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
孙婳此时已经挨完了板子，正光着屁股跪在地上听教引嬷嬷的”碎碎念魔咒“呢。桦木板子只是普通的训诫板子，其威力远远不及孙婳上次挨的大板子，可是二十下下来，也还是让孙婳的屁股布满红肿的伤痕。
“主子，老奴早就跟您说过，没有皇上旨意，宫中任何人不能去玩冰嬉。一是因为：栖霞湖的水很深，万一哪一片没冻住…………。”
“二是因为，宫中妃嫔众多，凡事都需要讲究个规矩二字，万一大家都去玩儿，…………。”
“再者说，您因为觉得枯燥就出去玩儿，就更是不守妇道。身为天家的女人，要耐得住寂寞，不能心浮气躁，不能…………。”
“主子，您现在不是在给老奴跪，而是在给皇上跪，给皇后娘娘跪，您要认真反省…………。”
“……”
一个教引嬷嬷在前面讲得口水横飞，另一个教引嬷嬷拿着桦木板子站在孙婳身边，身体稍弯一点就是一板子。

“唉！主子可真惨，不就溜了个冰吗？弄得跟通敌叛国似的。”外面两个小太监听着屋里的动静，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就是啊，这妃嫔也不是好当的啊。君威难测啊！”

25.复位
一月初的一天下午.
此时应当是北国最冷的时节，大地都覆盖在皑皑白雪下。一副长长的仪仗队此时正从皇宫出发，向西边的一处行宫走去。是了，每年冬天，行宫处的地下泉都会涌出热汤，故高祖皇帝在此处修建行宫，以供天家在冬日休息。然而今年冬天，却又有一点与往年不一样，因为今上这次会在这里为今年江南恩科秋闱选出的举人，提前举行会试和殿试。科举自隋唐而起，改变了贵族门阀的垄断局面，也几乎成为了寒门子弟想要一跃龙门的唯一途径。可是由于八年前的一场江南科场作弊案，天家下旨停了江南十年内所有的科举考试。今上求才若渴，便在今年为苦等八年的江南才子开恩科。
此时，在仪仗队中最豪华耀眼的，莫过于中间的那两台銮轿，一为金黄，一为杏黄，两边龙凤鼓响，景阳钟鸣，护驾亲军，太监宫娥前呼后拥。
而此时金黄轿外，正有一名华服女子跪在辕板上，脆声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嫔妾备了新制的燕窝，特献与皇上和皇后娘娘。”
“传。”一声平静地男声传来。
两名太监掀开厚厚的明黄色锦帘后，就见孙婳接过旁边宫女手里的五角棕纹食盒，亲自提了进去，銮轿上早已铺好了素红色绒毯，轻盈的脚步落在地上无声无息，孙婳小心翼翼的捧了两碗燕窝出来，端在暖桌上，柔声道：“嫔妾用了鸡丝，茶叶和金针菇喂了这燕窝，还望皇上和娘娘不要嫌弃。”
“孙妹妹有心了，这汤果然入口清醇，滋味甚佳。”皇后尝了尝后点头说道。皇上听了这话后，才端起勺子尝了一口，眼里闪着笑意，开口的语气却甚为平静：“不过是滋补的小玩意儿罢了，不过倒也难得她今日如此殷勤。”

“皇上，皇后娘娘谬赞。”孙婳在心里却是感到惋惜，本来这汤是做给自己和紫鸢在路上喝的，结果紫鸢中午出发时突然腹泻，没办法只能派紫玉替她去。紫玉是在孙婳进宫后由内务府分派到承乾宫的，没有紫鸢和她的关系好，死活不肯吃孙婳做的燕窝，她一个人又吃不了两碗，这才没办法只能顺便献给皇上皇后了。
“皇上，妾想着是不是该恢复了孙妹妹的贵妃位啊？”皇后在一旁突然提起了这个问题。
皇上似笑非笑地看了孙婳一眼，说道：“孙氏好福气啊，一碗燕窝就换回了贵妃位。”皇上说这话就明显是答应了。
孙婳谢恩道：“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到底是贵妃还是妃其实她真不是太在乎，只不过按本朝规矩来说，皇后一人，贵妃一人，贵妃以下的妃有八人，从上到下有贤，淑，庄，敬，惠，顺，康，宁八种封号（参考明代后宫制度），可是上次她被贬为妃，也不知是皇上有意还是无意，并没有给她封号，宫里人只能“孙妃孙妃”的叫，说起来也是很尴尬的一件事。
等到孙婳回到自己的轿子后，长长呼了口气，皇上和皇后都在的地方实在是太压抑。

