角,反正现在高级会计人才哪儿都不够用。他其实反感这种戳背脊的事,但礼尚往来嘛,还有个人在医院里没出来不是。况且,真要查出来什么猫腻,还不是为国家税收做贡献了。



至于端人场子的事情,好险他在医院的强冷气里一吹,吹清醒了,又令人先别动作,不然搞不好要见血。跟老崔这种无关紧要的人,不至于弄到这种地步。



黑眼镜跟他说可以让伙计正常干活去,订个三餐,偶尔送下换洗衣服就得了,解雨臣于是朝着手机,鼻子里哼出一声,说他该。你以为我担心你呢,是罚他那么快就露馅了。



顺便继续监视我呢?



是啊。那头爽脆地应了一声。又坏心地说,你随便使唤他,不用跟爷客气。听那口气,黑眼镜就知道,解雨臣现下肯定一手托着腮,一手敲着手提电脑的键盘,心不在焉,因为快到他平时睡觉的点了。



这人的生活习惯他都摸透了,闲极无聊,没有娱乐活动,小刘带回来的街头八卦杂志都看腻了,就爱跟人发短信,谈谈情,哪怕只是对牛弹弹琴。中午是不理的,午睡,下午不理,就是开会饭局,晚上过了十一点也是不理的,洗澡上床玩手机睡觉。



又闲扯了几句,解雨臣说那我挂了,又补一句,无聊就早点睡了,那头的人就泛着傻气,攥着手机看了半天。明明就是一头忙音而已。



自打那通电话以后,小刘在黑眼镜心中,从“同情”的概念降到了“可任意使唤”的等级。



解雨臣合上手机,托着腮帮子发一会儿呆,他没想到黑眼镜会干电话过来,见到来电显示的时候还挺担心广州那边出什么事了。

肚子有点饿,但这个钟点吃宵夜会弄得他第二天大半天都没胃口。他看看QQ列表,轻松熊的头像亮着。那个好青年,除了打游戏的时候,都不会故意隐身吗。



调戏一下好青年。

在不



那边一会儿弹出一个在字。



近来还好







解雨臣盯着那一个一个蹦出来的字。平时都是那小子来问候隐身的自己,怎么今天这副口吻,惜字如金的,真是稀奇?



你在干嘛?他敲下。



吴邪去洗澡了

过半天对话框里出来一句。



解雨臣无语地盯着电脑屏幕,原来是那张大神仙。翻个白眼,心想你刚才替人答什么“在”啊喂。

楼主 Deer_Catcher  发布于 2011-12-11 18:56:00 +0800 CST  

算了,人家面瘫,感情淡薄,不跟人计较。他下线准备睡觉。才钻进被窝,杂志没翻一会儿,吴邪一个电话杀进来,小心翼翼地问,小花你睡了吗?

没呢,他不由自主地从窝里坐起身子,盘起腿来,把杂志往膝上一捧。

不好意思哈,刚才是小

哥呢。

我知道,他笑。吴邪的头像太对路了。要的就是那一张纯良的呆脸,真想给他掐一把。



吴邪自然不知道小花的心思,自顾自说,对了,小花,你上次给小哥弄那个手机壁纸是……是怎么回事啊。



他一愣,想起来,上次和黑瞎子去杭州,帮那个从古代穿越来一般的男人换铃声来着,玩乐心一起,把自己手机里存着的一张吴邪半裸着睡觉的照片给他蓝牙过去,还弄成了壁纸。反正就是有天一帮人喝酒喝开心了,在小旅馆里凑合了一晚。吴邪可能热的慌,睡梦中把自己剥得剩条底裤。解雨臣喝酒是有节制的,晚上听到声音,起来看他的时候,恶趣味战胜了同情心,拍照留念用作将来的把柄。



