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人偶师】 作者【鬼谷仞】

我看着他屁滚尿流的背影,嘲笑了一声,然后看着那张小巧的床榻和上面被我划开的枕头,长叹一声,轻声说道:“公子,我都知道了......”之后转身离开小屋,关上了门。那把被我扭断了的锁头静静的躺在地面上。我捡起来,按原样扣在门上,然后手中陡然腾起一阵幽蓝色的火焰。待火光消散,那把锁头安好如初。我凝视着这扇如同鬼门关一样的门良久,心情沉重的转过身,向客房走去。

走过那条狭长蜿蜒的小路,跨院的天井已经在惨淡的月光中隐约可见了。我刚要回房的时候,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房门闪了出来,贼一般的向正厅的灵堂溜去。心头一凛,便悄然跟了上去。待走到月光明亮的地方时,我仔细的辨认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里正!

里正怀里抱着什么东西,神色诡异的向灵堂走去,同时还警觉的打量着四周。我无声无息的跟在他身后,黑色的衣服让我巧妙的隐藏在黑暗里。我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尾随里正来到那比白绫遮盖的灵堂之中。远远的,借着月光,我便看到了那棺材上方隐隐盘旋着的浓重的怨气。于是我在灵堂与跨院的地方停了下来,静静的观察着里面发生的事情。

只见里正来到棺木面前,一下子跪了下来,眼泪纵横的低低的念道:“儿啊,不要怪爹爹啊,爹爹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下的下下策啊。你要是有知,便体谅体谅爹爹。”然后取出怀里抱着的事物,放在地上。

我一眼便认出来了,是驱魔的酒。只见里正打开那坛酒,浇在棺材的盖子上。棺木顿时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就仿佛被掐住脖子时发出的挣扎声,伴随着一阵浓烈的白烟,声音戛然而止,灵堂里重归寂静,只剩下被风吹得漫天飞舞的白绫在空中狰狞的发出拍打的声音。里正站起身,抬头看向那些白色如蛇一般的布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之后慌忙奔出灵堂,向卧房的方向跑去。

待里正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我从门后转了出来,坐在那小小的棺木前,用手摩挲着那被酒浸湿的木质,幽幽的说道:“有这样的爹,不知道是你的不幸,还是他自己的悲哀呢。”然后站起身,回到了客房。

接下来的两天里相安无事,我似乎对那晚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白天我就在小村的周围四处闲逛,而村民们看见我,眼神也有了一丝善意。周才开始对我讳莫如深,每次有事情招呼他的时候他都显得有些害怕,生怕我一个兴起把他的脑袋像那把锁一样给扭下来。而我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两天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公子的头七。整个宅子静得怕人,所有的人都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尤其是里正,更是将房门紧紧地锁死。夫人倒是平静得多,做完了法事便回到了房间里面低低的啜泣,恐惧和不安的气氛笼罩在这个各自心怀鬼胎的府第之中。

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深夜了。外面刮起了大风,吹得门窗噼啪直响。我熄灭了蜡烛,坐在房间里。外面没有月光,所以就算是熄了蜡烛也无法看清外面事物的影子。

啪!啪!啪!

三声清脆的敲门声突兀的响起在寂静的空间中,与此同时,阴冷的气息沿着门缝钻了进来,整个房间中充斥着令人压抑的寒意。

“公子不记得了么?我便是两日之前和您说话的那个人啊。”我微笑着对门外的事物说道。然后敲门声停止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呜咽了一声,然后房间里的那股寒意慢慢的退散开来。我收起笑容,脸色凝重的注视着眼前的门窗,然后叹了口气,翻身睡下。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便起床了,里正已经在正厅等我了。从气色来看,他昨晚一定没有睡好。倒是夫人已经恢复了平静,安稳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灵堂也已经撤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口有些发暗的棺材。

“周才,带夫人下去。”周才应了一声,搀扶着夫人离开了正厅。之后里正走过来对我说:“季公子,请开馆。”眼神不经意的瞟了那具棺材一眼,然后身体颤抖了一下。

我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走到棺材前,点燃三炷香,拜了拜,朗声说道:“公子,在下绝非有意冒犯公子安息,只是令堂因丧子之痛伤心欲绝,因此令尊大人特地恳请在下制作画皮玩偶一具,需要公子容貌以作参考,所以,在下得罪了。”然后我手重重的一挥,棺材的盖子整个爆裂开来,脱落倒地上。里正大叫一声,后退了好几步。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0 11:09:00 +0800 CST  

棺材里面冒着阵阵青烟,我从怀中取出一张直,放入棺材之中,然后将酒倒入期内,伴随着一阵诡异的味道,我将那张纸迅速抽出,一张天真安详的孩童的画像然已拓在了那张纸上。我站起身,对里正说道:“请大人过目,公子容貌是不是如此。”

里正畏缩着看了一眼我手中的拓相,然后慌忙点头说道:“是,是,简直一模一样。”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我冷笑一声,将拓相揣入怀中,对里正说道:“那就烦劳大人明日午时来我府上领取。”然后向门外走去。

身后的里正急忙点头应声道:“哎,哎,没问题。那需要多少价钱呢?”

我停住了脚步,转过头,对里正诡异的一笑,说道:“分文不取。”然后留下满脸错愕的里正离开了这座令人作呕的府第。

回到洛阳的家中已经几近黄昏了,百里申早就在门口焦急的等着我了。看到我回来了,那家伙急忙跑过来,委屈的说道:“公子你怎么才回来啊,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我笑了笑,诧异的问道:“我不是给你留了字条了么?”

“是啊,”百里申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半个时辰前才看到。”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百里申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后,然后问道“公子这回又接了什么生意了?”

我心中一沉,叹了口气,说道:“一单很不美好的生意。”然后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了百里申,百里申听完之后气的一脚踢在院落的树上,大叫道:“虎毒不食子,这也太过分了!公子,这种生意你也接?”

“为什么不接,”我慢悠悠的说道:“我们是生意人,这种事情不归我们管。我们呢,只管赚钱养活自己就好了。”然后打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对百里申说道:“我要工作了。”百里申黑着脸“哦”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我关上了房门,点燃四盏油灯,开始制作起那具小小的画皮人偶来,骨架和填充轻车熟路,当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已经是戌时了。我将一张皮革裹在小小的骨架上,之后将怀中的拓相连同那具散开的半成品用蓝色的火焰包裹起来,火焰熄灭之后用?丝银针将边缘整齐光滑的缝合起来。慢慢的,一个面容清秀的可爱的小男孩便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心情沉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从怀中取出另一件事物。

一根颀长的银针!

我仔细的端详着那根从里正家带出来的银针,然后猛的将它刺进了那具人偶的天灵之中。人偶那紧闭着的眼睑似乎动了动,我小心翼翼的将那具人偶放在一口空箱子中,熄灭油灯,走出了房间。

门口的百里申看到我出来了,惊奇的问道:“公子,今天怎么这么早?亥时还没有到呢。”

我笑了笑,轻松地说道:“提前结束工作,早点休息啊。”之后便面色凝重的看着天上那弯微弱的残月,不由得出神了起来。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0 11:09:00 +0800 CST  
第八话 针(下)
“然后呢?”捕神问我。马车的车轮压过一块突起的石头,颠簸了一下。

“之后第二天中午里正就派人来把人偶给取走了。”我靠在车架上慢悠悠的说道。捕神白了我一眼,有些怒意的说:“我说的是接下来的事情。你把那根针刺进人偶的天灵里面肯定是有蹊跷的!”

我笑了,无奈的看着捕神:“你的感觉果然敏锐的和别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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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里正就再次出现我家里,神色慌张的将那口箱子取走了。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百里申站在我身边,有些生气的问道:“公子,你就真的不收他一文钱么?就这种人?”

我拍了拍百里申的肩膀,话里有话的说道:“就算收他的钱也没有什么意义了。”然后便走回房间,百里申在后面一头雾水的看着我,想追上来问个明白,但是他知道我的性格,要是不愿意说的话是肯定不会告诉他的。

后来我听人说,珏村里正家里闹鬼,除了里正夫人之外其余所有的人都不明不白的惨死了,其中里正尤为凄惨,他的浑身被无数的钢针刺得不成人形,尸体高高的被悬挂在房梁上,双眼暴突着,死相格外恐怖。而周才则是吓死的,他蜷缩在墙角,脸色青紫,表情极扭曲,看来是胆被吓破了。

而里正夫人则平静的离开了里正家,再也没有出现过。有人纷纷议论是不是里正夫人下的毒手,也有人说是里正平日里作恶太多,招惹到了朝中权贵,这才惨遭毒手。

其实只有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在那之后的不久我曾在此前往过珏村,在后山里正家公子的坟墓里,挖出了一具破破烂烂的人偶,然后用火烧掉了。看来事情果然了我预料到的一模一样。我只能感叹一声,从山坡上凝视着这个安宁的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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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捕神问我。

“里正是被自己儿子的怨灵杀死的。”我轻描淡写的说道:“而里正的儿子是被里正杀死的。这样说,你能明白一些了?”

捕神思索了一阵,然后缓缓的问:“莫非和那些针有关?”

