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又等了三分多钟，黄濑终于感到了柜子似乎动了动，没听见任何脚步声，他几乎以为是自己错觉了，可很快地，柜子突然猛烈地摇晃起来。


黄濑不再犹豫，他凭直觉猛开了几枪，这是他第一次用光束枪，和实弹不一样的是没有声音，这或许是优势，却对现在的情况一点用都没有，因为无法连发与扫射，只能不顾方向的胡乱开枪，不知道打中没有，不知道有几个人，金属的柜子被融出数个洞孔，外线从外透了进来，他还想借此确认一下情况，没料到柜子却突然受了强力滚倒了，柜子和地面相撞时发出巨响，黄濑也在里头被撞得头昏眼花，好歹才算护住头，可是全身都传来剧痛。


接着柜子似乎被人用力踢了一脚，门被踢得微微凹陷，眼看就要被踢坏了，黄濑只好抬手又开了两枪，准备抓住时机一口气冲出去，没想到又是一声巨响，门突然就被强行打开了。


光线一下子涌入黑暗里，黄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他感到自己被硬提了起来，即使想要挣扎，喉咙却已经被捉住了，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并且呼吸困难，在那强烈的杀意之中感到晕眩，所有的反抗动作都那么脆弱，他竭力吸气想把空气吸进肺里，却一点用也没有。


然而喉咙间的力道忽然就消失了，黄濑往后退，背靠在墙上咳嗽着大口的吸气，眼睛已经适应了光线，他抬眼想确认情况，却看见一只手伸到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黄濑，怎么样？”


竟然是青峰的声音，黄濑怔住了，缺氧使他大脑一片空白，枪早就掉在了地上，身上还不伦不类倒穿着件马夹，头发凌乱呼吸粗重，简直狼狈得不像样子，连话也一时说不出来，只能僵硬地看着青峰揽过他的肩膀，想要接过他的重量，将他扶起。


因为没听见他的回答，青峰便自己查看起来，黄濑被他捧着脸正面扳了过去，对上那双线条锐利的眼睛，那眼神热得好像要将他灼烧，他从来没见过青峰这么焦急的样子。


“你受伤了？”


“没事，擦伤。”黄濑小声说。


青峰松了口气：“这层应该还有一个人，你没看见吗？”


“还有一个？”他想了想，“好像是被我打晕了。”


“……”这下轮到青峰愣了一下。


由于呼吸贴得很近，黄濑有些不自在，推了推青峰拉开距离，青峰看他确实伤得不重，也就没有坚持。


“对了，冰室呢？”


“冰室？”青峰有点奇怪，“”


“应该没事吧……”青峰也不是很确定。


“你见没到他吗？”黄濑奇怪了，那他是怎么会来的？明明以往都没有进来过的。


面对黄濑疑惑的视线，青峰挠了挠头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我大概可以感应到他的精神，所以知道没事。”


这实在太神奇了，黄濑只听得一阵恍惚，也没有细想为什么他和冰室之间可以相互感应。


“所以说……威胁解决了吗？那些人的同伙呢？”


“只有5个人，那4个我都解决了，包括被你们锁起来的那个。”


他说得很轻松，好像真的是不值得一提，接着又补充：“下次要想藏，这种地方是没用的，那些人都是专业的，你根本躲不过热源探测。”


黄濑也是头一次听说热源探测这回事，他感到失落，平时老是找青峰打架，好像一点点在拉近差距，没想到一但认真起来，自己一点反击能力也没有。太多时间、经验、魄力的欠缺，并不是可以轻易填补的距离。


“干嘛啊，那个脸色。”青峰仔细瞧他，“你怕了？”


“没事……”黄濑转过脸躲开他的视线。


青峰拍他脑袋笑了一声：“怎么说也该是被你打晕那个人才该要害怕吧？真不像你。”


“我应该是很厉害的吗？”黄濑捂着头。


“唔……还好吧。”


“还好是什么？不要敷衍我啊！”


“那什么……你不是说毕业成绩比我好吗？”


“那个又不算……”


青峰停下脚步，不大自在地挠了挠头发：“非要说厉不厉害，你曾经救过我很多次，你自己说呢。”


像日光驱散了阴云，黄濑感到胸口一股热意，连同双眼也一并被倏地点亮了：“真的吗？真的？”


“你兴奋过头了吧笨蛋。”青峰推他，“走吧，去把伤口处理下。”








黄濑本来以为脚上的伤没什么大碍，随便消个毒就可以等它自己痊愈了，青峰也是这么想的，就准备带他回去。结果因为血腥的气味一直挺浓，都已经走到外面青峰又疑惑起来，看到竟一直没见止血，不知觉间将长裤都湿了一角，便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你脚是怎么回事？”青峰蹲下去，拉开他的裤角查看。


“没事吧……”黄濑有点不自在。他只顾着早点回家洗澡换衣服，见青峰那慎重的样子还觉得他小题大做，“伤口那么浅，而且都完全感觉不到痛的。”


青峰皱皱眉没理会他叫唤，而是给冰室打电话，可一直都没人接听，最后只好联络了另一个负责人瑟西，结果说了情况之后，对方立刻紧张起来。告诉他黄濑才完成第一阶段的手术，只能算勉强恢复了一半，现在自愈能力是相当弱的，小伤口也不能忽视，为免万一出现麻烦必须要住院一个晚上。


黄濑听说这事还吓了一跳，在那庆幸：“还好只是小伤，要是重伤可怎么办？”


青峰瞪了他，其实心里也是后怕。


两人又回到医院，瑟西给黄濑安排了住院，并且将他们都教训了一顿：“怎么会说不知道呢？详细的资料不是都给你们看过几次了吗？”


青峰也不好说自己没看懂，估计黄濑也和他差不多，就反过来怪医生不说清楚。瑟西和他有理说不清，愤愤地给黄濑准备输液去了。


青峰在外面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与武内取得了联系，先前只是通报了一声，让他派人过来，现在才得知详情。参与暗杀的5人其中重伤有2个，都已下令关押了，并马上要进行拷问。青峰表示晚上会过去，希望武内给他一定的权限。


做完这些，他就在病房外面坐下，将几乎没怎么看过的那份治疗资料重新翻出来，艰苦地从头开始看。


勉强看了2页，险些要睡着的青峰被通讯的提示声给惊醒了，等接通之后，传来却是冰室的声音。


“我想跟你谈一谈。”他说。


青峰听他声音不大对劲，料到是有事：“行啊。”


“到我办公室来吧。”


说完之后通讯就切断了，青峰有些皱眉，冰室会找他谈那肯定是关于黄濑的事情，难道还有什么事吗？

青峰到冰室办公室内时，发现里面没人，正在奇怪，从内室传来有些微弱的声音，“我在这里。”


青峰走了进去，看到冰室坐在内室的沙发上，他似乎颇为难受，身上裹了条毛毯，双臂抓着自己，脸色也有些苍白。


“你没事吧？”青峰有些看不下去。


冰室摇了摇头：“……可能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出来我是怎么回事吧？”


青峰先是一怔，随即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大概吧。”


刚才与他产生感应时，是由他主动探知了青峰的精神发出了求救的信息，而青峰也在那一瞬间接触了他的精神世界，首先这个人并不是NT，起码并不完全是。那种爆炸性超负荷的精神信息量会使他极为痛苦，只能靠药物来控制住。


然而为什么火神的哥哥、黄濑的主治医生却竟然是一个强化人，青峰就完全搞不明白了。


青峰对强化人的感情是复杂的，他数度和这样的人交战，也不止一次与对方的精神世界相连，把他们的经历与感受都经历了一遍，这都是他刻意想要忘掉的东西。


“今天的事，和你有关吗？”许久后，青峰问。


“是的。”冰室回答得干脆，“其实他们是应该是来找我的。”


“啊？”青峰这下是真的吃了一惊，“到底怎么回事？”


冰室吸了口气，大概是想让自己说话更顺畅平稳些，在片刻的休息以后才再度开口，“黄濑有很多事情并没有告诉过你，我和他在N7就认识了，那时他被俘，送到我手上做强化人改造……”


说到这里被青峰给打断了：“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是那边的人？”


“是的，不过详细原因我不能告诉你。”冰室继续往下说着，“那时我发现他因为近距离遭受核辐射而陷入衰竭，所以将他从名单中剔除了。我对他的恶化状态应该比别的医生都清楚得多，这也是黄濑要和我交易的原因。”


“交易？你们做了什么？”


“简单的说，我手上有很多关键技术，其中一部分是父亲留给我的研究成果，一部分是我自己的，这些都是那边一定想要得到的，就算不为他们工作，也不让我带给联邦，所以会尽可能的绑架我，不然就会进行灭口。我从N7离开之后那边就一直在搜索我的行踪。你应该明白，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是会连累到大我他们的……所以，原本是打算一个人找个偏僻的卫星避上几年的，意外的是在你们的基地碰上了黄濑，他希望由我来担任自己的主治医师，重新安排整个治疗进程。”


“哦。然后呢？”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你不是很恨残党么？”


“……”青峰有点无言以对，为什么谣言可以传那么远啊。


他也没什么好吃惊的，要如果真像所说的那样，冰室确实是最好的人选，事实上也证明治愈时间确实被他提早了两三年完成。至于对联邦军来说冰室是否有罪，就不关他的事了。


“你制造过强化人吗？”


“真是和黄濑问了一样的话题啊。”冰室摇了摇头，“我负责精神方面的治疗，可一但驾驶员的状态稳定，又会作为消耗品被送往战场，所以也没什么区别。”


“然后呢，你和黄濑做过什么交易？”


“我还在联邦医学院的时候，得知父亲为了继续研究叛变去了残党的消息，他在离开联邦后的第五年去世，那边的特工花了一些时间找到我，游说我作为他们的线人去医院实习，出于一些原因我答应了，后来辗转离开了联邦，到了N7。走之前我将自己在联邦的全部痕迹都清除了，相信没人可以追查到我去了哪里……而当我离开N7时，也没人知道我会回到哪里。只是这其中有唯一的一个漏洞，就是当年联络我的特工，他虽然在地球的清扫作战之中殉职，却将我的情报转移给了他的搭档。残党在联邦军之中有很多线人，为了不泄秘，都没有留下任何的电子信息，和线人接头也完全是单线联络，仅有一份纸质资料。而资料上对于我的关键信息，我都已经想办法毁掉了，能找到我的，就只剩下那位搭档先生了。”


大概是药效渐渐发挥了作用，冰室说话越发流利，神情也振作了很多，但一口气说到这里，他仍然有些疲惫。


于是青峰并没有催促他，尽管他明白后面要说的就是重点了。


“我在基地两个星期以后，因为大我是NT的事情被公开发表了，作为家庭成员之一的我也不得不受到注目，而当时那边的人却正在找我，那位搭档先生甚至追来了基地，因为资料不全，他锁定了几个可疑人物，其中就有我和黄濑，我意识到如果不走，身份被暴露只是早晚的问题。这个时候黄濑也提出了由我担任主治医师的要求，他提出由他处理掉特工，但事实不可能那么简单的，要处理一个人并不是很难，可如果要避免他发出任何消息却是可能性很小的，所以……”


一路听到这里，青峰已经有些晕头了，他眉间下意识皱紧，流露出不悦的神色：“你是说，黄濑代替你成为了那个嫌疑人？”


“本质上，确实就是这么回事。”冰室点头，“他确实处理掉了特工，但是他的身份情报却已经传回去了，他代替我成为了残党要下手的目标，作为交易，我要作为他的主治医师直到痊愈为止。”


“……为什么？”


他傻的吗？


青峰在心里骂道。不就多个两年，值得搞出这种事来吗？


“或许是想报答我在N7曾经帮过他，或许是想更早和所爱的人团聚，谁知道呢。”冰室苦笑了一下，“当时他很有自信，觉得完全可以保护好自己，所以提出这个建议，他样子很轻松，一秒也没有犹豫。”说到这里，他抬眼看向青峰，“然而手术后，他拒绝接受植入记忆，这是我也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我不认为现在的他，是可以单独对抗暗算的。”