26.赏赐？
征和三年一月十七，是他们到达甘泉宫的第五天。
“紫玉，什么时辰了？”青纱帐内一段白藕般的玉臂无力地探出，更显得女子的声音柔媚如丝。
“回娘娘，刚过巳时，皇上走时吩咐不必叫醒您。”
“额～”孙婳刚一坐起，就感觉全身上下尤其是下体酸痛的厉害，忍不住低吟出声。在甘泉宫，皇上，皇后和她可以在任意时间去泡热汤，只是他们有各自不同的水池，而皇上在来行在后的前三天晚上都在皇后那儿过夜，所以昨夜是来行在后，皇上第一次见她，而皇上，明显受了新地点的刺激……

昨夜，
“贵妃娘娘，皇上已经在里面了，请您进去吧。”皇上宣她在主殿共浴，但是嬷嬷们明显不会真的让她和皇上一起洗，而是提前把她洗的干干净净，然后送来伺候皇上沐浴。
她一进去，太监就立刻关上了殿门。穿过层层轻纱，就看见皇上身着一袭黑色暗红龙纹睡衣坐在浴池边的藤椅上，双目微阖，右手食指一下一下的轻轻叩击着藤椅扶手，似是在思考问题。听见了门口的动静，用低亮的嗓音问道：“是贵妃来了吗？”
孙婳蹲身行礼：“嫔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上前扶起孙婳，明亮璀璨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她说：“婳儿泡了三天的热汤，果然面色更好了。”然后搂着她走到藤椅上坐下，刮刮她的小鼻子说：“那天怎么那么乖？还知道给朕炖汤喝。”
孙婳一愣，这个问题还真的有点不太好回答。正在酝酿答案，皇上接着说：“难得你心里有朕，朕要赏你。”
孙婳刚想说，那就赏我出去玩儿怎么样？皇上抬起她的下巴，询问道：“赏你被朕打一顿屁股如何？”说着，抬起右手朝孙婳扬了扬，仿佛是在极认真的询问一件国家大事。
孙婳这下是真愣了，自己是不是听岔了啊？“婳儿，是不是朕的赏赐太好让你忘了谢恩啊？”皇上看着她青一阵白一阵的小脸儿，暗自憋住笑，然后装作极为认真的样子。
“啊？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
“怎么？你觉得朕赏的不好？”皇上眉头微皱，紧紧盯着她，隐隐有发怒之兆。
“额不不不，我，我……”孙婳急的就差手舞足蹈了，最后在皇上威严的注视下，轻轻叹了口气，咬着嘴小声说道：“皇上赏的极好，嫔妾谢皇上赏。”
“那你还在等什么？还不赶紧脱了衣服，趴到朕腿上来。”
当孙婳赤裸着胴体乖巧地趴在皇上腿上后，皇上差点儿就笑崩了。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手掌抚上她的后背，然后慢慢滑向她白嫩的臀部，再向下。看见孙婳红了耳朵根儿，却依旧不放过她，分开她的双腿一点然后轻轻爱抚着，然后是细直的大腿。“婳儿，你的皮肤真像锻子一样。”
“啪”的一声脆响回荡在偌大的宫殿内，并非惩罚，只是调情，所以皇上并没有用大力，只是声音极响，孙婳的面颊变得愈发滚烫了。节奏时而快时而慢，力气时而大时而小，皇上又并没有说打多少，加之他的手指总是有意无意的探进臀缝中间的羞处，就这么一直吊着，不断折磨着孙婳的心里防线。二十多下的时候，臀部已经有些红肿了。
“嗯～”孙婳忍不住痛哼出声，想要求饶却又觉得不对，皇上说的是赏她，可是她求饶不就成了罚了？想了想还是说道：“婳儿心中感激皇上的疼宠，只是皇上仔细手疼，还是就只赏这些吧。”
皇上手里没停，眼底的笑意却愈加浓烈，两只眼睛几乎眯成了新月牙形，“朕手一点儿不疼，婳儿做燕窝辛苦，朕怎么也要多赏一些。”说罢，好像是为了证明他真的不手疼一样，加大力气打了几下。
此时已有三十多下，孙婳实在吃不消了，渐渐哀呼呻吟，声音也略略带了哭腔儿，无奈之下，继续说道“太祖皇帝有言‘嫔嫱之属，不过备职事，侍巾栉’,侍奉夫主本就是嫔妾本分，不敢贪求皇上赏赐。”
这种官话皇上可听多了，跟他扯这套，没用！也不言语，手上力气再大几分。
四十多下的时候，孙婳终于忍不住了，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两只玉手把住皇上的腿，哀哭出声，“饶了婳儿吧，皇上～好疼啊，皇上～。”
皇上早就被孙婳撩拨的难受了，此刻见她这番可怜的小模样儿，也不再继续打了。亲自解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抱着孙婳进了池子。
温泉高于体温一些，让孙婳身后一疼，激的她想往外撤。只是此时皇上哪里容得她跑，让她后背抵在池边，拉开她的双腿，将她笼罩在火焰般的欲望中。
这一夜，她被皇上变换着要了三次，最后整个人昏沉沉地，幸好皇上开恩，她不用回去，可以直接在皇上的住处歇下。虽说是在行在，但是这种可以像皇后一样整夜睡在皇上身边的荣耀，整个后宫，也就只有孙贵妃偶尔可以享受一下。

