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人偶师】 作者【鬼谷仞】

道长似乎没有在听我的话,将脸别在一边。

我没有理会他,接着说道:“古时有一种说法,就是将死者的怨气用纯阳之火炼制九九八十一天,凝成丹丸,让人服下之后,怨气便会占据此人的心智,使其受自己的控制,便如同那行尸走肉一般。适才我在此间中见到的那些人皮,恐怕就是道长用来累积怨气所用的吧?至于昨日道长从我这取得人偶,想必此刻已经在这丹炉之内了。”

皓月看着我,浑身在不停地颤抖,大颗大颗的汗水沿着他那皱纹交错的脸流了下来,手中的峨嵋刺也开始摇晃了起来。

“以道长这个级别,所炼制的长生不老药别人应该无福消受吧?”我话锋一转,直视皓月那丑陋的眼睛:“将这种邪恶之物进贡给当今圣上,让当今圣上受你的支配,恐怕就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是又怎么样?”皓月突然咆哮了出来。苍老的声音蓦地爆发在他那瘦小的身体里,但随即便被丹炉那滚滚热气所吞噬了。他歇斯底里的吼道:“当今皇上昏庸无道,搞得民不聊生,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

“为天下苍生?”我大喝一声:“别说大话了,要是你真的伪天下苍生着想,为何以积压怨气为名大肆杀戮无辜的百姓?那些被你剥皮抽筋的难道就不是天下苍生了么?”

皓月一震,整个人似乎矮了半截,他有些畏缩的盯着我,我继续冷冷的说道:“你现在说的一定会很好听,等你控制了皇帝之后,恐怕就不会再为那所谓的天下苍生着想了吧?”

“你闭嘴!”皓月突然愤怒了起来,他的周身瞬间被浓重的怨气所包裹住了,手中的峨嵋刺陡然笼罩上了腥红的光。他的整张脸都变得有些狰狞了起来,干瘪的嘴大张着,显得有些可怖。

“阴鬼之气?”我一愣,然后低沉的说道:“没想到你居然学会了这么阴损毒辣的邪术,难怪你的心是黑的。”

“是又怎么样?你这个画皮人偶师没有资格这样说!”皓月有些癫狂的叫道,然后税务这峨嵋刺冲了过来。我抽出破魔剑一档,只听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峨嵋刺和破魔剑撞在一起,相互抵挡着。我只感觉剑上一沉,手臂不由得吃痛了起来,心中惊叹道没想着瘦弱的身躯之中居然有如此强的力气。浓重的腥红色的光芒和刺眼的寒光交织在了一起,向外迸发着阵阵气流,冲击着这闷热的丹房。

地面开始隆隆作响起来,我一阵惊讶,不由得心神一分。就在这个时候,手臂一紧,那峨嵋刺狠狠的压了下来。我急忙向旁边一侧,皓月便斜斜的扑到了前方。我急忙从怀中掏出一粒玉一般的事物,趁着皓月转身之际,从那巨大丹炉的火口投了进去,然后大吼一声:“百里申快退下!”

在一旁发呆的百里申急忙向出口奔去。皓月脸上陡露凶光,转过去扑向百里申。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丹炉里面似乎传来了沉重的哀嚎声,透过吼吼的炉壁,沉闷的回荡在这密不透风的房间中。

皓月的动作一下子迟疑了起来,他有些颤抖的回过头,紧紧的盯着那不停嚎叫的丹炉,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情。就在所有人惊讶之时,只听一声巨响,那硕大的丹炉的盖子居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开了,重重的摔在地上。皓月怪叫一声,猛地向后退了几步。而接下来的事情,让他彻底瘫软在地上——

一具浑身冒火的人从丹炉之中缓缓的爬了出来,它的身上向下流淌着浓稠的液体,就像是从泥浆之中爬出来一样。扭动着摇摇欲坠的头,带着低沉的嘶吼向着皓月慢慢的走过来。皓月瘫在地上,似乎想要努力的向后爬去,他张大着嘴,下颚在不停地**着,但是却叫不出声音,只能隐隐的发出一种像是什么东西卡在喉咙中的古怪的气息声。他挥动着手中的峨嵋刺,一股股火焰不停地砸在那人形的身上。但是那具人性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仍旧向他靠近着。

“没用的。”我突然开口道:“他只能用地府之中的魂火焚烧。”皓月听罢,眼神中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渐渐的,那具残破的尸体走到了皓月的面前,猛的伸出手,死死地掐住了皓月的脖子。火蛇一下子窜上了皓月的身上,眨眼之间便将那杏黄色的道袍点燃了。这时皓月仿佛才能出声音了一般,痛苦的嚎叫着,挥舞着双手,用手中的峨嵋刺一下一下的刺进了那人形的身体里。但是那人形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仍旧缓缓的进行着自己的动作。

只听咔吧一声,一声尖锐的惨叫过后,皓月的头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歪向后方,然后便再也没有声音了。峨嵋刺从他的手中滑落,戳在地上。那暴突的鱼眼失去了光泽,嘴角也流出了白色的泡沫。在那冒火的人形的手中,他就像一具残破的玩偶,在可怜的扭动着。

他死了,被拧断了脖子。

我冷冷的看着那高大扭曲的人形抓着皓月的尸体又缓缓的爬回到了依旧在燃烧着的丹炉之中,刺鼻的焦臭味风的从那股热浪之中窜了出来。里面的火光似乎泛起了一丝黑色,然后所有的火瞬间熄灭了,只剩下那滚滚而出的浓烟包裹着硕大乌黑的丹炉。

丹房之中突然变得格外的寂静,甚至有些压抑。诡谲的气氛在一点点的升级,糅杂着氤氲的尘埃,让人有些头晕。百里申迟疑的走到我身边,没睡醒一般的问道:“这就......结束了?”我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百里申跟了过来,急急的问道:“公子,你刚才往炉子里丢的东西是什么啊?”

“凝怨石。”我简单的回答道,

“那从炉子里面爬出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啊?”百里申又问道。

“昨天的那具人偶。”我冷笑了一声:“他以为将人偶烧了就能练出那凝结着怨气的丹丸,但是他不知道,我做的人偶,阳世的火是烧不坏的,反而会激起更强的怨恨。”

百里申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跟着我回到了地面上。我抬头看着那四周环绕着的干枯的树,觉得有些睁不开眼。突然感到这乱世之中的悲哀,人心的险恶。半晌,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淡淡的说:“走吧。”

天上的阳光似乎变得坚硬了许多,隐隐的,那条缝隙被大青石板重新的掩盖住了,或许再也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过的令人作呕的事情了吧。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5 23:31:00 +0800 CST  
第三十二话 四个故事(九)
我讲完了这个故事,喝尽了杯中的酒,突然感到了一丝寒冷。于是我裹紧了衣服。

“那个皓月,恐怕不是普通人吧?”薛先生问道。

我点了点头,长叹着说道:“估计他已经将自己的魂魄同那些鬼邪之物结合在一起了,才会变得如此神通。听说当今圣上也很信任他,才会让他炼制长生不老丹,所以他才会动此歹念。”

“皓月的家人都被皇帝下令处死了。”捕神在一旁突然沉闷的开口道。

“哦?”我一愣,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捕神叹了口气,说道:“当年皓月在长安的一个道观里面清修的时候,他的家人便被诬陷谋反灭了九族。当时他侥幸逃过一劫,所以对朝廷的怨恨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闵老伯用那桃骨左手拿过一只杯子,倒了一杯酒,说道:“最后一个该轮到我了,呵呵。像我这老骨头整天呆在这小小的院墙之中,有没有什么新鲜的故事咯。”

上官姑娘凑了过去,摇着闵老伯的胳膊说道:“那闵老伯就讲讲以前的故事吧。您当人偶师的时候的事情我们还不知道呢。”

“就是就是。”薛先生也跟着凑起热闹来了。

闵老伯面露难色,他沉吟片刻,有些为难的说道:“这......容我想想。”

“还需要想么?”一个沙哑的声音蓦地响起在院子当中,紧接着阴风大作,漫天的瓦砾沙石席卷而来,夹杂着浓重的怨气。众人互相对视,眼神之中尽是不解和惊慌。如此强大的怨气竟能冲破这影子构成的结界。所有人的神经全部紧绷了起来,纷纷站了起来。上官姑娘伸出手想要收回这影子支撑的阵法。但是,还未等她做出任何动作,那些影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斩断了一般,化成碎屑散落在地上。

外面的环境一下子清晰了起来,许许多多模糊的黑影挤在着窄窄的院子之中,而在门口处,则是一个周身包裹着黑色长袍头戴斗笠的人。虽然看不清楚面容,但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出息的气息,我很快的认出了他是谁,同时感觉就像吞下了一块冰一样,寒意从胸前散开,蔓延全身。

我咬着牙,低低的说道:“鬼谷仞,你来做什么。”

鬼谷仞低低一笑,用他那一贯的语气嘶哑的说道:“季公子,你们可真有雅兴,居然在这鬼门洞开之日聚在一起讲故事,难道是闲来无事的消遣之举么?”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薛先生突然怒吼了起来。我一愣,却发现薛先生的眼中充满了怒火,一张脸涨得通红,似乎随时都会爆发开来一样。

鬼谷仞从斗笠下面打量着薛先生和这些人,然后幽幽的说道:“没想到薛先生和上官姑娘也在这啊,看起来今晚定时相当的热闹了,不知鄙人来的是不是时候。”

“你来做什么?”薛先生怒吼一声,双手猛地挥出,那油灯之中绿色的火焰登时腾空而起,缠绕成一股狰狞的火蛇,昭晃着那诡绿的毒牙,向着鬼谷仞咬去。没想到鬼谷仞仅轻轻一挥,那蛇便瞬间化作一团黑雾烟消云散了。薛先生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不由得后退一步,脸色变得惨白。

“鬼谷仞,你想做什么?”我举起了手中的破魔剑。鬼谷仞似乎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笑着对我说:“季公子,我今天来可不是来惹是生非的,而是按照约定来取我的一样东西的,所以,各位的敌意不要那么重啊。”

我丝毫不敢松懈,死死的盯着他问道:“你的东西?这里好像没有什么属于你吧。”

鬼谷仞笑了。在一片黑暗之中,他的笑声听起来有一种然人不寒而栗的感觉,就像是冰凉的蛇游走在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所有的人都警觉的盯着这个如同鬼魅的人,不,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这个小院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谁都没有做声。只有鬼谷仞那低低的笑声,回荡在那些黑色的人影中。死一般的恐惧在一点点的升级,终于,鬼谷仞停下低笑,伸出那干枯细长的手指,缓缓的说道:“那你们就要问他了。”

目光沿着那根干枯的手指,渐渐的移动着,然后所有的人睁大了眼睛。闵老伯一脸木然的看着鬼谷仞,脸色惨吧,瑟缩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我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去向闵老伯问道:“闵二叔,他在说什么?”