“所以你就终于觉得该告诉告诉我了？”青峰有些郁闷。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我希望你将今天的袭击唬弄过去，将调查结果处理成简单的抢劫事件。”


“抢劫事件？”青峰都要发笑了，“不说现场的痕迹，你以为那几个人又能撑住多久不招？而且这种事与其我们去冒险，直接去找火神的老爸插手不就行了？”


“这不行。”冰室断然拒绝道，“这件事我想靠自己来解决。我知道不容易，可如果你说不行，我只能今晚就离开这里了。”


他的样子似有些遗憾，青峰听了顿时火大地站了起来：“那黄濑怎么办？”


“瑟西可以负责。”


“你……”他想说要什么，却并没有开口，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即使你不相信，我并不是在威胁什么，只是觉得必须要说清楚。”冰室说着，用并不带有疑问的语气，“你一定办得到的吧？”

由于楼内已经进行了封锁，青峰只能悄悄溜进去，并花了不少时间处理了现场，比如各处留下的枪孔、弹头、弹壳，又制造了新的痕迹，虽然这次行动使用的武器都只是在黑市上流通的那些，但遗留下来的干扰器却是大问题，如果不是被他发现，让上面深究下去就麻烦了。


青峰一层一层检查了整座大楼，确定没什么问题才离开。


冰室给他提供了关于某种新药的研究资料，也有其他势力觑觎这东西的流言，将事情往那个方向定案就是他下一步需要做的事了。


可这种走一步算一步的形势，令他份外焦躁。强化人研究是残党的核心之一，只要组织没有完全清除，或许就会有人不肯放弃的追杀冰室，未来也就一直不断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然而这应该要告诉黄濑吗？老实说青峰也有一瞬间的私心，告诉他你乖乖去植入记忆，不然再有下次你也许就逃不掉了，因为那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危机，你根本得不到想要的新生活。


这样黄濑就会放弃了吧，可是不是也太卑鄙了点。





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青峰直接去了黄濑那间单人病房，他对这医院的保安系统是半点不放心的。


可刚刚推开门，尽管已经没怎么发出声音，黄濑还是立刻就被惊动了，马上坐了起来。


“青峰？”


见到是他，黄濑才像松了口气：“别吓我啊。”


青峰觉得他的样子好笑，“那么害怕啊？”


“谁说是怕了……”


青峰打算开灯时，被黄濑出声阻止了：“等等，别打开。”


“干嘛？”


“就这样行不行？”他小声说，“还有……你可以过来一点么？”


青峰走过去，“嘿”一声笑了：“什么啊，你不就是在害怕？”


“都说不是啦！”


虽然室内没有开灯，但由于窗户大开，外头灿烂的星光却满满地倾泻而下，使得眼前的房间在暗蓝而清透的光之中，好似海底一般沉静。黄濑抱着双膝坐在床头，他穿着白色的病号服，那光在他面部深遂的线条之间投下阴影，好像雕像或者像照片，青峰想着，或许是某种存活在深海之中更虚幻的生物，一定不是人类。


“这是什么？”


青峰看到床头放着一包烟问了黄濑，他说是有朋友得了消息来看他，结果留下来的。


“怎么会这么快有人知道？”


“因为正好打电话过来，是我跟他讲的……”黄濑说着，看到青峰把烟拿去了，抽了一只出来点燃。


青峰站在窗旁，先是吸了一口，然后伸了手出去，让点燃的烟就这样慢慢烧着，烟头便在夜色之中一点点烧出红色的火星。


“原来你抽烟啊？”黄濑有点意外。


“只抽过一次。”


“一次？”


“好玩不行啊？”青峰说着。他其实不喜欢烟味，只是勾起些回忆而已。他拥有这个时代少见的暗色皮肤，在这黑暗里，面部轮廓总有糊涂，却更衬出那精悍的眼神来。


黄濑若有所思看着他的侧脸：“我还以为你回去了……为什么又回来啊？”


“不能来吗？”


“喂……你这个人的说话技巧真的很有问题啊，好好回答我行不行，就说你担心我，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吗？”


青峰倒也没有否认：“别啰嗦。”


“……”黄濑有点叹气。


两人就这样沉默片刻，青峰扔掉烟头，听见黄濑又问他：“下午的事，知道袭击的人是谁了吗？为什么会盯上我？”


“哦，那个啊。”青峰耸耸肩膀，“好像是新药的情报泄露，就有人来抢吧，然后认错人了，以为你是负责人。”


“只抢东西需要5个人都带着武器大费周章吗？你说过他们是专业的。”


“那个到手了就有钱赚啊，请几个专业的算什么。”他说得轻描淡写。


“可是他们只是想挟持我，并没有找什么关于药的资料啊？”


“大概挟持了负责人不就有全部资料了？我又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黄濑听了，表情凝重起来：“我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


“什么意思。”


“我都听到了，你和冰室说的话。”


青峰愣是没料到他会来这句，脑子顿时都短路了一下：“你跟踪我？”


“我以为你接了电话去见那个女孩子了，就好奇了一下……”说到这里，黄濑抬头直直看着他，“为什么要瞒我呢？”


“没什么，不是你自己说的不想知道过去，也不想知道机密的事……”


“我说的是暂时。”黄濑语气认真，“现在都威胁到自己的安全了，我怎么可以还不知情？”


“你在担心什么啊？”青峰在他头上捶了一记，“又不会让你有事的。”


“可是……”黄濑抱着头，“忽然觉得好烦，这不就没有选择了吗？我就只能去接受吗？还有为什么我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完全都不懂了……”


“谁说的？”青峰不客气地打断他，“谁说你只能接受的？别想那样有的没有，我说过，要不要植入记忆、去过什么样的生活都是你的自由，谁要让你来担心那些小事。”


“你是说被别人当作目标追杀是小事吗？”

“是小事啊。”他显得毫不在乎，“不止是我，你也这么觉得，你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所以才随便就和冰室做了那种交易。”


黄濑听得呆了，他被夜色浸出冷调的金色眼眸闪动起来，像是火焰在跳跃。

“我一定只考虑过那样一种生活方式……只看着眼前唯一的路，”他喃喃说着，有些向往地，“真帅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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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峰大辉从刺耳的铃声之中醒了过来，发现电车穿过了隧道，正行驶在殖民卫星外部的轨道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车内只剩下他一个人，前后都空荡荡的。从宽敞地铁的窗口往外看去，所见的宇宙是流动的，星光也是流动的。因为地铁正超过时速六百公里在圆筒状的卫星外部进行回转，而包围一切的黑暗里，是成片星辰的光环绕这一切，在静谧的真空之中燃烧着。
据说在宇宙移民的初期，有人光是处在这个环境中就会感到受不了，过于寂静广大的宇宙中甚至使人罹患精神疾病。然而，对青峰这样在宇宙中出生并且长大的世代，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日常的景色罢了。

腕带上的通讯器发出叫响，青峰打了个呵欠接通耳机，听到对面传来一个熟悉沉静的声音。
“青峰君？”
“阿哲啊，什么事？”
对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你现在，正在‘南鱼座’的某地铁之中吧？”
“啊……？是没错。”
青峰并不惊讶为什么自己的位置会被人知道，作为军官学校的学生，他们随身的腕带内有紧急用的通讯与定位装置这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紧急事态，你必须独立完成一个任务。”通话中的人名叫黑子哲也，和青峰是同期生，在各种模拟练习之中，一直都作为他的搭档在后方进行通讯与情报分析的工作，算是相当有默契了。
“喂到底怎么回事，先解释清楚。”
“是这样的，有恐怖份子挟持了三个人质，躲在某个军工厂内。你需要把人质救出来，再等待下一个指令。”
“啊？开玩笑的吧？”青峰提高嗓门，一下子睡意全消了。
“是真的，对方持有武器，并且拒绝了所有对话要求，是非常危险的人物。”
“为什么是我啊？我连武器都没有，这种事叫警察不就行了！”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负责和你联系，所有指令都是上面传达的。”黑子的语气也带有些困惑，“似乎涉及了一些机密，只能由军队来接手处理，而你现在所在的卫星目前没有可用的部队，支援的人赶过来也需要一定时间。”
青峰皱起眉。怎么竟然遇上这么麻烦到死的事，他后悔极了为什么要今天离开学校跑来这鬼地方。“所以说为什么是我？我可什么准备都没有，不可能的吧……”
“青峰君。”黑子打断他的抱怨，“刚收到的消息，人质已经被杀掉了一个，目前还剩两人。”
“……”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黑子的声音再次传来：“是时候出站了，请救出人质，等待后面的指令，还有，注意安全。”
“知道了。”

来到卫星的中心区域，青峰深深感受到“南鱼座”还真是个偏僻的地方。
作为工业用的殖民卫星，不仅地铁内没什么人，设施也偏向老旧，道路上只有最基本的绿化覆盖。各种全自动化的工业机械运转之下足以应付大部分的作业需要，于是也不怎么需要人力，就显得更冷清了。
而在南边，又还是相当有名的公墓，偶有外人来几乎都是为了扫墓，当然青峰也一样，只是今天大概没那个空闲了。
到达提示的地点，由于受到强力的信号干扰，通讯器就如预料之中一样暂时无法使用，和黑子的通讯也就此中断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附近的人早就在警察的安排下撤离了，原本就不甚热闹的街道更是一个人都看不见，安静得有些可怕。青峰已经从黑子那里得知了恐怖份子和人质都在军工厂的地下，要悄悄进去，只能从电梯的通道潜入。
回忆着黑子所描述的大致地图，他找到入口，从破旧的电梯通道下滑，踢开了地下一层的门。
顿时“哗”一声，强风向他吹来。
青峰直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于是快速闪入墙角阴影，果然随之一声巨响，脚下晃动起来，爆炸产生的强力气流像狂风一样将头发都一根根吹起。
青峰探出头查看，看到一个人站在已经半毁的走廊上，透过巨大的透明墙看向下方，一头金发被吹得微乱，在地底的灯光下，发梢泛出某种无机质般的金属光泽。
青峰没有多想，从后面靠近，在对方反应过来以前，手肘用力砸向他的后脑！
“啊——！”
被这样的力道击中，那家伙竟然没有马上昏过去，只是发出一声惊叫，捂着头蹲了下来，他还想转过身闪避，青峰却已抢步上前将他压制在地板上，正式参与这种任务还是第一次，但战斗的动作却已经烂熟于心。膝盖顶向胃部，同时用手指扼在对方喉间，掐断了可能大喊大叫的机会。
“唔……”
那人头发凌乱地散在地板，双眼向青峰瞪了过来，可这时青峰却愣住了，手指的力量也松懈了。
“你……不就是那个有名的黄濑吗？”

青峰觉得倒霉地叹了口气，怎么还有这么麻烦的东西。
他手里的枪是从刚才那个人手里夺下来的，这种小口径装填实弹的手枪因为重量的关系，几乎是好些年前就从军队淘汰下来的东西，用着这种过时武器的几个恐怖份子根本不可能拥有这种机器人。
看来应该是工厂内部的东西……
平时的作业用机器人，实际上却搭载了武器。恐怖份子应该并不知情，而是因为某种原因来到这里，无意触动什么程序，才使机器人进入无差别的攻击模式。
怪不得刚才持枪的男人跑得很急，看来，他是逃命？而没能通过货梯逃到上面的其余5人，只怕现在已经全死了。
也就是说，连同刚才发生的爆炸，也是工厂内部的原因？
接连发生了爆炸，接着机器人大开杀戒，如果没猜错，是工厂内部启动了自爆程序。青峰想着。
这个地方果然没那么简单，一定有什么秘密，所以在外人入侵之后不久就炸封了出口，进入自毁模式之中。
几个恐怖份子他或许还有自信解决，但现况显然要麻烦得多，只怕他们也很难出得去了。