“紫玉，皇上是出去了吗？”孙婳穿好衣服后，坐在梳妆台前，取过茉莉清香水喷洒在青丝上，用羊脂白玉簪松松地挽了一个云髻，燕尾上点缀几朵碧瑶珠花。孙婳喜欢清新素雅，况且如今身在行在，实在没有必要打扮的太华贵。
“回娘娘，皇上现在不在行在里，至于出去做什么，奴婢不知道。”
果然，今日是会试，会试选出来的人就可以参加殿试了，虽然殿试如果考得不好，不会落选，可是殿试上若能得皇上嘉许，也算是迈出了仕途上的重要一步。所以皇上如果有兴趣，很有可能会先便衣查访一下会试。
唉，入宫两年多了，这是自己第一次出来，却还是只能困在内闱。只是这次，她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像彼时在宁国公府一样胡闹了。上月，宫中一个选侍只是没经过尚宫局，私传内监出宫买东西，上报到皇后娘娘那儿，便被按中宫律法治死了，皇上也是知道后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自己如若偷跑出去，只怕一根白绫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27.殿试十天后。黎明，天黑的像泼过了墨一样，北风呼啸，白雪飘扬。行在外的宫道的墙边却站满了应试的考试，他们都是在会试中榜上有名的，每隔三人就有一个太监提着宫灯站立在他们旁边，以便礼部的官员们在核对人脸时可以看得清楚，不知是由于寒冷还是紧张，几乎每个考生都瑟瑟发抖。多少个日日夜夜的苦读，多少场考试多少次磨练才让他们走到这里，可是有的考生却因为过于紧张而出现晕厥呕吐的症状，以至于失去了大展宏图的机会。过了一刻钟，他们便按照顺序，依次进殿。不同于外面光景，大殿宽敞明亮，龙椅龙案高高在上，上头的龙纹在层层宫烛的照应下略显狰狞，透出慑人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众考生摆好笔墨后，“跪——”太监尖尖的嗓音伴着奏乐声从殿外传来，众人齐齐伏地跪下，山呼万岁。一双墨色龙靴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响声，深红色的龙袍之上九条五爪之龙互相交错。男子硕高的身材，削瘦的脸庞和那双深井般波澜不惊的眼眸，虽略显英俊，更多的却是冷酷无情的气质，况且这男子是手握全天下生杀大权的皇帝。“平身，考生无需紧张，好好做文章方是正理。”“论‘止于至善’。”时间一到，主考官大声说题。——————————————————————————————————————————那日殿试时，皇上便注意了每个考生的仪态风貌，有一些气质上佳的。看了考卷之后，更是觉得江南这些年没科考果然是憋出了不少能人志士。一时之间，朝廷内多了很多新鲜血液，文人群体大有扩张，这也让那些勋旧贵族感到了巨大的危机。