我点了点头,说道:“后来我才知道,里正急于加官进爵,便想出了向王城之中的达官权贵贡献回春丹药的方法,而其中一副药引便是亲生儿子的双眼。于是丧心病狂的里正就害死了自己的儿子,想将他的双眼挖出来炼制丹药。”

“虎毒还不食子呢!他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官路想到这个伤天害理的方法!”捕神气氛的咆哮道。

“这也难怪,珏村之前依靠着进贡玉石曾经富庶一方,然后突然之前萧条,曾经腰缠万贯的里正心里一定不会平衡的。”我幽幽的说道。

马车转了一个弯,从山道上驶了出来。

“那那些针是怎么害死里正的儿子呢?”捕神依旧不解的问道。

“是魇镇。”我有些黯然的说道:“那间屋子里被移动过的书柜正好是西南方向,也就是里鬼门的方向。里正一定是将魇镇的草人放在那个角落,然后将钢针埋进自己儿子的枕头里面。枕头上那些奇怪的符号我一直觉得眼熟,后来才想起来那些符号是用来召鬼的。”

“那些针呢?”

“那些针可以说是媒介。”我叹了口气:“通常的魇镇之术只能让受术者丧失心智,疯癫发狂,但是有了针这样的媒介就不同了。鬼门大开的时候最忌讳贴身之物中有尖锐锋利的东西,如果有的话,那些被招来的冤魂厉鬼就会用媒介之法置那人于死地。比如说媒介是枕头里的针,则那人便会死于被针贯穿头部。如果是刀的话,那人便会丧命于刀锋之下。”

“难怪里正儿子死的时候才犹如犯了头风一般。”捕神恍然大悟道。

“然后如里正所愿,他儿子在第二天便死了。他欣喜之余开始担忧万一孩子的尸首被看出异样就麻烦了,所以他找到我,想让我帮助他做一个儿子的人偶,以便在下葬的时候可以掩人耳目。但是只可惜那个里正的心理素质太差,破绽百出,这才引起了我的怀疑,于是当晚我就去公子的房间查看,果然被我发现了那些针。”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0 11:12:00 +0800 CST  

“那里正是怎么死的?”捕神盯着我,严肃的问道:“不会是你做的手脚?”

“你说呢?”我轻轻的笑了一下,说道:“但凡中魇镇之术枉死之人必定会化作冤魂,就算是我不做那些手脚,里正也迟早会被公子的冤魂害死的,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画皮人偶之所以活灵活现是靠那些依附在人偶上的魂魄,大部分的人偶上面的魂魄是那些乡间散魂,没有怨气的,但是如果一个枉死之人被做成人偶,再将致死他的媒介放在他的身体里面的话,那么他的亡魂便会附在人偶之上向害死他的人索命的,所以我才会将那根针刺在人偶的天灵之中。待里正将人偶带回家之后,自己便被冤魂结果了性命。”

捕神咬着牙,怒目圆睁的瞪着我,低低的说道:“你这样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

“确实没什么区别,”我无奈地说道:“我只是想替公子的亡魂完成一桩心愿罢了。毕竟里正用的是魇镇之术,这种事情就算是去衙门申诉,哪个敢接?再者现在时局动荡,而珏村又几乎可以说是与世隔绝,里正才能在村子里面作威作福,谁敢去告?”

捕神突然沉默了,良久都没与说话。我也枕在背在脑后的双手上,看着前面的一片略显荒芜的田地,已经是初夏了,但是地里面丝毫没有播种的痕迹,只有被阳光烤的龟裂开的一条条明显的裂痕,明晃晃的布满了视野。

讲过这个故事,我和捕神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从他凝重的脸色可以看的出来,他长久以来一直坚信的某些事情正在动摇着。

“喂,我说,”我叫他:“如烟到底怎么了?”

听到如烟这个名字,他才回过神来,脸色黯然的说道:“如烟从上个月开始便经常陷入昏迷,我担心她可能熬不了太久时间了。”悲伤之情溢于言表。我点了点头,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六年了,也是时候了。然后我轻轻的问捕神道:“如果如烟则此真的离开了,你会怎么办?”

捕神凄笑道:“如烟能和我在一起六年,我已经很满足了,毕竟她本就应该是已死之人了。如果这次她真的离我而去,也算是天意,她能好好的安息我也就没什么可挂念的了。”说罢,眼圈竟泛起了红色。

我别过头去,不再说话。是啊,如烟本应是已死之人,只不过被我的邪门异术延续了六年的生命罢了,我不知道这六年来身为人偶的如烟是如何熬过来的,灵魂被囚禁在一具小小的人偶上面无法超生,这是相当痛苦的。但是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如烟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桩心愿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们已经赶到了宁州府的范围之内。熟悉的景色再映入眼帘,只是更加的萧条罢了。六年了,已经六年没有回到这个地方了。我感慨道,心里突然涌起一丝酸楚,父亲的坟也应该快被杂草盖满了。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0 11:12:00 +0800 CST  
宁州确实没怎么变化,街道还是和印象中的一样。捕神驱车来到一个干净整洁的院落门前,停了下来。

“你们就住在这里么?”我跳下车,打量着这个小院。

“是啊,六年了。”捕神将马车套好,推开院门,轻声说道:“公子请进,如烟她就在里面。”然后径直的走进屋子。我跟着捕神走进了这间略显昏暗的小屋,在微弱的灯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的躺在踏上,一动不动。

我慢慢的走了过去,打量着这张熟悉的脸庞,如烟还是那么美丽,就像六年前的那个细雨的清明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变化。是啊,因为此刻的她只是一具人偶罢了,不会有任何年龄的变化的。

捕神坐到如烟身边,抚摸着她散下来的长发,哽咽地说道:“如烟这几天一直在沉睡,我怕她真的醒不过来了。”

我拍了拍捕神的肩膀,说道:“你让开一下。”捕神站起身,站到我身后。我俯下身去,看着如烟沉睡的脸庞。她的眼睑在微微的跳动着。我轻轻的唤道:“如烟。”

如烟的紧闭的双目居然动了一下,然后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了我,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的表情,。她微弱的说道:“季公子,你来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对捕神轻声说道:“捕神,有什么话快和如烟说,如烟她......支撑不过今天的亥时了。”

捕神僵住了,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神中尽是悲伤。半晌,他突然发疯一般的扑过来。死死的拉住我的衣领,对我歇斯底里的吼道:“不会的,不会的!你说过要救活如烟的!你说过的!你可以再做一个人偶给如烟对不对?!你告诉我你能救活如烟的!你能的!”捕神的力道出奇的大,我整个人都几乎被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我闭着眼睛,任凭他疯狂的摇动着我。我只能轻轻的说:“对不起捕神,这次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捕神整个人呆住了,手渐渐的松开了,然后他缓慢的走到如烟的榻前,跪了下来,紧紧地握着如烟的手,泪如雨下。如烟浅浅的微笑着,对捕神细语般的说道:“捕神大哥,不要难过,如烟本是已死之人,全凭季公子才能和捕神大哥在一起厮守六年,如烟已经很满足了。捕神大哥,答应我不要再伤心了,如烟下辈子一定还要遇到捕神大哥,所以,你就让如烟安心的离开。”

捕神抬起泪水纵横的脸,凝望着如烟,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如烟轻轻的抚摸着捕神的脸颊,微笑着呢喃道:“如烟最开心的事情,就是遇到了捕神大哥......”然后抬起头看着我,轻轻的说道:“多谢公子成全......”

然后外面传来打更人敲锣的声音,已经过了亥时了。我突然伸出手,将捕神从如烟面前拉了起来,力道之大让捕神也吓了一跳。然后我伸出手在如烟身体的上方画了一个十字,如烟的身体霎时间被凭空腾起的蓝色的火焰所包裹着。

“不!――”捕神大叫一声,想要冲过去,但是被我死死的拉住。

火光中,如烟的表情宁静而安详。她的目光穿过火焰,停留在悲痛欲绝的捕神的身上。丝缕般的声音渐渐的传来,是如烟在对捕神最后的诉说着:“捕神大哥,我们来世再见。”捕神几乎已经要瘫倒在地上,决堤一般的泪水在他坚毅的脸上肆虐着。我搀扶着这个平日里如钢铁般坚毅的汉子,心里像是被刀割一般不是滋味。

“六载寒暑,只消徘徊伊人畔,对影双眸,前世今生诉因缘。离别愁苦,相聚短欢,何尝不若千丝万缕萦绕,来世相见,烟雨中,青冈之上,独守故人怨。”

蓝色的火光渐渐的消隐,房间一切如常,只是,如烟已经不见了。

我缓缓的走出门,站在院子里,抬头仰视着天空中被乌云分割出来的不规则的阴影,心中异常的压抑。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耳边却开始嗡嗡作响起来。

捕神来到我身边,静静地看着我,低低的说道:“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我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一定会来找你的对不对?”捕神的声音中夹杂着哀伤。

“是的。”我只能无奈的说道:“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回来找你的。”

“为什么?”

