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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食堂内

（58）
宋阳的学校虽然对学生生活各个方面要求严苛，但还是很爱举办课外活动的，这不，合唱节后紧接而来的就是拔河比赛。这拔河比赛听上去很容易，谁还能不会拔河啊？使劲儿不就得了，可是拔河却是最考验一个班级凝聚力的时刻，学校要求每个班出十名同学参加比赛，五男五女，宋阳生的瘦小，自然没有机会参加比赛，但这种好玩儿又不用学习的事儿哪儿能少的了他啊，他摩拳擦掌准备做一个激情的啦啦队队员。
比赛当天，陆然外出开会了，他吩咐班长管理好班级后就没再多交代什么了，他量就这么会儿功夫班里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下了下午的第三节课，初一年级的所有班级都兴致勃勃地下楼到操场站队集合了。
首先进行抽签，宋阳他们八班点儿背，抽到了实力最强的六班，放眼望去，六班的一个个都虎背熊腰的如同相扑比赛选手，嘿这怎么壮的人都分到他们班去了呢？入学分班的时候总不能是按体重分的班吧？难道六班整个班的班级文化是吃吃吃？宋阳暗道不好，这恐怕是连预赛都通不过了。
比赛采用三局两胜的方式，第一局比赛后双方互换场地，六个班为一组，同时进行比赛，一共三组，宋阳他们班分在了第二组，这样也好，他们有时间看别的班的比赛，吸取吸取经验。
第一轮比赛结束，短暂的休息后，宋阳他们班上场了，根据刚才观赛经验，他们迅速的调整了下队形，把最壮的放在了队伍第一和队伍最后，其余人一男一女搭配着站中间。
比赛开始，双方都互不相让，宋阳卖力地喊着，只恨自己不能上场帮一把手。双方僵持了一会儿后，六班的优势逐渐显现了出来，绳子中间系的小红旗在慢慢向他们的方向移动着，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见大势已去，八班的孩子们好像也没了士气，都松懈下来，最后眼睁睁的看着小红旗移到了六班的领地。

比赛结束，八班的啦啦队赶忙凑上前，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七嘴八舌地出谋划策。
第二局开始，也许是因为六班的孩子松懈了，又或许是因为八班的孩子不甘愿就这么败在第一轮，比赛一开始，八班就抢占了先机，小红旗快速的向八班移去，等六班反应过来为时已晚，这就跟掰手腕似的，刚开始两方都僵持的时候，谁也说不好胜负，但是一旦一方被压下去了哪怕是一丁点儿，几乎就再没什么翻盘的可能性。果然，八班取得了第二局的胜利。
第三局是最关键的一局，赢了的人晋级决赛，输了的人前功尽弃，本来宋阳看见对手是六班对进入决赛是没报什么希望的，但是见他们班第二局居然赢了以后他也重新激动起来，挤到了队伍跟前。

第三局开始，果然双方一开始就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僵持了很久都不见分晓，双方的拉拉队都围在队伍边卖力的喊叫着，现场有些混乱，这时六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如有神助，红旗迅速的朝他们班的方向移去。
“大胖！稳住底盘！重心往下压！别被拖走了！”宋阳焦急地喊着，顺便回头向六班望去。
咦？宋阳虽然晚上看不清楚，但是白天这眼神可是一等一的，尤其是在某些特殊方面，比如侦查老师，打小抄啥的，这次他就是这么随便一瞟，就立马发现了问题。
操。六班怎么有十一个人在拔河？
“你们班怎么多个人？！” 宋阳大喊着，可是周围的啦啦队声音太大了，直接掩盖住了他的怒吼。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小红旗被拽到了六班的领地，六班获胜。
宋阳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大声的对六班班主任许老师喊着： “您班作弊！您班多了一个人！”
许老师一脸莫名其妙：“我们班明明是十个人的队伍啊？”
宋阳回头一看。操。六班瞬间又变回10个人的队伍了，领头的人正无辜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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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决赛开始了，六班刚一上场，宋阳便带头发出了吁声，在六班拔河的过程中更是站在旁边指指点点，嘴里不停念叨着作弊作弊，周围别的班也很是奇怪，这个时候八班就有人站出来添油加醋地给他们讲自己班刚刚的遭遇，其他班听了虽然没有和宋阳他们一起起哄，但是那看六班的眼神明显也变了。
最后，最有实力最被看好的六班反而输了，宋阳他们班一个个如同报了心头大恨，这气也消的无影无踪。
六班的人这时候很恼火，输了就算了，全年级的人都能听见八班说了什么，那他们这脸往哪儿放？但他们清楚即使解释了也不会有人信，没准儿还得被别的班指责说输不起。行，这梁子可算是结下了，现在这么多老师看着呢不好施展拳脚，有什么话，等晚自习再说。
一边的许老师更加恼火，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下了晚自习第一节课，六班的几个以王皓影为首的虎背熊腰的壮士就围到八班门口，点名要找宋阳。八班向来团结，他们一看情况不对，一个个的也都围了上来，哪儿能让宋阳受欺负？咱个头儿比不上六班，起码人数上得压他们一把，气势不能输。班级门口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吵吵闹闹，还开始推搡起来，这动静儿连办公室内的常老师都听到了，她推开门看见这阵仗也吓了一跳。
“干什么呢都？回你们自己班去！”
六班的学生一看见有老师来了，也不敢再做纠缠，咬牙切齿不甘心地走了。
“你们班怎么回事？”常老师靠着门询问，但是孩子们都沉默着不说话，她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再坚持，回到办公室拿了本教案然后搬了把椅子坐到八班讲台前开始看自习。陆然走之前特意委托常老师照顾着点儿八班学生，真出点儿什么岔子她也不好和陆然交代，其他情况只能等陆然回来让他自己问吧，今晚必须平安无事。