脑中乱七八糟分析着情报，青峰抓住货梯边缘，向上跃起开了枪，密集的子弹在他身后留下弹孔。眨眼他已经跳上索链，四下摇晃得非常厉害，连站稳都有些困难。
在不到两米的距离之下，青峰对准了机器人开枪，两发子弹从几乎交叉成网状的金属条中间穿了过去，正中核心部位，火花溅起数秒，机器人当场就炸开了。
在危机解除之后，青峰回到货梯，用枪对着操纵面板胡乱打了几枪，货梯的程序短路，下降也终于停止了。
“下面很危险，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动。”青峰对黄濑说着，同时低头检查了一下剩下的子弹数目。
而一直很合作的黄濑却并没有回话，只是呆立在原地，沉默望着他。
吓傻了吗？
青峰回过头去，意外地，看到的却是黄濑可以称之为兴奋的眼神。
“好厉害……”他喃喃说着，笔直望着青峰，眼睛似在发光一般，连瞳孔都在微微放大，“怎么做到的啊？那么快的速度……躲过了全部的子弹，根本没有看也可以击中目标……真是超帅的啊你。”
突然被猛夸了一顿，与其说是意外，青峰是觉得摸不着头脑。
刚才还带着距离感的黄濑，一下子就变得目光炽热起来，还完全不像是在奉承，青峰一时真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
“……总之你老实待着。”他抓了抓后脑的头发。

货梯暂时是不能再用了，他往下看去，确认了一下距离，就这样直接跃下，坠到中途在梯架的绳子上抓了一下作为缓冲，最后稳稳落在底层堆积的杂物上。
刚落地，他就发现附近有人倒在地上，全身中弹，根本活不成了，显然是逃出了爆炸，又被自动机器人干掉了。
老实说，青峰还没有见过两次死人，何况是这种凄惨的景况，在拿走他的枪之后，忍不住都有些发晕，不敢多看一眼。
由于整个工厂都进入了自爆模式，灯光几乎全熄了，只有墙上的紧急提示红灯在不断闪烁，青峰定了定神，就在这时，耳朵里传来一阵杂音，其中夹带着黑子的声音。
“青峰君？能听到吗？”
“听得到。”
“支援的人在二十分钟以后就可以达到工厂。”黑子说着，“但是，只剩十来分钟，自爆程序就会进入最终阶段，从现在开始，每隔一分钟，都将炸毁一层楼的所有设备。”
“那要怎么办？只是自爆就算了，现在还有数量不明的一群攻击型机器人……”
黑子沉默了一下，接着说话的换了另一个声音：“大辉，你听着。”
“赤司？”青峰有些惊讶。
赤司征十郎，尽管是他们的同级生，却经常作为指挥的角色，很受教官的信任。由于是同属一个小队，就算关系并没有很熟，赤司还是直接称呼他们所有的名字。
“我看了工厂内部构造，北边的仓库里有工业用的迷你MS，只要能拿到迷你MS，扛过那些机器人的攻击对你而言不是什么问题，在那以后，你去找到自爆程序的电脑，把它全部毁掉，爆炸会延迟几分钟，军队的人就能及时赶到，打开封住的入口将你们救出来。”
赤司一口气说完后，轻声补充：“你能办得到的。”
“说得轻松啊……”
“加油，我让哲也将详细位置告诉你。”
接着通讯换回了黑子。
青峰苦笑了一下，黯淡的光线下，远处似有一些红色的灯光在一闪一闪，应该是自动机器人的探测器，一旦发现热源，就会毫不犹豫地攻击过来。
但为了活命，还是必须要上的。
正如黑子所说，工厂进入了阶段性的爆炸，巨大的炸响不断震荡着耳膜，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摇晃，从现在开始会从顶屋开始一层一层炸毁，最终将一切都深埋在地底。

正准备行动，青峰听到身后“砰”一声重响，有什么掉了下来。
他回头一看，竟然是黄濑。
黄濑有些狼狈地摔进了杂物堆之中，还叫了一声疼，好一会儿才站起来：“好痛……啊，你等等我。”像是怕他走掉一样，黄濑连忙追了过来。
“你跳下来了？”
青峰抬头再次确认了一下高度，说真的，他很吃惊。
能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还没事，哪怕在他们同级生之中也不多，何况眼前这个家伙是一个没有接受任何训练的平民。
“上面快塌了，支撑不了多久。”黄濑比划着解释，“我看你是这样跳下来的，就学了你的动作……”

青峰定了定神，留着黄濑在上面不顾确实是他的失误，可如果要带着他一起行动，又将变成举步艰难。青峰只能将状况向黄濑解释了一下。
可黄濑听过后，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害怕，反而挺有斗志的说：“我有办法。”
“啊？”
“我可以替你引开一部分机器人。”
“说什么啊？”青峰皱起眉，用平民作为肉盾这种事，就算不管处分的问题他也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我在高处的话，它们可以察觉到我，却不方便攻击吧？”黄濑说着，“我从航车滑行，这个高度应该是安全的，这样就可以将它们全部吸引到反方向。”
“别开玩笑了，刚才没有看见吗？它们是可以在垂直的墙面行动的，马上就会追上来要你的命。”
“那个时候，你可以救我吧？”黄濑笑了一下，“如果动作够快，是可以赶上的。”
青峰听得沉默起来。
一方面觉得确实可行，同时，又在抗拒着这个念头。
这家伙不怕死吗？脑子里反反复复就这一句话。
可最初的爆炸以后，作为人质而受制的黄濑竟然是第一个逃到最上边的人，其后追来被青峰击晕的那个人，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埋在瓦砾底下了。
从这些地方看，黄濑确实有超乎普通人的行动力。
然而究竟能不能让他冒这个险，事关人命，青峰实在不能不去犹豫。
“就这样啦，时间也剩不多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黄濑从他手里拿过一把枪，“这个借我。”
“喂！”
青峰想阻止，但黄濑却转向跑向了工业航车。
附近的机器人在一瞬间之后就察觉到了那来于人体的热源，刷地聚往黄濑的方向，他行动敏捷跳入装重物的车内，粗厚的金属层倒是可以勉强抵住子弹，黄濑还胡乱开了几枪——果然一枪也没有打中，随即整个人缩了起来，将身体全部藏在里面，枪声不绝于耳，迸出的火星像烟火棒一般密集。
那不是玩笑的，随便中一枪就可能死。
青峰看得骂了一声，将追在前面的机器人打掉，在自己被当作目标以前转向往北边的仓库跑去。
迷你MS一般用于工业与建筑业，在重力环境下行动，只有战斗用MS的三分之一那么大，行动却相对笨拙很多。
在这个时代，人型机动兵器在战场占据着主力地位，青峰不管是情报处理还是战术模拟都很弱，被称为ACE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在MS的驾驶上有着超人一等的惊人天赋。
黄濑的行动只能说是愚蠢——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适应如此之巨大的机械，并且操纵着它击坏固定器、打穿阀门、碾碎所有障碍，赶上时间来救他的。
机器人蜂涌而至，无数子弹击向机体，噼里啪啦火花四起，装甲被打坏是迟早的事，但青峰并没有在意，而是抓起数十米长的巨大金属作为武器，就这样粗暴地将烦人的机器人群碾压在金属下，全部压得粉碎。
在这种质量的碰撞与爆炸的双重震荡下，工厂摇晃得更加厉害，整个建筑都因此而削落，碎石如雨点般砸了下来。
“黄濑！”青峰的声音透过机体传达到外面，“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眼神交汇的时机，黄濑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纵身跳了下来。
人类脆弱的身体是根本经受不住被巨大的机械臂捉住的，青峰情急之下让机体转了个方向，同时打开防风盖，满灌的强风吹袭在黄濑身体上，令他的下坠缓了一缓，一瞬间几乎是飘在半空。
迷你MS平平摊开双手，将他稳当地接住了。
机体不够大，黄濑在上面十分勉强，青峰打开了驾驶舱的门，向他伸出手：“快进来。”
黄濑也伸出手，随着机体的动作慢慢靠近，最终抓住了青峰的手。青峰用力将他拉进驾驶舱，总算松了一口气。

子弹从左眼射穿了对方的大脑，顿时，带着腥味的鲜血滚烫喷溅在黄濑的脸上，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黄濑张开双眼，视觉在短暂的摇晃之后，看到眼前的青峰仍维持着开枪的动作，剧烈地喘着气。这一刻他明白了，明白这是青峰第一次开枪杀了人。
他推开男人仍然温热的尸体，缓缓往前走着：“喂……青峰、小青峰？没事了……”说着，又用袖子在脸上擦了擦，抹去脸上大部分的血痕，用最温和的表情向青峰靠近，在他握枪的手背拍了拍：“没事了，你救了我，安全了。”

“小青峰，我请你吃饭吧！”
在青峰躲在机库瞌睡时，黄濑神奇地找到了他，揭开盖在他脸上的帽子。
“哦……”
明知道黄濑是来找他一对一的，话说这家伙也不会有别的事找他了。可他又没有直接提出来，而是说吃饭什么的，那当然不吃白不吃。
“我要吃汉堡。”
“今天食堂没有供应这个啦，难道要溜出去吗？”黄濑有些不赞成。
军官学校是住宿制，门禁时间是相当严格的，虽然大家也都心照不宣都有悄悄跑出去玩过……不过为了吃汉堡而冒险总觉得有点蠢。
“早点回来不就行了。”青峰心情不怎么好，说话的口气也跟着有些恶劣，“你不去就算了。”
黄濑怔了怔：“我又没说不去。”
他笑眯眯靠过来拍了青峰的肩膀：“那我们走吧。”

其实青峰只是有离开学校的冲动，但实际上并不知道自己想干嘛，真的跑出来了又开始不自在。黄濑倒是很自然叫了车，带他来到一所酒吧内。
这个时间还太早，酒吧也就是刚刚开店，空荡荡的没什么客人，他们走进去时，里面正放着相当怀旧的音乐。
“你干嘛？”青峰奇怪看着黄濑坐到吧台对他招手。
“喝酒啊。”
“我又不喝酒！”
“那做什么啊？你该不会真的特地溜出来吃汉堡的吧？”
“就是啊！”
“……”一瞬间黄濑有些无言以对，简直败给他的表情，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好啦，来都来了，放轻松点吧，联邦法律可是14岁以后就可以饮酒的哦。”
青峰被拉着坐了下来，黄濑为他点了味道刺激但含酒精度并不高的鸡尾酒，然而青峰才喝两口还是有些上头了。
看黄濑很镇定的样子，青峰不禁又想起最初见到他时的感觉，在他们成为同期生以后，青峰几乎都快忘记他有那份可恶的模特派头了。
“昨天我收到了自己的测试结果。”黄濑轻轻放下酒杯，擅自说起自己的事来，“结果我并没有小青峰那样的空间感知能力呢……虽然一度被觉得有可能性的，结果还是不行。”说着有些无力趴在吧台上，“想想就觉得不甘心，明明是为了可以有和你一样的战斗能力才来到这里，都已经这么努力了，结果真是不顺利啊……”
青峰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可说真的，他不太理解黄濑为什么会沮丧，在他看来，他们同一班的几个人虽然只有自己是N.T，其他人也仍然有属于自己的天赋，包括黄濑也有，他本身就有着强大的潜力，明明也可以走自己的路，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要跟自己较劲。
“你啊，为什么非要像我一样啊？”
“这还用说吗？我要做最强啊！”黄濑捶着吧台，大声说，“不是最强就没有意义了！”
“喝醉了吗你……”