“像如烟这种画皮人偶,只能撑过六年。”我平静的说道:“之后她的魂魄要么会安静的离开人偶的身体转世投胎,要么会变成恶灵。你也不想看到如烟变成恶灵的样子对么?”捕神在一旁,没有说话。

“其实我完全可以再为如烟制作一副人偶,但是......”我黯然的说道:“偶灵被偶体束缚的时间越长,就会越不稳定,怨气也会越来越重,到最后恐怕会变得无法收场。我想,你也不想看到如烟彻底的变成怨灵无法转世只能被破魔剑斩得魂飞魄散的样子?”

捕神痛苦的点了点头。

“所以,还是让如烟安静的去。也许,你们来生真的还会相见呢。”我轻轻的说道,然后走出小院。

“季公子你要去哪?”捕神追了出来问道。

“我去亡父的墓去祭拜一下。”我凝望着远处那轮廓依稀的山坡说道。

“然后呢?”

“当然是逃命啊。”我转过身,冲着捕神坏笑了一下:“难不成留在这里等着被你抓起来啊?”然后冲他摆了摆手,大步踏进夜色中。

“我一定会抓到你的!”捕神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突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情绪,是好笑,是压抑,是悲伤,我也说不清楚了,我突然抬起头,仰天大笑。然后渐渐有温热的液体从我眼睛中流出,沿着脸颊,浸湿了衣衫。

阴沉的黑夜中似乎有了一阵暖意,透过云缝之中的月光,安宁的洒在寂静的山路上。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0 11:13:00 +0800 CST  
第九话 桃骨(上)
从宁州回来之后我便不幸的感染了风寒,整整卧床了三天,其间百里申照顾着我,我也推掉了所有的工作,病怏怏的歪在榻上裹着棉被百无聊赖的看着很早以前流传下的竹简。外面已经开始闷热了起来,看书的间隙抬头看看外面明媚的阳光,不由得打了一个大大的冷战,继续埋头看书。

“公子,你说你这么拼命干什么,”百里申一面碎碎念一面给我将煎好的药倒在碗里:“最后也没有挽救回如烟姑娘的性命。”言语之间夹杂着惋惜。

我无力的白了他一眼,幽幽的说道:“我去不是挽救如烟姑娘的性命的,而是去挽救捕神的性命的。如烟姑娘那种情况,最好的可能就是变成厉灵,到时候就麻烦了。所以还不如让她早点安息,转世投胎呢。”

百里申闷闷的点了点头,将那碗苦药递给我,说道:“公子把药喝了,这样就能早点康复了。”

“哎哟,怎么又要喝药啊。”我苦着脸看着那一碗令人作呕的苦水,拉着长音抱怨着。百里申那家伙倒是很坚决,将那碗药塞到我鼻子下面,摆出不容推迟的脸色。我只好无奈的捏着鼻子将那碗深褐色的液体灌了下去,然后苦着脸继续看书。

这时一个身影走进屋子里,然后百里申发出了一声惊恐的轻叹。我抬起头,却看到了捕神站在我面前。我拉着脸说道:“我说你不是?我这生着病呢,你就趁人之危的要来抓我?”

捕神笑了笑,摇着头说道:“今天我不是来抓公子的,而是向公子道谢来的。”

我瞪大了眼睛:“道谢?你没事?莫不成你也偶感风寒了?”

捕神沉沉的说道:“我是为如烟的事情来向公子道谢的,昨夜如烟托梦给我,告诉我了事情的原委,若不是公子及时赶到,恐怕如烟就会变成厉鬼了,也许让她转生是一件好事,只要她能幸福,我也就安心了。”说道后面声音中开始混杂着淡淡的悲伤。

我看着他,轻声说道:“如烟开心就很好了,放心,你们会再见面的。”

捕神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拿起我适才在看的竹简,皱着眉头读者上面扭扭曲曲的古体字:“桃灵引?这是什么东西?”

“一本前朝留下来的古卷,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好像说的是桃木辟邪之类的事情。”我坐起身,靠在枕头上,神秘的说道:“说到桃木,我倒是有一个故事,不知道捕神是不是感兴趣呢?”

捕神似乎对我听的故事上了瘾,毫不客气的坐在椅子上,说道:“当然有兴趣,公子请将。”

“我担心你听完之后会直接把我从床上扔到衙门里。”我斜着眼睛看着他,果然捕神的脸又绿了起来,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放心,不会的。”

“好,这是去年发生的事情,”我调整了一下坐姿,然自己舒服一些:“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去年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洛阳城中赵员外一家被灭门的事情呢?”

捕神点了点头,说道:“有所耳闻,听说唯一幸免的便是赵家的千金忆秋小姐。”

“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我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我对捕神神秘的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这个事情就和忆秋小姐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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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0 11:15:00 +0800 CST  
去年入夏的时候,天将大旱,很多地方的庄稼都颗粒无收,所以洛阳城里面的粮食开始紧张了起来。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我的生意自然也就萧条了许多。整个王城洛阳笼罩在一片惨淡的氛围中,于是我和百里申就商量着去别的地方游玩一阵。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一桩生意跑上了门。

来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员外,虽然穿得很是简朴,但是身上散发出的财大气粗的气质让我知道,他肯定不是一般人。其实我也不用去猜,这个人在洛阳城内几乎无人不晓,他便是米业大亨赵员外。尤其是在这个米饭紧张的时期,他倒是发了不少财。

“赵员外前来不知有何贵干呢?”我命百里申准备了一壶陈年佳酿,赵员外目不斜视的盯着前面的空气,淡淡的说道:“老夫从不饮酒。”

“呵呵,即使如此那晚生就不勉强了。”我自斟一杯:“以酒代水是我的习惯。”

赵员外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对我的话嗤之以鼻的说道:“老夫从不饮酒,饮酒有伤文雅。”我笑了笑,轻松的说道:“那就不勉强员外了。”然后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问道:“员外屈身前来,不知有何事情呢?”

“过些日子我想请公子替我制作一具人偶,越像越好。”赵员外冷冷的说。

“敢问员外想制作那位亡人的人偶呢?”我问道。

赵员外的脸上闪现出一种愤怒的表情,他的脸扭曲了起来,大声说道:“休得无礼!我要做的是我女儿的人偶,她还没死呢!”

“是这样啊。”我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如果小姐未亡的话,那恕难从命,这关系到小姐的性命,我是不会做的。”

“为什么?”赵员外没想到我会一口拒绝他,便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我出的可是大价钱。能让你这辈子衣食无忧。”

我的心底突然泛起一阵深深的厌恶,恨不得将手中的酒杯捏碎了塞进这个老东西的嘴里。不过我还是微笑着说道:“小姐的性命可不是您说了算的,除非你让我知道这样做的理由,否则我只能送客了。”

赵员外面露难色,他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说道:“唉,说来惭愧,都是因为我那可怜的女儿忆秋啊。她打小儿就是个瘸子,没有右腿,我们辛辛苦苦将她抚养长大,虽然少了右腿,但是忆秋这孩子也是一个标致的美人啊,现在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我和拙荆便商量着,招个女婿进来。”

“这有何难,凭员外的家财,必定有千万的公子哥急着入赘。”我略带刻薄的说道。不过赵员外没有理会,只是摆了摆手说:“别提了,也不知道是闹哪门子邪,上门提亲的人刚见到忆秋的面就都落荒而逃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天又有个人上门提亲,我看那小伙子长的面容俊秀,知书达理,就安排忆秋和这人相见了。这人见了忆秋之后不但没有跑,反而和忆秋聊得甚是相合。我和拙荆便商量着,把这门亲事定了下来,后天办喜事。可是没想到......”赵员外停止了讲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我感到一阵好奇:“莫非是小姐想悔婚?”

赵员外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忆秋想悔婚,而是我们想悔婚。”

“这就奇怪了。”我感到有点好笑的问道:“你们二老不是想急着招赘个女婿么?有一个这么知书达理的年轻俊才,怎么又想起毁亲了呢?”

赵员外表情沉重的叹了口气,为难的对我说道:“这个......一言难尽啊,若公子不嫌弃,请随老夫走一趟便可知晓了。”

我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和赵员外走一趟。一来看看传输中的王城里面稻米首富的家什么样子,二来也看看这蹊跷的入赘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接这单生意。于是我起身作揖道:“那就打扰了。”随后便和赵员外一同前往他的府第了。

员外府在王城的一侧,地处幽静,但是却十分的有气势。漆色的大门,琉璃一般的瓦片,都透露出富丽堂皇的气息来。我不由得感叹了一下,随着员外走了进去。

家丁们正在默默的扫着庭院,光洁的石板地面上一尘不染,两尊石狮子的雕像威严的摆放在庭院的一角,位置有一些奇怪。我不由的扭头打量起那两尊石狮子来,送外形来看,似乎有年头了,但是这种东西一般都是放在宅院府第门外的,很少有听说将石狮子放在自家里面的。赵员外见我看着那两尊狮子出神,便咳嗽了一声,提醒我道:“公子这边请。”我歉意的赔笑了一下,跟随着员外走进客厅。

“公子请先在此稍事休息片刻,我去引小女出来。”赵员外倒了一杯清茶给我,然后转身走进里间。我百无聊赖的喝着那杯如同清水一般的茶叶,不由得开始烦闷了起来,我向来只喝酒,不喝茶的。这也就是我从来不会让百里申给客人看茶的缘故。

放下手中的杯子,我打量起这个客厅来,门口正对着的便是大门,那两尊石狮子就摆放在正坐的视野之内,而从我现在所在的侧位,却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狮子的轮廓。不知怎的,我总觉得这两尊狮子有些怪怪的,于是我不由自主的向后靠了靠,狮子便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

正当我打量着这个房间的时候,院门突然被谁踹开了,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彪悍青年人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神色高傲的对那些下人嚷道:“喂,快点给我准备酒,老子要一醉方休。”一个家丁颤颤巍巍的说道:“姑爷,家里确实没有酒了......”