之后的课间，王皓影也来八班门口溜达过，但瞥见常老师当当正正地坐在讲台前面也只好作罢，这一晚上总算没出什么乱子。
第二天一大早，陆然刚一进办公室，就被早已等候多时怒气冲冲的许老师告了一状，陆然听完也是一脑门子火，大早自习的就开始对着班里吼：“你瞧瞧你们一个个的都什么素质，什么叫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人家比赛的时候你们嘴里都得啵得啵着些什么玩意儿？”
“那是他们班作弊在先，他们先没素质的。”有人小声在底下嘟囔着。
“你们凭什么说人家作弊？哪只眼睛看见了？裁判都没说什么你们就跑人家队里指着人家老师的脸骂？还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我就叫出你们这样的学生？谁带的头？！”
陆然只从许老师那里听说是一个又矮又瘦的男孩子，他心里其实已经猜到就是宋阳，但是还是想确认一下，只是班里无人回应，每个人都低着头不敢看陆然的眼睛。
“没人说就全班罚！别上早自习了，全班出去操场上跑五圈儿！”
班里还是没人回应，同学们的头更低了。
“老师是我干的！” 宋阳怎能让全班代他受罚？他大义凛然地站了起来。
陆然看着他，冷笑了一下。“你，出去，两百个蹲起。”
宋阳猛地一下站起来，撞的桌子哐哐响，大步走出了教室，紧接着陆然也走了出去。

（61）
“手抱头，蹲到底，自己数着。”陆然下达完命令就回办公室了，他是真的生气，一大早的什么都没干呢就被人指着鼻子一通数落，这一天的好心情全没了。
宋阳瘦瘦小小的，体力一般，下肢力量更是薄弱，他做了七八十个就上气不接下气了，腿也有点发颤，其实陆然不在旁边看着宋阳完全可以偷个懒，但是他偏不，他心里憋着一口气，自己努力为班争荣誉做错什么了？
刚开始宋阳还能在心中提醒着自己保持规律的呼吸，千万不能岔气不能喝风，做到后来可什么都顾不上了，越往后越是煎熬，速度也越来越慢，几秒钟才能做一个，手抱着头还时不时的怕自己一个重心不稳跌倒，蹲下的过程中腿一直在抖，仿佛绑了几吨的秤砣，完全不听使唤，是蹲不下去也站不起来。他的汗水大滴大滴的流下，每做一个就要休息几秒，休息的时候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腿在颤抖，连头上的青筋也爆了出来。宋阳咬牙坚持着为自己鼓气，加油加油自己是绝对不会服输的。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做到第二百个，宋阳几乎虚脱般靠着墙歇了一会，这时身上的热血散去，好像整个人忽然一下子散了架，他活动了活动腿，毫不夸张的说，两条腿都软了，没有什么知觉，走路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他擦擦汗，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装得像没事人一样地敲门喊报告进了办公室。
陆然看着宋阳脸色惨白地走进来，就知道他没偷一点懒儿，说实话，陆然还是有点心疼，可是一想到刚才许老师破口大骂的样子，他的心疼被愤怒遮盖住了。
“知道错了吗？”陆然问道。
宋阳没说话，目不斜视地盯着陆然桌子上的笔筒，虽然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的，但是他的表情和他的眼神都在对陆然说：“我不知道”
“你凭什么对着人老师指手画脚的？”
“那是他们先作弊。”
“作弊？这不是你擅长的吗？那你最有发言权啊。” 陆然冷笑一声。
宋阳仿佛听错了一般，他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陆然，陆然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话，他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宋阳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我会和许老师道歉的，您罚也罚了，我先回班继续上课了。”
陆然还没来得及说话，宋阳就抬起腿，背对陆然狠狠掐着自己的腰逼着自己以一种正常的姿势走回了班，面对班里同学的询问，他勉强笑了笑，说道：“没事儿，就是两百个蹲起，哥死不了。”
只是接下来的半天里，他都趴在桌子上把头深深的埋在自己的胳膊里，好像在睡觉一样，无论是谁的课，他都是这种姿势，终于有老师看不下去了。
“宋阳你要睡出去睡去。” 常老师拧着宋阳的耳朵把他提楞起来，宋阳起来特别疲倦的看了她一眼，又倒下去了。
“不会是生病了吧？”常老师把手伸向宋阳的额头，“不烫啊？”常老师自言自语着转身回到讲台上，没有再骂宋阳，宋阳心里一暖，终是抬起了头，但眼里还是抹不去的疲倦。
下了语文课，他又把头埋了进去，他知道接下来这第四节课是英语课，是陆然的课，他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会惹怒陆然，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反正自己在他心目中就是个坏孩子，那就随意吧，大不了再挨顿打让陆然出气。只是陆然见到他这扶不起来的样子并没有理他，也没有大发雷霆，直到下课，陆然才走过来敲敲他的桌子，“你过来。”
宋阳无所谓的站起来，跟着陆然走进办公室。
“饿吗？”陆然问道
宋阳低着头不说话。
“生气了？”
“没有。”宋阳快速而又坚定的回答道。
“我带你出去吃饭？”陆然又问道
“不用了，我想去食堂吃饭，一会还要回宿舍休息。”宋阳冷淡地说
“那我晚上带你出去吧，反正中午时间也短。”
“再说吧，老师我先走了，要不来不及吃饭了。”
“宋阳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师吗？” 陆然勃然大怒
宋阳抖了一下，有点儿害怕，他很想再犟下去、再梗着脖子和陆然闹一闹，可是他不敢了，陆然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刚才的自己还如壮士一般的想着大不了被打一顿，现在的自己在真正面对盛怒的陆然时还是怂了。
陆然看着宋阳有些无奈，他知道今天早上说宋阳的话说重了，孩子生气了，可是道歉的话陆然是断然说不出口的，也许是因为自己好面儿吧，再说了，让一个老师给学生道歉听上去好像也不是那么合情合理。
“你先走吧，晚上我接你吃饭。”陆然故意说的很轻松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老师再见。” 宋阳如释重负，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宋阳有些怅然，他没心情吃饭，何况腿还是软软的使不上劲儿，回宿舍睡一觉吧，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他自己安慰着自己，甩甩头，努力让自己不去乱想。
——老师，我没生气，真的没生气，就是有点伤心，我想，也许无论以后我多么努力，变得多么好多么优秀，您也不会忘记以前那个连我自己都瞧不上的宋阳吧。