不知不觉间挺晚了，青峰还坐着没动，但黄濑看看时间却已经归心似箭。
“回去吧？再晚的话小绿间又要说教了，我可不要啊！”他拽着青峰的胳膊，“而且你酒都喝完了，又不续杯是要在这里坐多久啊？”
他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青峰也只好跟着他走出去，从酒吧那幽暗的地方走出来，只觉外面的街道灯火通明宛如白昼，他看到黄濑脸颊因为酒精而染出的红色，那是张一看就是喝了酒的脸，连眼睛也比平时更湿润些，映着那些闪烁的广告灯，亮得叫人难忘。
我也是喝了酒的脸吗？他摸了摸自己。
因为青峰仍然肚子饿，黄濑又带他去了附近的汉堡店，如愿以偿大吃了一顿，这才赶回学校。而这时黄濑提出想要一对一，青峰也实在没理由拒绝了。
这么晚了当然也只有肉搏战可以打，因为不需要什么工具，随便找个小型运动场就行。
一旦开始，青峰刚才的好心情便消失无踪，黄濑仍然和往常一样哪怕是被压制住了，也还不肯服输叫着再来，无意之中青峰有些焦躁起来，他觉得开始羡慕黄濑，起码羡慕现在的他，只需要一味的变强就好了，其余好像什么都不必想。
“呼……还有时间，再来。”
黄濑坐在地板上拉起衣角抹着汗水：“刚才你偷袭了我吧？都不说一声太过分了啊！”
“谁会打架杀人还要特地好心告诉对方的？你搞不搞得清状况？”
“我知道啦，再来吧！”
说着还趁他不注意，像他一样地“偷袭”了过来。青峰心里的烦躁也顿时达到了顶点，闪过去从背后扭过他的手臂就用力将他按在地板上，彻底制住他的行动，用橡胶做的匕首抵上他的喉咙。
“啊——痛！好痛！”黄濑叫了起来。
这种匕首不会割伤皮肤，但不同的使用一样可以成为杀人的工具，只要稍用点力按向喉间的动脉，很快就能令对方陷入窒息。
明明处在这样的境况，黄濑却像感觉不到危险似的，只是不甘心地瞪过来，困难地说着话：“不行……再来！”
“还来……”青峰嗤笑一声，兴许是酒劲也上来了，“我现在杀了你可是轻而易举，明白吗？”青峰压低声音对他说，“就算教官也只能处理成意外。”
黄濑却毫不改色，连抵抗的动作都没有。
青峰松手之后黄濑咳嗽了几下，坐起来想着什么。
“干嘛？”青峰问他，其实做好准备他肯定会发火的。
“没什么。”黄濑却说，“在想刚才你那招怎么做到的？”
“啊？”
“真可恶那动作果然超帅啊……”他不服气地捶了地板。
“你脑子没问题吧？”
黄濑毫不在乎地笑起来：“小青峰明明做不来坏事，总一副很凶的脸干什么啦。”说着还拍他的头，“没事了，明天再来吧。”
青峰丢开他的手。黄濑小声说话时，偶尔会令他情绪都暴躁起来，明明刚才还一起喝酒，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连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
“喂！你们……青峰！黄濑！”
馆内的灯光突然大亮，巡视的教官发现了他们，大声叫着名字：“你们这个时间还在干什么？”
“不好……”
黄濑想拉着青峰赶紧溜的，谁知道青峰却倔起来，站着不肯动，黄濑也没好意思一个人逃了，两人都被逮个正着。
本来也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他们都忘了才喝了酒，溜出学校，饮酒，私下一对一不算什么，可黄濑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红印——也许也没那么明显，谁叫他生太白。
而这些其实也都还不是什么大事，坏就坏在青峰还不断顶撞教官，态度桀骜不驯，最后黄濑倒是没事，他被罚去禁闭室了，还一关就是三天。

对青峰而言在基地的生活比起在军官学校之中还要清闲，除了必要的训练，他做的事情大多都是坐在模拟舱内，有时测试个几分钟，因为一个小问题，工装部的人就要调试几个小时，搞得他基本是坐在里头睡觉。
倒是黄濑这边，三个月内已经参与了近十次的作战。多数是跟反联邦组织之间的小摩擦。这次又接到紧急任务，是在近地轨道附近的动乱，要出动MS队进行武力镇压。
和前几次不同，这次连青峰也会一起行动。
事发突然，出发以前上司特地来打了招呼，说等下会跟另一个小队汇合，其中有一个人，是需要注意的对象。
一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等报出名字，大家也都会意了。
火神大我。
联邦军最高指挥之一，火神上将的亲儿子。
和其他同僚纷纷不爽的反应相比，黄濑对这件事既不反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不如说他觉得其实很正常。
不就是暗示要护着他些么，就当成任务的一部分好了，有什么好气的。
这次包括火神大我在内一共出动了五架MS，青峰单机在另一个区域有任务，由他来解决可能逃走的敌机，而黄濑火神他们四机则对付敌方主力。
“前方出现高热源，数量为5，正极速接近。预测接触，T负200！”
通讯中是极冷静的声音。
MS队直接前行，很快与敌方处于交战中。
大概是敌方的火力不足为惧，其他两个人完全一点要掩护火神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在孤立着他，让他一个人在敌方密集的炮击之中艰难地进攻着。
黄濑感叹了一下这些人的幼稚，随即启动了拟感应炮。
和保护他没有太大关系，而是为了更快的结束这场战斗。

黄濑的机体上搭载了一种拟系统，和青峰用的感应炮看起来一模一样，实际却有很大不同。
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这种作战方式，就是“模仿”。
青峰用的psychom系统靠脑波来控制炮台，然而这是只能由N.T觉醒的人才可以操作的，黄濑刚入学不久尝试过一次，结果在撷取脑波的时候，精神受到严重的冲击，只能放弃。后来经过教官帮忙改进、自己也日夜练习，最后拟定他独有的作战方法，选择用一种“模拟系统”，将控制炮台交给系统，但空间定位、进攻仍然靠自己。
这样一来，虽然本质不一样，但看起来他可以和青峰用一样的方式战斗，同时因为有系统的帮忙，还可以像绿间那样进行超远距离的狙击，甚至超远距离的使用拟感应炮，然而这种系统对身心的负担仍然相当沉重，不得不对模仿时间进行控制。而在战斗结束之后，身体的极度疲劳就不说了，精神力方面也需要面临考验。
但他却从未考虑要换一种战斗方式。
感应炮这种东西会在战场上被称为无敌，很大一个原因是它们的体积非常小，在宇宙中很难被察觉，往往发现的时候就完蛋了。
正如现在。
粒子的能源发出粉色的光芒，悄然无息靠近，从四面八方射出光束，迅速射穿了敌机的装甲。
在黄濑的支援下，火神得到空缝，果断用光束剑解决了对手。
大家是刚才困了太久有些憋屈，火神突入以后就气势如虹直冲过敌方的本部，黄濑也将拟感应炮全部放了出去，看着敌机慌乱地撤退，最后逃入自己的射程范围内。
“抓到你了。”
他冷静目视着感应屏，轻声说着。


在某个官二代君的卖力表现下，战斗比想象中结束得要快。
黄濑松了口气，他将驾驶舱内切换到全景模式，四周投射出了实际宇宙的模样，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无限的星光包围了。
这么做是因为他还是第一次来近地轨道，从这里的话，可以望见那个小小的蓝色的球体。
黄濑他们这一代很多人都是在宇宙中出生并长大，从未过去地球。即使就这样看着它也没有什么归属感，不过是好奇心罢了。
近地轨道和过去在模拟战斗中看到的没有两样，地球前面浮着一片黑色的霞状物，如果再近一些看，能发现那些都是无数崩坏的卫星与船舰的残骸。
简单的说，是过去战争留下来的垃圾。
当亲眼看到这一切时，黄濑才终于有了一些真实感。
刚才被他解决的敌机，也会成为这片墓场中的一块冻结的尘埃吧。
通讯声忽然响起来：“黄濑，你去带青峰回舰！听到了吗？”
黄濑听得一惊，忙切回了驾驶舱：“怎么了？”
“这个之后再说，你先执行任务。”
之后通讯就结束了，黄濑一头雾水，只能在赶往青峰的方向时接通友军询问。
同样都是不近人情的说话方式，果然还是小黑子比较好啊。
问了一通之后，黄濑也大致了解了情况，他眉头用力皱了起来，因为听到的是确实最糟糕不过的事情。
——敌方知道胜利无望，在发出投降信息后就用战斗舰船逃走，可这个情报并没有告诉青峰，似乎故意诱导他在不知情下开枪，导致对方整舰几十个无抵抗能力的人都在一瞬间从爆炸之中消失。
联邦军内部排斥N.T是从大战时代就有的顽疾，没想到现在也仍然存在，说要恶作剧也实在太差劲了。
太恶了。
现在青峰已经切断了通讯，情绪非常不稳定，其他人根本不敢擅自靠近。

回到基地之后，黄濑得了两天休假。这天下午去医务室，那女性医生自称过去是他的FANS，对他额上的伤口是格外紧张，尽管凭这个年代的医疗技术，这点小伤想留个疤也才是不容易，但她还是万分谨慎地进行了细胞再生，确定皮肤恢复无瑕才松气。
黄濑躺着任她捣腾了半天，反正也无聊，就聊了起来。
“对了，我听到一个消息。”她微笑看着黄濑，“是好消息。”
“什么事？”
“你救的那个孩子好像是科西尔财团的独生女，所以这件事影响可不小，都上新闻了。”
“真的吗？”他倒是真的很意外，没想到事隔两年再次上新闻，这次却是因为这个。
医生俯向他耳边轻声说着：“而且我听说，上面打算借此给你晋升。”说着故意看向他的眼睛，“先恭喜你了，黄濑大尉。”
“这可真是听着不错……”
黄濑笑了笑，虽然他现在还不是什么大尉，但不可避免听得有些飘然。

黄濑操作着轮椅离开医疗室时路过了射击馆，正好看到青峰跟火神吵吵嚷嚷走了出来，活像有仇似的。
大概整个基地中会这样肆无忌惮跟他们吵架的也就只有彼此了，所以一碰上就要先吵个够本。
“黄濑！”火神先一步看到黄濑，丢下正火冒三丈的青峰快步走了过来，“你没事吧？……这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扭到脚了，但医生姐姐正好是我的狂热fans，怕我好得慢，就非要我用这个。”黄濑丢了一个闪亮亮的笑容过去。
火神听了一愣，抓了抓头发：“哦，对了，我都忘了你以前是做那个的了。”
“做那个的是什么意思啦！我好歹是偶像……”
“就是那个……偶像嘛。”
“什么叫那个偶像，听起来怪怪的……”
火神是个标准的MS痴，以前完全不认识黄濑。他会记住黄濑是因为上次作战协作中看到他操作的拟感应炮而吃惊，后来又在内部模拟MS战之中碰上，并打了个平手。
这也是黄濑自从入学军官学校以来，第一次不是因为别的原因，由于能力而被人认识，难免是很开心的。
“你刚才跟小青峰一对一比射击了吗？怎么样？”
火神顿时露出一脸不爽的样子。
“当然是瞬杀了。”青峰也走了过来，得意地接道。
“你敢再来一次吗？”火神又吼起来。
“不要吵啦，真是……”
黄濑正在头疼，正好火神就接到上司传来的通讯。走之前他看着黄濑。“那个，恭喜你。”又瞪向青峰，“下次你给我等着！”
看他匆忙地走了，青峰有点奇怪：“他恭喜你什么？”
“好像是晋升的事吧。”能传到火神那去，可见其他人也都知道了吧。见青峰怔了怔，他又笑了起来，“小青峰就不恭喜我吗？”
“没什么可恭喜的。”
无视黄濑说着什么好过份之类的话，两人一起往宿舍的方向走，青峰沉默了一会儿，表情严肃的说道：“黄濑，你以后别再那么干了。”
黄濑听了，脸上的笑容敛去：“你说什么？”
“你自己明白。”
青峰倏地转过身向他走近，高大的身躯几乎挡去了一半的日光：“你也该从过去走出来了吧，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
黄濑就坐在这阴影里，脸垂着看不见什么表情，双手的拳头却因为被戳中痛处而猛地紧握，浑身的肌肉都在绷紧，像是野兽发怒的前一秒。
青峰以为他会扑上来揍人，跟他厮打起来。可片刻后黄濑却面无表情抬起脸。“不要再提这件事了。”他认真看着青峰的眼睛，“算我拜托你。”
青峰被他这样看着，觉得说不出来话来。两人一路沉默往前走，沉重得好像刚吵了架似的，青峰莫名感到焦躁，把视线别到另一边。