闵老伯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他紧紧的闭着眼睛,整个人在微微抖动着,那条桃骨假肢也发出了不安的碰撞声。然后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神中却充满了无奈和哀伤,他颤抖着说道:“该来的,终归要来的。鬼谷兄,没想到你真的会如约而来。”

鬼谷仞干笑一声,淡淡的说道:“是啊,三十年之约,今天也算是到头了。”

“你们究竟是在说些什么?”我突然感到一阵恼火,冲着鬼谷仞大吼道:“你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把话说明白!别在这里打哑谜!”我只感觉我的头在嗡嗡的响着,眼前全是金星。闵老伯拉了拉我的袖子,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不与他争论了,也许这就是命吧,也就随他去吧。”闵老伯的神情突然变得异常平静,他看着鬼谷仞那模糊地身影,淡淡的说道:“我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也知足了,你也就别为难他们了。你的东西,我还给你就是了。”

鬼谷仞“哼”了一声,低沉的说道:“没想到,你的性格一点都没有变。这也难怪......”话音刚落,就见他整个人就像一团浓雾一般掠了过来。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在这一片黑暗之中,仿佛隐隐的传来一声什么东西折断的声音,还有一丝沉闷的哼声。然后便如狂风掠过一般,巨大的力量撕扯着身体。我几乎站不稳,只得用力的稳住自己的脚步不让自己跌倒。

黑雾瞬间退去,小院又出现在眼前。但是院子里那些黑色的人影却如同漩涡一般的挤出窄窄的院门,向着某一个方向呼啸而去,而鬼谷仞的身影则已经远离在黑夜当中了。他的手中似乎多了什么东西,依稀的看不清楚。然后他那鬼魅的声音钻了过来:“我们后会有期了。”说罢,整个人带着一阵黑色的旋风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院子之中那诡绿的光仍旧在静谧的笼罩着,不时被似有若无的风吹得有些摇摆。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似乎所有人都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耳边似乎仍旧回荡着鬼谷仞那阴冷的笑声,溶解在不合时宜的寒风中。

“啊!——”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5 23:32:00 +0800 CST  
上官姑娘的尖叫划破了着令人讶异的气氛。我们回过神来,想她看去。只见她浑身颤抖着,掩着嘴,脸色惨白的说不出话来。我们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急忙向闵老伯看去,然后不由得惊呆了。

闵老伯歪在椅子上痛苦的紧闭双目,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而他的那条桃骨假肢,则被连根扭断不见了踪影。鲜血从那断肢的伤口之中汹涌而出,染红了衣衫。我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然后急忙扑过去,试图止住那滚滚而出的鲜血。但是,无论我怎么样努力,汩汩而出的鲜血仍旧在喷涌而出。我的手脚冰冷,看着闵老伯气若游丝的样子,我的心像是被谁狠狠的攥住了一样,胸口一阵烦闷。

“闵老伯!闵老伯!”上官姑娘不由得悲从中来,哭着摇晃着闵老伯。然后看着我,吼道:“季公子你快救救他,你快救救他啊!”

我几乎可以听到我口中牙齿被咬碎的声音,血腥味一下子从嘴里涌了出来。我几尽麻木的摇摇头,喃喃的说道:“没有用的......拥有桃骨之人阳寿尽则魂飞魄散......老伯他......没得救了。”说罢,蓦地悲从中来,眼眶一阵酸胀。

闵老伯微弱的睁开眼睛,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对上官姑娘说道:“别哭了,我本就应是将死之人,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还能认识你们几个......我死而无憾了......”

“老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官姑娘都哭成泪人了,紧紧的握着老伯那冰冷的手。

闵老伯长叹一声,喃喃的说道:“唉......我这桃骨假肢,本来就是那鬼谷仞所有......三十年前鬼门事件......那是他也是一名人偶师......那之后......一切都变了......这就是天意吧......”老伯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然后突兀的断裂在空荡的夜空之中,他的身体也渐渐的冰冷了起来。浑浊的眼睛无神的大张着,看着天上那轮惨白的圆月,再也无法合上了。

他死了。

这个夜晚中的小院变得格外的不真实,我只感觉一阵头晕。百里申在一旁泪流满面的说不出话来,捕神则惊讶的看着这萧索的一幕,似乎被今晚发生的事情感到无法理解。薛先生则呆若木鸡的站在一帮,双手及握着微微颤抖。只有上官姑娘伏在闵老伯的尸身上低低的哭泣着。

一阵青烟从闵老伯的尸首上渐渐腾起,扩散到空中,然后扭曲着撕裂成碎片,消失在乌墨一般的空气中。我低沉的说道:“二叔的魂魄散了,我们还是让他入土为安吧。”上官姑娘慢慢的站了起来,满脸泪痕的注视着那张苍老的面容,痛苦的点了点头。

天上的满月被乌云遮盖住了,一瞬间,似乎被染得血红。

清晨如期而至,是一个阴沉的雨天。小雨淅淅沥沥的飘洒下来,堆积在院落之中的木料散发着潮湿的味道。我们将闵老伯冰冷的身体用雨布盖好,抬了出去。临走的时候我突然转身打量着这个有些冷清的院落,心中百感交集。然后心情沉重的走了出去,关上了那扇沉重的铁门,发出了悲伤的呜咽声。

我们将闵老伯葬在了王城偏僻的后山上,一座矮矮的坟包孤零零的竖立在荒凉的山上,白色的纸钱飞扬在蒙蒙细雨中。恍惚间我似乎回到了宁州,回到了我父亲的坟前。雨水流进了眼睛中,生生的痛了起来。漫天的灰色笼罩着孤单的山岭,时不时有鸟类从空中划过,带来一阵哀鸣。

百里申为我打起了伞,默默地站在我的身后。薛先生搀扶着已经悲痛欲绝的上官姑娘,脸色凝重的看着坟前那被雨水浸湿的木牌。上面简单的写着“闵二叔之墓”,那黑色的墨迹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氤氲。而捕神则站在我身旁,一言不发。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捕神,轻轻的问道:“你怎么了?”

捕神摇了摇头,压着嗓子说:“那个黑衣人是谁?”

“掠魂师。”我咬牙切齿的说道:“一个恶贯满盈的人。”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我紧了拳头,指甲扎进肉里,渗出了隐隐的鲜血。

“其实不是这样的。”薛先生突然说道。我回过头,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问道:“薛兄,你说什么?”

薛先生叹了口气,说道:“我认识闵二叔的时间比你们都早,其实,闵二叔从前就和我说过鬼谷仞那个人。他们曾经是师兄弟,也是那个时候最出名的两名人偶师。”

我闻言一震,心脏猛地沉了一下,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鬼谷仞曾经是人偶师?”

薛先生点点头,一张落寞的脸隐藏在斗笠的下面。他继续幽幽的说道:“闵二叔在洛阳,而鬼谷仞的行踪不定。三十年前的一天,鬼谷仞突然到访,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两个人好像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闵二叔失去了一条胳膊,鬼谷仞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桃骨给二叔装上,并约定三十年之后回来索取。其实后来二叔才知道那是的鬼谷仞已经不是人偶师了,不知道他为什么彻底魔化成了邪恶的掠魂师。而三十年前的那次事件,我怎么问二叔都不肯说,也许是他心底最脆弱的一块回忆吧。”

“是鬼门事件。”我木然的说道:“鬼谷仞对我说过,二叔是因为鬼门事件才丢了一条左臂的。”

薛先生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鬼门事件?从来没有听二叔说起过。”

我叹了口气,说到:“恐怕事情的原委也只有鬼谷仞这厮知道了。”然后我转过身对薛先生说道:“那我们就此别过吧,劳烦薛兄将上官姑娘送回住处吧。”

薛先生点了点头。

我看着捕神,淡淡的说道:“喂,你先把要抓我的心思放一放吧,等我手刃了鬼谷仞那恶贼之后,随你处置。”捕神看着我,愣了一下,然后缓慢的点了点头。我无奈的一笑,便和百里申向身下走去。

雨似乎更大了,黑压压的乌云压了下来,滚滚雷声回荡在空旷的天际,就像是谁的怒吼。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5 23:32:00 +0800 CST  
第三十三话 蛊(一)
连着下了几场雨之后,洛阳城里显得有些狼狈,到处都是污泥和积水。www.道路两旁门可罗雀,偶尔会有传从战报的人快马加鞭的冲进来,在马蹄之下溅起水花,然后便消失在接到的尽头。平日里在街上漫无目的闲逛的公子们也不知去向,想必是躲在家中无聊的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吧。

而我的生意也被这夏日中毫无征兆的雨给搅得一塌糊涂,每天只能现在家里喝着酒,无所事事的看着那落满厚厚灰尘的古卷。闵二叔的事已经渐渐地过去了,虽然回想起来还是有一阵难过和气氛,不过,把自己弄得终日哀伤不是我的风格,所以也就淡了些了。

日子还是要过的。

这绵绵的阴雨竟然下了三天,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烂的气味,就像是被水泡过的货仓,让人不禁联想起那绿色的青苔。第四天的时候,雨终于停了,虽然天空还是很阴沉,不过已经隐约可见阳光了。我百无聊赖的走出房门,呼吸着雨后特有的清新的空气,整个人都感觉舒爽了起来。

百里申搬着一摞脏兮兮的书从书房钻了出来,看到我站在那里,急忙嚷道:“公子,书房太脏了,您真的要吧所有的书全部找出来么?”

我白了他一眼,悠悠的说道:“那是当然,不要抱怨,赶紧把事情做好。”

百里申苦着脸又钻了回去。我笑笑,然后叹了口气,回房换了身衣服便出门了。在家里闷了三天,我已经感觉到浑身不舒服了。要是再不出去转转,恐怕我会疯掉的。没办法,我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大街上三三两两的有了一些平日中熟悉的纨绔子弟们,在这透着水汽的城市中闲逛着。我漫无目的的走了一圈,然后走上醉月楼。小二见我来了甚是高兴,便将我引到了二楼的老位子,然后对我说:“季公子,您的朋友已经等您多时了。”

我的朋友?我疑惑的看着小二。小二也疑惑地看着我说道:“是啊,确实是季公子的朋友啊。”然后便打着哈哈下楼了。我向那个座位看去,果然已经坐了一个人。高大的背影遮住了一大片空间,我叹了口气,走了过去坐在他的面前,淡淡的问道:“今天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捕神笑笑,说道:“下了三天的雨,今天好不容易放晴,我知道你是一定会来的。”我白了捕神一眼,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抬起头问道:“然后你在这里等我,有什么事么?”

捕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外面依旧有些阴沉的绵延起伏的屋顶。然后转过头,低低的说道:“不知公子是否记得我们前些日子在去安郡的路上遇到的那四个羌人?”

一提到那四个羌人,我神色一凛,心中开始浮现气一小团阴云来。我放下手中的酒杯,点了点头,说道:“我记得。那四个羌人不是说要来王城做生意么?他们怎么了?”

捕神盯着我,面色凝重的说道:“那四个羌人确实到了洛阳,但是......”捕神迟疑了一会,然后沉重的说道:“其中三个人死了。”

“哦?”我心中一惊,但表面仍不动声色。死了三个,那应该还有一个啊。我**着手中的酒杯,心中若有所思的回忆着那四个羌人呢。那四个羌人是之前的一次事件中我和捕神在前往安郡的途中在一个驿站遇到的四个神秘的人,三男一女,从始至终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坐在阴冷的角落里面静静的吃着菜。但是那四个人却被一种奇异的气息所笼罩着,不像是死人之气,而是一种别的,说不出来的气息。

“公子难道知道些什么?”捕神看着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说:“暂时还没有,只是觉得那四个人有些问题。他们来洛阳肯定不仅仅是为了做生意。对了,死了的三个人,是不是是那三个男人?”

捕神有些惊讶的看着我,然后点了点头,说道:“那个女人失踪了。”

“这就对了。”我冷笑一声,喝尽了杯中的酒,然后对捕神说:“这件事情比想象中的要麻烦的多,捕神,你带我去看看那三个人的尸体吧。”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5 23:34:00 +0800 CST  

“这......”捕神面露难色,似乎有什么隐情。许久,他迟疑地说道:“恐怕......不太好。”

“为什么?”难道尸体已经被府尹烧掉了?”我问道。

捕神急忙摆了摆手,解释道:“那倒没有,只是......尸体惨不忍睹。”

我淡淡一笑,有些谐谑的说道:“我说,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干嘛的了?多么惨不忍睹的尸体我没见过?这个你自不用担心,我只是想看看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然后我语气一转,正色说道:“我感觉这里面有蹊跷。而且......”我斟酌着语句:“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捕神低头沉思了一阵,说道:“好吧,那事不宜迟,就请季公子随在下来吧。”

我一口酒喷了出来,差点跳起来指着捕神的鼻子吼道:“你怎么每次都是这样急性子啊啊?我连一壶酒都没喝完呢!”