（62）
下了下午的课，宋阳有些犹豫，陆然说了要带他去吃饭，可是说实话，他现在并不想面对陆然，不是怕被收拾，而是发自内心的想逃避陆然这个人，所以他肯定不会主动去办公室找陆然，但是他又不敢擅自走，只能坐在教室里等待着，默默祈祷陆然忘记中午说过的话。
可宋阳的祈祷什么时候奏效过？不一会，陆然就背着包出来了，不由分说带着宋阳去停车场取了车。
“想吃什么？”陆然问道。
“随便，我都行。”
“那去吃小龙虾吧，你们年轻人不是都喜欢吃这个。”
“哦好。”宋阳没有半点儿犹豫就答应了。
其实宋阳是不喜欢吃小龙虾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龙虾突然火了起来，每次大晚上路过簋街的时候都能看见在胡大等位的人刷拉拉排出十好几米，这小龙虾有什么好吃的？费老半天劲就吃那么点儿肉，还不够塞牙缝儿的，图个什么呀都？
宋阳以为陆然会带他去簋街，但是陆然却带着宋阳到了一个外面看上去还算高级的餐厅，进去以后发现装修也和胡大什么的不在一个等级，上座率虽然没有胡大那么高，但是就餐环境令人舒适愉快，不是乱哄哄说句话都要吼半天的那种。陆然跟着服务员挑了一个稍微明亮点的地方招呼宋阳坐下。
“点菜吧，挑你喜欢吃的。” 陆然把菜单往前推了推。
“您点吧，我不会点，您就看什么好吃点什么吧。”宋阳摇摇头。
“能吃辣么？”
“能吃。”
陆然又研究了一会儿菜单，就招来服务员点了菜。
饭店里觥筹交错，饭店外车水马龙，可宋阳和陆然却相对无言。陆然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而宋阳则是什么都不想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摆弄着桌子上的筷子。
“作业写完了吗？” 陆然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用这种无聊糟糕的方式来开启对话。
“没呢，还差点儿。”
“英语有什么不会的题么？”
“有一些，但是我都问同桌了。”宋阳的回答无懈可击，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可是就是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子生疏。
“好，你平常也该多读读课文，培养下语感。”
“嗯知道了，我先去上个卫生间。” 宋阳站起来。
“去吧。” 陆然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鬼都看的出来陆然这是在讨好宋阳，更何况是宋阳本人呢，他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出去面对陆然，他和别人不一样，也许别的学生害怕给陆然留下坏印象，会努力表现，而他只想远离陆然的关心，因为他知道自己再努力也不会变成一个优秀的人，他见过太多大神，也深知自己和他们相差甚远，只要现在和陆然保持距离，那么当某一天陆然发现自己真的冥顽不灵的时候自己起码可以全身而退，可以不用那么失落。因为怕太在乎了受伤害所以不敢爱，这也许说的是男女之情，可是用来形容宋阳的确是些许合适。
又磨蹭了一会儿，宋阳才洗手走出了卫生间，回到座位上，发现已经上了一道凉菜，果仁菠菜，还好，总算不会那么尴尬了，宋阳拿出筷子，架在盘子上，若无其事地看向远方。

“你吃吧，跟我面前不用讲这么多规矩。” 陆然开口。
“还是讲点儿规矩好。” 宋阳认真地说道。
无奈，陆然夹了一口菠菜放在嘴里，宋阳这才开始动筷。
因为不想说话，不想留出空余的时间来尴尬，宋阳一直在吃，菠菜即使处理的再好，吃多了也会发涩，唉，这嘴里是涩的，心里是苦的，人生是一场修行啊。

（63）
菜肴陆陆续续的被端上，麻辣小龙虾，黑椒牛肉粒，鲜榨西瓜汁，还有个特意为宋阳点的杏仁豆腐。
宋阳一方面不想说话，一方面因为中午没吃饭的缘故也确实是饿了，所以一直往碗里夹菜。
“剥小龙虾吃啊。” 陆然见宋阳一直在夹牛肉和菠菜，却没怎么动小龙虾，忍不住说道。
“嗯，吃。” 宋阳答应着，然后带上了手套，象征性地剥了一个尝了尝，呵还真挺好吃，可是剥一个真的费老鼻子劲了，还剥的零零散散的，自己一个内陆人真是干不好这种事儿，算了算了，还是吃牛肉就米饭吧，省事儿，小龙虾再好吃也不适合自己，照这么看来自己以后也许不是饿死就是懒死吧，宋阳暗自感叹道。
陆然大概也是猜到了宋阳不吃小龙虾的原因，他带上手套开始剥起来。宋阳本以为陆然是给他自己剥的，所以没在意，直到陆然把一个剥好的虾放在宋阳的盘里，宋阳赶紧慌张的摆摆手：“老师，不用不用，我自己剥。”
“没事儿你吃你的。”陆然头也不抬。
宋阳浑身不自在，他已经这么大了，连家人都不会再给他剥虾了，他怎么好意思让陆然做这种亲昵的事情呢。
“老师，我自己来吧，我爸我妈都不给我剥这个了，甭麻烦您了。”
“他们不剥我给你剥呗。”陆然抬起头半开玩笑地说道。
宋阳低下头，扒拉着盘子里的饭，又任陆然给他剥了几个就说吃不了了不要了，陆然却没停手。嘴上说着“我给我自己剥还不行？”，宋阳没理由阻拦，只得眼睁睁看着陆然剥了一个又一个，而这些小龙虾最后又多数被放进了宋阳的盘子里。
酒足饭饱后，陆然没耽搁，就带着宋阳回了学校。