刚到宿舍外，黄濑看到门口站着一些人，其中有几个并没有穿着联邦军的制服，正在犯疑，有一个粉色头发的女孩就径直向他们跑了过来。
“阿大！”
黄濑听得纳闷，随即看到女孩跑到他们的面前，激动地捶了青峰一下。
青峰也是被打得一脸呆然，好一会儿才有反应：“五月……？是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你还说我！你才是，为什么会在联邦军啊！”
女孩一头长发，长得还挺可爱的，但情绪激动，要哭出来的表情令她的脸有些扭曲。
黄濑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继续向其他人打量，几个高个子身材或高大或精悍，都穿着便服，但看站姿与气质也是军人无疑。
原泽在不远处冲黄濑使了个眼色，黄濑会意，从轮椅站起，随同原泽走向他的办公室。

原泽在坐下以后，先跟他谈起了晋升的事，黄濑也客套了几句，等这个说完，话题才转入正题，他问黄濑：“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是新K公国的残党。”原泽向他投来一颗炸弹，见黄濑果然露出惊讶的神色，又接着说道，“那个女孩，是桃井家的继承者，这次秘密来到这里，是为了会见副主统，传达想要谈和的意愿。”
“谈和？”
“没错。残党内部也有一部分人厌倦了持续多年的战争，这位桃井小姐的家族就是其中代表。让她一个人来到这里，也算是谈和派表示的一份诚意。”
“但是……她和青峰大辉是怎么回事？”
“她在幼时和母亲隐居在联邦的卫星蜜蜂座上，并不知道自己身份，直到14岁才回到地球圈残党的基地，而青峰大辉刚好是她儿时的玩伴。”原泽解释道，将一份电子资料给了黄濑。
黄濑垂头翻看起来，资料很详尽，关于桃井从出生直到离开联邦的纪录都有，其中也包括了和青峰相识的那一部分。5岁到12岁，他们一直同校并且是邻居，过着平凡的少年生活。
谁会料到没过多久，先是青峰N.T觉醒，而其后桃井则去了地球。
“桃井小姐已经见过副主统，接下来会返回地球，在那以后，才是真正的谈和开始。”原泽顿了顿，“但是，残党内也是有一些反对派的，她来到这里的消息已经走漏了风声，回到地球之前一定会有人想要她的命，让谈和的事情落空。我们会派出专门的战舰以及MS队护送她到达地球圈临界点。而她自己也提了一个要求，要求在MS队之中有一个人，一定要青峰大辉。而这一点，上面已经同意了。”
黄濑静静听他说完，最后是真的吃了一惊。
谈和派也好，反对派也好，关于残党内部的事怎样都无所谓。可桃井五月要青峰送她走，上面竟然还会同意，这实在不可思议。
联邦军一向最敏感就是N.T和敌方有接触，现在桃井和青峰还算是青梅竹马的关系，真的不怕他一时冲动跟桃井一起叛逃了不回来吗？
这样一来，双方再次交战，又会对联邦带来怎样的打击？
……或者是说，联邦政府终于打算对N.T痛下杀手，打算借这个机会干脆把青峰除掉吗？
黄濑坐着呆了一会，不觉冷汗都渗了出来。
“我想，你也明白这其中有很多问题。”原泽看着他，“但这个是通过议会决定的，上面对谈和的意愿很强烈，认为值得冒这个险。不过，我临时又在名单上加了你的名字。”
“我？”
“是的。除了护送以外，你还要负责将他带回来，这是单独给你一个人的任务。你接受吗？”
“我接受。”不如说正合他意，黄濑毫不犹豫地回答，顿了顿又说，“但请恕我直言，我相信青峰大辉是不会做出背叛联邦的行为的，就算没有我在，他也一定会回来。”
原泽点点头，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
“因为消息走漏，所以我们会提前放诱饵出去，而你们走的是另一条绕远路的路线，大致需要7日到达临界点，到时对方有人来接应，等接交完成，任务就彻底达成了。”
“我会全力完成。”黄濑向他行礼，认真保证道。

桃井本人比黄濑想象中的要开朗可爱，就像个平常的女孩子。
可对于一个被家族推出来作为和谈工具而置于危险之中的少女来说，这种平常的感觉又让他有一丝说不清的违和感。
有时他会想，桃井为什么要求青峰护送呢？只是仅仅因为过去的交情，想要多相处一点么。
……即使在明知道会给青峰带来很大麻烦的情况下吗？
“小黄，你在想什么啊脸那么严肃。”
“啊？”
等黄濑回过神，他们已经坐在餐厅内了。
舰船上的食物当然不怎么样，黄濑是个有一点挑食的人，这几天都吃得很少。
“没什么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在说小时候的事，你知道蜜蜂座吧，因为生态维持得好，以前阿大经常跑去捉蝉什么呢，还老想着能不能吃……”
“都叫你不要说那些了！”青峰瞄了黄濑一眼，有点没面子地冲着桃井嚷。
黄濑也被这股怀旧的气氛感染，刚笑出声，船内却倏地突兀响起了警报声。

“全舰战斗预备！测到高热源，数量为二，正极速接近！”
战斗情报是舰桥内通过开放的无线直接广播的，哪怕受到战斗干扰也没关系，黄濑心里一惊，与青峰对视：“是MS啊……”
为了确认情报他们先去了舰轿。
舰桥已经进入战斗状态，坐在舰长席的今吉翔一，是个比起军人倒更像政务人员一般好像总在计算着什么的男人，此时遇上突发事件，也仍然保持着沉着。
“你们来了啊。”作为长官，他倒没什么架子地对青峰说着，“是K残党的MS，青峰你去赶苍蝇吧，黄濑先待机。”
“哦。”青峰转身往机库跑去。
“这个距离出动MS，母舰一定就在不远，散布粒子，达到战斗浓度，将探测范围扩大。”今吉说道。
“是！散布粒子……发现大型热量！推测为战舰引擎！”
果然和今吉所料的一样。
当战舰的详细信息出现在舰桥的荧幕里时，包括黄濑在内的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方向和我方相同……是航道被发现了吗？”
一路都没有发现任何探测痕迹，现在却明显冲着他们追上来，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泄露了情报？
“这个速度我们会被追上的，让MS迅战迅决。”
黄濑换上太空衣到机库的时候正赶上拘束具解开，巨大的机体总体被涂装成黑色，部分装甲则是红色，宛如死神一般站立在那儿。
似乎是看到黄濑了，MS转过身来，从通讯中传来青峰狂妄的声音：“你没出场机会，那种杂鱼很快就能解决。”

接到迅战迅决命令的青峰并没有使用感应炮，而是闪过敌方的集中炮击，因为攻击路线太过单一，他几乎不用想就知道从哪里攻来，于是直接逼近上去，再切换到光剑。在这种距离下，敌机似乎也同样想拨出光剑来回击，然而太迟了，黑色MS手中的光之剑已经击中了对方的腹部，驾驶舱仅在一两秒之内就被切断，装甲也迅速融化了。
“啊——”
青峰听到很短暂的一声惨叫直达大脑，是人类正在死亡的声音。
才刚打个照面，敌方一机就直接被斩成了两半。
这就是N.T……
舰桥内陷入诡异的沉默，众人仿佛在凝视着怪物一般。
“真可怕啊，简直令人毛骨悚然。”今吉脸上的笑容变得深沉起来，“还好，不是我们的敌人。”
就在黑色MS调转方向，要往剩下那台进攻时，敌方战船也出了炮击，在青峰闪避的时候，那台MS以极快的速度撤退了。
逃了？
“让青峰大辉回舰，不要追击。”
从舰桥内传来今吉的命令。

“我们的航线情报被泄露了，这条路线上没有友军，最近的要塞也有二天路程，我们现在是孤立无援。不追击是因为那样做没用，就算解决了全部的敌人，也很快会再有追兵出现，消耗下去对我们没有好处。”
归舰后，今井对青峰和黄濑说道。
“不管情报是从哪里走漏的，眼下的情况对我们不利，对方一定会在短时间之内再来的，你们都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吧。”说到这里，他看向正在皱眉的黄濑，“黄濑，你有什么疑问吗？”
“不，没有。”
“如果你是想问有什么对策的话，我们准备临时更换路线。”今吉露出苦笑，“幸好在出发前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拟定了两条路线可以走，在下一次敌方来袭之后，我们就加速更改前进方向。”
然而这样一来，抵达目的地的时间又要延长三日，这其实是一个冒险的决定，时间拉得越长，就代表越多变数的可能。
他们刚离开今吉的房间，走廊上桃井有些焦急地走了过来。
“阿大，刚才的袭击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青峰避重就轻地说，“被你们的反对派追来了。”
“那现在没事了吗？”
这个问题让青峰稍微犹豫了一下：“不久后还会再有敌袭，不过那种杂鱼没什么可怕的，你不用怕。”
桃井听后却露出复杂的神色。
“干嘛？”
“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你真的成为一个联邦军人了。”
“……什么莫名其妙的……你累了就回去睡觉。”青峰一副赶人的样子。
可他并不是什么也没有听懂。就算再怎么不断回忆着小时候的事，现在的他们和那时也完全不一样了。
没办法自欺欺人。

青峰回到房间，看到黄濑侧躺在床上，整个人都蜷着，面朝向墙，像是睡了又好像没有。
“你在干嘛？”
他探过头去，黄濑好像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睁着眼一脸呆相看着他，嘴里还叼着半片面包。
“你在吃东西……？”
“唔……我饿了嘛，就去找了点……”
“我也要。”刚才饭吃到一半就出动了，现在看到食物青峰也觉得饿起来，于是毫不客气从黄濑的手里抢了点过去，放到嘴边就咬。
“给我留点啦。”
黄濑连忙翻身，双肘撑在床上，将盘子护在自己的地盘内，结果青峰也拱到床上，硬从他身下抢食。黄濑急了，干脆抓着剩下的面包狂吃起来，两人为了抢吃的，都努力在往嘴里塞，然后双双哽住了。
“啊水……”黄濑躺平在地上捶着胸口，“小青峰……去拿水……”
“……你去。”
两人都忽然沉默下来，大概是在消化。青峰吃了东西就有些困了，也懒得动，就一个翻身把黄濑挤到墙边，自己睡了起来，他听见黄濑在进行着徒劳的抗议。
“小青峰。”
即将沉入睡梦，隐隐听到那个声音又在叫他。
“你在MS里是听得到的吧？那些人的声音。”
“嗯……”
“可怕吗？”
青峰哼了一声：“不。”
“是吗……那很好啊，你也渐渐地习惯了。”黄濑叹息般说着。
不知道为什么，青峰莫名感到胸口一股疼痛，他动了动，将床单紧紧裹在自己身上。

两人就这样睡了没多久，警报声再次响彻全舰。
青峰张开眼睛，黄濑却翻身坐了起来。
“全舰战斗准备！敌舰数量一， MS接近中！”
“粒子散布达到战斗浓度，MS队做好准备，黄濑凉太出去迎击！”
黄濑跑了出去，直接来到机库。
除了他和青峰的机体以外，还有三架造型特异的独眼MS，是桃井那边人的。但今吉拒绝了他们的出击请求。
这次的敌袭一共出动了三机，在黄濑出去迎战之后对方就一齐散开了，黄濑先解决了一机，对方果然就开始撤退。
“不要追击，会有陷阱，回舰！”
今吉命令船舰主炮发射，尽可能地驱散对方，他们趁机加速，如计划中更改了前进路线。
黄濑留在原地侦查了很久，才受命归舰，等他回去的时候发现船内出现了争执。