“你们这帮窝囊废!”那汉子一脚将家丁踢翻在地,破口大骂到:“没有酒了不会去买么?在这里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我注视着那个汉子,眼睛差点没掉出来。这就是赵员外嘴里的那位“容貌俊秀知书达理”的入赘女婿?这反差也有点过于离谱了?那大汉走进客厅,看见了坐在偏座的我,立刻怒目圆睁,对我吼道:“喂,你是谁?”

我微微欠身,说道:“在下季冥渊,是赵员外请来家中做客的。您就是赵员外的贤婿?”

“你个兔崽子,做什么客做客,快给老子滚出去!老子要在这里痛饮美酒!”那汉子挥舞着手臂叫嚣道。看我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便气急败坏的冲过来掀住我的衣领,恶狠狠的说道:“我看你文文弱弱,像个读书人,告诉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0 11:16:00 +0800 CST  
那张脸快凑到我鼻子尖下面了,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然后我隐约注意到他左耳后隐隐可见两个依稀可辨的针孔。我冷冷的笑着,对他低声说道:“首先我不是读书人,其次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用银针易容术混进赵家,现在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的。”然后用手轻轻的扭住他的胳膊,那汉子顿时发出一阵杀猪一般的嚎叫。

“钟明,不得无礼!”赵员外的呵斥声传了过来。我悄悄的放下手,看着赵员外搀扶着一个娇弱的女子走了出来。

那叫钟明的汉子松开手,低低的骂了一句,然后扭身走出员外府,临走时还不忘愤愤的抽了家丁一个嘴巴以示泄愤。

赵员外搀着忆秋姑娘走到正坐坐下,重重的叹了口气,沉重而又无奈的说道:“公子你都看见了,他一下子变成了那副模样,整个性格都变了。就像是一夜之间,被猪妖附身了一般,唉。可怜我这忆秋孩儿啊。婚约又不能毁,听说这家伙是石崇大人的远房表亲,所以生怕得罪了下来啊,因此才出此下策,希望能求得画皮人偶一具,代替小女与那禽兽拜堂成亲,望公子成全啊。”语罢便垂泪而下,而那忆秋姑娘也在员外身后不停的拭着泪。

我这才注意到忆秋的右腿有些古怪,员外不是说忆秋姑娘天生腿有残疾么,怎么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呢?赵员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道:“小女的右腿是经一位游历江湖的异士后接上的。”然后忆秋缓缓的拉起右腿的裤管,里面露出的事物让我惊呆了。

一截犹如人的小腿骨胝一般的木头暴露在忆秋姑娘的裤管下面,那一根盘虬交错的木质假肢似乎就像是真的骨头一样,紧紧的咬合在那断肢的边缘,似乎像天生的一般活动自如。而那根木骨,竟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感觉,让我的心里居然莫名的开始恐慌了起来。我下意识的回头去看那两尊石狮子,然后恍然大悟。于是我面色凝重的向赵员外问道:“员外,忆秋小姐腿上的这根假肢,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桃骨。”

此言一出,赵员外的脸登时变色,他结结巴巴的说道:“公......公子......你怎么会知道......这是......桃骨?”

我点了点头,然后望向忆秋,柔声说道:“这么多年了,苦了姑娘只能在这宅院四方天地中生活了。”听到我如此这番言语,忆秋顿时潸然泪下,就连赵员外也不由得垂泪掩面。我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姑娘身上有桃骨,想必不会受到人偶影贽的影响,不过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只要忆秋不被那禽兽糟蹋,就算是搭上我这条老命我也心甘情愿!”赵员外对我悲伤的说道。

我叹了口气,爱女心切啊,我还能说什么呢,于是我默默的点了点头,对员外说道:“那就烦劳员外明日午时来我府上领取,在这之前我需要忆秋姑娘的画像,而且......”我顿了顿,员外脸上顿时露出焦急的神色。我轻叹一口,继续说道:“我会保证忆秋姑娘的性命,但是其余的人,还请员外见谅。”

员外点了点头,然后命下人取来忆秋姑娘的画像。我打开那轴画卷,画卷上的忆秋姑娘栩栩如生,简直和现实之中一模一样,而且那桃骨的假肢也勾画得细腻入微。我微微放下心来,收起画卷,对员外和忆秋姑娘轻作一揖,便离开了员外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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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骨是什么?为什么让你如此惊诧?”捕神急迫的问答。看样子他把我当成说书先生了。我有点无奈的笑笑,说道:“桃骨是用千年桃树的木材制作成的骨头形状的东西。桃木天生有辟邪之效,但是千年的桃木依然成精了,所以做成假肢可以与人完整的结合在一起,但是这样一来这个人就成了千年桃木的载怨体。”

“难道千年桃木没有辟邪的本事么?”捕神不解地问道。

“千年桃木已经吸收了太多人间的怨气,不仅无法辟邪,反之会招来厉鬼的纠缠,所以忆秋姑娘是无法离开那个宅子一步的。”我有些沉重的说。

捕神思索了一会,问道:“莫非与那两尊狮子有关?”

我点了点头,说道:“石狮子是镇宅之物,放在门外是用来驱逐厉鬼小人的,而放在宅子里面,就变成了一种结界。”

“结界?”

“对。”我挪动一下身体,说道:“将两尊石狮子镇于西南里鬼门的方位,便可对整个住宅设下结界,任何厉鬼都无法进入。所以忆秋小姐才得以在里面生活。”

“但是你的画皮人偶不是有散魂附在上面么,那赵员外又是怎么带进去的呢?”捕神皱着眉头问道。

“唉,这都要说是命中注定之事了。”我有些无奈的笑笑,继续我的讲述。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0 11:18:00 +0800 CST  
第十话 桃骨(下)
回到家之后我便开始着手制作起了忆秋姑娘的人偶来。人偶的制作很简单,对于我来说已经家常便饭了,不一会便制作完成了,就连她的腿也被我还原的惟妙惟肖。当我伸着懒腰走出房间时,亥时尚未过。夜色虽浓,但是已经少了那股寒意。我拍了拍守候在门口打盹的百里申,百里申猛的坐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呵欠连天的看着我,说道:“公子今天好早啊。”

“是啊,今天的工作有些不同啊。”我幽幽的说道。

“哪里不同了?”百里申一下子来了精神,坐直了看着我。

我瞟了一眼那漆黑紧闭的门,喃喃的说:“明天再说。我担心会出什么岔子。”

百里申“哦”了一声,便不再追问了。

“我出去一下,不用等我回来了。”我对百里申说道,然后不等他发问,便快步走出宅子,留下欲言又止的百里申。

我在夜色中飞快的走着,心中开始变得焦虑不安了起来。我要去找一个人,只有这个人才能解释我的疑惑。事实上我对忆秋姑娘的桃骨仍旧耿耿于怀,像这种极其邪恶的左道法器是不常见的。这么多年我只见过两次这种桃骨,一次是忆秋姑娘,而另一次,则是我现在急于寻找的那个人。或许只有他才能告诉我事情的原委。

月亮开始偏西了,子时已经过半,此刻正是鬼门大开的时候,街市的角落中隐约可见一闪而过的阴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我渐渐的来到了洛阳城的城郊,一片荒芜的小宅子中。我熟悉的的走到了最里间的一栋房子面前,房子周围破破烂烂的,杂草丛生。而从房子里面传来发霉的气味,同时还隐约夹杂着一丝血腥的味道。我皱了皱眉头,敲了敲那扇紧闭着的门。

“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慢悠悠的从里面传来。

“我,季冥渊。”我毫不客气的说道。

里面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隐隐的听见一声叹息:“门没锁,进来。”

我伸手用力的一推那扇简陋的铁门,咣当一声,门开了,整个门面向里深深的熬了进去。原来铁门都已经变形了。我无奈的摇摇头,走进了这个怪味横行的院子。

院子原本就不算宽敞,加之很多乱七糟的杂物散乱的堆放在里面,显得更加狭小了。而房间里时不时的飘出刀刃划过什么的声音,伴随着浓烈的血气扑面而来。我反射性的掩了掩鼻子,然后大声说道:“老主顾上门,就是这般待客之道么?”