在回学校的路上，宋阳突然开始胃疼，最初只是轻微的阵痛，他还能装作没事儿人的样子，可是疼到后面，就像是有电钻在他的胃上打孔一样，他实在忍不住，稍稍蜷住了身体，捂住了胃，起初陆然还没发现，但是在看反光镜的时候注意到了身边宋阳的异样。
“怎么了？”
“没事儿。”宋阳努力正了正身体，但是他不自然弯曲的手指出卖了他。
“又胃疼了？”陆然转过身来。
“哎呀您能不能开车专心……看前面。”宋阳忍着疼开着玩笑，却被突然袭来的疼痛刺激的倒吸一口凉气。
“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儿，我这是老毛病，躺会儿就不疼了。”宋阳说着把座椅往后调了调，然后熟练的开始揉着自己的胃。
“我估计是吃辣的吃的，怪我，忘了你胃不好了，你以后也注意，少吃辣的。”
“嗯。”宋阳连说话都费劲，只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算是答应。
“可是按理来说应该不至于啊……你中午吃饭了吗？”陆然突然想到了什么。
“……” 宋阳没说话。
陆然恨得直咬牙：“你等着看我一会儿不收拾你。”却把油门又往下踩了踩。
到了学校，宋阳还是疼的直不起身子，学生们已经开始上晚自习了，陆然搀着宋阳亦步亦趋地往校医室走着，饶是宋阳一直说着不用去，却拗不过陆然的坚持。
“李大夫，这孩子胃疼，麻烦您给看看。”一进校医室的门，陆然就对校医说道。
“怎么都疼成这样儿了来来来躺这儿来。”李大夫指着病床。
“大夫，我没什么事儿，吃点止疼片就好了。”宋阳说道。
“哎呦你这个年纪吃什么止疼片啊，副作用多大啊。”李大夫声音大了起来。
“好吧好吧。”在陆然的注视下，宋阳无奈的上了病床。
李大夫简单的看了两眼，给宋阳开了个肠胃舒，然后又嘱咐了几句就让宋阳回宿舍休息，宋阳早就猜到了这种结果，所以才懒得来校医室，他无所谓地站起身，掏出钱包准备买药，却被陆然抢了先。
回到宿舍，没等陆然吩咐，宋阳就脱了衣服上床躺着去了，不是因为他乖，是因为他真疼，疼的他只想躺着。
“你们宿舍暖壶里有热水吗？”陆然问道。
“没。”
“那你躺着吧，我去热水房给你打点儿热水来。”
“嗯。”宋阳本想说不用麻烦陆然，他躺会就好，可是连这短暂的一句话都没力气说出来，只好草率地答应了。
陆然打完热水回来，倒了一杯给宋阳晾着，寻思着自己也该回班看看了，就对宋阳说道：“我回班看自习了，你把你手机号给我。”
“啊？老师，我没手机啊，学校规定不让带手机的么不是。”宋阳心里一惊，忍着疼反应神速地说出了上面这一句话。
——靠，这要是告诉你我手机号了你不是就知道我带手机了，肯定得给没收，我又不傻。
“得了得了你别装了，你们那点儿把戏还瞒得住我，你放心吧我不说你。”
“……好吧。”宋阳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我给您打过去吧。”
“行，疼的厉害了给我发短信或者打电话，水凉点儿了就吃药。”陆然存了宋阳的手机号，又叮嘱了几句，就回班了。
听着陆然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宋阳努力下了床打开灯走到柜子前，拿出两片止痛药，就着矿泉水吞了下去，关灯，回到床上，世界重归黑暗。

改到这里，突然想到文里的陆然带我去的那家餐馆，几年前我和我的某一个朋友也去吃了那家，吃完以后没过几个月他就出事儿了，所以那家餐馆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想想真是难过得很，这个城市承载着我太多回忆了，即使我已经鲜少回国，却依然活的像是故乡的幽灵。

(64)
也不知是躺着真的起了效果还是止疼药的药效上来了，也就一节课的功夫，胃部的疼痛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宋阳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社交软件，直到弹出了一条陆然发来的短信：
——好点儿了吗？
宋阳盯着发亮的屏幕，思考了一下，手指快速的在手机上移动着，瞬间，一条短信就发送了过去：
——好多了。
——我这儿忙完就回去看你。
没想到陆然回短信的速度同样很快，宋阳短信发出去以后几秒钟就收到了回复，难不成也是个有网瘾的中年大叔？宋阳腹黑地想着，但只是冷淡地给陆然回了一句：不用了，我没事儿了。
这次陆然的短信没有再冒出来，宋阳盯了手机屏幕一会儿，直到屏幕渐渐暗下去，他有些失落，又把手机按亮，然后心不在焉地打开各种软件，又关上，再打开，再关上，反复了好几次以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关掉手机，然后胡乱地把手机塞回枕头下面。
宋阳下了床，打开灯，从书架里抽出一本课外书躺在床上随意地翻着，他从小爱看书，自从上了寄宿学校以后，每礼拜都会从家带一两本书来看，所以书架上摆的满满的都是课外书，宋阳翻着翻着竟看入了迷，直到陆然推门进来的时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他哆嗦了一下抬起头，见是陆然，放下书就要起身坐正。
“别躺着看书，对眼睛不好，成个小四眼儿了到时候。” 陆然开口说道。
“知道了。” 宋阳把书房回床头的书架上，摆放整齐。
“胃不疼了？”
“不疼了，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了。”
“哎你没吃药？” 陆然看着晾在一旁没有动过的水和药盒。
“啊……忘了，我现在吃。”宋阳麻利的打开药盒拿出药，就着一口水吞了进去。
陆然盯着宋阳看了一会，仿佛看透了什么一般，随口问道：“你没吃止疼药吧？大夫不是说有副作用么。”
“哦我知道了以后尽量少吃。”宋阳垂下眼有些心虚。
陆然没有再追究，搬了把椅子做到宋阳床边。
“我给你揉揉腿吧，两百个蹲起，你又缺乏锻炼，明天会疼的走不动道儿的。”
“没事儿，一会儿我自己揉，您赶紧回班看自习吧。” 宋阳不愿意再和陆然交流，开始轰人。
陆然却往前坐了坐，径直掀开被子去抓宋阳的腿，吓的宋阳躲到床的另一边，他的床靠墙，这么一躲，整个身子都贴在墙上了，冷的他又是一哆嗦。陆然站起身，弯下腰伸进上床和下床的空当儿，轻轻松松把小孩子拽回来，翻个个儿，照着屁股就是啪啪两巴掌。
“我好多账还没和你算呢，你最好表现好点儿。”
宋阳又委屈了，他瞪着眼睛看着前方不再说话，趴在床上一副要打要罚随你便的样子。