28.打压
新年后。
“啪！”一本折子被重重的摔在了龙案上。
此时养心殿内一片鸦雀无声，两名敬茶的宫女并皇上的总管大太监小意子，俱都敛声屏气，眼看自己的脚尖儿，生怕因为发出一点儿声音而丢了脑袋。
皇上气笑了，已经记不清这些天是第几次看到有朝臣请立太子的折子了，自己几次三番的在朝堂上说此事还需慎重考虑，可这帮人怎么跟聋了一样？就算自己十分看好嫡长子，可是这事儿也该有他自己先提出来吧，如今这算怎么回事儿？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的皇后贤德，绝不会做出勾结朝臣的事，可是如今看来，有些事情，还真不是想的那么简单，这外戚干政的事儿，从古至今可是屡见不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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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皇帝宣布：再次出兵跶鞳，旨在彻底剿灭敌人余部，这并不算什么新鲜事儿，只是这次统兵的人却出人意料，既不是纪家的两位旧臣，也不是上次打了胜仗的文将军，而是兵分三路，文将军一路，本次武举考试的状元赵岩一路，还有一路却让人捉摸不透。皇上派了纪家一名后生，纪泰率第三路军队。要说皇上是故意扁纪家，可他万一立了功怎么办；可要说皇上想抬举纪家，可这纪泰素来是勇猛有余，智谋不足。
而这一切，早在皇上的安排之内

在这次战役中，这三路大军分别率兵夹击跶鞳王庭的主翼和左右翼。跶鞳几个月前在与天朝的交战中大伤元气，此刻尚未恢复元气，自然不能与天朝军队相抗衡。三人同时出发，都对跶鞳部落进行了又一次重创。可是文卫和赵岩在杀了大半敌军后，便立刻撤军，因为他二人在出征前，皇帝早已对他们有过告诫，此时还不是穷追猛打的时候，因为天朝还并未引出跶鞳在漠北的余部。可是纪泰就没有接到这个指示，他为了趁势剿灭跶鞳右翼全部生力军，将辎重留在后方，率大军轻装追击，却在漠北遇到了另一支敌军部队，由于人数过大差距及粮草不足，损失惨重，若不是文卫“及时”带兵赶到，恐怕纪泰就已经死于乱军之中。
战后，此时引起皇上极大地动怒，严厉斥责并将纪泰夺去一切职务，纪家其他人也遭受了牵累。

29.太子
六个月后。
“又是一年中秋节，既然是家宴，就别太拘束了，开宴吧。”皇上坐在最上首说道。孙婳四周看了一下，这一次中秋家宴皇上为了凸显皇家威严，早已吩咐皇后筹备的十分奢华，可是此时还是显得很冷清，因为两位先帝的后妃被尽数殉葬，今上又对各位藩王的压制十分厉害，没人敢擅出藩地一步。唯一与平日不同的，就是宴席上多了位皇太后，只是老人家经过内宅斗争多年，看起来十分虚弱，如今久病缠身，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没有一会儿，就回慈宁宫了。
这几个月来，后宫里，今年选秀新添进来七八个人中唯有万氏较为得宠，短短两月，已经由才人升为昭仪，原来的李昭仪升为李淑嫔，徐顺嫔升为徐顺妃，其余人就看不出有什么得宠了。
不过前朝，可就热闹了。自从跶鞳南迁后，族群内部引发了内乱，分裂成两部分，南跶鞳人进入中土，投靠天朝，永久称臣。皇上为防止后患，不惜提前收了江南一带一年的赋税，更是下达给文将军和赵将军下达铁血圣旨：不管老弱妇孺还是强壮男丁，只要是北跶鞳人，一律杀无赦，北跶鞳就是这样，在总共五次的围剿行动中几乎被灭了族，余下几十人仓皇逃往外邦，再无进军中原的能力。
大战后，文将军主动上交虎符，皇帝很是“惋惜”，赐文将军黄金十万两，并一等威远公，世袭罔替。虽然没了实权，确是保证了一生荣华无虞。而另一边，纪家却陷入了空前的低谷，先是皇后的嫡长子在御书房被皇上斥责过于文弱，后又有皇后的大哥，内阁大学士纪大人，在编写著作时被皇上痛斥不认真，降两级处理。皇后的二哥也被撤去吏部侍郎的官职，只保留了爵位，几个儿子更是俱都被撸了官儿。有言官上表为保社稷稳定，皇上当早立储君，却被大加斥责，甚至动了廷杖。一时人心惶惶。