房间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阵不短不长的沉默,然后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个白发苍苍的矮胖老头走了出来,两只眼睛都快被他脸上纵横遍布的皱纹挤得看不见了,花白的头发蓬乱的堆在脑后,同这个城市中常见的生活潦倒的下层人毫无差别,只是他的整条左臂都是深褐色的木头,散发着诡异的气息。那左臂似乎像是活的一般,关节咯咯作响。

“怎么,季公子的画皮这么快就用完了?”老人斜着眼睛问我,似乎不愿与我直视。左手咯咯的响着,有些诡异。

“生意惨淡,哪里会有这么快用完的。”我轻松的拍了拍老者的肩膀。然后正色说道:“其实今天来,我是有事问你的。”

“什么事?画皮什么时候涨价?”老人眯着眼睛问道。

“是关于桃骨的。”我盯着他,慢慢的说道。

老人的神色一僵,脸上顿时露出不自然的神情,左手的桃骨紧握着拳头,发出令人不愉快的声响,半晌他才低低的问道:“季公子怎么对桃骨也感兴趣了?您不是一直在做画皮人偶的生意么?还是说,你想转行?”

我笑了笑,谐谑道:“开什么玩笑。转行?你让我去喝西北风啊?是今天接了一单生意,那个姑娘的右腿就是桃骨。我怕人偶做出来之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会伤到那位姑娘,所以就来向您讨教来了。”

老人走到一张大大的木椅前坐下,沙哑的说道:“你说的姑娘是赵员外的千金忆秋?”

我点了点头,有些沉重的说:“不错。洛阳城中有桃骨的,恐怕就只有你们二位了,所以今天才特意前来讨教的。”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0 11:22:00 +0800 CST  

老人叹了口气,缓缓的说:“桃骨这东西,乃是至阴邪之物,尤其还是装在一个本属阴的女孩子身上,恐怕积累的怨气已经不少了。虽然你的画皮人偶无法对她造成影贽,但是,别人,就不好说了。”

“那影贽的反噬会到谁的身上呢?”

“那就要看他家人的造化了。”老人摇着头说道,然后疑惑的问:“她为什么要做自己的画皮人偶?”

“不是她想做,是赵员外想要做。”我解释道:“忆秋姑娘被一个用银针易容的家伙给骗了,现在赵员外急着悔婚,所以才想了这么个计量。”

老人干笑了一声,说道:“只怕会给自己带来血光之灾。”

“谁知道呢,”我无奈的笑笑:“有生意干嘛不做。”然后掏出一锭银子放在老人手里,冲他挤了挤眼睛,说:“下次画皮的定金。打搅了。”然后一溜烟的转身离开了小院。

老人没有追出来,因为桃骨的关系他不能离开那个院落,只得长叹一身,转身走回小屋,关上了木门。

第二天,赵员外果然如约前来,看到栩栩如生的忆秋姑娘的人偶,不由得惊叹道:“妙,实在是太妙了!这次多谢公子了。”然后命人端来一大堆的银两作为劳酬。我干巴巴的笑了几声,让已经楞得说不出话的百里申接过那些银子,然后向赵员外问道:“敢问员外小姐的婚事是哪天?”

赵员外的脸微微变色,不过来时镇静的说道:“小女明日便要出嫁了。”

“不知在下可否前去道喜呢?”我问道。

赵员外立刻点头,忙不迭的说道:“当然可以,公子帮了小女这么大的忙,定会邀请公子前来的。而且,有公子在,会更稳妥的。”

我欠了欠身,说:“那就多谢员外赏脸了。”

赵员外有些紧张的看了看门外被家丁抬出去的大箱子,急促的说道:“那老夫便告辞了,公子保重。”之后就急急忙忙的和家丁们离开了。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面不由得被一小团乌云笼罩了起来。

第二天清早,我早早起床梳洗完毕,换上一身清新的行头便出门前往员外府。天空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选在这个日子成亲,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到了员外府的时候,里面已经是宾朋满座了,宽阔的庭院此刻却显得有些拥挤,多半是达官贵人或者是纨绔子弟,看来那个钟明果然还是个人物,只要和石崇搭上边,各色人等全都上门巴结,成亲自然要来奉承一番。我无奈的笑了一下,站在那两尊石狮子旁,静静的看着这个热闹的院落。

很快,时辰到了。主香公公满脸堆笑,声音洪亮的说道:“新娘子来咯!”然后一台大轿被抬到了门口。我盯着那具华丽的轿子,面色阴沉。那轿子被浓重的阴气所笼罩,散发着一种令人压抑的气息。

天更阴了,似乎随时会下起雨来。轿子挺稳之后,出轿小娘将新娘扶出了轿子,那身袭红色嫁衣的,头顶盖头的新娘子缓缓跨过马鞍子,踩到了红毡之上。喜娘马上迎了上来,搀着新娘子往正厅走去。锣鼓顿时喧天的响了起来,在这一片嘈杂声中,我看见员外和员外夫人坐在正厅,似乎有些局促。员外更是坐立不安,脸上微微露出紧张的神色,不停地用袖子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这时,旁边一人突然低声对另一人说道:“着新娘子怎么怪怪的?没有一丝人气儿。”另一个人也随声附和着:“是啊是啊,总感觉怪怪的。”

我听着他们的谈话,不由得冷笑一声。虽然我的人偶从表面上看同常人没有一点差别,但是那种空荡的气息是永远无法填充的。而且此时,这个新娘子周身都被强烈的怨气所笼罩着,但是在镇邪的狮子的压迫下,无法进一步的扩散。

但那钟明却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的气息,仍旧带着醉意大大咧咧的站在厅堂中央,带着下流的笑容看着被喜娘搀扶着的缓缓而来的新娘子。新娘子走到钟明面前,钟明伸出手一下子拉住了新娘子的手,流着口水说道:“娘子,我们现在就洞房好不好?”还没等主香公公说话,钟明便一下子掀开了新娘的盖头。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0 11:22:00 +0800 CST  
下一秒,事情陡生变故,只见钟明浑身剧烈的抖动了一下,眼神开始涣散起来。而新娘子则软软的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众宾客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呆了,纷纷凑上前去,想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空中开始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整个空间都笼罩在一片沉闷的灰色中。锣鼓队也停止了吹打,原本喜庆的员外府此刻被一阵长久的寂静所包围着。赵员外和夫人慢慢的站了起来,紧张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幕。而我则仍旧靠在两尊狮子旁,冷眼相看。

只见钟明缓缓的走到拜天地的供桌前,慢慢的拿起烛台,然后猛地转身将烛台刺进赵员外的头盖骨中!员外还来不及惨叫,天灵便被锋利的烛台刺穿了。宾客之中蓦地迸发出阵阵尖叫,众人疯抢着向大门涌去。原本热闹的庭院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了已经吓得瘫倒在雨水之中的家丁,在狮子石像前默默站着的我,和留在院落之中的满地狼藉。

赵员外死的时候还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紧紧的盯着钟明。汩汩的血沿着身体流到地上,混合在了雨水里,向外蔓延着。钟明面无表情的拔出烛台,转身向员外夫人走去。员外夫人已经吓得瘫倒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不停地颤抖的挣扎着向里厅艰难的移动着。钟明大步走上前将手中的烛台狠狠的刺进了员外夫人的喉咙里。员外夫人嘶哑的嚎叫着,抽搐了几下,便断气了。然后钟明转过身,将烛台扔在地上,抄起桌子上的一把菜刀,突然向正在向外面逃走的家丁们砍了过去。伴随着一阵阵凄惨的叫声,那些家丁被这个已经杀红了眼的家伙手中的利刃劈成两半。整个员外府顿时被浓烈的血腥味所笼罩了,血水混杂着雨水渐渐的向外面流淌了出去。

我看着那眼神呆滞满身血污的钟明,知道他已经被人偶上的怨灵所附体了。只见钟明仿佛是想起什么了一般,转身走到赵员外的尸首前,哗的一声撕开了尸体上的衣物,然后用刀将赵员外的右腿猛的砍了下来!血溅到了钟明的脸上,显得有些恐怖。

“啊!!――――”

一声尖锐的叫声从庭院的另一侧传来,我扭头一看,是忆秋小姐。她出现在侧厅的入口处,浑身颤抖的注视着这血腥的一幕。然后两眼一翻,昏了过去。但是正是这声不大不小的尖叫,让正在剁着尸体的腿的钟明一下子惊醒了,他满眼杀气的转过身,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忆秋,便面目狰狞的举起刀向忆秋小姐走了过去。

“糟了。”我低低的叫了一声,然后急忙从怀中掏出两张黄符贴在那两尊石狮子上。只听得一阵刺耳的尖叫,从各个角落中突然窜出无数条黑影扑向钟明。钟明被那些黑影紧紧的束缚着,奋力想要挣脱,但是那些黑影越来越多,死死的缠着钟明。钟明不由得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发出一阵阵窒息的低吼声。然后伴随着一声声皮肉撕裂的声音,那些黑影开始逐渐的向钟明的身体里面钻了去。钟明顿时迸发出猛烈的惨叫,震得整个庭院都在微微的颤抖。鲜血向四下疯狂的飞溅着,殷红的液体涂溅在墙壁上,随即被雨水冲刷的褪成诡异的颜色。

钟明的身体渐渐地开始膨胀,然后撕裂,就像是一个肿胀的水囊上布满了被撑开的裂痕。红色的液体染红了钟明的周身,但是他似乎像是丝毫没有感觉一般,摇摇晃晃的走向昏倒在地上的忆秋,同时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声音,仿佛是某种野兽愤怒时的嘶吼。

就在此刻,我右手一抖,手中突然多了一柄泛着寒意的剑。只见寒光一闪,手中的长剑在刹那间从钟明的后心刺入,直贯前胸。四周的气流猛的爆发出一阵疯狂的涌动,那些盘踞在钟明身体里面的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叫,疯狂的沿着钟明身体上被撕裂的缝隙向外逃窜,但是,溢出的黑影瞬间便被剑迸发出的气流撕扯得粉碎。钟明的身体渐渐的瘪了下去,整个人都被血水染得通红。然后只见他双眼一翻,身体从长剑上滑了出来,重重的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我面无表情的将长剑在钟明的尸体上擦干净,顺手撕下贴在狮子上的黄符,离开了这个被血水和尸首浸泡着的空荡的宅院。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0 11:25:00 +0800 CST  

“所以钟明是你杀了?”捕神铁青着脸咬着牙问我。

“算是,”我轻描淡写的敷衍着回答道:“可以这么说,不过我要不杀了他,忆秋姑娘就会被他杀死的,所以我只能这么做。”

“那两张黄符呢?”捕神继续冲我吼道:“那两张黄符一定有蹊跷!”