(65）
看着宋阳这副死样子陆然真想抽他一顿，可是他咬了咬牙根子忍住了扬起巴掌的欲望，宋阳这胃才刚好点儿，别又给折腾坏了，那就得不偿失了。陆然弯下腰，粗暴地抓来宋阳的腿，娴熟地给他揉捏起肌肉来。宋阳刚开始还紧绷着身子，渐渐的也放松下来，只是仍然沉默不语。
“你说你这孩子，做事儿总是那么冲动，我跟你说的尊重他人你都忘了吗？人家许老师怎么说好歹也是个长辈，尊老爱幼你懂不懂？”
宋阳噗嗤一声笑出来，陆然这是在骂许老师是个老头子吗哈哈哈。
陆然见宋阳笑了，也缓和下来，随手又挥了宋阳一巴掌：“严肃点儿，和你说正事儿呢。”
“切，都那么大年纪了还作弊，为老不尊！”宋阳嘟囔道。
“怎么说话呢你？作弊不作弊先另说，但是人家许老师还真是不知道这事儿，大早上过来就劈头盖脸冲我一顿骂，你说人要是知道他们班作弊，哪儿还有脸找我告状？” 陆然边揉边说。
宋阳心里一顿，陆然因为自己被许老师骂了？
“而且王皓影那人我也听说过几句，你别看他那个样子，但他有事儿从来都是明着来，不会暗地里给你耍花招儿的，再说了，就算人家真作弊了，你就没有另外一种解决办法么非指着人家老师骂？”
“我去找裁判了，可裁判根本不理我。”宋阳有些激动，半个身子都快扬起来了，拧巴着脖子对陆然说。
“哎呀你们这些年轻人呀不要这么浮躁，输赢有那么重要吗？这只是一场游戏，赢了能发家致富还是怎么的？” 陆然拍拍宋阳的肩，故意用一种老气横秋的语气说着。
宋阳背对着陆然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

“还有你以后说话之前过过大脑行不行，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有些话也不用那么直白的说出来，你呀，一激动就容易口不择言，大庭广众的你指着人家说作弊，换谁听了谁都不高兴，人能搭理你么。” 陆然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这点我也没资格说你，我有的时候也做不到。”
宋阳听到这儿算是听明白了，他知道陆然指的是他今天早上说的那句话，陆然这样说算是道歉吗？可是有些话说出来了还能收回去吗？
“早上已经做了二百个蹲起了，所以这事儿我就不再罚你了，第一是因为我自己都做不到这一点，没资格教育你，第二，我知道你这么做也是想为班级争光，只是方法不对，没事儿，你还小，慢慢学，我相信你其实是一个很尊重长辈的人，对吗？”
宋阳没说话。
陆然又不疼不痒地甩了一巴掌：“哑了？”
“……我咋说啊？我说对我其实就是一个很尊重长辈的人是吗？这话说的我怎么听着那不要脸呢？”
“少贫嘴，你什么时候要过脸？自己再说一遍都犯了哪些错误。”陆然掀起宋阳的腰，把趴在床上的他给翻了个身，这样宋阳就是躺在床上了，也不得不正面面对陆然。
“哎呦您这手法怎么和我烤肉翻面儿刷酱的时候那么像呢？想吃烤肉了？走！我请客！” 宋阳岔开话题就是不愿意接陆然的话。
“别墨迹，一个大老爷们儿速度点儿行不行？” 陆然眼睛一瞪，然后自然地低下头，伸出手接着揉宋阳的伸髋肌群，他也知道宋阳会不好意思，所以他避开了和宋阳对视。
“……其实不就是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么，还对老师不礼貌了，说话也有点儿不客气。” 果然，宋阳轻松了许多，就像是正常说话一样的说出了自己的错误。
“嗯，还有呢？”陆然头也不抬
“啊？还有？没有了吧…….”
“为什么胃疼？”
“哦……我知道错了。”
“这是我最忍不了的，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因为我骂了你几句你就不吃饭？那是不是以后你惹我生气了我也可以寻死觅活的？”陆然抬起头看着宋阳。
宋阳沉默了。
——老师，这能一样吗？您有那么多个学生，那么多比我优秀的学生，但是能让我感到温暖的，只有您一个人啊。宋阳低头看着自己正被陆然揉着的腿。
陆然观察着宋阳细微的反应，他突然有些许明白宋阳为什么会这么失落了，原来这个孩子比他想的还要敏感许多。
“行了，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再不吃饭我管你胃疼不疼都狠狠的揍你！”陆然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还挥挥巴掌。
宋阳脸红了，陆然怎么老把他当做个小孩子啊？
“我这儿揉的也差不多了，但明天肯定还是会有反应，上楼下楼的你小心着点儿别脚滑。另外许老师那边我觉得你也应该道个歉，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王皓影那伙人我不知道会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你自己小心点儿，有什么事儿别冲动，你这个小胳膊小腿儿的碰一下就得折。马上下晚自习了，我得回去喽一眼，你也甭怕寂寞，估摸着没多长时间你的舍友们就回来陪你了。”
宋阳又在心里犯了一个巨大的白眼，谁他娘的怕寂寞啊？
“手机开着机，有事儿和我联系，但是别让我在教学楼看到它。”
“恩。”宋阳脑补改写了一下这个句子——你想用就用，但是别被我抓到，于是他愉快地答应了。
陆然又吩咐了几句就出了宿舍，看着陆然出了宿舍，宋阳拿出手机，开机，开始玩起了三国杀，不过一会儿，竟然收到了陆然的短信：
——你以后听话点儿，我不会放弃你的。
宋阳愣了一下，回了一句：知道了。只是再也没有心情继续玩下去，回想起今天的种种，他明白，自己应该是原谅陆然了吧。
然而当第二天他起床迈开腿下楼梯感受到大腿带来的肝肠寸断的痛苦的时候，内心里嚎叫了一句：“我原谅你DA爷！！！！！”