今日宴会，皇后果然憔悴不少，这几个月，皇上虽未斥责过皇后，却极少在长春宫留宿。除了初一十五，几乎不见皇后，如此冷落，实在是给皇后打脸不少。
回去的路上，孙婳让他们撤了凤辇，想要赏赏这中秋佳节时宫里的景色，沿途走过御花园，藏书阁，栖霞湖等地，因为节日的缘故，此时都是灯火艳丽华美绝伦。
“依我看，这后宫怕是要变天了，近日皇上在前朝后宫都没少给皇长子下脸，我看这太子之位啊，八成皇后是捞不着了。”孙婳走至假山处，就听见有女子娇滴滴的议论声传来，心里暗自嘲笑是哪个蠢的，在这儿找死。却并不欲理会，虽然自己是贵妃，可皇上并未赐她协理六宫之权，别人的事还是少管，况且入宫这几年，她早就看出皇上在这后宫的各个角落均有耳目，实在不想为自己惹上麻烦。
刚欲转身离去，却听到另外一个声音：“我看啊，没准儿皇上是想等孙贵妃生出龙嗣，再另立太子呢。”
“不会吧，我听原来的魏才人说孙贵妃还曾经因为顶撞皇后挨过打呢！”
“真的吗？那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徐顺妃或是李淑嫔呢？”
孙婳实在听不下去了，便绕过假山，看见那两个嚼舌根的女子正是新进赵选侍和王才人，二人见是孙婳，忙跪下行礼。孙婳沉声说道：“敢胡乱议论储君之事，这舌头还真是活灵活现的，在皇上面前，本宫尚且不敢胡乱提及朝政一字，本宫竟不知皇上的新宠如今都有此等胆量了。”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两人吓得连连磕头。
“今日之事若是被皇上和娘娘知道，尔等怕是要被乱棍打死，再拉到荒郊野外被那野狗吃了。本宫不欲将事态扩大，来人，将她二人各自打三十下嘴巴。”

30.立储
听着身后噼啪的板子声和惨叫声，孙婳暗自摇了摇头，皇上的作风确实让人有些捉摸不透。这几个月来，皇上每月来承乾宫过夜的天数最多竟可达十天，外人都以为皇上想立她的儿子为太子，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次侍寝完毕之后，皇上虽怜惜她，不曾让她服用避子汤，却总有一个老太监在她腰上的一个穴位用力按摩片刻，让精液尽数流出，然后又让嬷嬷给她反复清洗身体，不管是从皇上来的日期，还是事后的清洗工作来看，皇上都暂时不打算让她怀有龙嗣。也曾有一天晚上，她又是唱歌又是跳舞，使出浑身解数伺候了皇上开心后，大着胆子求皇上给她一个皇儿傍身。可是皇上当时却重重地掴了她屁股几巴掌，然后微微一笑，半开玩笑地说道：“呵呵，休想，给了你傍身的东西，就不想着好好地伺候朕了。小妖精，你给朕记住了，身为妃妾，就得伺候好朕，否则，你拿什么傍身也没用。”然后，一切如常进行。
依她看，皇上还是想立嫡长子为太子的，只是皇上在为太子未来的路考虑，母家太过强大必然会引起外戚干政，为了给将来的储君剪除束缚，打压纪氏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只是，皇上才而立之年，此时的后宫当是子以母贵才对，太子储君若没有强大的母家作后盾，如何能有威信？难道皇上的真正目的是不想让太子在朝中的威信过高？可是平日里看皇上对这位嫡长子还是挺看重的，父子感情并没有什么问题。
这一切仿佛一堆乱线，毫无头绪，索性她也就不去想了，反正也不干她什么事儿。
还记得有一次，皇上因为政务太忙就没有摆驾承乾宫，而是用凤鸾春恩车抬她去了乾清宫伺候。她进去的时候，皇上还在批阅奏章，她一时调皮，便轻轻走至皇上身边装作宫女奉茶，却被皇上提前发现，一把拉近怀里，让她坐在他腿上，等他写完朱批的最后几个字。她瞥了一眼龙案上的东西，今上用的是瘦金体，果然如幽兰丛竹，笔致劲健，不尚铅华，她一时被吸引，不过随口读了皇上的朱批。谁知道皇上立刻阖上奏章，眯着眼睛警告似的看了她一眼，她登时被吓得一愣。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皇上一翻掌将她摁在了腿上，再一转眼，纱衣被掀开，亵裤也被褪到了脚底。