吴邪自己是一觉酒醒什么都记不住,直到在小哥的手机那里赫然见到那四仰八叉的艳照,才大大吓一跳。



他跟解雨臣诉苦,说小哥不肯换壁纸,要拿来辟邪云云。解雨臣就只管不做声地听,不出声地偷笑,憋得他睡意都要跑走了。



复又躺下,却真睡不着了。脑子里纷乱乱想着事,想起那瞎子抱怨无聊,想想他还要在那病榻上养好一阵,便决定让小刘给他搞台手提电脑暂时用用,再配个无线网卡。可别把人憋坏了。



在中药和复健的夹击下,黑眼镜的脚能下地走点路了。他在医院真是住到要发霉,宁愿瘸着回长沙待着。小刘便帮他办提前出院的手续。



出院前一天,黑眼镜慢腾腾地挪到医院后头的园子里散步。

刚下过场雨,空气很清新,道两旁的紫荆花和叶被雨打落一地,本是浅紫红色和绿油油的一地织锦,到瞎子那里都滤剩黑白色。盯着那些积水落花,他若有所思地在半道上停下来。



现下真是瓶颈。一是他这次出事。骨头会好回来,道上的谣言收不回来,他黑眼镜的名声已经不牢靠了,不过好在的是,这只会赶跑小鱼,那些淌水淌得深的大主顾,最后还是得来寻他。干这行的,他还在塔尖尖儿,不打算承让呢。当然,得跟另一个人分享那里的好风光的。

哑巴张。

说起来他还现在待在杭州西冷印社旁边的小铺子里呢。本以为吴小三爷一开学,他就要回去了。真闲得慌。

反正他干一单大的,也够本歇个小半年了。



二是……解雨臣。黑眼镜觉得这战线越拖越长,两人的关系算挺友好,但还不够,他当然知道自己要的不是这样的,却又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想要到什么程度。更糟糕的是,他嗅得出来,那人肯跟自己磨着,是在等他的所谓新鲜感过去了,一了百了。



他曾想跟他调侃地讨论一下,说我年纪也不轻了,图新鲜之类的强烈情感,都被早熟的滥情磨尽了,但又觉得矫情。跟这个人真是难。还不敢冒进。



唉。他苍老地叹一口气。旁边走来扎小辫儿的妹妹,一脸的善心同情心,见他架个盲公镜,手又残,便拉了拉他的袖口:叔叔,你要我扶你回去吗?

瞎子笑嘻嘻在她面前蹲下来。

小妹妹,我不是瞎的。他把墨镜往下拽一拽,对她眨巴一下右眼:还有,不是叔叔,是哥哥哦。

那个无辜的小姑娘被瞎子十万伏特级别的笑容电了一下,好像当场石化了,瞎子潇洒地转身,腿骨毫不客气地咔一声。他为了完美无缺的背影,只好忍着原地坐下的愿望往前挪。



楼主 Deer_Catcher  发布于 2011-12-11 18:57:00 +0800 CST  

解雨臣这两天有点心不在焉。时常短信骚/扰他的人已经消停了好几天。

黑眼镜出院以后就回长沙待着了,也关照伙计留意一下他的动向,但估计是手臂的伤太难好,又是利手,诸多不便,所以一直没什么动作。



解雨臣每天如一地过,图平安就是福,大半个月的日子,过去得也快。期间每日收到一个闲人的短信,只要不是问句,他就不复,那人似乎也不在乎,颇认真地坚持,像小学生,每日写几个造句交上去,也不管语文老师给不给打分。



所以某天开始,这种侵扰和问候突然消失了,他开始不习惯。连在左右做事的人都看得出来,解当家盯手机的次数比往常还要频繁。



不知第几次下意识地从俄罗斯方块游戏中暂停,退出来查看收件箱的行为,让解雨臣突然意识到,瞎子赢了。



他难以抑制地假想,长沙某个黑糊糊的租屋里,那人正垂着一只破石膏手,在手提电脑前吞云吐雾,嚼着泡面,闲极无聊地一边把**当音频来放,一边在万能的互联网上搜罗感兴趣的文物和人物。