“你们什么意思？你们不能这么无礼！”
桃井身边的保镖怒吼着，而今吉倒仍是那个笑眯眯的样子安抚着：“不要生气嘛，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再说，能洗去嫌疑，对你们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别开玩笑了！这就是你们的和谈的诚意吗？”
“诚意可是相互的。不管和谈如何，我的任务只是将你们护送到目标地点而已，如果我们全舰覆没，那更说不上什么和谈了吧。”
黄濑悄悄向整备班的人打听，原来他们的路线在基地也只有直属上司原泽和副主统知道，于是今吉怀疑是舰内的人将情报外泄的，怀疑目标自然就冲着桃井他们一行人了。
今吉要求暂时将他们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各自房间内，并且禁止一切通讯。这当然引起了对方的强烈不满。
“这件事，你能负起责任来吗？”保镖怒视今吉。
“不要说那么可怕的话呀。”今吉笑着摇了摇头，“我只希望全舰安全抵达，至于其他方面，对不起了。”
话音落下，舰内的人就前去对他们进行了仔细的搜身，再强行送入房间。
接下来是轮到桃井。
她有些不安站在青峰旁边，青峰看了看她，对今吉说：“她就不用了吧？”
“这可不行，要说嫌疑，这位小姐可是最大。”今吉说道，“桃井小姐，你为K残党做过一段时间的间谍吧？啊别误会，不要生气，我并不是在怀疑你，只是陈述嫌疑的可能性而已。”
“是……”桃井抬起头，“你说得没错，我做过间谍，但这次我全都不知情，我也不是自己愿意才被追杀的。”
在被逼近的时候，桃井面对即将面临的搜身露出了屈辱的表情。
“够了今吉，不要做得太过份。”连青峰也绷起脸来，
气氛紧张之际，今吉向站在最后的黄濑投过一个眼色。
黄濑会意过来，连忙上前劝解：“别这么紧张啦，冷静点……小青峰也是，小桃的问题，我们先换个地方说吧？”说着架着青峰往后退，青峰正在生气，极不情愿挣了一下，最后还是被黄濑强行架走了。
“真麻烦啊，我们船上也没有女性。”今吉想了想，“樱井，你跟着去吧。”
“啊？好……”一个年青男子有些畏首畏脚地走了出来，他是舰船上的CIC，由于长相比较可爱，大概今吉觉得他比起其他的大男人比较显得没有攻击性。

不知该说是意外之中还是意外之外，黄濑处于监视中以后，敌袭真的再也没有出现。
15个小时之后，今吉将他从房间转到零件库，由监视变为了关押。
舰船平稳航行，终于，离目标点还剩不到4个小时。


门打开的时候，青峰看到黄濑耸拉着脑袋坐在墙角，身体抵在墙上，一副有些可怜的样子。
青峰把吃的放到地上，他半响才抬起头，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要洗澡！”
“……忍着。”
黄濑烦躁地抓着头发：“就算犯人也有洗澡的权力吧？”
“少啰嗦了。”青峰在他身旁坐下，“反正就剩4个小时，任务达成之后就带你回去。”
见黄濑还是埋着脑袋不语，闷闷喝着水，青峰也跟着烦躁了起来：“别不吭声，明明平时就能说个不停。关了两天怎么就说不动了。”
“我还能回去吗？”
“说什么啊，他们又没证据，能拿你怎么样？”青峰一副气焰嚣张的样子，“而且，我马上也又要出动了。”
“又有敌袭？”黄濑一愣，随即摇头，“不……你别说，我听了又要有嫌疑了。”
“你在闹什么情绪啊？”
黄濑却像铁了心一样干脆双手堵着耳朵：“反正不要告诉我。”
“好好听我说！”青峰硬把他的手给扒下来，再强行把他脑袋按着，黄濑疼疼疼嚷了好几声他全当没听到，兀自说了下去，“几个小时前，我驾驶MS在前面侦查过了，敌方埋伏在目标地点附近，准备伏击我们。本来不算什么，但这些天消耗下来，你大概也知道，我们的物资不够了……”
“你是说……没有武器了？那怎么行？”
“是啊，还有能源的问题，所以说完全被摆了一道。”
原来前些天的追击与撤退只是为了消耗他们吗？
真正棘手还是眼前的伏击吧？对方一定会全力出动的。就算青峰怎么强，没有武器又能做什么呢。
“到了临界点，我会将敌机引入舰船的射程，今吉他们用剩下的粒子炮攻击，能解决多少是多少，桃井他们的三机也提前出动，桃井会混在其中一机之中逃走。而舰上的人会在同时坐上逃生舰离开，包括你也是。”
“那舰船呢？”
“只能牺牲掉了，舰船会去不同的方向，引开他们的火力。”
“可你又怎么办？”黄濑有点激动了。
“我在完成任务以后会追上逃生舰来找你们的。”
“说什么啊？在那以前就死定了，不行……我跟你一起去！”
“你说谁死定了？你以为我是谁啊？”
黄濑使劲把青峰的手从自己头上扳下来：“我认真的，你一个人怎么行？”
“都说没事了！”
黄濑实在不想浪费力气先和他吵起来，坐在原地想着从这里逃出去的可能性。
虽然关在这里听不到外面的通讯，但大概估算还是可以的，到时一旦交战，只要逃到机库，找到他的机体就有办法出去吧……
“吃你的东西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青峰站起来，去拿了面包递到他面前，见他没反应，就干脆戳他的脸，要往他嘴里塞，黄濑抬起双睫看向他，视线对上以后，因为他手里的长条面包，两人忽然陷入莫名的尴尬里。
“我、才不吃……”
青峰笑得出了声，还挺得意按他脑袋：“你在脸红什么啊？自己想歪了？”
“这有什么好笑啦。”黄濑无言以对。
两人就在地上坐了一会儿，黄濑嫌东西不好吃，勉强吃了一半，只是把水喝光了。
青峰也不能待得太久，见他吃完了就准备要走，这期间都没说什么话。黄濑本来想说一句你小心，又觉得很刻意，也就保持沉默，直到闸门再次合上为止。


一切都像预想中一样的发生了。
预料之中的伏击，敌方数量上压倒性的优势，舰船数量为二，MS接近十机。当在舰桥看到实际情况时，有人当场就倒吸了一口气。
黑色的MS从舰船中射出，青峰能用的武器只有少数感应炮和光束枪还有一把短剑，而敌方数量庞大，炮击集中，他在夹击之中险些都要顾不上母舰，直到通讯传来樱井紧张的声音。
“青峰君！我们被击中了，左侧中弹起火，支持不了多久！”
青峰这才转回去一看，果然舰船被敌方的MS接近了，他连忙急着回防。
“青峰君，接近临界点，还有20分钟就不能战斗！请尽快！”
知道了啊！
他在心里抱怨，如果黄濑在的话……他明明就很擅长将敌方引入包围网。
青峰并不是一个习惯和人协作的人，但这种麻烦作战手段，很多时候都是丢给别人做的，自己只要负责进攻就好了。
由于时间拉长，大家几乎是战斗到最后关头，粒子炮发射之后，敌机有大半战斗不能。载着桃井的独眼MS趁机逃走，青峰在确定这一点之后，终于放下心。
当舰内人员也跟着逃生舰离开以后，中弹的空舰还在继续往前飞去，吸引敌舰向他炮击。
等青峰将最后的短剑插入敌方MS的腰部，也跟着渐渐后撤。
追上逃生舰时，黑色MS的能源也正好所剩无几，因为被流弹击中，推进器有些受损，右腿整个也毁了，本人倒是没受什么伤。通讯中的声音有些激动：“作战很成功，太厉害了青峰君！”
青峰却觉得没什么可厉害的，他一直在闪避，来回地掩护，机体伤痕累累，也是被打得最狼狈的一次。
看着因为中弹而损坏严重的舰船，青峰神差鬼使问了一句：“黄濑怎么样？”
然而，通讯中没有人回答。
不好的预感令他握紧拳头：“喂！回答我！”
“青峰君……对不起、因为有突发状况……”
青峰只觉得顿时血直冲大脑，视线都热了起来：“别废话，黄濑怎么样了？”
“我们撤走时舰船左边中弹，处于燃烧之中，根本过去不了，所以没办法带着黄濑一起撤走……”
“你们把他关起来，然后就丢在里面送死吗！”
通讯中沉默了一下，变成了今吉的声音：“我们确实尽力了，青峰。那个时候我只能关闭中间的闸门以免流失空气，黄濑不可能还活着，你应该明白的……”
“够了！”
是的，如果舰船破坏，人体很快会被吸入真空，然后血液沸腾而亡。
可是开什么玩笑啊，那家伙绝不会就这样轻易玩完的！青峰不想再说下去，他看了看剩余的能源量。
和舰船的这个距离，能坚持到达吗？
如果再遇上敌军的话……
不管了！他咬牙按下推进器，黑色的MS以最大速度向舰船飞去。

“阿大！”
刚走不远，有一台独眼MS就挡在前面将他拦下，通讯中传来加密对话邀请，青峰皱眉接通之后，听到了桃井的声音：
“不要再前进了！就这样跟我走吧！”
“啊？你在说什么啊？”
“现在没时间解释了，请你相信我！阿大……青峰君，我是为了你好，跟我一起走吧！拜托你！”
“我现在没时间听你说这些。”
“青峰君！你不要去了……你救不了小黄的，舰船已经失控，快达到大气层临界点了，你现在去了也只是……”
“你说够没有！”青峰打断她的话，“算了，我就当没听到，你让开！”
“我们不会让的，不会让你过去。”桃井坚决的声音带着恳求的意味，“听我的吧……不要去，会回不来的……”
青峰不是没有听出来她的话中隐隐透露着什么，但在彻底的愤怒之下，他的声音反而低沉下来：“那你就试试看。”
独眼MS面对他抽出光剑，青峰想要迅战迅决，选择直飞过去，牺牲机体的左臂，抢下光剑，顺手斩断了对方手里的步枪。
桃井他们没了武器，却还想再追上来，青峰见没有时间了，忍不住大喊出来：“别过来！”
“青峰君……”
“你回去吧，五月。”
他没再回头，笔直向舰船而去。


达到舰船时，能源刚好全部耗完，青峰丢弃机体，利用宇宙服背后的推进器登舰。
这附近已经完全看不到敌军了，太靠近大气临界点，对方也能撤走，再过不久，一切都会因为地球的引力而下坠，再在大气层之中被燃烧成灰烬。
青峰一刻也不敢停向零件库的方向跑去，然而，果然如今吉所说，中间的闸门被关死了，无法通过。
混帐……！如果有武器的话！
他转身跑向机库，整备班用过的那种电斧应该还在……他用最快的速度拿了东西赶回来，喘气之间都有些肺疼。
还有5分钟到临界点。
事实上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样坚持，舰船内几乎已经没有氧气了，唯一庆幸的是重力系统没有坏，可不管怎么想黄濑还生存着的机率明明百分之一都不到。
青峰打开电斧的开关，双臂抡起，用力砸向合金的闸门。
一下两下，强劲的反震力让他双臂发麻，他没有放弃，终于将闸门砍出一道缝隙。
意外的，就透着那道缝隙，他看到了蹲坐在地板上的黄濑。