(66）
学生时代最讨厌的事，莫过于某个老师疯狂地留作业；把学生当做写作业的机器，饶是宋阳他们只是初一的学生，却依然被课业压的喘不过气来，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他们的数学李老师——这位老师本着数学就是要多做多练才能取得好成绩的原则，每天都要留好几页的练习题，要是普通的计算题也就算了，只可惜宋阳他们目前在学习解方程这一块儿的知识，而他们的数学老师更是将练习册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每天要留三四十道解方程的题，你要是说题太多做不完，其实三节晚自习的时间也做得完，可是难道这三节晚自习就只能做数学作业不用做别的课的作业了吗？这解方程的题吧，其实最烦人了，题干就给你咣当放一大段儿让人看着眼晕的话，有的条件有用有的条件是废话，你费老半天劲审题结果列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方程，经过繁琐的计算得出一个再**不过的答案，有多少只鸡有多少只兔子，池子什么时候能填满，火车过桥求桥多长，情报员什么时候能追上大部队，商品的利润是多少，工程什么时候完工，你说难吗？真是一点都不难，谁小学的时候还没学过奥数啊，这还能有奥数难？可是烦啊，很多题的题型都是一样的，只是变换几个数字，让你每天机械的做没有挑战的题，换谁谁也烦，何况是初中生呢。
如果是原来的宋阳，他是一定不会做的，没准儿连练习册都不会打开，虽说老师会时不时的抽查，然后把没写作业的叫办公室里训上一顿再补上，但是他才不在乎呢，他宋阳怕过谁？——擦，他怕陆然，这陆然可是每天检查他作业完成情况的，所以他怂，怂到每天乖乖的钉在椅子上抓着头皮写应用题。可我们宋阳虽然怂，但是他不傻呀，这练习册后面都有答案，方便学生更改习题，他照着抄一遍不就得了，省了审题的过程。可上次因为水浒被陆然罚的那事儿他还一直记着呢，如果再抄岂不是在陆然眼皮子底下犯错吗？何况陆然还每天检查他的作业，宋阳实在没办法了，数学写完了别的作业肯定写不完，于是他问了问他的同桌：
“学霸，快指导我下，你这数学作业都是怎么写完的啊？那么老多的题，可是我看你每天练习册上都是满的，逼得我都想直接抄答案了。”
他的同桌抬起头苦笑一下隐晦地说道：“不抄哪儿写得完？”
宋阳秒懂，既然学霸都抄答案了，那他抄也是天经地义的嘛哈哈，学霸都做不完，他就更做不完了。
于是宋阳飞速的抄完答案，收起练习册，准备开始做别的作业，刚打开语文书，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新拿出了数学练习册，草草的把每道题都读了一遍，粗略的思考一下，又瞟了眼每道题的方程式，确保自己的思路和答案的一样，如果碰到不一样的或者不会做的就认真的把答案看一遍，直到弄懂，然后又把不同的题型做了记号，才安心的收起了练习册。
他这么糊弄了好几天，陆然愣是没发现，毕竟他只是草草的扫一眼。
直到某一天数学老师要求收练习册检查，宋阳无所谓，查就查呗，反正他都写了。

（67）
办公室里，数学李老师一甩手里的一打儿练习册，对着陆然大发雷霆：“您看看您班学生，我还奇怪，这练习册上怎么那么多人错的都一样，我琢磨着这照谁抄的，结果一翻练习册后面的参考答案，好家伙合着你们班那么多人都抄的答案，那我这辛辛苦苦留的作业给谁留的？还不如不留呢。”
陆然一听也是有点儿上火，他马上站起来，捡起桌子上散落的练习册，止不住的劝着李老师让他消消气，又随便的翻开一本练习册，问李老师是哪道出了问题，李老师指着练习册上的一道题，说道：“您看，这道解方程应用题，参考答案里给列出的方程是对的，可是解出来的未知数x是错的，我算出来的答案是29，答案给的是34，我都不知道这34是怎么算出来的，可是你们班一水儿的人齐刷刷的写了34，很明显是抄的，还有，你们班学生要不就抄答案，要不就不写，28个人写了错误的答案，11个人没写完，只有几个人认认真真的完成了，这才初一就这么不认真，以后还得了？我作为老师我还认认真真的把每道题做一遍呢，学生倒好，直接抄答案，坏学生抄也就算了，你们班那些平时成绩不错的也抄答案，您说气人不气人。”
“李老师您放心吧，这事儿您就交给我吧，我肯定给您一个交代，我这就找他们算账。”陆然把练习册整齐的叠好，对李老师说道。
李老师显然不满意这个答复，但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陆然从桌子上翻开一本练习册，细细的研究了一下，又翻开每本练习册，记下了每个抄答案的人，当翻到写着宋阳名字的练习册时，他皱了下眉头，仍是大笔一挥，记下了宋阳的名字，随后他走出办公室，把宋阳的同桌刘鑫叫了过来。
“刘鑫，我问问你这题怎么算出的34？”陆然开口
刘鑫一愣，随机马上反应过来可能是答案出了问题，也没想着掩藏，直接说出了自己抄答案的事实，他从小都一路这么优秀过来的，身上自然带着些许傲气，抄答案又怎么样？他照样成绩好。
“我没想到你也会抄答案，你知道李老师有多生气吗？”陆然有些许严厉。
“李老师留的作业太多了，我根本写不完，而且这些题做了也没有意义，我又不想被老师批评，没办法只能抄了答案。”不愧是刘鑫，连承认错误都承认的这么淡然，这么的理直气壮。
陆然无奈，只好对刘鑫说让他以后别抄作业了然后挥挥手让他回班。
刘鑫一回班，就压着嗓子悄声公布了大家抄作业被发现的事情，伴随着一片哗然声，刘鑫耸耸肩，淡定的说道：“但是我跟陆老师说我抄作业是因为李老师留作业太多了写不完，然后陆老师就放我回来了，你们到时候也这么说。”
陆然又陆续叫了几个别的学生依次进办公室，问了他们同样的问题，结果每个人回答的都是一样的，渐渐学生们也摸清了陆然的目的，他其实就是希望学生们能自己承认错误，有些孩子脸皮薄，让他们认认真真的在办公室里当着那么多人面儿说一句“我抄答案了”就算是惩罚了，有些孩子脸皮厚，陆然就多唠叨两句，没辙，这么多人都抄，陆然怎么罚？法不责众啊，而且陆然也问了问那些老实的孩子，了解到李老师确实留了很多作业，所以要不是看在李老师生这么大气的份儿上，陆然连管都懒得管，他毕竟是英语老师，学生要是把时间都花在写数学作业上了，谁还搭理他的英语？
每一个被陆然叫走的学生回来后都会向班里其他同学传授经验，班里同学们也放下心来，而宋阳的心却一直吊在嗓子眼儿，他隐约觉得自己这关不会那么好过，他明白，抄作业就是抄作业，没什么可解释的，陆然是明令禁止他干这种事儿的，别的同学都是初犯，唯独他是二进宫，陆然还不得剥了自己的皮，宋阳隐隐约约还想起了自己还欠着陆然几下手板，唉，可能是时候转学了。