“是的。”我点了点头:“那两张黄符是用来破解镇兽所布下的结界的。由于当天是成亲的缘故,阳气旺盛,镇兽的结界属阴性,所以被冲的淡了些。加之人偶的身上穿着嫁衣,所以微弱的偶灵就只能附在人偶身上。但是钟明急着去掀新娘子的盖头,破了结界,忆秋人偶身上的怨灵便附在了钟明的身上。”

“所以他才会大开杀戒么?”捕神问道。

“本来偶灵只会让他失心疯,大开杀戒,但是黄符破解了结界,那些积压在院落里面的怨灵就以为钟明是忆秋姑娘,所以就疯狂的占据了他的身体。如果不杀死他的话,恐怕他自己也撑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爆裂的。但是偏偏这个时候忆秋姑娘出现了,所以为了避免对忆秋姑娘造成伤害,所以我就解决了那家伙,顺便连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也一起解决掉了。”我一口气说完,嗓子有些干,于是端起榻边小几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捕神阴沉的看着我,慢慢的说:“你为什么要这么保护着忆秋姑娘?”

我放下酒杯,看着窗外的阳光,轻声说道:“她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捕神疑惑的问道。

“羽菲。”

捕神一愣,思索片刻,问道:“谁是羽菲?”

我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以后有机会和你说。怎么,还是决定要将我抓走?”

捕神站了起来,瞪着我,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今天是没希望了,不过总有一天我会的。告辞。”然后对我抱拳一揖,转身离开了房间。

百里申走了进来,有些担忧的问我:“公子怎么样?好些了么?”

我点了点头,对百里申挥了挥手,轻轻的说道:“你先出去,我想休息一会。”百里申担心的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出去。我躺了下来,闭着眼睛,思绪却异常的杂乱。忆秋,真的和羽菲太像了,所以我才会在最后关头出手阻止了钟明。只是现在,忆秋受了很大的刺激,对过去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曾经去看过她一次,现在那座宅子只剩下忆秋和一个来照顾她的老妈子了。忆秋经常木然的坐在院子里看着那两尊石狮子发呆。老妈子惋惜的看着忆秋,和我说:“可怜这孩子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有的时候我会问问他以前的情况,她也想不起来了。哎,作孽啊......”我走过去,弯下腰,轻轻的对忆秋说道:“忆秋姑娘,在下季冥渊。”忆秋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就继续转过去盯着那两尊狮子了,但是我分明看到她的眼中有泪水流下。然后我欠了欠身,便离开了那座空荡荡的宅院。

而那具人偶,则在事发当天便被我取回来烧掉了。毕竟这种东西即便是失去了偶灵,也是阴气极重的不祥之物,所以还是不宜留在赵府为好。

我翻了个身,将脸埋在被子中,在一片黑暗中,隐隐的有想着流泪的感觉。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0 11:25:00 +0800 CST  
啧,连个挽尊的人都没有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0 11:26:00 +0800 CST  
第十一话 左脸(上)
不知不觉的,时已进入盛夏,空气也异常的闷热了起来,我的生意也开始有了起色。自从那次风寒之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看到捕神,或许是他的心愿已了,离开洛阳了。我的生意依旧平淡的做着,上门而来的大多是那些达官贵人们出高价订购的陪葬品。既然他们愿意出钱,我也就很乐意接下他们的生意。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

那天黄昏的时候,暴雨刚过,空气中仍旧弥漫着潮湿的味道。雨后的夕阳在天边洒下最后一缕血红的光辉,孤零零的支撑着地平线的一角,而黑夜也即将到来。我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里,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有些提不起神来。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生意上门,可能是因为这恶劣的天气的缘故。百里申在雨停的时候替我给忆秋姑娘送东西去了,虽然那件事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但是我仍旧会时不时的送些东西过去,也算是照顾一下这个可怜的女孩。我喝下杯中的最后一口酒,站起身,有些微醺的向房间走去。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门口的。

“请问,您就是人偶师季公子?”一个声音幽幽的传来。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这个声音让我异常的不舒服。“人偶师季公子”,这个称呼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也从来没有人将人偶师的头衔作为称呼我的方法。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一下子从后背窜了上来,我急忙转过身,向声音的来源望去。

一个周身被黑色包裹着的男人静静的站在门口。他身材颀长,显得有些瘦弱,身上罩着一件黑色的锦缎长袍,在风的吹动下微微的摆动着;而他的手从袖口中伸出,干枯得犹如鹰爪一般,粗大的关节突兀在细细的手指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的脸则完全被头上戴着的斗笠投下的阴影遮挡住,看不清面容。

我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在下便是季冥渊,请问阁下有何事情?”

“我想要做一具人偶。”那个人回答道,话语中不夹杂一丝的情感,就仿佛如同岩石一般的冰冷坚硬。

“那......请坐下来慢慢说。”我将他让进院子。他走进来,坐在石椅上,那干枯蜡黄的手搭在膝盖上,我看着他,心里不由得一阵阵的发毛。

“请问您需要什么样的人偶呢?”生意要紧,于是我开口问道。

那个人沉默了一阵,干巴巴的说:“是人偶就行,下葬用的陪葬,时间很急,所以我要尽快拿到。”

原来又是下葬用的。我暗自吐了一口气,然后淡淡的说道:“那价钱......”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锭黄金,放在我面前。我傻眼了,现在黄金虽然已经不常用了,但是仍旧属于富人才能拥有的。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那就烦劳阁下明日午时前来领取。”我收下金子,向里间走去。

“不,我今晚就要。”黑衣人冷冷的说。

我停下脚步,缓缓的转过身,狐疑的盯着这个奇怪的人:“对不起,您说什么?”

“我说我今晚就要拿走。”那人重复了一遍。

“这......恐怕不太妥当。”我婉言谢绝他。因为人偶的制作过程一般是不容许别人知道的。而且,我对这个奇怪的人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抵触情绪,感觉这个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子邪气,让人不寒而栗。

“我是不会看公子制作的,我只是在这里等。如果有不妥的地方,我可以提高价码。”那人说道,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

我突然感到一阵头晕,这人究竟想干什么!于是我冷冷的说道:“加价就不必了,需要很长时间的,您要是想等的话,那就请便。”

“多谢季公子。”那人说道:“我相信季公子会在子时之前完成的对么?”

我整个人像是被惊雷炸到了一般,猛地回身,指着那个神秘的人大吼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制作人偶的时间秘密?”

那人站了起来,缓缓的向我走近,说道:“季公子,只不过是时间而已,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呢?”然后停在我面前不远处,用隐藏在斗笠下面的眼睛注视着我。虽然我无法看清他的眼睛,但是从斗笠中传来的那股阴森的光,却让我整个身体都感到一阵阵的发麻。我不由得握了握拳头,却发现手掌已经冰凉。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0 11:29:00 +0800 CST  

“看来季公子时间很是充裕啊。”那人继续说道,语气中似乎夹杂了一些谐谑:“那么如果季公子有兴趣的话,在下倒是很愿意给公子讲一个故事。”

我警惕的盯着他,将牙齿咬的吱吱作响,同时心底莫名的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惧。我指的用力将那份恐惧压下,然后故作轻松的说道:“轻便。”然后再次坐回到石椅上,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那个人也坐了回来,清了清喉咙,用缓慢而低沉的声音说道了起来。

“差不多在前朝时期,西蜀刘氏已经逐渐没落,时局仍旧动荡。有一个人偶师在动荡的蜀汉王国的国都里做着自己的生意。那时的人偶师生意然已萧条,所以人偶师很是苦恼。但是在那个战乱的年代,官家人人自保,哪还有时间和钱财去制作陪葬的人偶呢。于是人偶师的生活也越来越窘迫了起来。”

“不过说是物极必反也好,说是天无绝人之路也罢,就在人偶师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人找到了人偶师,向他出高价制作一具人偶。人偶师很是高兴,便将那个人请进家里,详谈订做人偶的事情。”那人停顿了一下,然后似乎在思索着接下来的事情,然后调整一了下坐姿,继续他的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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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先生需要什么样的人偶呢?”人偶师很高兴的问那个人。

“家母不幸去世,所以想向先生订做一具人偶,以托哀思。”来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眉宇之间散发着一股英气,但是人偶师却从他的眼神之中隐隐的看到一丝不详之光,或者说,透着一股煞气。

人偶师心中一凛,装作没有在意的样子,接着询问道:“那么先生想做一具什么样的人偶呢?”