但捕神却一脸凝重的对我抱拳说道:“事关紧急,请公子理解。”

我的头有些晕,看着捕神那张板得根木头一样的脸,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有气无力的说道:“好吧,那你没办法。走吧。”

“多谢公子。”捕神脸上浮出一丝笑容,便和我一同离开了醉月楼,向郊外的义庄走去。

外面仍旧是阴阴的,适才还能零星见到一些阳光,而现在,连阳光都看不见了。天上的乌云堆积着,就像是从棉被中拆出来的破败的棉絮,肮脏的铺满在天空之中。我和捕神风风火火的向城郊赶去,我也无暇发牢骚了,严肃的问捕神道:“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吧。”

捕神一边走一边说道:“事情要从昨天晚上说起了。”然后脚步似乎放的缓慢了些,我知道事情应该不会很短。捕神深吸一口气,似乎回忆起来什么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了,他略带颤抖的说道:“昨天晚上吧,城东的客栈老板风风火火的来衙门哭号,说是他们客栈出事了。我带着几个捕快急忙赶了过去,那老板好像已经被吓的神志不清了,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不过我还是勉强听出了个大概。原来几天前来了几个外地人,说是来做生意的,老板看他们木木讷讷的,心想也不是什么坏人,就让他们住下了。说也奇怪,这几个人每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出来默默地吃着,而且专选最僻静的角落,也没见过他们做什么生意。老板觉得很奇怪,但是他们的房钱却天天不差,所以老板便不再多问了。差不多过了三四天吧,那几个人却反常的一整天没露面。老板这时才开始起了疑心,便让小二上楼看看怎么回事,但是发现们从里面反锁着,而且里面隐隐的飘出来一股臭味。老板觉得不妙,便撞开了门,之后眼前的景象几乎吓得老板把五脏六腑吐出来。”

“那些人一定死的很惨吧?”我淡淡的问道。

捕神点点头,说道:“是啊,听老板说的乱七八糟的,我以为他在胡编乱造。结果刚走到客栈门口我就闻到了一阵浓烈的腥臭味,就像是腐烂的鱼一般,混合着浓浓的血腥。我几乎呕出来,不过我还是强忍着上了二楼,打开门一看,我也差点昏过去。太惨了......”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5 23:34:00 +0800 CST  
“具体一点。”我饶有兴致的问道。

捕神脸色铁青着看了我一眼,似乎不愿说出所看到的内容,只是低低的说道:“等下公子看到就明白了。”

我歪了歪脑袋,说道:“好吧,还有多远?”说实话在洛阳城中生活了这么久,义庄这种地方我还是第一次去。虽然我和尸体打交道的时间要比捕神这样的官家之人多得多,但是,仅仅局限在我的宅子中。而义庄,则是生与死的结点,阴气非常浓重。向来我很避讳这种地方,不过既然捕神执意要求,我也就去走一趟吧。

捕神指了指前面,说道:“就快到了。”我抬头一看,原来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走到了洛阳城的北郊。前面墨绿色的树林中,隐隐可以看见一间比城中住宅略大一些的房子,静立在那里,散发着阵阵朦胧的雾气。我不禁皱了皱眉头,跟着捕神快步走近。

才走到门口,便觉一阵强烈的怨气从里面涌了出来。像是千斤的重物压在我的身上一般,有点透不气起来。这怨气并不像是普通的那种枉死之人怨气,而是混杂着一种其他生物的怨气在里面,似乎在相互纠缠撕扯着。捕神看出了我的脸色不大好,轻轻地问了一句:“公子不要紧吧?”我紧锁着眉头摇了摇头,然后示意他开门。

单薄的木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了,里面的景象有些模糊不清,昏暗的光线被四周浓密的树林所遮挡着,艰难的照射进这个不算宽敞的房间,却显得更加的阴森了。我缓缓的走了进去,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把椅子孤零零的靠在墙角,上面落满了灰尘,想必很久没有人坐了吧。不过想想,谁会呆着没事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坐着。

而屋子正中央,是并排摆着的大大的桌子,上面用灰白色的麻布盖着,可以隐约看出是三个干瘪的人的形状。我低沉的问道:“这就是那三个惨死之人么?”

捕神走到我身边,点了点头,带着强烈的厌恶的感情说道:“公子要不要看呢?”

不知怎么,我的心中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乱,好像是千万只虫蚁在爬一样。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淡淡的说道:“掀开吧。”捕神走过去,用微微颤抖的手抓住白布的一角,然后猛地掀了起来。浓重的腐烂的味道一下子冲了上来,我掩住口鼻定睛一看,然后心脏像是被谁打了一拳一般。

三具瘦小的尸体夸张扭曲着躺在桌子上,几乎已经没有人形了。尚未凝固的脓水沿着桌子不停地滴在地面上,身上干瘪的如同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样,尚未腐烂殆尽的皮肤紧紧的包裹在惨白的骨头上,里面清晰的透着暗紫色的血管似乎,而且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着。尸体的眼球暴突着,牙齿狰狞向外面翻着。而最令人发指的,则是他们的腹部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过一般被蚕食成了一个巨大泛着肉红色的空洞,内脏不翼而飞,边缘的皮肉向外垂着,布满了被是咬噬过的痕迹。似乎还能感到那扑面而来的夹杂着腥臭的温热。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酸液猛的冲了上来。我紧紧的咬紧牙关克制着自己,而捕神则早已扑到外面狂吐不已。我死死的盯着那具尸体,浑身突然不舒服起来。虽然尸体对我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但是如此惨烈的死状,我却是第一次看见。他们的眼睛中似乎家在这浓烈的怨恨和不甘,我不由得别过头去,走出了义庄。

天越发的阴沉了,似乎又要下雨了。潮湿的空气开始压在我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格外的不舒服。捕神已经停止了呕吐,他用手扶着一棵树,支撑的站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我走过去,轻轻的说道:“真的是很惨。”

捕神回过头,脸色惨白的盯着我,虚弱的问道:“季公子看出了什么名堂没有?”

我摇了摇头,说道:“暂时还没有,我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他们不是死于外力,而更像是被身体里面的什么东西吃光了内脏,然后那些东西再破腹而出......”我说着说着,不由得停了下来。一个念头深陷在我的脑海里,然后我突然抬起头,看着捕神,缓缓的说道:“我们忘了一件事情......”

捕神看着我变换的神色,一愣,然后眉头渐渐舒展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对啊,他们是羌人......难道说......”

我点了点头,然后严肃的说道:“恐怕我们要做的就是快点找到那个不见了的女人,否则整个洛阳都会遭灾的。”然后扭头注视着那散发着阴气的义庄,低沉的说道:“捕神,今日子时,你带四个死囚过来。”

捕神一愣,问道:“死囚?为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有些诡谲的笑道。捕神看着我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有些惊诧的打量着我。

我打开折扇轻摇几下,冷笑着说道:“在找到那女人之前,我们先处理一点别的事情。哈哈哈哈哈.....”我突然爆发出一阵连自己都说不出由来的歇斯底里的狂笑,但是在这狂笑之中,我的内心却感觉到一阵隐隐的恐慌。我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陌生,但是却停不下来心中的狂喜,四周似乎又变得血红。

半晌,我终于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的对愣在那里的捕神说道:“我们走吧,我要回去准备一下,晚上不要忘了那件事。”

捕神木然的点了点头,眼神中似乎对眼前的我充满了陌生。我心底一阵无端的恐惧和莫名的烦躁,讪讪的对捕神笑了笑,然后便逃一般的转身走开了,留下捕神站在原地。

四周的景物在我飞快的行走中变得有些模糊,我努力的让自己不去想那件令我感到作呕的感觉,牙齿被我咬的咯咯直响。这种狂喜的感觉发生得越来越多,我也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就连此刻我握紧的手都在不停的颤抖。我努力地甩甩头想要让自己清醒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映入我的眼帘。我不由得猛的停住脚步,打量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然后一丝笑容从我的嘴边荡漾开来。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5 23:34:00 +0800 CST  
第三十四话 蛊(二)
到家的时候天色依旧阴沉,空气之中弥散着重重的水汽。

百里申见到我回来了,感到很惊讶,他问道:“公子怎么才回来啊?刚才有个人来找你做生意了。”

我一面往房间里面走,一面问道:“哦?是什么样的人啊?”

“是一个怪里怪气的女人。”百里申嘟囔着说:“好像不是这边的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子怪味,像疯子一样。”

我停下脚步,然后心中冷冷的笑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了。今天关门,不做生意。”然后转过身对百里申说道:“今天晚上恐怕会不太平,你在家里把门关好,无论有什么声响都不要开门就是了。”

百里申瞪大了眼睛,有些害怕的问道:“啊?......公子......不会出什么事吧?那您......”

“我去半点事情。”我平静的说道:“死了几个羌人,恐怕有变故。”

“羌人?”百里申奇道:“刚才来的那个女人似乎也是羌人打扮啊。”

我狞笑着说道:“是啊,我已经猜到是她了。”百里申被我突然变化的神情吓了一跳,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我耸了耸肩,平静的说道:“没什么事了,你退下吧。”百里申愣愣的看着我,然后一脸担忧的回到了房中。

我站在阴沉的庭院之中,突然感到了一阵烦闷。于是坐在石椅上,看着门外那深巷之中偶尔经过的路人,然后抓起石几上的酒壶向嘴里猛的灌了进去。辛辣的液体猛的冲进了鼻子里,我不由得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我几乎睁不开眼睛,那种隐隐的恐惧开始在我的心头一点点的散开,仿佛每呼出的一口气都是冷的。我将酒壶狠狠的摔在地上,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那可怜的酒壶裂成了无数的碎片。我弯着腰,用手紧紧的攥着胸襟,不停地战栗着。

耳边隐隐传来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在低低的吟唱着鬼魅的话语。燥热的风吹起在这个湿闷阴沉的下午,形状怪异的乌云翻卷着堆积了过来。我抬起头,迷茫的看着天空中的一片花白,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恐惧和不安的感觉渐渐的消退了,我站起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地上被我摔碎的酒壶,不由得感到一种能惋惜。不管将来怎么样,至少现在还是一切正常的。我这样想着,然后回到房间里,躺在榻上和衣而卧,闭目养神起来。却觉得心神不宁起来。

那个女人来找我做什么?