感谢一位朋友让我看到了最早的帖子，也看见了以前更文时自己发的关于陆然的小事儿，还是挺想分享给新朋友们的，虽然现在我和他的关系已经不如以前那般亲密。

（68）
陆然看了看桌子上这本写着宋阳大名的练习册，他摁了摁太阳穴，然后站起身来把宋阳叫进了办公室。
“跟我上楼。”
宋阳一听，心直接凉了半截，他知道陆然有一个自己单独的小办公室在顶楼，好像是因为陆然除了当班主任以外还肩负着什么别的职责，具体宋阳也不知道，所以学校又分配给陆然一个小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一个屁大点儿地方的小阁楼，不到20平米，各种资料堆的乱七八糟的，又闷又挤，一个人呆着还无聊，平时陆然才不会上去，今天叫自己上去肯定是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唉，也罢，他还真怕陆然在办公室大开杀戒呢。
宋阳像个小随从似的跟在陆然身后上了阁楼，陆然打开门让宋阳进去，随后锁住了门，坐在了办公桌前，宋阳则灰溜溜地站在他身边。
陆然把练习册打开，指着那道题问道：“你这题怎么得的34？”
——靠，有没有点儿新意啊，这话你问了20多遍了累不累？宋阳内心疯狂吐槽，可是表面却装的无比的虔诚无比的惭愧，他哼哼唧唧小声地说道：“…我…抄答案来着。”
“你也知道你抄答案了？我上次说再抄答案怎么着？”
宋阳没说话，难道让他自己说出来要挨打？
“我问你话呢！”陆然提高了声音。
“……就是再抄作业挨罚嘛……”
陆然懒得跟宋阳废话，他站起身四处寻摸着合适的工具，这地方虽说不大，可是堆满了各种书籍资料，桌子上地上全是书，前两天他还瞅见一把绘图用的尺子呢，跑哪儿去了？
宋阳又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陆然在找什么，他有点儿着急，慌忙大声解释道：“真的是因为李老师留的作业太多了，我根本写不完，而且她留的题她自己根本不筛选一下，就是一页一页的照着练习册留，很多题都是重复的，问法都没变就是数字变了我觉得根本没有做的必要，如果我认认真真的把数学作业写完了，其他作业肯定就不能按时完成了。”
陆然终于找到了尺子，他转过身，攥着尺子指着宋阳说道：“那你就抄作业？我问问你，如果这是以前的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抄吗？你会直接不做吧，那你现在抄答案是糊弄我呢还是糊弄你自己呢？如果是为了糊弄我，那我告诉你，你大可不必，我以后也不检查你作业了，省的你花时间抄”
宋阳是又委屈又生气，陆然有病吧，这种屁话他都能说的出来，自己不写作业就会被罚，为了不惹陆然生气抄作业又被说糊弄，陆然是不是暴力狂啊？他就是想方设法的要打人是吧？

宋阳声音又提高了许多：“我可能是糊弄您了，但是我没糊弄我自己，我虽然抄了答案，可是我把每道题都看了一遍，自己想了个思路，再和答案做比较，如果对不上，我就把题认认真真地做一遍，还标出了各个典型题方便以后复习，我省了认真审题和计算的时间，这样我才有时间做别的作业，我承认我抄答案就是为了糊弄您，因为我不想惹您生气，您要是因为这个罚我，我也认了，可您要是说我糊弄我自己，我不服。”

陆然愣了一下，他走回书桌前，放下尺子，拿起宋阳的练习册，认真地看了一遍，确实发现宋阳有在题目上画出了重点，他合上练习册，心里宽慰了许多——这么长时间，这孩子终于有了长进，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吧。
“那这次就算了。”陆然抬起头淡淡地说道。
宋阳有些惊讶，不罚了？这么容易就过关了？
你们别看宋阳整天浑浑噩噩地跟个二流子似的，可宋阳其实非常信服西点军校的那句名言“No Excuse”——没有借口，他虽然知道自己说的有理，可是抄作业就是抄作业，犯错就是犯错了，他不应该找任何借口来搪塞过关。这个简单的道理陆然不会不明白，那么他还愿意放过自己吗？
陆然看出了宋阳的疑问，他耐心地解释道：“我早就和你说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学习方法，我检查你作业是因为你懒、不爱学习，不是非逼着你格式化地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我又不想你成为学习机器，如果你觉得你自己的方法适合你、能最大程度的提高学习效率，我不会罚你。”
宋阳听完也明白了，但他还是没想到陆然会这么开明，他本来已经有了一心赴死的觉悟，可是现在陆然看上去一点儿都不生气，也许自己今天真的能逃过这一劫了。
“你以后进入社会也是这样，你可以不墨守陈规、可以有自己的想法、适当的对规定作出调整，只要你认为你选择的路适合自己。有时候严格的遵守规章制度不一定带来最好的结果，当然了，凡事不能过火，做事儿要有底线，不遵守规矩的后果你得自己承担，就比如这次我打你一顿你也没话说对吧，毕竟抄作业是个事实。不过这次这件事儿我不怪你，甚至还认同你的处理方法，只是这个方法不完美，你本可以直接告诉我你们的困扰的，我可以去和李老师反应这个情况，让她少留点儿作业，你说对吗？”
宋阳不屑地撇撇嘴，以李老师的那个性格，她定是不会让步的，陆然出马也没用。
陆然观察到了宋阳的细微反应，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于是说道：“李老师留那么多作业也是为你们好，熟能生巧，题当然是做的越多越好。”
宋阳翻了个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白眼。
“虽然你没糊弄你自己，可是你毕竟还是糊弄我了。” 陆然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尺子。宋阳迅速往后一退了一小步，把手藏在身后，惊恐地看着陆然，而他这一小动作陆然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陆然一挥尺子，指着屋里的满目狼藉说道：“所以罚你把这里打扫干净。”
宋阳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他愤愤地哼了一声，随后抬眼扫了一下屋子，我靠，这是被轰炸过了吗！
“打扫完把门带上就行了哟~~~” 陆然坏坏地说道，故意拖长了音，然后无视了宋阳的愤怒，迅速地闪了。
宋阳看着这一屋子的书，纸，卷子，只觉得头皮发麻，还好他从小有强迫症，虽然他可能叠被子铺床单不灵光，但是他觉得打扫屋子看着屋子变得干净明亮会带来一种成就感。宋阳思考了一下，迅速地开始归置起来。
两个小时后，陆然打开门，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先是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在把身子仰出办公室四处看了好几眼后，才确定进的是自己的办公室——书一个个的都整齐的根据大小排好了摆在书架上，卷子也分类交叉放在了窗台边，地给扫了也给墩了，书桌上也抹的干干净净，整个屋子好像透着亮，宋阳还把窗户打开通了通风。陆然站在屋子里，微风拂过，心情也变得愉悦了许多。
“真不错，想不到你还挺贤惠，你宿舍的内务咋就不能上点儿心呢？老扣分儿。”
“咱学校的内务标准是给正常人定的吗？”
“这样吧，以后定期给我来打扫吧怎么样？我帮你锻炼锻炼你的内务能力。”
“……老师雇佣童工是犯法的。”
“谁说给你钱了？”陆然慢条斯理地说道。
“……”