又或者,已经觉得逗他玩儿乏味了,在什么地方做回快活人了,又或者,哪个旧情人会主动搬到他的老窝去,每天给他贤惠地洗衣煮饭,然后……



一旁对着一电脑屏表格吃盒饭的秘书一抬头,见解雨臣一手攥着手机,一手掐着筷子,也不吃,戳在盒饭里,先是发着愣,然后一脸类似冷笑的表情,再然后揉一揉眉心,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了,便试着问一声:“老板,有事?还是菜不对胃口?”



没事。他合上手机,垂着眼睑,吃饭。过一会又补一句,这家有几个套餐做得不错,下午问他们,以后愿不愿意给我们固定送餐。



“之前工会提出内部餐厅伙食变差了,不然问他们有没有承包我们餐厅的意向?您觉得怎么样?”



他盯着筷子下白白净净切好件的鸡肉,应答着,那就让工会自己去调查和协调,下次董事会再讨论。



所谓老板,所谓当家,还不是一个要坐班的上班族,甚至还要兼任发钱管饭的老妈子。





晚上有饭局,解雨臣好声气地应酬,酒照例象征性地喝,托着腮帮子的手却多少暴露出他的敷衍。一顿饭吃下来,该约的约好了,见好就告辞了。



坐在车里,在手心了转着着冷冰冰的机壳,他强迫自己不要再不着边际地想关于那个人的事情。自以为今日能走到这里,不算读透世情,却也学懂许多,为什么偏偏私人的喜怒好恶,会不可控制地被另一个人左右。

他以为自己一直是站在楼上往下望的那个,却忘记了,下面待着的人,脖子终于会酸的,就会低下头走掉。



虚荣心作祟罢了,所以才不爽的。路灯昏黄色的光鱼贯掠过,他一歪头靠在车窗上,这么安慰自己。



黑眼镜仰躺在床上,手机扔在一旁,脸上盖着本杂志。

“你要颓到什么时候。不能洗碗,晾衣服去呗。”女人走进房间,掀起他用来遮光的东西。那人就自己弹起来,伸个懒腰,走出房间。

黑眼镜回去的头几天,真的跟解雨臣想的没两样,出门干活不方便,就缩在老窝里查资料,乖乖当宅男,后来吃垃圾吃怕了,于是蹭到老友的窝。那里除了比自家整洁点儿,亮敞点儿,也没什么优点了。哑巴张时常失踪,他还是得自己吃垃圾,屋主人回来了也没什么不同,不过是两人对着电视,默默地继续吃垃圾。

再这样下去简直变和尚了。黑眼镜在某天和老友又吃完一顿沉默的鸡肉套餐后,提溜着餐盒,潇洒地挥挥手,走人。张家小哥若有所思地目送他肝肠寸断的背影消失在门背后。



所以跑到了以前的女人家里去。这个姑娘是个好姑娘,“好”的定义就是,爱情死得快,还能做朋友。她很随性,重要的是,喜欢上女孩子的时候,比黑眼镜还要man,所以跟她在一起,黑眼镜感觉挺自在。他现在已经习惯了一只手做事,正吹着口哨在外头替主人家晾衣服。



女人觉得黑眼镜来投靠她是件意外的事。她不知道那人的职业,也不知道他带着伤来,是惹了什么麻烦,但看他那样子,肯定是什么事情想不通透,正郁闷着。

这人来度假呢,连支红酒都不带。她是个直来直去的姑娘,觉得不公平,便等黑眼镜干完活,拉他在地板上坐下,点好两支烟:“说,最近发什么神经呢?瞧你张寡妇脸。”

他接了烟,心想女人的第六感真恐怖。

“谁家好姑娘给你盯上了?”女人觉得自己真的很大度,热情过去之后竟然看得那么通透。

“算是工作认识的。”

“喜欢人家哪儿呢?”