中年男子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说:“做一具和我一模一样的。”

“啊?”人偶师不由得吓了一跳,手中的茶水差点被他打翻。他瞠目结舌的问道:“先生......你在开玩笑?这......这怎么可以啊。”

“怎么不可以?”中年男子淡淡一下,啜饮了一口茶水,抬起头看着人偶师,缓缓的说道:“我想让我陪着我的母亲下葬,免得老人家在地府会思念儿子,这有错么?”

人偶师慌忙摆手说道:“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将自己做成人偶,是大凶之事啊,万万使不得啊。”

“大凶之事?”那男子居然冷笑了一声,说道:“从来就没有什么大凶之事找上我。所以,您尽管放心。价钱方面我会出高价的,只要您能满足鄙人这个小小的愿望。”说罢打开随身背着的一个布包,里面是白花花的纹银。

人偶师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银子,犹豫了片刻,点点头说道:“好的,既然如此,我就答应先生便是。那么就烦劳明日午时前来领取。”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0 11:29:00 +0800 CST  
男子似乎很高兴,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先生了。这些,就当做定金了。”然后将那一包银子全部给了人偶师。人偶师接过银子,浑身不由得兴奋地颤抖起来。那男子站起身,做了一个揖,轻声说道:“那在下就不打扰先生了,明日午时,我会来取的。”之后留下一副自己的画像,便转身离开了。

中年男子走后,人偶师看着那一大包白银发起呆了,在兴奋的同时心中不由得生出无数个疑问来。为什么这个人想要做一具自己的人偶呢?但凡对画皮人偶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制作生人的人偶必将受到影贽的反噬,非死即疯,但是这个人似乎却胸有成竹的认为自己不会被影贽的力量所控制,人偶师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便开始着手起做人偶的事情来。

对于这样的人偶师来说,制作人偶已经是轻车熟路,在浓重的夜色中,在一个黑暗狭小的房间中,人偶师精心的制作者那具画皮人偶。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具栩栩如生的人偶便出现在在了人偶师的面前,简直就和白天来的中年男人一模一样。人偶师不由得感叹了一声,然后开始担忧起那个中年男子起来。人偶已成,想必影贽也开始发挥作用了。

“可怜的人啊。”人偶师惋惜的摇了摇头,将人偶放进箱子中,熄灭了油灯,想要向外走。

“咚咚咚。”

三声微弱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在黑暗的空间里,人偶师不由得吓得浑身一哆嗦。这么晚了,会是谁来呢?而且还是来到这个制作人偶的阴气很重的地方。人偶师凑到门前,扒着门缝儿向外看去。

借着幽静的月光,人偶师隐隐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房门前,只是,无法看清容貌。

“谁啊?”人偶师轻轻的问了一句,声音却在不住的颤抖。

没有人回答,只有门外突然刮起的一阵凛冽的寒风,吹动着门板哗啦哗啦直响。刺骨的寒意像蛇一般的钻进人偶师的衣服里。人偶师不由得猛的打了一个寒战,然后咬了咬牙,猛的将门打开。

门外一个人都没有。惨淡的月光铺洒在白森森的院子中,出奇的宁静。但是,刚才那隐约的人影却力气的不见了。人偶师只觉得脊背上一股寒意直窜到脑后,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喂,有没有人?”人偶师壮着胆子,提高了声音问道。不过仍旧没有人回答,人偶师的心中蓦地腾起了巨大恐惧,他颤抖着走了出来,转过身想要锁上身后的门。但是就在他回过头的一刹那,一张惨白的带着狰狞的笑容的脸一下子贴在了他的眼前!是那个中年男子的脸!他的脸上挂着阴森的笑容,惨白的牙齿在月光的映射下散发着?人的寒气,他的眼睛暴突着,似乎在向外涌着鲜红的血!

“啊!!!!!――――”

人偶师惨叫着向后跌倒,脊背重重的摔在地上,生生的痛了起来。人偶师挣扎的站了起来,惊慌失措的向那黑乎乎的房间里看去。

什么都没有,似乎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一样。半开的木板门在寒风的吹动下摇动着,发出刺耳的声音。人偶师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心有余悸的喃喃自语道:“真是邪门儿了。早知道就不接这单生意了。”然后拍拍身上的土,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把门锁好,然后一溜烟的钻进了卧房。

第二天人偶师早早的就起来了,心神不宁的坐在门口向外张望着。昨夜那离奇的遭遇直到现在仍旧耿耿于怀,想起来仍旧一身冷汗。人偶师不由得咒骂道自己见钱眼开,万一引火烧身就麻烦了。

正想着,一个身影远远的出现在人偶师的视野中。人偶师长出一口气,是昨天的那个中年人。看起来他似乎一点事情都没有,虽有有些疑惑他为什么没有受到影贽的影响,不过既然平安无事,人偶师也不由得安心了许多。

转眼间,男子便已来到人偶师的面前。

“先生,请问我的东西做好了么?”男子有些焦急的问道。

“好了好了。”人偶师忙不迭的说道,然后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人和昨天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脸色比昨日苍白了些许。不由得想起了昨晚的事情,人偶师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先生怎么了?”男子客气的问道。

“没,没!”人偶师急忙说,然后转身快步回到房间中将那口箱子抬了出来,并嘱咐那个中年人道:“只有到家之后才能打开它,明白了吗?”

中年人笑了笑,说道:“谢谢先生提醒,真是难为先生了。”然后掏出两锭银子递给人偶师,神神秘秘的说道:“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再替在下完成一个心愿?”

人偶师一愣,那种恐惧的感觉开始笼罩在心头,他定了定神,轻轻地问道:“还要做啊?不知这次先生想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偶呢?”

那人却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低声说道:“这次我想求先生做的不是人偶。”

看着男子的诡异的笑容,人偶师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那笑容让他不由得联想起来昨夜在幻觉中男子那张恐怖的脸,于是结结巴巴的问道:“不做人偶?那......你想做什么?”

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那俯下身,在人偶师的耳边轻轻说道:“我想请先生做的是一张左脸。”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0 11:29:00 +0800 CST  
第十二话 左脸(下)
“什么?左脸?”人偶师不由得吓得浑身一颤,昨夜那张诡异的脸孔再浮现在眼前。他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脸色开始苍白起来。

“怎么?先生不肯?”中年男人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然后说道:“那我再提高价码呢?”说罢从怀中又掏出一锭银子,塞进人偶师的手中。人偶师面露难色,看了看手中的银子,又看了看那个奇怪的中年人,心中在强烈的都争着,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问道:“请问先生想要什么样的左脸?”

中年人深处那颀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说道:“和我一模一样的左脸。”

人偶师的心脏仿佛像是被人揪了出来扔在地上狠狠的踩过两脚一般,一阵前所未有的烦闷和不安。他喘着粗气的问道:“为什么你要给自己做一张左脸呢?”

中年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要想顾客打听原委哦,先生只要做出来就可以了,今天晚上我来取。”

“今天晚上?”人偶师的脸不经意的抽动了一下,然后摇着头说道:“晚上恐怕不行啊,以内,只有晚上才能做啊。”

“不要紧的。”中年人神秘的一笑,说道:“我会在子时的时候来的。”

“啊?”人偶师猛的抖动了一下,就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的砸在了胸口一般,恐惧的感觉一下子将他紧紧的包裹住,从每一个毛孔都在向身体里面渗透着寒意。他惶恐的盯着这个奇怪的人,心跳骤然加快,仿佛就要从喉咙中蹦出来一般。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中年人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带着装有人偶的箱子离开了。人偶之仍旧站在原地紧紧的盯着中年人远去的背影,握着两锭银子的手已经在不能自已的颤抖了,后背一片冰凉,已然被汗水浸湿。

整整一个白天,人偶师都在浑浑噩噩的,不知怎么熬过来的。男子那诡异的笑容和那句“我会在子时的时候来的”,都像是无数的针,狠狠地戳着人偶师的神经。这个人一定有问题,不然不会说出“子时”这个只有人偶师才知道的时间点。此刻的人偶师心中不由得被后悔和不安所纠缠着,早知道不接这笔生意就好了。

打更人的敲锣声将人偶师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天已经渐渐的黑了,要开始做人偶了。人偶师行尸走肉一般的走进自己的工作室,看着那些材料发起呆来。左脸,自己从来没做过身体任何一个部位的人偶,更别说还是一半左脸。他强打起精神,用那些血淋淋的画皮开始在骨架上操作起来,但是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样都无法做出一张左脸来。就算是重新做出一个完整的人偶再将左脸取下来,那张脸的画皮也在一瞬间恢复成了平整的皮革。