然后如同飞火一般,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猛的坐起身,那诡异的想法在我眼前飞快的旋转着。我环视四周,然后目光停留在房梁上的一个角落。

一团巨大的黑影在那里缓缓的蠕动着。

我心中一凛,不动声色的离开房间,正巧遇到百里申从房间走出来,我对他招了招手,在他耳边低低的说道:“去给我准备二升黄酒,越快越好。”百里申虽然面露疑惑,但是看到我严肃的神情,便不再多问,急急的奔向灶间。我也转身去书房取来破魔剑,然后百里申捧着一竹筒黄酒跑了回来。我接过竹筒,对百里申说:“回到房间去,紧闭房门。”百里申微微一颤,急忙紧闭着嘴巴跑回了房间。

我回到房间里,轻轻的关上了门窗,从怀中掏出黄符贴在门窗之上。然后咬破食指,将血滴在那竹筒之中。黄酒的味道融合淡淡的血腥味一下子冲了上来。房梁上那图案黑影开始不安的躁动起来,并发出了低低的叫声。那叫声诡异可怖,就像是几万只虫蚁发出的吱吱的叫声,让人不由得汗毛倒竖。

我抬起头看着那团黑色令人作呕的东西,然后猛的纵身跃起,将手中的竹筒对准那团黑色的事物一挥,里面的黄酒泼洒到了它的身上。只听一声痛苦的惨叫,那堆黑色的东西顿时疯狂的扭曲了起来,然后从房梁上滚落了下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我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就像是一只被放大了的蛆虫一样,晶莹柔软的身体上面布满了暗黑色细细的纹理,表皮之下可以看到缓缓流动着的淡黄色的脓液。它的周身被一团黑色的浓雾包裹着,肥硕的身体在不停地拉伸弯曲的蠕动着。我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然后挥手掷出两张符咒,符纸穿过那团黑雾猛的贴在了那怪虫的身躯之上。那虫子登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臃肿的身体高高的竖起,似乎比我要高出整整一头。最令我惊奇的是那虫子的前端竟然慢慢的伸出一张布满利齿的嘴来,狰狞着此向我扑了过来。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5 23:36:00 +0800 CST  

冲天的臭气瞬间扑面而来,我一个闪身绕到那虫子身后,然后顺势抽出破魔剑,深深的刺入了那如同水囊一般的事物。黏液顿时奔涌而出,那虫子极端的扭曲着,然后外面的表皮渐渐撕开,一团黑雾从它身体里面喷涌而出,惶恐的想要逃出这房间。但是,那图案黑雾刚刚接触到贴着黄符的门,便像是被融化一般的瓦解了。我伸手燃起那绿色的火焰,那张干瘪的虫皮和地上令人作呕的黏液都被这绿色的火焰包裹着,渐渐的烧成一缕黑烟。火光退去,房间里面洁净如初。

我将破魔剑入鞘,然后撕下门窗纸上的黄符。那咒符离开呗扯下之后便如同散沙一般变得粉碎。我嘲笑般的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然后打开门,让清新的空气涌进房间,那股腥臭味也随之渐渐的散去了。

这时百里申才战战兢兢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不安的问道:“公子,刚才是什么声音?”

“我们险些被人算计了。”我嗤声的说道,转过头冷冷的看着房间里面那一团阴冷,像是对什么人说道:“居然敢算计我,你会后悔终生的。”然后拂袖离开,走出院门门,顿了顿,对百里申说道:“晚上千万不要出门,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哦。”百里申点了点头,担忧的问我:“公子要去哪里?”

“捉鬼。”我含混的回答道,然后快步离去。

我回到了醉月楼二楼的角落,无所事事的等待着天黑。面前的酒续了一杯又一杯,随着天色渐渐阴沉,四周的人开始稀少了起来。最后当夕阳抹去最后一丝色彩的时候,整个二楼已经彻底空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小二无聊的走上来,坐在我的面前,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我突然感到一丝烦躁,扭头看向窗外,就着这时,黑夜之后一忽有一条身影一闪而过,夹杂着浓浓的怨气。我一下子精神了起来,扭头对小二问道:“你刚才看到外面有什么了么?”

小二在兀自数落着酒楼老板如何不看重他,被我这一喝,有些木然。我皱了皱眉头,低沉的又问了一遍:“你刚才有看到外面什么东西过去了么?”小二茫然的看着我,摇了摇头。我抓起破魔剑直接从二楼翻了下去,然后四下打量着那条黑影。而那条黑影似乎在等我出来,居然躲在房梁上,那明晃晃的眼睛在一片漆黑中显得格外醒目。然后,就像是敏捷的黑猫一样,一下子窜到了别的房梁上,就这样一跳一跳的消失在黑夜中,我急忙快步跟上去。而那黑影却像是刻意的戏弄我一般,始终同我保持着相同的距离,还时不时的转过头用那双幽暗的眼睛看着我。我心中突然一阵怒火,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紧紧的跟着那个如同鬼魅的东西,犹如两条影子,穿梭在夜幕之下的王城之中。

周身突然渐渐的觉得寒冷了起来,视野似乎也变得有些狭窄了。我猛的停下脚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幽静的密林之中了。四周都是形状诡异的树,狰狞着冲上黑色的夜空。而那夜空也仿佛并不宁静,隐隐的透着一丝血红色惨淡的光。静谧的空间里幽暗的闪动着绿色的鬼火,就像是地府中游荡的怨灵一般。而那黑色的影子,不是在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只有低低的晚蝉鸣叫响起在空旷的山林之中。

我慢慢的向前走着,似乎感觉这里不像是熟悉的空间一样,而且连季节都不对。走步之间居然会猜到已经风化的枯叶,沙沙作响。而刺骨的寒意不时涌起,一阵阵的卷过轻薄的衣衫。在那密林的深处,似乎有无数双怨恨的眼睛在死死的盯着自己,让人不寒而栗。

我不由得警觉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剑,伺机而动。这是,前面站着一个人,高大的身影在夜色之中显得有些突兀,却异常的熟悉。我走近几步,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然后低低的问道:“捕神?我不是让你带几个人去办那件事情么?你怎么在这里?”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5 23:36:00 +0800 CST  
眼前的捕神似乎有些奇怪,好像没有听到我说话一样,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紧紧地盯着我,眼睛睁得溜圆,布满了血丝,似乎要从眼眶中爆出来一样。

我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要是错过了时机......”我突然停住了,然后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人。捕神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他的整张脸上居然透着黑紫色的淤青,惨白的嘴唇死死的闭着,上面龟裂的纹理清晰可见。而他的眼神却格外的涣散,就像是一个活死人一般。

“捕神?”我大声吼道。眼前的人丝毫没有反应。我向前走了两步,这是捕神开始活动了起来,他僵硬的举起两只手,直直的向我扑了过来。那混沌的眼神中却陡露杀气。我急忙闪到一边,躲过了捕神这灵力的一击,然后怒吼道:“捕神你疯了?”

捕神似乎根本听不见我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想要攻击我。最后居然抽出了刀,凌厉的向我挥了过来。我只得抽出破魔剑来挡住这力道凶狠的攻击。

刀刃撞击在散发着寒意的长剑上,我虎口被震得一阵发麻,长剑险些脱手。而那滚滚的寒光空罩住了捕神,这人却一愣,居然畏缩的后退了几步。我皱着眉头看着这个行为古怪的捕神,然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情。我冷笑一声,手中的剑突然变得凶狠了起来,招招带着杀意的想这个捕神攻击过去。捕神被我诡异的攻击弄得猝不及防,只能稍适抵挡几下便被我一剑刺进了咽喉。

黑色的血一下子喷了出来,然后捕神整个身体就像是融化了一般,化作一滩黑色的泛着泡沫的腐液黏在地上。我手气长剑,然后四处打量着这个奇异的丛林。鬼火似乎黯淡了一些,天上红色的光芒也似乎隐去了。整个地面仿佛像是漂浮在水波上一般,轻微的摇动着。漆黑的树影沙沙作响,然后在那密林深处,蓦地爆发出一个妇人凄厉的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声响彻山野,飞鸟被惊得成群飞起,黑压压的笼罩住了天际。

令人不安的杂音渐渐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远处急速的向我飞奔而来。地上落叶被碾碎的声音不绝于耳。我伫立在原地,侧耳倾听着。声音是从我的身后传来的,而且越来越近了。就在那个东西要碰触到我的时候,我猛的转身,手中的两张咒符瞬间掷出。只听一声怪叫,一团黑雾一下子土崩瓦解一般的扭曲着扩散开来。然后地面开始隆隆的震动起来,如同千军万马的轰鸣声震动着身边的每一寸空气。蓦地,突如其来的黑暗就像是有着血盆大口一般,吞噬掉了整个空间。

周身一下子坠入了一片黑暗,死一般的寂静。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紧闭着眼睛,仔细的分辨着四周任何一点微弱的声响。在这漆黑的空间中,时间也仿佛静止了一般,隐隐的传来了蜂鸣一般的声响。我突然睁开眼睛,用手在腰间捏出两枚银针,猛的掷了出去。

高亢的惨叫声伴随着如同水囊被戳破的声音,四周的黑暗开始颤抖了起来。我抽出破魔剑,在耀眼的寒光中,浓密的黑暗像发出布匹撕裂的声音,随即那黑暗便如同破碎的瓦片一样瓦解开来。细小的碎片飞溅到我的脸上,瞬间冰冷的融化了。待所有黑暗全部退去,夏夜门儿再度席卷而来。睁开眼睛,发现我已经站在了北郊的入口处。

时已将晚,快到子时了。我整理了一下衣衫,信步向那荒郊之中走去。借着明亮的月光,那条嶙峋的小路蜿蜒崎岖。不久,那阴森的义庄便出现在眼前了。捕神高大的身影焦急的走来走去,看见我来了,急忙迎了上来,埋怨的问道:“公子怎么才来?在这种地方我都吐了好几次了。”

我淡淡的一笑,说道:“刚才遇到点事情耽搁了。对了,人带来了么?”

捕神点点头,向身后指去。义庄之中昏暗的点着蜡烛,在那跳动的火光之中,我看到四个形如枯槁的身影木然的坐在墙边。然后捕神转过身,疑惑的问我:“公子为什么要我带死囚前来?”

我神秘的笑了笑,说道:“一会你就知道了。”然后便走进了阴冷的义庄。

义庄之内火烛幽森,浓重的阴气包裹着昏黄闭塞的空间。正中间的桌子上,那三个扭曲可怖的人形仍旧静静的躺在白布的下面,似乎比上午的时候更加突兀了。我绕着桌子走了一圈,然后停在那四个被蒙住眼睛,在墙边瑟瑟发抖的死囚面前。他们的衣衫破烂,身上遍布这凝结的疤痕。

“你们都是死囚么?”我蹲了下来,轻轻的问道。

那四个人听到声音,似乎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们慌乱的点着头。我站起身,看着他们。捕神走到我身边,疑惑的问道:“公子,您这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啊?”

我笑了一声,对捕神眨了眨眼,说道:“一副毒药。”话音刚落,隐隐的就传来打更人敲锣的声音,子时已经到了。外面猛的圈起一阵猛烈的阴风,吹得义庄破烂不堪的门窗发出了不安的躁动。那盏微弱的蜡烛也被撕扭着,庄内一下子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我转头看了一眼那长桌上的尸体,冷冷的自言自语道:“子时了。”然后猛的回手抽出捕神腰间的佩刀,时间寒光一闪,手起刀落之间鲜血四溅。捕神不由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再定睛看去,眼前的四个人已经歪倒在地上,鲜血从颈部细细的刀口喷涌而出。而墙上四溅的鲜血在这灰暗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狰狞。

捕神似乎回过神来,他转向我,怒目圆睁的呵斥道:“你这是干什么?”

“反正他们是死囚,也是将死之人,我早一点送他们往生,免得他们在那大牢里受皮肉之苦。”我擦拭干净了刀上的血,伸手递还给捕神,淡淡的说道。

捕神愤怒的接过刀,气的浑身颤抖的盯着我,同时脸上也浮现出一种浅浅的抵触的神色。这也难怪,他是第一次见我杀人,而且出手阴损毒辣,一刀毙命。半晌,他才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你的手真够狠毒的了,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杀人可以这样迅速的。你要我带着几个死囚来这里,就是为了显示你的伸手么?”