一连串带着风的巴掌打在了左臀的同一个位置，然后又是一连串打在了右边相对的同样位置上。挨了皇上那能拉开五百石大弓的“铁砂掌”，孙婳的眼泪像珠子一样的滴了下来，皇上一边打还一边训道：“本朝有祖制：后妃不得干政，朕就写几个字儿的功夫，也能让你钻了空子。依朕看，你就是太欠收拾。”她带着哭腔儿，委屈巴巴地小声说道：“嫔妾就是胡乱读的，并不知道奏折上写了什么。” 皇上却更重地打了三下，“还委屈你了？你若真看了奏折，朕早传了板子，还容得你在这废话？”说罢，在龙案下的一层抽屉里，拿出了一把不知是教训哪个皇子用的戒尺，左右各十下，来回的抽打着孙婳的小屁股。孙婳疼的眼泪糊了满脸，背部被皇上一只手牢牢地压着，一丝一毫都动弹不了，想蹬腿儿又怕踢着皇上，再被皇上治个御前失仪的罪，忍得如此辛苦，最终渐渐抑制不住哭声，大声哀求着皇上。估摸着皇上又打了能有五六轮，终于停下了。
“本来想即刻安置的，现下正好，朕再看几本奏折，你就跪在一边，罚写‘后妃不得干政’六个字一百遍。如有下次，你就等着挨大板子吧。”皇上此时虽看不出有多动怒，却也比平日语气清冷了不少。然后就吩咐奴才们搬了一个小桌子，让她跪在旁边写。
虽说过后，皇上批完奏折后，又变得很愉悦，仿佛根本没这回事儿一样，还表扬了她的字越发进益了，可这事儿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不少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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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婳回到承乾宫时已经夜深了，沐浴之后，紫鸢扶着孙婳上床榻，两个小宫娥替孙婳撩开纱帐，床铺间早已被清雅旖旎的天然花香熏过，在这寂静空间中萦纡旋绕。忽然静夜里穿过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和几声尖利的叫喊，尾音凄厉而绵长，那叫喊声仿佛是有女子受了最痛苦的酷刑一般，穿透静谧的夜空，迅速蔓延在附近的宫苑内，但很快却又如石沉大海般无声无息。
孙婳确定自己没有听岔，便问紫鸢：“外面究竟怎么了？”
不一会儿，紫鸢便带着一个小宫女进来了，那小宫女跪地答道：“启禀贵妃娘娘，奴婢在外门当差时，只是看见有侍卫往储秀宫方向奔去，然后就有几声叫喊，听着倒也像是从储秀宫方向传来的。”

31.太子
次日清早，在众妃都到齐了之后，皇后却没有像以往那样说些家常话。
“本朝自太祖皇帝起，就有严令：后妃不得干政。昨日皇上已经下旨，将储秀宫妄议朝政的赵选侍和王才人拔了舌头，打入冷宫。各位要以此为戒，日后定要敬慎恭谨，守好后妃的本分。”
“谨诺。”
其实昨日孙婳一听储秀宫，心里就大概知道了个七八分，看来这宫里果然容不得丝毫的行差踏错，稍有差池，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果然，早朝上就有圣旨昭告天下，封嫡长子为太子。这也是她早已料到的，只是紫鸢来告诉她的时候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娘娘，皇上有口谕，传您即刻到乾清宫侍驾。”黄昏乾清宫来人的时候，孙婳正在卸妆呢，皇上为了太子一事已经冷了皇后好几个月了，今日她想着，既然风波已过，皇上无论如何是要陪着皇后的。没办法，现下只能简单的戴了两支簪子，素着脸去了。
走进乾清宫，孙婳蹲福下身，“嫔妾参见皇上。”
“啊哈哈哈，婳儿你果然是没料到今天朕会找你啊！”皇上扶她起身后，看着她的脸立马就笑出了声，能看的出来，皇上今日很高兴。
孙婳被皇上握了手引着一同坐在了奴婢们布置好的榻上，笑嗔道：“人都说圣心难测，嫔妾今日看来，倒真是这样。”