人偶师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水,他终于感到了慌张和惊恐。这根本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算了,还是等子时那个奇怪的人来了再说。于是他熄灭了油灯,将所有的材料一股脑的塞进了箱子里,然后在屋子里焦虑的徘徊着,等待着子时的到来。时间仿佛被拉的无限长一样,人偶师心中的那股恐惧也已经达到了极点。此刻,他的全身都在不能控制的颤抖着,就连坐在那张平时很舒适的椅子上,都感觉如坐针毡。

时间缓缓的流逝,终于在人偶师几近崩溃的时候,打更人那尖锐的敲锣声突兀的传到了耳朵里。子时到了。人偶师一阵战栗,焦急的奔到门口,打开了门。

外面是包裹着一团阴冷的黑色,没有月光,就连平日里熟悉的院落此刻也被浓浓的黑夜所笼罩着了。人偶师吞了口口水,紧张的向四周望去,企图寻找着那个中年人的身影。

“奇怪,都已经子时了,他怎么还不来呢?”人偶师有些焦躁的喃喃自语道。

“这么说,我的左脸你是没能给我做好咯?”一个声音猛的从后面传来。人偶师吓得一哆嗦,急忙转身向身后看去。

“啊!!――――”

人偶师爆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惨叫,然后向后倒去。就在此刻,那扇木门居然自己关了起来!人偶师的身体撞在破旧的木板上,整个腿都软了。他努力的支撑着自己,然后惊骇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是那个中年男子。但是,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了白天见到时的那种文雅,整张脸都在狰狞的扭曲着,他的嘴向上咧着,惨白的牙齿暴露在外面,他的眼睛向外夸张的凸着,鲜血沿着他的眼眶不停地向外流着。这分明是昨夜自己见到的那一张脸!而且,他的左脸的地方,一片漆黑,皮肉的边缘凌乱的翻滚着,腐烂的气息从这个人上散发出来,而缺失的左脸的部位,是白森森的骨头。

“你......你不要过来!”人偶师几乎昏厥,他挣扎着说:“银子我还给你,上次的也换给你,我不要了,这个生意我不做了。”

“还给我?”那变了形的人诡异的冷笑着:“太晚了。你已经收了我的银子,就算是达成了契约,契约是不可以毁掉的。既然你没有做出我的左脸,那么,你的左脸就给我!”然后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男子缓缓的向已经瘫倒在地的人偶师伸出手,那只手干枯蜡黄,指甲犹如刀一般锋利。

“救命啊!”人偶师无力的想要逃走,但是那扇门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了。他拼命的拍打着那扇薄薄的木门,但是回应他的,是门外呼呼的风声,和后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最后,人偶师惨叫一声,眼前一片漆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人偶师的尸体被上门来的客人发现了。他倒在小院的中央,双目圆整,两眼空洞着向上望着。而他的左脸,则是一片血肉模糊。后来听人们说,人偶师死的时候脸色铁青,他是被吓破了胆而死的。而那间阴森的工作室,则被人弄得乱七糟,所有的人偶和画皮都不见了,只剩下残破的竹料,和被扬的满地的鹅鸿飘零。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0 11:32: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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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讲完了故事,便静静的坐在石椅上,不再说话。夜色已浓,晚风习习的吹过,将院子外面的那几棵大树摇动得哗哗作响。我喝着杯中的酒,心里面却平静了下来。我斜视着那个人,淡淡的说道:“果然是精彩的故事啊。”然后,拿出适才这个黑衣人留下的黄金,放在桌子上。

“怎么,季公子也想反悔么?”黑衣人有些惊讶的说道,但是我却从他的惊讶中听出了另一种情感。

狂喜。

他的话语中夹杂着一阵狂喜。我冷冷的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如果我反悔了,会怎么样呢?我今天身体不好,所以抱歉了,金子你拿回去,恕不远送。”

“那么......”黑衣人低沉的犹豫了片刻,然后猛的吼道:“没有办法了!”

只见那个黑影瞬间跃起,那干枯蜡黄的手猛地向我伸过来。我早有防备,身体向后掠了几步,然后探手从石桌下面抽出早已隐藏在下面的长剑,剑身被月光笼罩,瞬间绽开银色刺眼的光芒。黑衣人一愣,动作顿时变得缓慢了,似乎在打量着这柄诡异的长剑。我飞身跃起,长剑刺出,待黑衣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剑锋已经逼近。他急忙斜斜的向后方跃去,但是为时已晚,锋利的剑刃一下子劈开了他头上的斗笠。

一张苍白的脸暴露在月光中,干枯得没有一点血色。他的瞳孔呈现着一种诡异的绿色,里面充斥着浓重的杀气。尖尖的下颚,高高的颧骨,还有从头上垂下来的几缕黑白混杂的头发遮住了一只眼睛。而他的左脸,明显的有一道缝合过的痕迹。

“破魔剑么?”那黑衣人嘶哑的说道。

“回答正确。”我笑眯眯的对他说道。在破魔剑的光芒的映照下,来人的那张脸有些诡异的扭曲。

“你居然连破魔剑都得到了,真是不可思议。今天就便宜你了。”黑衣人莞然的说道,口气中夹杂着不甘。然后转身向门口走去。

“等一下。”我叫住他。

黑衣人停下脚步,但没有回身。他冷冷的问道:“干嘛?”

我拿起桌子上的黄金,丢给他:“你的东西忘记带了。”黑衣人头也不回的抬起手,准确的接住了那锭元宝,叹了口气,说道:“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从我手下全身而退的。”

我也笑了,浅浅的说道:“你也是第一个从我的剑下活着离开的。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呢。”

那人沉默了一会,低声的说道:“在下复姓鬼谷,单名仞字。季公子,咱们后会有期。”说罢黑影迅速的窜出门外,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我收起长剑,看着着外面的夜色,心有余悸的长出一口气,感叹道:“哎,幸亏早有防备。不然今天就麻烦了。”然后看见百里申满头大汗的跑进了门,气喘吁吁的问道:“公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离着老远就看见你的破魔剑的光了,是不是有人来了?”

我点了点头,缓缓地说道:“是出了点麻烦事,不过来的不是人,也不是鬼。”

“哪来的是什么?”百里申有些困惑的问道,然后坐在石椅上,擦着汗。

“很不好的东西。”我淡淡的说道。

之后我就把那个不速之客给我讲的故事以及之后我如何将他赶走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复述给了百里申,百里申听的心惊肉跳的,有好几次都差点蹦起来。待我讲完之后,他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感叹道:“真惊险啊,对了公子,那个人究竟是什么啊?”

“是掠魂师。”我面色凝重的说道。

“掠魂师?”百里申思索了一阵,皱着眉头摇摇头说:“没听说过。”

“是啊,你当然没听说过,”我坐了下来,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缓缓的说:“就连我也很少能够遇见他们。怎么说呢,掠魂师算是人类,但是又不能说完全是。他们只有人类的躯壳,而没有人类的灵魂。”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0 11:33:00 +0800 CST  
“那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呢?”百里申问道。

“所以他们叫掠魂师啊。”我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长久以来掠魂师和我们画皮人偶师是势不两立的。画皮人偶师是将散魂附在人偶上,而掠魂师则是用那些散魂来填充自己的身体,所以掠魂师经常视人偶师为眼中钉,肉中刺。”我停顿了一下:“其实说起来,掠魂师与我们之间的联系要比仅仅这多散魂要密切的多。”

“为什么?”

“因为掠魂师就是由带有浓重怨念的被人偶影贽所吞噬的那些死者的亡灵凝聚而成的。所以他们天生就带着对人偶师的怨恨。”

百里申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不解地问道:“那他们应该没有**才对啊。”

我淡淡的笑了笑:“但是他们可以依附在别人的身上啊,占据别人的身体。但是常人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那种强烈的怨念,所以他们有的时候也会不得不会找人偶师来替他们做一具人偶。那些道行不够高深的人偶师很容易就受到他们的骗,最后连命都丢掉了。”

“太过分了!”百里申不由得气愤的叫嚷道。

“没有办法,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这是没法改变的。”我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不过既然他们找上门来了,说明掠魂师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了。所以我们还是要处处提防微妙。”

“那以后岂不是得格外小心?”百里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恐的神色。

“那到不必。”我说道:“只有接下了掠魂师的生意,他才能对你下手。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契约协议,如果你拒绝了他们的话,他们就无计可施了。所以呢,”我用四分之三眼珠子盯着百里申:“以后不想惹祸上身的话就少给我乱接生意。”

百里申立刻狂点头,不停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神色之间充满了慌张和担忧。我被他的滑稽的样子逗得乐了出来,扭头看着那徘徊在门外的漆黑的深夜,不禁会想起那个掠魂师惨白的面孔,和临走前那句意味深长的“后会有期”,不由得嘴角漾起一丝轻蔑的微笑,喃喃的自言自语道:“我很期待着与你再次相遇,鬼谷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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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0 11:33:00 +0800 CST  
今天先到这吧,反正也没人

楼主 一半l一半  发布于 2013-03-10 11:34:00 +0800 CST  

楼主:一半l一半

字数:429755

发表时间:2013-03-10 17:1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1-10 14:46:59 +0800 CST

评论数:1091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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