我浅淡的摇了摇头,笑而不语,然后挥手熄灭了那微弱的火烛。惨淡的月光照射进了这寒意十足的义庄以内,在这骤然增多的尸体的渲染下,气氛变得有些耸人。捕神浑身不舒服一般的扭动了一下,嘶哑的问道:“季公子......”喉咙中却如同堵住了一般,声音闷在了胸腔之中,显得有些古怪。

我示意捕神不要说话,然后拉住他退到了一边的角落,低低的说道:“等下看到了什么的话千万不要出声。”捕神盯着我,脸色有些惨白的点了点头。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5 23:39:00 +0800 CST  
第三十五话 蛊(三)
空气中似乎传来了一丝不安的躁动,就像是什么东西在蠕动的声音,细微的震动着每一寸空气。那声音越来越密集,嗡嗡作响的杂音像是蚂蚁爬在人的背上一般,令人禁不住汗毛倒竖,浑身也开始不舒服了起来。

下一刻,那桌子之上的灰白色的麻布开始都动起来,越来越强烈。尸体一下下的敲击着桌子,像是什么东西几欲破茧而出一样。捕神骇的睁大了眼睛,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发出声音。外面的阴风骤然变强,义庄那破烂的木门被呯的一声撞开了。气流席卷着涌进房间之内,那略有褶皱的麻布一下子被风卷了起来。三具骇人的尸体暴露在了突兀的月光中,显得异常可怖。

就在这时,那尸体的内部像是被什么猛烈的向外撕扯着一般,开始剧烈的翻滚了起来。紧接着传来了轻微的爆裂声,那在尸体黑紫色血管中蠕动着的东西突然冲了出来,无数黑色的飞虫疯狂的从干瘪的尸体之中飞出,似乎被那四具尸体所散发出的血腥味所吸引,一下子扑了过去,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那些人的全身。然后,在我们眼前出现了极为恐怖的一幕。

那黑色的虫子紧紧的包裹住那四具还在流血的尸体,只听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密集的咬噬声,那几具尸体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便被啃的面目全非,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了,鲜红的肉暴露在空气中,渗着嘶嘶的血。而且那些黑虫在不断地钻进尸体的身体之中,从里面吞噬着血肉和骨髓。眼见着那些尸体变得干瘪了起来,就像是那三个惨死的羌人一般。捕神用力的咬着牙,嘴角边已经渗出了丝丝鲜血。他在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吐出来。

只听见一阵破碎的声音,那三具羌人的尸体一下子瘫了下去,所有的骨骼全部化作细小的碎片,只剩下一层干瘪的皮铺在那长长的桌子上。我猛地站起身,甩出四张符纸封住门窗,紧接着用细长的银针刺入那四具死囚尸首的天灵。那几具尸体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向我缓缓的走来。身上悬挂着尚未被吞尽的皮肉碎块,就像那千疮百孔的蜂窝一般。

我闪身向后退了半步,然后打了一个指响。那群尸体的四周顿时腾起那绿色的火焰,将四个怪物团团围住。那些怪物登时发出不安的尖叫。那叫声又小又细,就想是虫子在蜂鸣一般。四个身影扭曲着被火焰包裹住,就像是被焚烧的沙土一般,身上每一寸角落开始瓦解。最后只剩下一滩白色的灰烬。而那些黑色的飞虫则一下子凝结了起来,蜂拥着向外面逃窜过去。但是四周的门窗早已被我用符纸封住,黑影撞在门上,便瞬间纷纷掉落在地面上。不消片刻,地上就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那诡异黑虫的尸体。

我用手一挥,那绿色的火焰就如同蛇一般卷曲而起,瞬间便把那些还在企图逃走的虫子包裹住了。一阵令人不安的声音传来,就仿若是一群人在发出痛苦嘶哑的尖叫,让人的脊背不由自主的发麻。角落里的捕神已经脸色铁青的紧咬牙关,就连我的胃里也在不停的翻滚着,不停的向上涌着酸液。

不知的过了过久,一切重归寂静。那群黑色的飞虫全部被绿色的火焰灼烧成了焦炭,黑乎乎的洒满一地,那绿色的火焰也渐渐的熄灭了。我踩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走了过去,点燃了蜡烛。昏黄的光突然显得有些刺眼,我闭上眼睛适应了一阵,然后转身撕掉了门窗上的黄符。那几具尸体顿时腾起了一股黑色的怨气,咆哮着冲出义庄,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

捕神站了起来,扑到门口狂吐不已。我走到那张落满灰尘的椅子面前,擦拭了一下,坐在上面深深的喘着气。胸口一阵烦闷,眼前也开始有点模糊了起来。我揉着太阳**,紧锁着眉头。

捕神呕了一阵,然后直起身,脸色惨白的走到我身边,一下子坐在地上,虚弱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久,似乎平稳了许多,才抬起头用微弱的声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是蛊术。”我有气无力的说道。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5 23:43:00 +0800 CST  

捕神一愣:“蛊术?”

我点了点头,说道:“羌人的蛊术,而且是最狠毒的那种。”我瞟了一眼桌子上那几张干瘪的人皮,悠悠的说道:“蛊女将蛊种在这三个男人的身体里面,等蛊长成之后便吃了这些人的内脏和骨髓破腹而出。养成的蛊应该已经被蛊女取走了吧。”

“那些黑色的呢?”捕神皱着眉头问道,似乎对那种东西很是抵触。

“大概是那蛊虫蚕食之后留下的怨气吧。”我淡淡的说道:“这些蛊虫在咬噬的同时会散发出怨气,积压在尸体之中。当怨气成型之后便会破体而出,被活人的味道吸引。所以我才让你带死囚过来。因为血腥味可以将这种怨气禁锢住,便于一网打尽。”

捕神盯着我,紧闭着嘴巴没有说话。我笑了笑,说道:“反正也是将死之人,还不如让他们死得痛快一些。而且,如果怨虫飞散到洛阳城中的话,后果你是知道的。”捕神点了点头,然后哑哑的问道:“那个女人呢?”

我冷笑了一声,神秘的说道:“那个女人啊,交给我处理就好了。”然后起身走到门口,头也不回的对捕神说道:“我先回去了,至于那个蛊女,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然后大块布的走进茫茫黑夜中。

夜已渐凉,夏日之中特有的晚风夹杂着细小腥味,一阵阵的刮着,却感觉有些微寒。我在这黑夜之中无所事事的逛了一圈,整个王城都被浓浓的睡意笼罩着,静谧的犹如一座死城一般。只能间或听见一两声犬吠的声音。空旷的压抑感油然而生。我停在停在的中央,看着自己的影子在惨白的月光的映照之下被拉得颀长,诡异的铺在石板路上,显得有些狰狞的。然后长叹一声,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脚步声响起在寂静的空间中,显得有些突兀,我快步的走着,然后停了下来。一只黑色的猫从我面前越过,碧绿的猫眼死死的盯着我,然后鬼魅一般的隐匿在了黑暗中。我的脸部轻微的抽搐了一下,用余光瞄着四周那漆黑的空间。什么都没有,只有月光一如既往的惨淡的照射着。一小团乌云遮住了月光,一下子暗了下来。寂静之中似乎传来了轻微的声响,但却稍纵即逝。我冷笑一声,拐进小巷向家走去。

宅院的大门紧闭,我伸手敲了敲,却没有人应声。我皱了皱眉头,高声喊道:“百里申,是我。”仍旧没有声响,只有我的声音回荡在幽深的巷尾。而空气也起了变化,似乎有隐隐的辣味飘到我的嘴里,舌尖感到了一丝麻木。我心头一沉,暗自说了一声“不好”,然后抓住围墙的凸起,身子一跃而起,翻进了庭院之中。

百里申僵硬的躺在院子的地上,脸色青紫,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格外的涣散。我急忙冲过去,伸出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他的脉象紊乱,浑身散发着那股辛辣的味道。我紧锁着眉头打量着他。他中毒了,还好不是很深。我回到房间取出银针刺进他脊背上的**道,然后将手掌上笼罩起那绿色的火焰,对着百里申的肚子就是一记猛击。百里申整个身子一颤,紧接着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弥散着古怪味道的黑血。然后他脸上的青紫色渐渐的褪去了,不过依旧惨白。

我将他背进房间里,盖好了杯子,然后走进书房,坐在那张冰凉的藤椅之上,注视着那忽明忽暗的烛火,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怒火,不由得用手紧紧的握住了椅子的扶手,苍白的骨节咯咯作响。

似乎是从地底钻出一股阴冷的风,一下子卷灭了那跳跃的烛火,书房里一下子被黑暗所笼罩住了。月光苍白而又无力,在这被分割成区域的白色之中,一条黑影缓缓的出现在地面上。从影子来看,似乎是一个女人,带着高高的头饰。

“也难为你一直在这里等我了。”我用带有调侃的语气说道。

那个女人停在门口,逆着月光,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觉得她周身散发着一股寒意。他似乎在死死地盯着我,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为什么要坏我的好事。”

“坏你的好事?”我笑了出来:“恐怕我坏的不是什么好事吧?不然你就不会不远万里从羌地带着三个容器跋涉到王都洛阳了吧?”

女人的身形似乎抖了抖,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从羌地来的?”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5 23:43:00 +0800 CST  
我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轻轻的说道:“本来你们的行踪很隐秘,只不过......”我绕了一个圈,走到她的身后:“不巧的是你们路过安郡野外的驿站的时候,被我这个爱管闲事的人撞见了。”

那女人猛地转过身,用愤怒的眼神盯着我。借着明亮的月光,我见到那张脸出奇的年轻,和那沙哑的声音完全不搭。我愣了一下,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其实呢,不能说是你们四个人,因为另外三个人只是你的蛊的宿主。我说的没错吧,蛊女?”

蛊女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颤抖着嘴唇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究竟是什么人?”声音却变得沙哑了起来。

我淡淡的一笑,说道:“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你最好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否则的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看到蛊女脸上浮现出不屑的神色,我补充道:“既然我能从你幻蛊的幻觉中全身而退,你也应该是到我是什么样的人。”

蛊女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瞪大了眼睛盯着我,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是自己逃出来的?不会的......一定是有高人相助!”

“你错了。”我摇摇头,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幻蛊所制造的幻觉一般都是通过攫取中蛊之人心中的恐惧所制造的幻象,从而令中蛊的人在恐怖的幻想之中疯癫发狂致死。但是......”我对她狰狞的笑了一下:“有些人心中的恐惧时幻蛊无法察觉到的,所以自然而然的没有用。还有一点,”我伸出一根手指摇晃了一下:“破解幻蛊幻境的关键在于,一般在环境之中遇到的人是身边的朋友家人,这样一来,他们的行动就会被束缚了。而我,恰巧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说到最后字的语气变得格外的冰冷僵硬,就连我自己都感觉到一阵不安。

蛊女面如死灰,脸上布满了汗水,眼神之中充满了怨恨,咬牙切齿的说道:“用不了多久,我的蛊怨就会飞到洛阳的每一个角落,所有的人都跑不了,你也一样。”

“很抱歉,那些黑色的东西已经被我烧掉了。”我懒散的说道。

“烧掉?哼,笑话!”蛊女轻蔑的笑了:“蛊怨是百毒不侵,就算你用再猛的火也烧不掉它们的!”

我从里怀之中抬出折扇,打开扇了扇,仍旧用那种不恭的语气说道:“我当然知道,但是,如果不是阳世的火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蛊女终于崩溃了,她瘫倒在地上,虚弱的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只有地府之火才可以烧去蛊怨的肉身......你到底是谁......”