在舰船中弹之后，黄濑就想办法弄坏门锁的系统，果断从零件库内逃了出来。
因为空气流失太厉害，他找到了多余的宇宙服换上。宇宙服本身带着生命维持装置，可以提供一段时间的氧气，可以让人对抗寒冷、无压，在真空之中活下来。
但之后，当他逃向舰桥时，正好是今吉下令关闭了中间的闸门，将他彻底挡在这一边，将生机彻底断绝了。
他在之后的时间里尝试了所有办法也无法撼动这道门，时间一点点过去，舰船因为引力而一步步下沉，他终于不得不放弃。
黄濑并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
他也从不畏惧死亡，可难得在那么多人死去后也勉强活了下来，被称为什么幸运的人。等终于有了目标，想要像那个人一样强大，也想去保护别人什么的……最后还是这个下场吗？
比起恐惧悲伤，更多的是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喂！你在发什么呆啊！”
隐约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黄濑还以为是自己幻觉。
当他抬起头，看到闸门不知何时从外面被砍开一个缝隙，从那里看到了青峰焦急的眼睛，因为喘气太厉害，头盔的玻璃被沾上了淡淡的雾气，就从那雾色之中，他看到深深的一点蓝色。
“小青峰……？”愣了两秒他才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整个人呆了，随即扑了上去，“小青峰？！”
“你退开点！”青峰咬牙，继续试图将门弄坏。
“你回来了……你为什么回来啊！”黄濑狠狠地瞪着他，“你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吗？你笨蛋吗？要是死了怎么办？你到底懂不懂，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啰嗦死了！”青峰烦躁地打断他，“不理你就说个没完，不想死就快给我过来帮忙！”
黄濑沉默下来，按着混乱无比的大脑，是了……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必须要离开这里，不然如果青峰也一起……他感到一阵恐惧，忙从地上站起来。
“你把电斧给我，我从里面比较快！”
青峰看了看他，将电斧从缝隙时塞进来，黄濑接过来，打开开关，用尽全力向闸门的开关斩去。
这道门有一个手动开关，但封死了，他刚才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可以破坏它的武器，正好青峰带了一个来。
连斩了五六下，开关终于断了，闸门“喀”的一声向一旁滑开，黄濑和青峰面对面站着，看着彼此那狼狈的样子，胸口莫名就伴着疼痛而激动起来。
“走吧！还有三分钟左右……”青峰别开脸，“快点还来得及。”
“我的机体还在吗？”
“在啊！”
两人说着，同时往机库的方向跑：“你那个麻烦系统，除了我别人也用不了。”
“但是要打开通道，还要装备能源，我去吧，小青峰！”
青峰没异议：“动作快点。”
到了机库两人就分向不同方向，青峰进入机体，黄濑去解开固定器，装备上能源，等青峰那边也准备OK之后，对着他大喊起来：“黄濑，下来！”
黄濑看着眼前的蓝色MS，深吸了口气往下跳。
这时四周已经和真空没有两样了，他的身体轻飘飘在半空坠落着，沿着一定的轨迹，被青峰接往驾驶仓。
“赶上了。”
即使时间只剩最后几十秒，但好歹是赶上了。
黄濑刚松一口气，却看到青峰的神色一愣，好像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
话音刚落，青峰就突然按下推进器，机体猛朝一边闪开，黄濑没站稳，整个人几乎撞向操作台。
机体正在不断地闪避，黄濑转过头，看到一台残党的MS不断用光束枪瞄准他们，动作相当之快，不像随便就可以解决的对手。
“怎么回事？”
“不知道，从刚才就感觉有两个人很麻烦……”青峰烦躁地说着。
被拖住的这点时间，让他们无可避免地被拉入了大气层之内，远远地，被舍弃的舰船已经因为高温而融化了。
可即使这样，那台MS还在疯狂向他们攻击，不断地逼近。
青峰的额头渗出汗水，黄濑也一样，哪怕隔着头盔和宇宙服，恐怖的高温也几乎要让皮肤都化掉了，机体重力之中急速下坠，推进器起不了任何作用，内脏全都好像在移位一般痛苦。
“没办法……准备下坠吧。”青峰低声说。
“好。”
黄濑点头，他们的机体是可以单机突入大气层的，只是没有粒子会极度痛苦，不过，大概不会死。
而那架袭击他们的残党MS就不行了，那是旧机型，很快会被烧尽的。
为什么要疯狂攻击过来呢？他们的目标不是桃井吗？在这种情况还一直开枪，绝对不是正常人类会做的事。
“小青峰……？”
青峰神情有些痛苦，不是因为高温或重力，而是别的什么，在敌机融化的那一刻，他用力闭上眼，可是意识却在逆流，无数的画面涌向大脑，冰冷的通道，血腥的房间，墙壁上遍布的弹孔，实验室内表情麻木的人类，那些绝望的、歇斯底里的感情向他意识冲击着，他在一瞬间感受到了这个人的人生。
“刚才是强化人？”
黄濑问着，青峰只能模糊地点头，他发不出任何声音。视觉之中是鲜红的，连黄濑的脸也是鲜红的，黄濑显然并不比他好到哪里，他蜜色的眼睛被这片红所笼罩着，整个人都要就此蒸发一般。
他感到黄濑在这滚热的地狱里向他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上，就在急速的下降之中，平静看着他。

黄濑跑了出去，在隔壁吸烟室找到一件衣服，就这样直接套在身上，勉强遮去显眼的宇宙服。他原本只是想制造混乱好去搜寻青峰，基地的人也果然开始惊慌地撤退，夹带着女性与小孩的尖叫声，还有咒骂声，在漆黑一片的雷雨天气中不顾一切往外跑。大概都知道这里面有大量有毒的气体与液体，一旦发生爆炸，毒气泄露之后会迅速地扩散，到时就算躲开爆炸本身，也还是会被波及。
不过正好，没有战斗力的人都会先离开。黄濑想着，同时挨个房间搜索青峰的踪迹。
沿途遇上基地的人，他毫不犹豫全部开枪击杀，他的视觉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枪声交织的同时带来了恐慌，仍然以为是联邦来袭的人开始在黑暗中胡乱地开枪，部分人被自己人所伤之后开始惊慌喊着撤退——他们不知道来了多少联邦军，混乱与黑暗滋长了恐惧。
看来，等发现一切只是因为黄濑还有一段时间吧。
黄濑耐着性子找人，基地内太过混乱，竟然没有人能阻止自爆程序。时间也所剩无多，等他发现青峰的时候，是他正在被人搬运着，要一同撤走。

没错，被搬运着。
黄濑一开始根本不会想到那是青峰，人都逃走得差不多，离自爆已经不剩几分钟，他开始焦躁起来，在想是不是青峰根本并不在这个基地。
这时看到有两个人正在走廊推着一个轮椅往外跑，黄濑凭着第一反应开枪击中了其中一个，正要开第二枪的时候，他听到对方发出一声尖叫。
是个女人。
同时，他看到轮椅上坐着一个人，在黑暗之中依稀只分辨得清他的轮廓，可是那么熟悉，根本不用怀疑。
但黄濑还是犹豫了一下，呆呆去辨认着那个缩在轮椅上、戴着氧气罩的一动不动的人究竟是谁。
他觉得脑子里有些空白，终于还是没能开枪，缓缓走上前去，示意女人不准出声：“跟我一起带他出去。”他听见自己说着。
黑暗中看不清女人的脸，只知道她害怕得直抖，黄濑抓着轮椅往前跑，她还站在原地，黄濑只能说：“不走的话来不及了！”
女人听了双脚就动起来，跟着他一起往前跑，外面也是混乱，大雨倾盆而下，人都在撤离，只有几辆货车的前灯开着，在漆黑的雨幕之中射出几道强光。黄濑拿出枪，可这时从建筑内部传来爆炸，异味开始弥漫在空气里。
不要呼吸，黄濑这样告诉自己，同时按住了那个女人的口鼻。女人惊慌地发着抖，黄濑加快脚步带着他们往前跑，尽可能离工厂更远一点，所幸因为大雨，气体扩散得慢一些。到了有人的地方他舍弃轮椅，将青峰背起来逃进丛林。
“他们从那边走了！”混乱中隐隐有女声在大叫着。

黄濑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浇得湿透，不知道是因为疲劳还是别的原因，每呼吸一下喉咙都难受到极点，呼吸间像点着一簇火，从喉咙烧向了肺，他不觉咳了两声，暗道不好，自己大概还是吸进了毒气。
打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地面被雨水浸成了泥浆，前进变得非常困难，好在这种困难是相互的，大雨冲去了他们逃走的痕迹，他没有感觉有人追上。
“小青峰……”黄濑感到青峰动了动，便忙将他放在地上，从后面拦腰拖着他，持续往丛林的深处走去，最后找了个相对低矮的地方，靠着岩石坐下来。
四周暗得几乎什么也看不见，黄濑去拍青峰的脸，他却毫无知觉，只是身体不断在颤抖着，手臂到胸腹每寸的肌肉都在抽搐，在皮肤下不断地痉挛。黄濑扯掉氧气罩，去听他的呼吸声，竟然那么微弱。
“小青峰，你醒醒！”黄濑摸到他身上插着几根管子，一根从胸口中间穿过，一根是左肩，一根在脊椎顶部靠近后脑，另一头全是空的，大概是原本连接着什么仪器，撤离的时候就慌忙拔断了。
黄濑感到继续这样下去就糟了，在这种环境下，太容易使细菌感染到身体内部，一定要拔出来进行包扎才行。
青峰的身体仍在不止地抽搐，黄濑咬牙用匕首割破自己的宇宙服，划成能用的长条，他摸到青峰腹部的透明管，咬牙一拉，管子掉在地上，血却溅了出来，青峰却像毫无知觉一般，肌肉仍然紧绷地抽搐着。黄濑伸手用力按住伤口，血还是从指缝中往外涌。
黄濑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起，简直一片空白，着实慌乱了好一阵子，才用布条将伤口扎紧。
宇宙服的材料都是特制的，撕开中间有无菌层，气密性和抗压性也相当厉害，扎紧之后竟然奇迹一般止血了。黄濑这才松了口气，他停下来喘气，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哭了。
这真是哭得莫名其妙，他想着，觉得自己也不能明白，心一横又继续下去。将脊椎处的管子扯出来时，青峰因为剧痛而清醒过来，他在黑暗中睁着眼迷茫看着黄濑，黄濑怕他再次晕厥过去，不敢下狠手，而是一点点将管子往外面拉，青峰全身都动弹不了，睁着眼睛直直看着黄濑，可大概什么也看不见，四下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雨声，还有黄濑意义不明细微抽泣的声音。
进行完所有的包扎以后，黄濑将食物拿出来，青峰连舌根都无法控制，既无法说话，也根本不能靠自己完成吞咽，只是定定望向黄濑，围困中的野兽一般的眼睛在黑暗下出奇透亮，反而叫人难过。
黄濑只能将食物撕开一点点硬塞进他的嘴里，等它慢慢被唾液软化，再自己吞进去。他还想去弄点水来，可是才刚刚松手，青峰整个人就笔直地栽倒了，一动不动摔进深黑的泥泞里。
黄濑觉得心里一阵冷。强烈的恨意燃了起来，应该杀了那个女人的，那些畜生一个活口都不该留下。
“没事了……小青峰……已经没事了……”他抱住他的肩膀，轻轻说着。

这时雨已经渐渐小了，遥远天际有淡淡的光线伸展而来，眼前变得更为清晰，将他们狼狈的样子彻底暴露出来，黄濑揉了揉发酸的眼角，抬头看向天顶，觉得大概是要天亮了吧。
和殖民卫星那种以时间程序慢慢亮起的人造日光不同，是只在影像中看到过的，自然的天光。光一点点割破黑暗与深重的云层，在视野中的一切泛出奇妙暖昧的青蓝色，成片的水洼也好，疯长的野草也好，凌乱的树林也好，都被揉在这片光中。明明比刚才亮，四周却变得更冷了，比大雨的深夜还冷，寒意直要浸到骨头里一般。
这是黄濑降落到地球以来，看到的第一个景色。没记错的话，大概是一个叫做拂晓的时刻。
“该走了。”
他对青峰说着，趁着天还没亮，早点逃出丛林才行……他有预感如果现在不走，大概就走不了了。
可说完以后才发现自己抬头看天时，青峰却一直都在看着自己。
“……要走了哦。”他笑了笑，还夸张地伸了一个懒腰。
“你一个人走吧。”
青峰忽然说话了，有些口齿不清，大概是身体已经渐渐在回复知觉，然而舌头却仍然僵硬的缘故。
“说什么啊？”黄濑没理他。
“有人追来了，我听到引擎声了，车就停在附近。”
“那我们更要走了。”
“我又不会感激你，你也从来不欠我人情，少多管闲事了。”
“好了。”黄濑打断他，把他像扛货物一样，放进岩石的缝隙里，又用野草将他遮起来，黄濑凑近了对着他的眼睛说，“反正你现在也反抗不了吧。”
青峰恨恨瞪着他，好像他才是自己的仇人。
“也不都是因为你，是我啊，小青峰，我得了一种不救你就会死的病，所以说……也是没办法，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在救我自己。”他笑着说。
他理了理头发，并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在确定剩余的子弹数量之后就丢下青峰，一个人折了回去。
靠过人高的野草隐藏着身形，黄濑慢慢搜找着敌人的痕迹。作为MS驾驶员，要说野外战，他实在逊毙了，别说实战经历为零，还没开始，就已经差点被地球上这可怕的大雨、寒冷的天气给先打败了。
努力才能忍着哆嗦，在移动了好一段距离之后，他终于听到了隐隐的引擎声。
终于找到了。
那个家伙还真是跟野兽没区别啊……在那种情况下怎么能发现这么远的敌人。
能看到的有五个人，其中两个在车上，另有一个在对着通讯器说话，剩下两人正在四处搜索，看来是集体行动，要将他们分散是不大可能的。
也就是说，必须要一次干掉五个，不然就可能叫来支援。
黄濑手中的枪是从敌人身上随意捡的，不能进行远距离射击，这增加了一些麻烦度，但也还好，人数比他想象中要少。目测没有重型枪，没有大范围实弹，更没有MS……当然要有的话就真的死定了。
对于藏身暗处的黄濑来说，解决掉这几个人并不非常难，难的是怎么抢到那辆吉普车，这简直是天降的礼物，绝能不破坏它，也不能让它逃走。
所以黄濑攻击的第一个人就是司机，第二是距离他最近的，正在使用通讯器的人。
还剩三个。
他的位置很快被暴露了，密集的火力向他攻击，黄濑感到自己左腿中了弹，但疼痛没有使他动作变慢，他跑动着开枪，子弹准确从敌人左胸穿过。
还剩两个。
他手中的轻型步枪携弹有200发左右，而对方使用的是弹链，火力凶猛但移动比较麻烦，黄濑几乎和对方同时耗光了子弹，他用匕首解决对方，并且夺走他的武器。
还有一个。
四周只有野草，树木，没看到人，也听不见任何动静，他和那个人都藏了起来，大概也是最难缠的一个人。
耳边只有呜咽一般的风声，天已彻底亮了，清晨的阳光灿烂地投下来，却加倍衬出一片浓重的血腥。
黄濑慢慢向车的方向移动，尽可能的不发出声音，然而在靠近车子六米左右，从后方传来破空声，他的左腿再次中枪，而且还是霰弹，大腿的肌肉大面积被刺穿灼伤，他顿时倒了下去，却在心里得意起来。
抓到你了。
对方的位置在攻击的一瞬间彻底暴露，他没有回头直接开了枪，果然听到了惨叫声，黄濑咬牙拖着腿走了过去，看到对方中枪的是手臂，蜷在地上痛苦缩成了一团。
“抱歉啦，不过不能让你活着。”
这种话可能很虚伪，但也算真实心情。他没有手软的理由，可在对手已经失去战斗能力后还补枪，这种事确实不怎么愉快。