皇上随手拿过桌上的一个红橘，慢慢剥着把玩，嘴角含着一丝笑说：“嗯，这话说的不错，婳儿，你是没看见今日朝上满朝文武的表情。朕坐在龙椅上，都可以阅尽人生百态了，哈哈。”
孙婳闻此言，也只能无奈地微笑颔首。为帝王者，最不希望的就是就是被臣下轻易地看穿心思。而储君自古以来就是一件关系到臣下前途命运的重要事情，原本纪家在朝中的势力如日中天，太子十有八九会是皇后所出。所以很多文武官员都投到纪家麾下以求庇佑，可是如此一来，朝臣结党，就犯了皇帝的大忌。而这几个月来皇上对纪家毫不留情的打压，对皇后的冷落和表面上对她的隆宠，极有可能让很多墙头草不惜与纪家撕破脸皮，另化阵营。可是如今，皇上又出奇的宣布了太子的人选，这就让那些原本倒戈的人不得不和纪家翻脸，如此，虽会导致臣子们不合，可有时这确是皇上希望看到的。
“朕今日高兴，传你来给朕唱一曲儿。”皇上拍了拍手，一名太监搬了凳子，另一名太监捧了琵琶来。孙婳接过琵琶，柔声道：“皇上想听什么？”
皇上闭目须臾，缓声说道：“就唱那曲《车遥遥》吧。”孙婳玉指轻扬，轻拢慢捻间，琴音如碧江春水，飘飘袅袅，情意绵绵，似是诉说女子不可外传的心思。随后，柔婉醉美的歌声传来，“车遥遥，马憧憧，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妙哉，好一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真是说不尽的相思意啊。”皇上的眼睛已经变得漆黑，声音也极为低沉。搂过孙婳，手掌传过一些温热，一室春光。
侍寝过后，皇上看着上方的明黄色帐帘，轻轻说道：“太祖皇帝说：‘恩宠或过，则骄恣犯分，上下失序。’可朕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要坏了规矩。”然后一手枕在头下，看着一旁的孙婳说：“这几个月，朕为了太子的事儿，着实是冷落了皇后，以后却不能总这样一直陪着你了。”他轻吻了吻孙婳的额头继续说：“你要乖乖的，不许耍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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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
夜里的长春宫十分的宁静，金黄的流云纱帐隔出了床榻上的一片春意，承宠过后，皇后趴在皇上的肩上，用手细细抚摸着皇上暗紫色的寝衣，眼角是一片含春的笑意。
“皇后平日里端庄沉稳，怎的今日也学妃妾们一般，作此小儿女情态了？”感受到枕边人的热情，皇上轻笑道。
皇后动作一停，却依旧靠在皇上身边，细声细语的说道：“妾就是平日里端庄惯了，才让夫君眼里只能看到那些妃妾们的依恋，而感觉不到妾对夫君同样的依恋。”
皇上闻此言，嘴角略微含了笑意，一只手轻轻捏捏纪氏的屁股，说道：“皇后这话便是带了怨气了，朕前些日子虽有些冷落你，可终究也是为我们的嫡长子考虑，朕这一个月就召了孙氏一次，剩下的时日全部在皇后这里，也算是朕对你的补偿了。”
纪氏松了口气，揽住皇上的手臂，婉声道：“确实是妾失言了。妾也知道妾的母族在朝中颇有不安分，只是妾既然已经嫁给了夫君，自然就是夫家的人，不管夫君日后作何选择，都将是妾用心追随的荣耀。”
皇上搂过皇后，仔细亲了亲她的眉眼，手指拂过她的头发道：“好皇后，你能有此想法，朕深感欣慰。你放心，这么多年，朕心里清楚：纪家是纪家，你是你。今日朕跟你掏心窝的讲一句话，在这后宫里，或许你并不是朕最喜欢的女人，可你绝对是朕最信重的妻子，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永远都是。皇后的尊贵，后宫妃嫔的生杀大权，太子生母的名分，这些都是朕给你的保障。”
皇后双目湿红，“有夫君这句话，妾即便死也无憾了。”