我蹲了下来,看着蛊女,低声说道:“你年纪轻轻,没有必要用这么狠毒的蛊术,蛊术的反噬你比我清楚。”

蛊女惨然一笑,看着我,说道:“公子你不懂,我背负着全族人的使命......”然后猛的一跃而起,周身瞬间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气味。我闪身滚开,然后抓起破魔剑,冷冷的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蛊女满脸泪痕的说道:“既然公子不通融小女,那就莫怪小女不客气了。”绿色的烟雾一下子从她的身上滚滚滚而出,我一看,便知这烟雾含有剧毒,急忙掩住口鼻,纵身跃起,切到蛊女身后,然后手中的剑一下子刺了出去。蛊女转过身,却坚定地看着我,丝毫没有多开的意思。我大惊失色,几欲收住长剑,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蛊女竟然用全身的力气抓住长剑向自己引来。我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探,那散发着寒意的长剑便直直的刺进了蛊女的身体里面。

在破魔剑绽开的寒光之中,孤女的鲜血地在地上,就像妖艳绽开着的火莲,在银色的月光中显得格外的刺眼。四周一下子沦为寂静,我和蛊女僵持着。鲜血不断地从蛊女的伤口和口中涌出,然后只见蛊女身子一歪,从剑上滑出,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我蹲了下去,让蛊女靠在我的腿上,轻轻地说道:“你何苦如此。”

蛊女凄惨的一笑,说道:“金蚕之蛊术引发的关键便是养蛊之人的性命......如今蛊术已经出发,小女也没有遗憾了。”然后头一歪,咳出更多的鲜血来。

“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我看着奄奄一息的蛊女,惋惜地说道:“要是如此的话,你完全可以自行了断。”

蛊女苦笑着摇摇头,挣扎着说道:“杀取养蛊之人性命的人必须是阴气极重的人,着王城之中,恐怕没有比公子阴气更重的人了吧。”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

“公子可否告知,您究竟是什么人?”蛊女微弱的说道,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开来,我知道,她撑不了多久了,便俯下身,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蛊女的脸上露出一瞬间的惊诧,然后便露出了笑容,说道:“多谢公子成全......”话音渐渐的微弱直至无声,身子也渐渐的冰冷了下去。

我将她放平在地上,沉重的挥了挥手,绿色的火焰顿时包裹住了蛊女的身体。在火光中,她的笑容格外的安详。然后下一瞬间,她的身体被那绿色的火焚烧殆尽。我转过身,看着外面那冷若冰霜的月光,一颗心渐渐的沉入了寂寥的谷底。

我长叹一声,拾起蛊女那华丽的羌族银饰,然后关上了大门。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5 23:44:00 +0800 CST  
第三十六话 邻(上)
百里申经过了一夜的休整已经好多了,还好蛊女只是为了将我引出来,并未痛下狠手。不过这个可怜的人依旧很虚弱。我去药铺替他抓了两副解毒的药,药铺的老板看到我很是惊讶,因为向来抓要的事情都是百里申在跑来跑去。我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就离开了这个一股子中药味的地方。

刚从药铺拐了出来就遇到了捕神。捕神看着我没有说什么,只是跟在我身旁。我也默默地向前走着。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股压抑的气氛包裹着我们两个。

“那个女人有眉目了吗?”捕神突然问道。

我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死了。”

捕神停住了脚步,一脸惊讶的问道:“死了?是你干的么?”

我摇了摇头,说道:“她是自裁而死,我只不过是完成她一个心愿罢了。”然后转过头问捕神:“今天这王城之中有没有什么离奇的命案呢?”捕神思索了一下,然后低低的凑到我耳边说道:“这件事情只告诉你,不得声张。”

我点了点头。

捕神低低的说道:“镇远大将军昨夜离奇暴毙,现在已经满城风雨了。”然后警觉的打量着四周:“本来今天要去看看的,但是好像是朝廷封锁了消息,不让衙门经手。听说镇远将军死的很惨。”

我不带任何语气的问道:“这个镇远将军,是不是几年前曾经在平定羌人叛乱的时候屠杀过几个无辜的村落?”捕神一愣,思索片刻说道:“好像有这么回事。”

“那就是了。”我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蛊女牺牲掉自己的性命想要做的事情。为自己家乡冤死的那些人报仇。”然后抬起头看着灰的刺眼的天空,有些目眩。

“你知道将军是怎么死的?”捕神惊讶的问道。

我点了点头,说道:“蛊女牺牲掉性命就是为了让那金蚕蛊术生效,看来她的目的达到了,她可以死而无憾了。”捕神脸色阴沉看着我,低沉的说道:“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我冷笑了一声:“阻止她?那谁去阻止那个功高自傲的镇远大将军?那个人我早有耳闻,依仗着自己是外戚便飞扬跋扈为非作歹,当今身上昏庸无道,纵容着自己娘家亲戚把朝廷搅得乌烟瘴气,比起前朝那梁冀来说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人,活着也是祸害百姓,何不顺水推舟呢?”

捕神盯着我,脸上露出矛盾的神色。沉默半晌,只能长叹一口,说道:“罢了。”然后看到我手中的药,奇道:“今天公子怎么亲自出来抓药?百里申呢?”

我一摊手,说道:“百里申身体不舒服,只有我出来跑腿了。”

“百里申不是你的下人么?怎么你出来跑腿呢?”捕神皱了皱眉头。他这个人虽然鲁莽,但是对等级礼数之道甚是看中,可以说是粗中有细吧。

我淡淡一笑,说道:“他啊?是我的患难兄弟。”然后扔下一头雾水的捕神,扬长而去。百里申已经陪在我身边快十年了,似乎已经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以至于许多年后回想起来,心中依旧感到阵阵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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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似乎已经快到了尾声,残余的闷热更加疯狂的笼罩着大地,那墨绿色的树都仿佛开始渐渐的透出焦枯的神色。我的生意在这炎热的天气中还是不疾不徐的进行着,偶尔会有一些贼眉鼠眼的人鬼鬼祟祟的溜进我的院子,前言不搭后语的描述着对人偶的要求。虽然有的时候我很乐意将他们踢出去,不过既然他们出手阔绰,我也就装作面带微笑的听完他们的胡言乱语。

我说过,我只是一个商人。

而百里申的身体也渐渐的恢复了,只不过偶尔还会头晕。我知道蛊女下的毒是很难驱散的,只能慢慢的调理了。

就在残喘的残夏天匆匆走进死亡的时候,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情,虽然对我来说微不足道,不过也在平静的生活之中掀起了一丝小小的波澜。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7 23:02:00 +0800 CST  

那天我约了几个朋友在醉月楼里畅饮了一下午,在夕阳西照的时候,我带着微醺的醉意向家走去。转进那条熟悉的深巷,在一片金色的余晖中有些歪斜的向前走着。然后脚步突然迟疑了一下,向旁边看了过去。

隔壁那原本荒废的宅院之中搬了进来一户人家。

我有些诧异的打量着这个被收拾的工工整整的院落,原本杂乱无章的院子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看起来主人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而院子一角,却放了几个大水缸,用厚重的木版盖着,不由得让人猜想里面是什么事物。不过,我总觉的这个院子里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怪怪的,让人感到一阵阵的不舒服。

“请问......您是?”一个文文弱弱的年轻人从房间探出头来,打量着我这个不速之客。这个年轻人面容很清秀,不过脸上却格外的苍白,似乎有一种久病未愈的虚弱感。

我急忙拱手作揖,说道:“在下季冥渊,是隔壁家的主人。适才看到这件院子之中搬进了人家,便好奇伫足。叨扰了阁下休息,真是万分惭愧。”

那年轻人急忙迎了出来,拱手说道:“不敢不敢,既然是邻居,就没事失礼之说。正所谓远亲莫如近邻,在下卞城,今后还要多多打扰公子了。”

我笑了笑,然后目光不经意的瞄到了那几口黑乎乎的水缸,然后问道:“恕在下冒昧的问一句,敢问公子那几口水缸之中的是......”

卞城回头看了一眼那几口水缸,笑着说道:“那里面是在下囤积的清水。实不相瞒,在下是个画师,有的时候会作画至深夜,不愿去井中提水,便囤了几缸清水。”

我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卞公子是画师,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到公子的时候原本以为公子是一个读书人,没想到居然是画师,真是年轻有为啊。”我说完这些话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也许是很久没有说这种恭维的话了。

卞城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也难怪公子错怪了,在下从小身体不好,所以容貌上有些憔悴。”

我作了一揖,说道:“那便不打扰卞公子休息了,在下先行告退了。”

“公子请便。”卞城说道,然后将我送至门口,待我离开之后便关上了院门。我站在那一片夕阳的余晖之中,心里面突然感觉怪怪的。我低下头看着地上那有些变形的影子,总觉得这个邻居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至于哪里不对,反倒真的说不出来。

或许是多心了吧,我这样想着,然后推开自家院门。百里申已经在百无聊赖的倚在石几上打盹,看到我回来了,急忙站了起来,神秘的对我说道:“公子你可回来了,我跟你说,咱们隔壁新搬过来一户人家。”

“我已经去拜访过了,是个年轻的画师。”我平静的说道,然后坐在石椅之上,对百里申说道:“下午有没有生意上门啊?”

百里申摇了摇头,有些失望的说道:“一个都没有。”然后凑了过来,嬉笑着问道:“对了公子,那隔壁的人是什么样啊?”

“是个病怏怏的画师,”我皱着眉头说道:“没什么不同,但是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倒不像是鬼魅的气息......说不好。”然后转过头看着在院子角落那高大的树木遮掩下的另一侧隐隐的房檐,不由得心情凝重了起来。

百里申点了点头,看我脸色阴沉,就吐了吐舌头,转身回房了。我揉了揉晕沉的头,然后站起身,放空一般的在院子之中转了一圈,然后从腰间取出那把沉甸甸的钥匙,打开锁,走进了那间又阴又冷的房间。

三口大箱子静静的立在墙角。我走过去,打开最上面的一口箱子,借着外面罩着进来的夕阳,里面的人偶双目紧闭,被弯曲成一个奇怪的角度,静静的躺在里面。我凝视着那个人偶片刻,然后松开手,那箱子的盖子便重重的合上了,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就像是漆黑阴森的棺材一样,隔绝了两个世界。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7 23:02:00 +0800 CST  
房间里面渐渐的暗了下来,外面的光从金黄渐渐的褪成了幽怨的青色,我有些无所事事的走到那张椅子前坐下,闭上眼睛,四周气息流动的声音渐渐的灌入耳中,眼前似乎有一幅幅的画面在不停地闪现。醉月楼,酒桌,狐朋狗友,青石板路,深巷,小院,漆黑的水缸,脸色苍白的卞城。然后我睁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外面喊道:“百里申。”

不一会,百里申的声音便从门口传了出来:“公子有什么事?”

“上次订做了三具人偶的蒋公子有说过什么时候要来去么?”我看着那三口暗淡的大箱子问道。

“好像是下个月吧?”百里申思索了一阵,回答道:“听说他要去外地访友,要很久才能回来。”

“没事了。”我冷冷的说道,百里申应了一声便离开了。我再次打开那个箱子,看着里面那句人偶,然后取出一张符纸贴在人偶的头上,然后用手指在那符纸上划过。一阵诡异的绿光,那道咒符居然如同融化了一般,渐渐的渗透进了那人偶的体内。然后只见那人偶的眼皮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欢迎醒来,我的人偶。”我看着这具年轻的女子的人偶,有些狞笑着说道。

那女子眨了眨眼睛,眼神之中充满了疑惑。她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轻薄的羽衫,轻声问道:“我是人偶么?那么你就是我的主人了么?”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你的主人,我只是把你制作出来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唤醒我?”女子不解地问道。

我微微一笑,说道:“当然是我有求于你啊。”然后打开了那扇厚重的铁门,深蓝的夜色一下子涌进了阴冷的房间。百里申听到响动,从房间探出头来。然后见到身边的女子,差点吓得扑出来。女子看到他如此滑稽的样子,不由得掩口而笑。

“我说你是怎么了?”我皱着眉头看着他。

百里申慌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哆哆嗦嗦的指着身后的女子,躲在门后问道:“公子......她......是谁?”

“我做的人偶啊。”我平静的说道,然后转过头,对女子说:“以后你就叫婉儿吧。”

婉儿的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神情,对我一欠身:“婉儿见过公子。”

我扭头对百里申说道:“百里申,带婉儿姑娘去吃晚饭,记得要早点回来。”百里申迟疑着从门后钻了出来,蹭到婉儿身边,仍旧心有余悸的打量着婉儿。婉儿倒是很大方的对百里申请安道:“婉儿见过百里公子。”百里申涨红了脸,窘迫的摸着头说道:“幸会幸会,那么,我们走吧。”婉儿点了点头,便跟着百里申出门了。

我看着他们两个人渐渐的走出了深巷,然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低低的说道:“躲在别人家的房檐之上,莫非你要改行做梁上君子了?”