意外地，也许是自己把青峰实在藏得太好了，野外又没什么特别的标志，天亮后和天亮前感觉也不大一样，之后黄濑花了不少的时间……在迷路上。
还好没遇上什么敌人，他转了好大一圈，又绕了回去，最后凭着依稀几分记忆，扒开草丛看到坐在里面的青峰。
“小青峰！”黄濑差点就要激动扑上去了，他心里的高兴不是假的，要是再转下去找不到地方，都要对自己绝望了。
然而眼前突然一黑，青峰抓住他的衣领，用力将他扯了过去，额头顶着额头，鼻尖撞上鼻尖，就那么近距离看着他，他眼里都是怒火，捏着拳头的模样好像马上要揍过来一样。黄濑正想着怎么解释，又突然被抱紧了，有力的双臂强横地穿过他的身体，紧紧环在他背后，像感受着生存一般紧贴着。
“你可以动了吗……？”黄濑茫然地问道，“都可以动了……但还是一直在这里等我吗？”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又忽然感到开心，就笑了起来，眼睛亮亮地，侧头望着青峰短发下的耳朵。“你是不是以为我死了？……我才不会啊，我说了一定要保护你的，我做到了，只是……”
没好意思说自己是迷路了，他停了一会儿，维持着被抱紧的姿势，闭上眼睛轻轻地说：“只是多花了一点时间。”
他们都是这样的狼狈，身上是半干的泥土，衣服破烂不堪，渗着大片的血迹，疲惫与疼痛每一秒都在增加，可为什么那么高兴，那么那么高兴，他不明白，日间的阳光暖暖晒在脸上，令大脑眩晕起来。


糟糕……好像不是幻觉啊。
黄濑发现自己是真的有些头晕，大概是失血太多的缘故么？
“你中弹了……”青峰检查起他的伤口。
黄濑连忙摇头，伸手遮住：“先不用管它……有弹头在血管附近，现在处理不了，动它反而会导致出血的。”
好在青峰已经恢复了行动力，虽然受伤并不比他轻，但总算可以开车，两人一路离开丛林。
他们对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与夜间相比，白天的阳光惊人的毒辣，弯曲的公路仿佛无穷无尽，四下也是荒无人烟，都让人怀疑是不是永远也走不出去了。
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联络工具，可是，却并不感觉到绝望。
大概只要是和这个人在一起，永远都不会绝望。
几个小时过去，黄濑意识开始模糊，逐渐沉入了睡眠，隐约只感到在颠簸的路途上过去了很久，脑袋在挡风玻璃上撞了无数次，肚子很饿，口很渴，但疲劳感大于一切，他始终无法睁开双眼。
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青峰正在喂他喝水。

两个小时以后，黄濑来到一座教堂，大概是当地收容战争孤儿的地方，这一带靠近某个私人军队的基地，所以感觉比沙达还要乱。
黄濑在那里见到了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小黑子！？”
当他看到在教堂外面和一个小孩子说话的黑子哲也时，黄濑都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他大叫着跑了过去，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黑子的反应也比他好不到哪去，两人呆呆对望着，直到小孩子扯着黑子大声说话好几次，他才回过神：
“黄濑君……”
“你……你你怎么会……？”
黑子对他摇了摇头，然后向小孩子交代了什么，这才示意黄濑和他一起进了教堂内部，两人一路沉默，黑子打开一个房间，来到书架背后，在那里有一套发信的设备。看来他就是在这里发出干扰的信号的吧。
“小黑子，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还有你的求救是……”
黄濑焦急的声音被黑子打断了。
“请冷静下来。”黑子给他倒来一杯水，“发生了不少事吧。”
“嗯……”
听着黑子那熟悉的客气的说话方式，黄濑垂下头，他也实在渴得厉害，在想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吧？
和黑子相识是在军官学校中，那时的他也算是光鲜闪亮的风云人物，现在成了灰头土脸的通缉犯。
“小黑子……是你真的太好了，我们以前就是好朋友，现在也是……了不起的奇遇啊，这是缘份啊！”
“……我觉得并不是这样，我们的关系也很一般吧。”黑子平静地否认。
“咦！太过份啦！”
“不过……”黑子对他露出一个有些怀念的微笑，“看到你没事，我放心多了，青峰君呢，怎么样？”
“小黑子知道我们的事吗？”
黑子点头：“我的任务就是负责跟联邦通信，你和青峰君出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虽然觉得他不会那么简单就死掉，不过真的没有想到你们竟然会在沙达。”
“你的任务……是在这里吗？”
“具体情况现在一时也说不清楚。不过简单来说，我在毕业前夕接到机密任务，隐藏身份在残党的偏激党之中，不过现在任务面临失败，我的身份多半已经败露了，只是对方暂时还没有对我下手。”黑子和过去一样，看起来是柔弱少年相，说话却相当稳重，具有条理性，“现在我在这里照顾着孩子们，不过如果不快点撤离的话，恐怕会有麻烦。”
“撤退？”黄濑听到这两个字，顿时站了起来，“正好，我们也要离开，越快越好……”
黑子的目光显得有些困惑：“但是，我不觉得你现在回去是正确的选择。”
“我没有关系，小青峰的状况不大好，不早点把他送回去的话……就不妙了。”
“青峰君怎么了吗？”
“嗯……”黄濑将他们降落到地球然后被抓到这个国家之后在研究所的事大概解释了一下，黑子听得皱起了眉。
“黄濑君……出卖你们的人，我大概知道一点。”
“真的吗？是谁！”
“不，对不起，我并不能确定，只是我对自己的任务也有所怀疑。”黑子摇头说道，“你的猜想没有错，残党中确实有一部分人厌倦战争，想要和谈，但联邦内部却有人和反对派勾结，要阻止这件事。但这个人……跟我的任务也有关系，看来不止是我们三个，包括赤司君也牵涉在内，他会比我们知道得更多吧？”
“如果把这个人找出来，我的嫌疑也可以洗清了吧？”
“是这样没错。但是……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必须把小青峰送回去，剩下的再说吧。”
“你打算怎么办呢？”黑子问。
“如果没有遇上你，我准备带着小青峰离开这个国家，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好……但那样会比较麻烦，危险性比较大，而且时间也需要更久，就怕他撑不了那么久。但是现在……小黑子，你能联系上面吗？不管是来抓我，还是带走小青峰，他们一定都愿意的吧？反而比我自己行动要快多了。”
“你说得没错。”黑子点点头，目光却变得有些复杂，“但是……我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我现在已经被监视了，如果直接向联邦发信，很快就被发现的，所以才会通过电波干扰求救，碰运气能不能遇上其他的情报人员……我在这个国家的身份是在这所孤儿院工作的人，现在我的身份暴露了，但还没有证据，顶多就是除掉我一个人。但如果我从这里直接跟联邦军通信，孤儿院本身也会受到怀疑，到时候……”
“你是说那些小孩子们吗？”听他似乎不愿意，黄濑一急就冲口而出，“小黑子是觉得我们重要还是他们重要？为了保护他们，小青峰死掉也没关系吗！”
面对他的质问，黑子露出一点困扰的表情，随即正色道：“我认为这并不是可以拿来比较的事。”
“我……”
“黄濑君，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不能那么做。”
黄濑被他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发热的大脑也逐渐在冷静，他有些泄气地坐下。
怎么办呢？
拿着枪强逼黑子发信吗？
不可能吧……他是那么倔强正直的人，不会轻易妥协的，而自己也不可能真的对他下手啊……
“如果，带那些小孩子一起撤离就没关系了吧？这样你会帮我吗？”半响后，他抬起头说道。
黑子轻轻摇头：“那并不是简单就做得到的。”
“这附近不是有一个基地吗？一两台MS总有的吧？给我一点时间，只要能抢到MS，就不是没有可能！小黑子和上面取得联系，然后带着孩子们和小青峰一起撤走，我会拦住他们的。”
黑子听得沉默起来，他很少露出这样吃惊的表情，现在却像看着外星人一般看向黄濑。
“你是说真的吗？你打算死在这里吗？”
“当然不是。”黄濑认真地说，“我不会那么简单就死的。等你撤走，我会投降……我对残党好像有点用处呢，他们不会要我性命的。”
这是在撒谎。
不过黑子并不知道内情，应该会相信的吧？黄濑有些忐忑地想着。
黑子有分怀疑，也有几分担心地看着他：“真的吗？”
“真的！”黄濑冲他露出笑脸，“放心吧，再说不可能存在一点危险性都没有的办法，要是小黑子不帮我，我单独带着小青峰离开国境，只会更加危险。”
见黑子还想说什么，黄濑连忙抢一步说：“就这样说定了，相信我，我会让你们全部安全撤走的。不过现在需要一辆车，还有一架MS，给我10个小时，我可以去弄到，啊，我把地址给你，你去接下小青峰可以吗……”说着，他慌乱找可以记录地址的东西。
“请冷静点，黄濑君。”黑子打断他的动作，他有些冰冷的手抓着黄濑的手，静静看着他，“青峰君的情况真的那么糟糕吗？”
“是的。”黄濑说，“已经不能再等了。”
仿佛感觉到如果不答应他，他就会失去控制一般，黑子低声说着：“我答应你，就这样办吧。”
“真的吗……？”
“你听我说……”黑子看着他，“MS和车，我有办法，我在这里生活很久了，比你更容易得手。你只需要将青峰君带来就行了……到时我会安排将MS空投到指定的地方，你只要在那里待机就好。”
“小黑子！”黄濑一瞬间看到了希望，激动得想要扑上去抱住他。
“但是……”
“就这样决定吧！”黄濑怕他反悔，连忙就把话抛下就要走人。
“请等一等。”黑子追上来，给了他一个收信器，“带着这个吧，具体的时间和地点，我会发信给你，这个东西信息是加密的，只能接受一些数字，你应该看得懂。”说完之后，黑子还是无法放心似的，“黄濑君，拜托你，注意安全。”
黄濑接下收信器，转身对他一笑：“没事啦，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