他叼着烟思考,想一想:“说不清,哪儿都好。”

“抓不住?”

黑瞎子特苦情地点点头。

“好好谈清楚,不行就是不行,不然还有什么辙,像个傻X似的抱着人大腿求?”她教育道。本来挺潇洒一个人,怎么如今情商下降的这么厉害。



执念。黑瞎子开一罐啤酒。他黔驴技穷,跟解雨臣玩失踪,对方却淡定如旧。三天了,不打一个招呼。



“她怎么想?”女人催促。参谋不能白当,八卦好奇却人皆有之。



“他是个认理的主,”黑眼镜灌口酒,慢吞吞地说:“所以他断定我的莫名其妙只是心血来潮。”

女人对他那一串四字成语翻个白眼:“爱情什么时候讲过道理了?”

但谁敢打包票,哪一次会是多巴胺的短暂暗涌,哪一次又会是终生留守。她觉得,不愿接受那个男人的人,害怕得对。



“别想那么多了,”她拍拍他:“等会去club,你来不?”

“不了,玩的开心。”笑容爬回黑眼镜脸上,他比了比,单手把空罐子扔进远处的垃圾桶里。



还是想再试一次。



一周后的周五晚上,解雨臣瞪着门外那个笑嘻嘻的人。他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你前段时间死哪去了?你身后那个行李箱是怎么回事?还是,你好,陌生人?



最后,他摒弃了装X的和文艺的方案,抱着胳膊,说,快滚进来,冷死了。

楼主 Deer_Catcher  发布于 2011-12-11 18:57:00 +0800 CST  

解雨臣一早醒来,迷糊之中,听得房门对面盥洗室里,传来洗漱清嗓子的声响,他揉一揉眼睛,翻个身,动动脖颈,把头埋进舒适的枕头里。



一连坐了十几小时火车,他也不乏吗,起得那么早。



昨晚放黑瞎子进来以后,他脑子里其实很空,不知道准备怎么办。那人大喇喇在沙发上坐下后,还是那张注册商标一样的笑脸,问他,花儿爷,近来缺人不?

他觉得那人反正是开玩笑的,反倒正经地点点头,缺,缺得很。缺财务。

那我不够专业,做不来,还有其他的不?



解雨臣抚着下颌想了想,想起公司餐厅承包的事情,便说,有啊,食堂缺个厨子。



那人听了一拍大腿,这个行啊,好做。



你什么时候还会做饭了?屋主人转身烧水泡茶。



可以现学嘛,会吃,就会做。



那不行,你这种的,一无证件二无经验,还是一腿脚和眼神都不利索的,绝对上不了岗。解雨臣低头收拾着茶几沙发上四散的复印资料,就是不看黑眼镜。



那就让我在你这儿先实习一段时间呗。他目光透过镜片追着那人的动作,露出诚恳的一口牙,暂时不能洗碗,其它项目的实习都可以兼,是不是很划算啊亲。



屋主人两眼骨碌一转,这不是男保姆吗?



但是他又不是傻瓜,黑眼镜来干嘛,他心里清楚。反正他是说不过他了的,让他待着吧,反正只有沙发给他睡,颈子酸疼了,是不是就会自己走掉?



所以他说,随你便。



他想问他要在他家蹭多久,又觉得没必要。

有很多话都没必要。他想得很多,顾虑很多,却都不知道有什么值得说。跟黑眼镜相处越久,他越张皇。自以为是个节制的人,但突然出来这么一个人,谆谆诱导着,是要让他脱轨。



不过他想,他们俩都知道的,他放那人进来那一刻起,他已经有了愿意容纳他的觉悟。



缩在被窝里,眼睛是阖着的,脑子里却涌着云流,全是关于外头那个人。



当他是一颗南瓜,南瓜。他自我催眠道。



小时候第一次上台子,当着一群外人的面唱,难免有点怯场,当时师兄就是在一旁给他这么鼓劲的。



外头乱哄哄的唱腔和京胡锣鼓声里,师兄说:“小花,下面的人,不用怕,当他们是南瓜,一排排都是南瓜,不就结了?”说着顺着背,把他从帷幕后头往舞台中央的聚光下推了一把。