“岂敢岂敢,只是顺路经过,来看望一下公子罢了。”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屋檐之上传来,然后只听一阵杂音,一个黑色的身影如同秃鹫一般从房上纵身跃下,落在我的面前。不速之客的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黑色袖管之中,枯黄色的桃骨咯咯作响。

我轻蔑的笑了一声,说道:“你会这么好心的来看望我?”

鬼谷仞饶有兴致的绕到我的身后,淡淡的说道:“怎么?季公子也不甘寂寞的给自己做了一具人偶么?”

怒火一下子窜了上来,我猛地转身,手中的折扇凌厉的刺出。鬼谷仞抬起左臂挡在面前,那折扇便卡在了桃骨之间的缝隙中。我盯着他那张扭曲的脸,不由得气的牙根痒。

“季公子稍安勿躁,我适才只是说笑罢了。”鬼谷仞轻轻的拨开了我的折扇,对我说道:“公子不信也罢,我只是路过而已。突然想到这洛阳城中还有一位故人,便前来探访。不巧的是那人已经搬走了,我只好来到公子这里叨扰片刻。不过,既然公子不欢迎的话,那在下便告辞了。”

“不送。”我冷冷的说道。

“对了,”鬼谷仞突然说道:“友情提醒一下,公子隔壁之人,似乎有些有趣啊。”说罢便纵身跃上房梁,瞬间化作一团扭曲的黑雾消失在渐渐变暗的天空中。

我看着那远去的鬼魅一般的身影,不经意间的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目光转到那高墙之后的房顶之上,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有趣的邻居么?”然后冷笑一声:“我倒是很期待呢。”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7 23:04:00 +0800 CST  
第三十七话 邻(中)
黑夜如期而至,四周笼罩在一片静谧的夜色之中。wenXuemi.Com最近洛阳城似乎不是很太平,总是有一股人心惶惶的感觉笼罩在宽广的王都之上,所以夜幕降临之后,街道上的人就变得稀少了起来,尤其是这偏僻幽深的小巷。我走出门,看着窄巷另一侧尽头的星星点点的亮光,眼神变得深邃了起来。

这时,前面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佝偻羸弱的身影走了出来,看到我,起先是一愣,然后便平静的说道:“又遇到季公子了,不知季公子在这里是等人么?”

我看着眼前这人,微微一笑,回应道:“是啊,在下的远房表妹来我家玩几天,刚才和我的下人去夜市之中玩耍了,我在这里等着他们。不知卞公子这是......?”

卞城那无神的眼睛之中似乎一闪而过一丝诡异的光,然后徐徐说道:“院子之中过于沉闷,就把这铁门打开透透气。”

我“哦”了一声,然后问道:“卞公子既然是画师,那可否让在下欣赏一下公子的大作呢?”卞城脸上露出一丝难色,然后思忖片刻,说道:“好吧,公子里面请。”我作了一揖,便跟着卞城走进了那间宅院。

院落之中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夜幕的笼罩之下,显得有些阴森。角落里的几口大水缸仍旧默默的立在阴影之中,有些模糊。卞城引着我来到侧面的一间房子,打开门,说道:“公子请随意看看。”

我踏进那间烛火通明的房间,顿时觉得眼前一亮。然后似乎被眼前的事物所震惊了一般,我张大了嘴,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房间的四面墙壁上,挂满了画,而且那些画无一例外的都是人物的肖像。我走近了些,仔细的打量着那些精美的画,不由得赞叹起来卞城的手艺。然后转过身,对门口处的卞城由衷的称赞道:“卞公子的画作简直是巧夺天工制作,令在下真是刮目相看啊。”

卞城笑了笑,说道:“季公子言重了,在下只不过是自幼喜欢乱涂乱摸罢了,而且生不逢时,曾经去洛阳画苑应征过画师,只因朝中无人而落榜。”

“真是可惜了。”我感叹道:“那卞公子靠什么生活呢?”

“在下靠着帮别人画一些肖像画作勉强糊口吧。”卞城回答道,但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卞城那苍白的脸上似乎闪现过了一丝狰狞的神情,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我一愣,然后转过身去仔细的欣赏着那些栩栩如生的画,然后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那些画似乎有一种令人不舒服的味道,不想是血腥味,而是一种朽木腐烂的那种苦味,又透着淡淡的腥味。我皱了皱眉头,低声的问道:“卞公子所作之画的颜料,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啊。”

卞城看着那些画,淡淡的说道:“当然,我这些画作使用雄鹰之血磨墨,用万年柳枝做杆所画而成,自然有一种怪味。不过......”他走过来,轻轻地抚摸着一幅画的表面,梦呓一般的说道:“这些都是我的宝贝......”声音又软又细,就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

我看着这个如同久病之人如此怪异的举动,心里不由得窜上来一股寒意,我打了一个寒战,然后转过头继续看着那些画。在明亮的光线的映照之下,这些人物显得有些真实的过头了。尤其是他们的眼睛,似乎真的就在诉说着什么一般,似有若无的闪动着的一丝波澜。我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就像是在被几十个人死死的注视着一般,浑身上下都感到不舒服。于是我找了个理由,离开了这间画室。

走到了庭院当中,闷热已经退去,浓郁的夜晚反而开始渐渐凉了起来。我呼吸着冰凉的空气,心中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那里一样,格外的不舒服。卞城走了出来,用那虚弱的嗓音说道:“公子觉得在下的画怎么样?”

我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违心的说道:“栩栩如生,让人看了之后心旷神怡啊。”

“多谢公子赏识。”卞城淡淡的说道:“要是公子不介意的话,哪天我为公子画一幅肖像吧。”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分明看见卞城的眼神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这种兴奋,似曾相识,就像是某个深夜对着铜镜所见到的那双狞厉的眸子一样。我冷冷的说道:“多谢卞公子好意,不用了,着夜已渐深,季某便不叨扰了。”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7 23:05:00 +0800 CST  

这是,门开了,一个容姿皎好的女人走了进来,怯生生的问道:“请问哪位是卞公子?”

卞城微微一笑,虚弱的说道:“在下便是,请问姑娘有什么事情么?”

那女子居然涨红了脸,掩住脸庞嘤嘤的说道:“听闻卞公子的画很有名,小女子详情公子帮我画一幅肖像,不置可否?”

“非常乐意。”卞城急忙说道,然后面露难色的对我说:“公子,您看着......”

我勉强的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既然这样就不打扰公子了,告辞。”然后急忙走出了那扇散发着锈味的铁门。伸手卞城引着那女子走进画室,关上了门。不知为什么,我似乎隐隐的感觉到卞城在关门的一刹那,脸上浮现住了狰狞狂喜的神色,倒不是垂涎那女子的美色,而是一种饿狼见到了鲜美肉一样。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我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耳边不由得又回想起鬼谷仞那具意味深长的话。

“公子隔壁之人,似乎有些有趣啊。”

我皱了皱眉头,转身回到了隔壁的家中。百里申和婉儿已经回来了,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看到我回来了,婉儿急忙站了起来,低着头退到一旁。我笑了笑,说道:“你们早些休息吧。百里申,给婉儿姑娘安排一间房间。”百里申急忙引着婉儿到空着的房间里去了。

我坐在院子之中的石椅上,看着那扇隔开了两家宅院的高墙,在夜色中变得格外的漆黑,就像是另一个空间的入口,散发着丝丝寒意。我站起身,走到那堵墙的面前,仔细的听着灵异色的声音。隔壁的院落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只有那画室异常明亮的烛光都过稀疏的砖缝照了过来,斑驳而又模糊。

风依旧徐徐的吹过,四周除了树叶沙沙的声音之外,别无他响。然后在下一个瞬间,邻居家的那扇门似乎打开了,传来了低沉的呜咽声。我心念一动,悄无声息的闪身飞上房檐,静静的看着隔壁发生的事情。

只见那个女人缓缓的从画室中走了出来,怀中紧紧的抱着一卷画轴,慢慢的走出了院门,而变成则在后面冷冷的注视着女人逐渐消失的身影,然后便转身回到了房间,熄灭了画室的火烛。我注视着那女人远去的背影,突然感觉到一阵怪异。

那女人的动作太僵硬了。

我急忙起身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悄无声息的从大门闪出,远远的跟着那个女人的身后。那个女人似乎没有目的一般的在深巷里面游走着,步伐急促但却移动的缓慢,身上就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般,勉强无力的吊起在漆黑的夜空之中。然后,就见那女人重重的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我急忙奔过去,扶起那女人,借着银色的月光仔细的打量着她。只见这个女人脸色惨白,没有一丝的血色。她的双目紧闭,鼻翼在微弱的扇动着,但是却没有气息出入。我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翻开她的眼皮,然后不由得一愣。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7 23:05:00 +0800 CST  
第三十八话 邻(下)
那黑影的动作极为敏捷,就像是一头凶恶的猛兽,疯狂的向我扑来。我急忙闪身躲开,顺势抽出那柄破魔剑。寒光一下子笼罩住了这昏暗的房间,但是令我诧异的是,那黑影一下子不见了。然后门外传来了????的逃窜声。我急忙拉开房门追了出去。只见一个黑影在门口一闪而过,消失在了浓密的黑夜之中。我也紧跟着走出院子,来到那夜幕之下的窄巷之中。

树影在婆娑的摇动着,那丝燥热已经被深夜的微寒所取代了。风,依旧在吹着,整个深巷都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俄而传来轻微的咳嗽声,伴随着一两声隐约的家畜的吠叫,飘荡在冷清的夜色之中。而两侧石墙的影子,则在那残稀的月色中变得斑驳不堪,就像是那连成一片的怨魂的手,无力而又不甘的在徒劳的挣扎着。

这时,隔壁的院门打开了,那个羸弱无力的身影走了出来,看到我静静的站在小巷之中,整个人明显的抖了一下,那张惨白的脸似乎有些扭曲。

“已经快子时了吧,卞公子怎么还没有睡觉呢?”我淡淡的问道。

卞城似乎有些紧张,他讪讪的说道:“这夏日之夜略有闷热,睡不踏实,便出来走走。公子不是也没睡么。”

“我一般要很晚才睡觉的。”我随意的回答道,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对卞城说道:“不知公子明日可否有时间?在下的表妹听说公子作画手艺超群,想烦求公子为她作画一张,不知可否?”

卞城的眼中立刻闪现出了血红的光,他有些兴奋说道:“能得到令妹的爱抬是卞某的荣幸。怎能谈得上是烦求呢。”

“那明日我便让妹妹去公子府上叨扰了。”我淡淡的说道。

卞城有些夸张的急促的喘着气,说道:“那么,一言为定。”然后便闪身钻进院子里,紧紧的关上了残破的铁门。我冷冷的看着那扇黑洞洞的大门,有些阴笑的自言自语道:“是啊,明天我们一言为定。”不由得握紧了身后的剑柄,转身回到院子当中。

次日清早。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王城之上怨气太重的关系,接连好几天天空都阴沉沉的。漫长的夏天仍然在苟延残喘着,不过也抵不过秋日的微凉,变得清爽起来。

昨夜睡得不是很踏实,于是今日便早早的起来了,坐在天井之中无聊的喝着杯中的酒。上次的酒壶被我摔得粉碎之后,百里申指责了我好一通不懂得爱惜物品,并让我自己去再弄一个。我只得去拥挤的集市上逛了两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像模像样的酒壶。淡雅的白色,上面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虽然隐隐的感觉这个酒壶透着一丝诡异的阴气,但是我还是将它买了回来。

我饮尽了杯中的酒,然后有些若无其事的看向一旁那堵不算高的院墙,那青黑色的屋脊在另一侧的树影之中若隐若现。微风吹过,浓密的枝叶挡住了稀疏的砖瓦。我的眼神不由得深邃了起来,转头向里屋唤道:“婉儿可在?”