32.天子之怒
时光流逝，岁月穿梭，转眼间，就是征和五年六月。
孙婳坐在窗前，扶了扶鬓边的瑶池鬓花，看着镜中妆容，她今年已是双十有一，宫廷生活和帝王荣宠让她逐渐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倾城面容上增添了几分成熟妩媚，久居贵妃的高位也让她举手投足见流露出几分威严。
这两年里，皇上大部分时间忙碌着推行新政，朝堂上由科举而形成的文官势力迅速崛起，几个因祖上有开国军功的公侯贵族绝大多数都被黜落，自己那只知吃喝嫖赌的嫡兄也在其中。而父亲则因还算清正保留在礼部，做个闲职。剩下的时间，皇上花了大部分时间主要管教太子及其他两位皇子的课业问题。
至于后宫，则是雨露均沾，由于皇帝政事繁忙，每月有十日是谁也不召的。剩下的，皇后占十日，孙婳占五日，嫔位以上宫妃占三日，后两日则是随便选些嫔位以下的。如此严格安排，众人倒也都不敢有怨怼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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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侍郎何在？”早朝一开始，皇上便冷声问道。“臣在。”一名四十左右的男子手持笏板，战战兢兢地走出队列，任谁都看的出今天皇上的心情很不好。今上登基五年，威严渐重，况且如今天朝幅员辽阔，四海升平，皇上大权在握，举手投足都是十足十的人主风范。“今年江浙一带收上来的赋税不足两成，朕记得去年还有三成，你就没有什么可解释的吗？”皇上看见他那副苟苟且且的样子就觉得怒气直向上窜，当即一拍龙案，大声道：“江浙一带乃赋税重地，是天下钱粮的主要来源，结果这些年从来交的赋税就没有三成以上的时候！两年前你们说是打仗的原因，朕在北边儿打仗，和江南有什么关系啊？况且这都两年过去了，现在仗也不打了，钱呢？！”想想自己每天为着京官们发俸禄的事儿而发愁，可是钱却全被中间那帮龟孙贪了，此时皇上的面庞已是如披严霜，可是这接连派去的两个巡抚大臣，一个辞职了，一个竟然被杀了！简直是狗胆包天，可见这里面有天大的阴谋。“臣，臣，臣不知。”那人吓得跪趴在地已是瑟瑟发抖。皇上冷笑连连，面色已如数九寒冰，“呵，你不知?那朕还要你干什么？来人，拖出去廷杖五十。”“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五十下廷杖，那是必死无疑，众臣在下面都暗自捏了把汗，看来皇上这次是动了真火儿了。求饶的声音越来越远，皇上才转而幽幽说道：“朕劝你们都安分些，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们的小动作。”说罢，拂袖而去。“退朝～。”早朝结束后，皇上同几位阁臣在养心殿一直商议道黄昏，几位阁臣吵得天翻地覆，最后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把皇帝气的青筋暴起，直想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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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皇上在御花园内转着，小意子在一旁小心问道：“皇上，是晚膳的时辰了。”
皇上闻言，长呼了口气说：“噢，去长春宫吧，顺便晚上歇在那儿。”
小意子一听，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皇上容禀，皇后娘娘今日身子不方便，不能伺候皇上。”
皇上一听，今日还真是事事不顺啊，本来心情不好时，自己一般最喜欢和这位陪伴自己多年的嫡妻在一起，让人有种温暖的感觉。“也罢，去承乾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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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宫。
孙婳此时如坐针毡地挨着皇上坐在膳桌边，心中暗暗叫苦，真不知皇上又发哪门子疯。太监通报说皇上来了的时候，她正在津津有味地看一本名叫《四民月令》的农书，本想在皇上来了之后好好和他说一说这书中有趣的农术。没想到皇上一进来就黑着一张脸，额头上青筋隐现，吓得她赶紧收起玩笑之心，规规矩矩地行礼请安。
虽说圣人有言：“食不言，寝不语。”可是皇上身上散发出来的压抑气息也实在让她味同嚼蜡，她低头看着碗里的米饭，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往嘴里几粒几粒地夹，生怕碗筷相碰发出响声，惹了皇上不快，把火儿撒在她身上。
正当她内心备受煎熬的眼观鼻鼻观心的时候，一双翡翠镶金筷夹了一只醉虾放在了她碗里。
“婳儿怎么只顾吃米饭呢？”她再抬头时，皇上的脸色已经平静许多了。
他淡淡的对她笑了一下，说道：“朕只是为国事而烦心，跟你无关，你不用担心。”
孙婳仔细斟酌道：“皇上若是实在烦闷，不如听嫔妾给您讲些有趣的事儿吧，说不定皇上休息一会儿，就想出对策了呢？”
皇上却只是拉过她的手，细细抚摸着，然后抬眼看着她道：“婳儿，朕发火，你怕吗？”
孙婳一听，静静地垂下眼眸，婉转答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嫔妾怎会不惧？”
皇上低低叹道：“是啊，你们都怕，连皇后都怕。可是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怕朕，却还是有人……。”后面的话却戛然而止。
联想到她最近听到的前朝的事，孙婳就能猜出皇上想说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怕皇上却还是会骗皇上？这个问题又怎么能回答清楚呢？皇帝这个位置，就注定是天下最大的孤家寡人。
这一夜，皇上并不温柔。
只是，在结束之后，他却伏在她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不久之后，你可能会有机会出宫。”还没等孙婳反应过来，皇上已经起身，看着孙婳呆愣的模样儿，嘴角噙了一丝笑意：“好好把握，可别丢了，这辈子可能就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