住下以后,黑眼镜没让解雨臣太不自在。

这颗南瓜来京似乎是真有事要办,不常在家待着。知道瞎子后脑勺上生着很好使的第三只眼,解雨臣也懒得再玩跟踪游戏。



有时解雨臣去上班早,他还在睡。一大早上的,客厅有人,解雨臣不自在,在自家还要做贼似的,蹑手蹑脚,干脆拣个有闲的夜晚,让黑眼镜打下手,把一直当杂物房用的客房扫除一遍,洗洗刷刷,然后铺个榻榻米让黑眼镜住进去。晚上解雨臣回来,两人一起吃,都是黑眼镜做饭。他算是说到做到,一个不爱抓锅铲的人,真的学着从头开始做,单手打鸡蛋、切萝卜,精神可嘉。人要是不在,冰箱上贴个条儿,大字写得歪里吧唧的,里头放好做好的饭菜,拿出来热一热就能吃。



他们互相很少问对方的工作近况,只是在饭桌前,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黑眼镜留在家的夜晚,解雨臣会有一种警戒感,仿佛正安静坐在电脑前各干各的事的两人,只是假象。他时常觉得黑眼镜会在他洗澡或者睡下的时候开门进来。但那人还真能沉得住气,什么都没发生,让他的警觉无处施展。



现在倒是轮到他沉不住气了。解雨臣盯着屏幕想,这人不是宣扬对自己有意思么,还老远跑来赖着脸皮蹭住,却一点不动作,难道是来修身养性练成忍者,又或者是寄人篱下,低调行事决意化成一片墙纸?


楼主 Deer_Catcher  发布于 2011-12-11 18:58:00 +0800 CST  



不管黑眼镜多出其不意地安分,始终有什么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门边的鞋柜上多了一柄黑色的伞,两双大出屋主尺码的鞋。一双黑皮鞋,一双驼色的中帮军靴。

茶几上单个的茶杯变成了一双。

厨房的流理台和冰箱都渐渐变得熙攘热闹。起初解雨臣做过努力让它们像从前一样清洁有序。但随着瓶罐和储食的丰富增加,这份努力显得很徒劳。



阳台现下变了吸烟的场所,所以外头那盆疏于照顾的吊篮搬了进来。跟屋主相比,黑眼镜干活的时间显得很滑动,有天心血来潮,自己跑到花鸟市场,驮回来几盆花花草草,有空就去伺候着,还在解雨臣桌上摆两盆仙人球,一左一右,像一对门神,真辛苦了他这个独臂侠。解雨臣笑他老头子似的,又担心他下次去鸟市,拎一笼伶牙俐齿的鹦鹉八哥之类,便认真地补充,不准在家养有声带和带味儿的动物,金鱼和乌龟就是忍耐的底线了。



盥洗室的洗漱台上,多了一套牙具,一只黑色的瓷杯。浴缸上头的窗台上摆出两个皂盒,解雨臣洗澡时,抬手翻开盒盖看看,一块洗衣皂,一块香皂,还是那种上海出产的老牌子檀香皂。



他一直习惯用沐浴液,于是出于好奇,拿起那块香皂放到鼻尖嗅了嗅,檀香的气味很温厚,也许跟许多年前能买到的无二,于是把它放回去,想,黑眼镜是一个恋旧的人。



也许他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随心所欲?