（69）
自那以后宋阳真的开始时不时的跑去楼上给陆然打扫卫生，倒不是因为陆然吩咐，单纯是他希望自己能帮陆然做点事情，陆然也给了宋阳一把钥匙，方便他去打扫卫生，宋阳把这当做是陆然对他的一种信任，跑的更勤快了，小屋子被他收拾的井井有条，再加上本来陆然也不是多邋遢的人，有时候宋阳跑上楼发现没什么可干的，就在小屋子里歇会儿发个呆，日子也就这么美好平淡的过去。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尽管陆然和数学老师提了很多次意见，但她仍然每天留很多作业，这点陆然也能理解，毕竟老师的奖金是和学生的成绩挂钩的，只是一般老师碍于情面，或者说是为了和办公室的其他老师友好相处，会选择适量留作业，只有这个数学老师我行我素，别的老师也不想和她当面发生争吵，都是敢怒不敢言，这可苦了宋阳他们班的学生了，好在陆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使完不成作业也不会责怪他们，只是宋阳他们的怒气是与日俱增。
这李老师还有一点烦人的，就是一天到晚逼着学生上课记笔记，宋阳就不明白了，数学有什么可记笔记的？公式算法都在书上写的清清楚楚的，书上例题有答案，课后习题也有答案，连卷子都会发一份打印好的标准答案，记记记你让我们记什么啊？人陆老师和常老师俩文科老师还没张罗着记笔记呢，你成天的不看见学生动笔不罢休，是内心有什么变态的疾病吗？还有，作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能不能说好普通话啊？每天上课叽里呱啦讲一堆，宋阳他们瞪着眼睛愣是听不明白，只能下课看书自学。
宋阳的懒是懒到骨子里头的，上课做笔记这种事他是从来不会干的，所以是李老师的重点监视对象，只要她上课一看见宋阳不动笔就要点名批评一番，把宋阳给烦的直接从家里拿出一本字帖，一上数学课就开始练字，你不是就想看见我们写字么？那我写给你看。
这天，李老师见宋阳在低头认真的写着什么，竟真的以为宋阳在记笔记，难得的没有找他麻烦，可是当她走下讲台，正想表扬一下宋阳时，却发现他非但不是在学习数学，而是对着一本楷书字帖临摹，当下就气的火冒三丈。
“宋阳你站起来！”
宋阳撇撇嘴，插着校服衣服的兜，晃来晃去一副小痞子的模样。
“我问你我刚才讲到哪儿了！？”
“捞细，窝不晓嘚。” 宋阳故意做作地学着李老师的口音说话，惹来全班哄堂大笑。
“你，你，滚出去！”李老师气的话都说不利落了。
宋阳早有准备的从桌斗里掏出乒乓球拍就要往外走。
“站住，你干什么去？”
“您不是让我出去吗？我想着这么宝贵的时间可不能浪费，一定要花在练习我们中国的国球——乒乓球上，长大以后争取为祖国争光。” 宋阳耸耸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这课没法上了！你们谁爱上谁上！”啪的一声李老师把教案摔在宋阳的桌子上，转身回了办公室。
宋阳小心翼翼的拎起教案的一角，捏着鼻子装作满是厌恶好像拿着一袋垃圾的样子把教案扔回了讲桌。
“擦！宋阳你真牛逼！终于有人给咱出气了！让丫一天到晚不顾咱们死活留那么多作业！”
“这泼妇肯定想着咱们得出个人去把她请回来呢，咱就不找她！臊着她！”
“没错，就不给丫这台阶儿！你看她一天到晚教个屁了，还不是靠咱们自学！”
班里叽叽喳喳地讨论开来。
果然，直到下课也没有人言语说去把数学老师叫回来，班干部一个个也深受李老师的迫害懒得出头，而坏学生则巴不得天下大乱。理所当然的，李老师自己坐不住了，一下课就把宋阳叫进了办公室一顿臭骂。
宋阳低着头看着脚尖儿内心满是无所谓的听着她所谓的教导，宋阳也知道自己这样肯定会招陆然不爽，但是他觉得陆然应该是向着他的，毕竟李老师害的陆然也没法儿留什么作业，而且他能感觉到办公室的其他老师也不待见李老师
陆然刚一推门进办公室，就看见李老师正吐沫横飞高声训斥着宋阳，他装作忘拿东西的样子掉头就想走，却被眼尖的李老师叫住了，无奈，陆然只好硬着头皮走回办公室。
“陆老师，您给我评评理——”李老师添油加醋的把宋阳的所作所为描述了一遍。
陆然的眉头逐渐皱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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