婉儿从侧间推门走出,柔柔的对我说道:“公子有何吩咐?”

“你随我来。”我对她说道:“记住,等下按我说的做,其余的什么都不要说。”婉儿愣愣的看着我,然后点了点头。

我带着她来到隔壁那扇厚重的铁门前,伸手敲了敲。沉闷的回音顿时笼罩在狭小的巷子当中。然后隐约传来一阵杂音,不多时,那斑驳的门便打开了。卞城苍白的脸探了出来,看到我,一怔,然后有些欣喜的说道:“原来是季公子啊,在下本以为会要过了晌午时分,没想到居然这么早。”

我微微一笑,说道:“我这表妹晌午便要离开王城归家了,所以不得不提前来打扰公子了,真是万分惭愧。”

“哪里哪里。”卞城的脸上再次露出那种诡异的神色。他打量着我身后垂目低视的婉儿,眼中的那团血红色似乎更浓了。然后他对婉儿低声说道:“那小姐就里面请吧。”婉儿低低的答应了一声,便跟着卞城走进了画室。我冷笑一声,淡淡的说:“那在下便不打扰公子作画了。待公子完成之后,让我这表妹自行归家便可。”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7 23:08:00 +0800 CST  

卞城扭过头看向我,脸上隐隐的透着狰狞的笑容,低声对我说:“这个公子自然放心。”然后便关上了画室的门。我看着那扇紧闭着的画室的门,对一旁角落里的身影说道:“你是来监视我的吧?”

捕神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脸色阴沉的看着我,低低的问道:“刚才那个女人是谁?”

“一具人偶。”我简单的回答道。

捕神一愣,脸上浮现出混杂的神情,说不好是痛苦还是怀念,一时间没有说话。我知道他是在回想起如烟的事情了。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她和如烟不同。她只是一具会活动的人偶,而如烟不是......”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捕神了。

捕神笑了笑,说道:“没事的,我早就已经已经想开了。”然后有些严肃的对我说道:“难道这间房子里面住的人就是这次事件的元凶?”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悠悠的说道。捕神皱了皱眉头,有些抱怨的对我说道:“公子每次都是买一个关子,就不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么?”

我笑着摇摇头说道:“这次的情况有些不一样,你先随我来,一会你便知道了。”然后引着捕神回到了院子当中。百里申还在睡觉,估计是昨晚一夜没睡吧。捕神坐在石椅之上,匆忙的问道:“难道取人性命的不是这阳间之物?”

我神秘的伸出一根手指,谐谑的说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捕神有些恼怒了,他一下子站起身,想要对我吼些什么。我制止了他,然后沉了脸说道:“你听我说完。现在我也不清楚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不过我敢肯定,我这古怪的邻居肯定不一般。他是个画师,但是他画的画有些让人毛骨悚然。所以捕神,我需要你替我跑一趟,我要一个叫做卞城的画师的底细。”

捕神呆呆的看着我,眼神中有愤怒变成了一丝慌乱。他微微颤抖着握着拳头,然后低声问我:“你说那个画师......叫什么?”

“卞城。”我重复了一遍:“一个很有灵气的画师。”

捕神的脸似乎僵硬了一般,他凝重的似笑非笑的对我说道:“公子你是在开玩笑吧?卞城......就是第一个死的人啊。”

卞城就是第一个死的人。

虽然已在意料之中,但是听到捕神这么说,我还是不小的吃惊了一下,但随即便恢复了平静。我冷笑着说道:“这就是了。”然后打开折扇摇了摇,说道:“有的时候,一个人强烈的执着会吸引来某些有趣的东西的。或许这个卞城就是过于执着了吧。”

捕神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知道他心中一定充满了疑惑,而就在这个时候,门缓缓的打开了,婉儿面无表情的抱着一卷画轴走了进来,就像一具真的人偶一样。然后向前艰难的走了两步,整个人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我急忙跑过去将婉儿扶了起来,然后拨开她紧闭的双眼看了一下。果然,那黑色的瞳仁不见了。我冷冷的笑了一下,然后用手指在婉儿的额前一划,一张淡黄色符纸缓缓的从她的额头浮现了出来。我伸手去下那张咒符,那咒符接触到了我的手指,顿时化成了干枯破碎的碎屑飞扬在空气中。捕神愣愣的问我:“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我转过头,面无表情的对捕神说道:“之前的几个人,除了卞城之外都是这般死状吧?”捕神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发出声音,只得点了点头。我将已经失去灵魂婉儿抱回到那间阴冷的房间,重新放回到箱子里面,然后走出来对捕神说:“我们去看好戏吧。”

捕神看着我,然后瞄了瞄那几口箱子,皱了皱眉头。末了,还是点了点头。

那扇黝黑的铁门似乎在散发着一阵阵冰冷的气息,我凝视片刻,重重的敲了几下。里面顿时想起了一阵杂音,就像是拖沓混乱的脚步声。然后门咣当一声打开,卞城那苍白的面孔出现在门口。看到面带笑容的我,脸上的神情一僵,但随即又换上那幅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公子的妹妹已经自己回家了,难道没有和公子打招呼么?”神色之中似乎在躲闪着我的目光。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7 23:08:00 +0800 CST  
我微微一笑,说道:“是么?那在下便不知了。不知公子可否为我画一幅肖像呢?”然后一下一下的打开手中的折扇,轻摇几下。

卞城微微一怔,然后狐疑的打量着我,口气中有些不安的问道:“公子怎么也想起画像来了?昨夜公子不是说对画像之事不感兴趣么?”

“昨夜之事乃当时心境,怎能和今日相比呢?”我悠然的说道。卞城打量着我一阵,然后脸上有浮现出那种令人不舒服的神情,急忙说道:“好的,好的,没问题。公子里面请。”然后忙不迭的将我引进了房间之中,随即重重的关上了铁门。

院落还是同样的整洁,昨日那角落之中的三口诡异的水缸依旧在那里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我的目光冷冷的扫过那几口水缸,便径直走向那间画室。而卞城则跟在我的身后,发出激动而又不安的急促的呼吸声。

画室之中似乎比昨日要显得更加阴冷,墙上那密密麻麻的画上面,隐约多了两幅画。一副是昨夜那女人,一副,则是婉儿的容貌。我转过头对卞城说道:“那么,卞公子请开始吧。等一下我还有事情呢。”

“好的。季公子请坐。”卞城眼神之中闪动着阴森流动的光,颤颤巍巍的指着墙边的一张椅子说道。我淡然走到椅子面前坐下,然后看着卞城。变成似乎没有想要开始作画的意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然后半晌,卞城突然开口说道:“公子,你觉得这世上最美丽的画是什么?”

“愿闻其详。”我微笑着说道。

卞城的眼睛之中突然冒出了凶恶和狂喜的光,他的声音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高亢而又嘶哑的说道:“就是人的灵魂啊!”然后他一步步的向我逼近,夸张的低吼道:“公子不是要画一幅最美丽的画么?那么就把你的灵魂交给我吧,我敢保证,你的画一定是最美最逼真的那副!就让我的作品为公子名垂丹青之史吧!”

“果然,这些画之中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无辜的人的灵魂么?”我淡淡的说道。

“无辜的人?”卞城突然激动了起来,那毫无血色的脸一下子变得扭曲了:“要不是他们爱慕虚荣,怎么可能会活生生的被我夺取灵魂?他们都是肮脏的渣滓!”

我仍旧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几近疯狂的人,不疾不徐的说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不能因为这样就将他们一概而论,而且,”我站起身,盯着卞城,冷冷的说道:“你占据了卞城的身体这么久,也该是时候离开了吧?”

卞城的瞳孔一下子缩紧了起来,他的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但也只是一瞬间,便换上了狰狞的表情。他恶狠狠的说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你身上所散发的气息过于明显了。”我鄙夷的看着他,说道:“那种墨臭的味道是挥之不去的。就算你罩上了一具人类的躯体,还是掩饰不了你那丑陋的灵魂。肮脏的不是那些人,而是你才对。”说罢我猛的出手,卞城一愣,然后便见一张被绿色火焰包裹着的符咒深深的刺进了卞城的咽喉之中。卞城顿时发出一阵凄厉的嚎叫,整个身体向后痛苦的仰着。那叫声不绝于耳,连着整间画室都在微微的颤抖着。

下一瞬间,只见卞城的胸口突然裂开,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在鲜血之中,一只巨大的蝙蝠一般的手伸了出来,然后一个庞然大物从卞城的身体之中钻了出来。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蝙蝠,但是却有着人类的眼睛。它浑身是血的向我扑了过来,我一个闪身,然后从腰间抽出三枚被黄符包裹着的钢针,瞬间脱手,那钢针便深深的埋进了那怪物的身体之中。怪物发出一声愤怒的嚎叫,跌在地上不停地扭曲着。

我冷冷的走过去,看着那不停抽搐的怪物,狞笑着说道:“其实,真正贪婪的应该是你。”然后在那怪物绝望的目光中,我缓缓的探出手,手中的折扇的扇骨前端一下子变成了锋利的利刃,刺透了那怪物的后脑。那怪物还没来得及挣扎,便抽搐几下,渐渐的化成了一滩散发着墨臭味的脓血。

我收起折扇,走到奄奄一息的卞城面前,蹲下来让他靠在我的腿上。鲜血汩汩的从他那毫无血色的嘴角边不断地滴下。他痛苦的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的睁开无神的眼睛,看着我,露出了虚弱的笑容,气若游丝的对我说道:“多谢公子......我终于不用再受那个怪物的控制了......”

我看着卞城惨白的脸,叹了一口气,低沉的说道:“卞公子何苦如此。”

卞城凄怨的苦笑一声,淡淡的说道:“我只能悔不当初......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在下还有最后一个心愿......望公子成全......”

“卞公子请讲。”

卞城的目光落在那墙上满布的画卷之上,轻声说道:“还劳烦公子......让这些人的魂魄安心的往生吧。”

我看着表情痛苦的卞城,点了点头。卞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然后安详的闭上了眼睛。手臂上的重量渐渐的变得沉了起来,那躯体也逐渐冰冷了。我长叹一声,将卞城的尸身放在地上,然后对门外的捕神说道:“你都看到了吧。”

捕神推门进来,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我知道他想问什么,便解释道:“那个怪物是画妖,靠侵占人类的灵魂为生。卞城由于久不得志,强烈的不满和对画师的强烈渴求将它吸引而来,便无辜的成了画妖的身体。”然后我指了指院子之中的三口水缸:“那三口水缸之中恐怕便是由马的鲜血和肝脏磨制的墨吧。”

“为什么要用那些东西来磨墨?”捕神问道。

“马血本是极阳之物,而马的肝脏乃是至阴之物,两者混在一起作画便可凝结而生勾人魂魄的怨灵。所以那些画才会如此栩栩如生,就像是真的一般。”我环视着那些散发着哀怨气息的画,黯然的说道。然后伸手一挥,绿色的火焰便瞬间将那些画卷包裹住了。伴随着一片古怪的声音,那画上的人形渐渐的褪去,化作黑影冲出了房间里,消散在阴沉的天空中。

捕神看着地上卞城那平静的身体,叹了口气,说道:“他本来是很优秀的画师,没想到会沦为这种地步,真是可怜啊。”

我淡淡的一笑,然后对捕神说道:“所以,有的时候,人对某些事情的执着不能过于强烈。不然的话,找上门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然后转身走出这间令人压抑的空旷宅院,心里却突然又感到了一阵感慨。邻家的院子再次空了下来,不知道下次搬进来的会是谁,会遇到什么事情。

你真的知道你的邻居,是谁么?

“执积而久凝为妖,欲其引,占其身,以其形骸至如枯槁,卒。”

――《野间轶闻》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7 23:10:00 +0800 CST  

楼主:一半l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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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3-03-10 17:1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1-10 14:46:5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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