那个周末的下午解雨臣起来,黑眼镜在洗碗池里涮着两座窄口的玻璃樽,一截小臂那么高。他走过去在一旁看,脑子还是木的。平时他没有午睡的习惯,但天冷起来以后,下午总是不太精神。黑眼镜看他眼神发直地盯着水龙头里出来的水柱,漫不经心,毫无防备,觉得很有趣,就关了水,擦擦手,把玻璃樽往外搬。解雨臣抓起剩下那只跟在他后头走出去。



两座空樽被搁在阳台的地板上晒晾。下午四点多的阳光斜进阳台的地板上,暖出大片橘黄的色块,他们并排站着,盯着那两个窄口瓶看。黑眼镜忍不住了,抬手亲昵地轻拍一拍解雨臣的后颈:“发什么愣呢,还困就回去睡呗。”



他摇摇头,游去洗脸。



有一种被人惯着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还挺不错。



过两天那两只瓶子满了,解雨臣蹲下身一看,满满装着青梅,浸在盐堆里,口子密封起来,已经析出些梅汁来了。他站起身,回头问黑眼镜:“腌酸梅?”



黑眼镜正翘着二郎腿看电视,一边慢悠悠从筐子里剥着刚用高压锅蒸出来的八角花生。嘴里含糊地应答,以后拿来做酸梅汁,吃烧鸭。



解雨臣盯着他,心想这么些梅子,不知道要买多少只烧鹅烧鸭,吃到什么年月。



“你哪里弄的梅子?”



“商业秘密。”黑眼镜把才剥出来的花生米放进那人过来的手心。

楼主 Deer_Catcher  发布于 2011-12-11 18:58:00 +0800 CST  



那天在外头排队斩烤鸭的时候,想起解雨臣吃东西有忌口,口味太重的东西都吃不开怀,但西湖的醋鱼、酸汁猪脚和酸梅做酱汁的菜色似乎都吃得挺好,应该是偏好酸甜的,就起意自己弄点酸梅玩。

酸梅的时令老早就过去了,让他四周围一顿好找。最后还是在好几个街区外的小菜市里,撞见卖蜜饯干果的大妈,说家里有一大缸今年刚腌起来的梅子,第二天又跑了一趟,才拿到的。



这种乐观过头,容器都买好,却到处找不到材料的挫事,还是不要说出来的比较好。



解雨臣坐到沙发另一头,因为冷所以盘起腿来,若有所思地就着茶水嚼花生米。承蒙他一番美意,自己以后可以吃上很久的梅子汤。





“怎么,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黑眼镜剥着花生,转头盯着他。解雨臣看回去,就见到黑眼镜下唇上一道血痕。



他点点自己的唇:“你这里出 血了。”



电视里头正放着搞笑节目,综艺野人们一阵闹腾。



黑眼镜听不见他说话,放下二郎腿,往这边挪过来:“什么?”



“嘴巴出 血了。”他说。



黑眼镜愣了一下,然后伸了舌头把血点添进去。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思维还没反应过来,躯体已经擅自动了。他凑过去,仰头吻那人干裂的唇。



黑眼镜突然就被混着茶叶苦和果仁香的唇瓣蹭住,湿漉漉又软绵绵,苦了他健在的那只手里还抓着一把水煮花生,根本不好动,不然真想把他揽过来就不放了。



就那么一会儿,解雨臣缩了回去,黑眼镜愣愣地看他飞快地走了,窜进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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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Deer_Catcher  发布于 2011-12-11 18:59:00 +0800 CST  
菊花君你的昵称真OTL GD请便

楼主 Deer_Catcher  发布于 2011-12-11 20:45:00 +0800 CST  
=U=小号上来了? 秋天烂嘴好厉害 舔

楼主 Deer_Catcher  发布于 2011-12-11 20:48:00 +0800 CST  
酸甜的不管是什么都好吃 舔

楼主 Deer_Catcher  发布于 2011-12-11 20:50:00 +0800 CST  

楼主:Deer_Catcher

字数:29972

发表时间:2011-10-05 06:0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2-29 14:06:18 +0800 CST

评论数:191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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