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恍然

天帝霄誉宫。

小狐狸修明还是被唤到帝座身旁,做那端茶倒水的小仆。



天帝好像比以前好相处了。

又好像更不好相处了。



他搔搔脑袋有些疑惑。

给他奉茶,他接过去了,也不喝,就盯着那茶水,那茶杯,能盯好久。

修明仿佛能听到很多声的叹息,抬头看他,还是神色如常的天帝,不动声色地批折子。

你说哪有那么多折子。

批完了,就再看看书。

从经书到兵法,从诗文到话本。

书从藏书阁里搬来了,堆得高高的,这边这堆歇下去了,那边那堆又叠起来了。

天帝阅书极快,换完了一批又一批,修明就抱着书,在藏书阁和霄誉宫之间来回奔走,一双狐狸手都搬酸了,一双狐狸腿都快奔断了。



某一天,他翻了翻他舅公的话本,男欢女爱,痴情种种。

灵感一闪,对天帝这幅尊容,他想到一个词。

哀怨。

咦,天帝有什么不开心的,还是说做天帝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六界之主,这天下的主,这万千浮生俯首称臣的帝王。

但,为什么总能从他的冰冷的脸上看到哀伤。

罢了,我做个小小仙官都这么不开心,当然这不开心也是天帝给的。

有时候他会在窗下让我陪他下棋,不是我吹,我这下棋的本事还是可以的,当然,茶艺也是很好的。

可是!

他总是把我杀得片甲不留…

嗯…

好吧,我棋艺确实不如天帝好,天帝嘛,厉害些嘛,也是理所应当的嘛,哈哈。

可是,明明是赢家,为何还是那般闷闷不乐?

修明又搔了搔脑袋。

不明白,不明白。



不过他也有开心的时候,因为他总会在夜里去璇玑宫。

没错,是上元仙子,也就是天妃的居所。舅公说过了,上元仙子未来就是天后,绝对的,肯定的。

我觉得也是。

因为一到夜里,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有些温柔,有些期待。

但奇怪的是,从璇玑宫回来之后,天帝就更加的哀伤。

有时枯坐在亭中等待着天明。

有时会让他去搬酒,把自己喝的伶仃大醉,东倒西歪。

天帝喝酒还必须是桂花酒,用花酿的甜酒也这么醉人吗?有天他按耐不住好奇试了一口,只觉得,嗯,甜甜的并不醉人啊。

不管前夜多么的折腾,第二天起来,他依旧是朝殿之上,那个冷漠疏离的帝王。

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唉,在夜探璇玑宫这件事上,修明我真的觉得天帝他是十一分的乐此不疲啊。

我问舅公,舅公听了,摸摸了光洁无须的下巴,说:这就是情趣吧。

我只觉得他说的是废话。



做神仙的,有时候闲了,就是爱折腾的。

修明苦着脸拔起一株株的昙花。

这昙花都是天帝先前用了很多的仙力浇灌的,哪有那么好拔的。

拔完了霄誉宫的,后山还有一片花海要他拔。

不由的心头一凉。

这要拔到何年何月。

当初费尽心思,寻遍了六界找了这么多稀有,名贵的品种,花了那么多代价才让它灼灼绽放,不再凋零的。

如今,怎么又这般无情,要一一拔去,不留半点残留。

唉,做神仙吧,果真是闲的。

闲的折腾。

风轻轻,云飘飘。

修明很苦恼。







邝露喜欢倚着窗户看着浑圆的月亮。

夜里,总是冰凉的。

身上被搭了一件薄衫。

她不回头,因为她知道,是他。

那夜之后,两人很有默契的不再多话。

明明是同一屋檐下,却默默不语,形同陌路。

明明是同一榻下,却背对而眠。

起初,她挣扎拒绝,转念一想,罢了。

不再有所交集就好。

不要再搅乱她的平静。

不要再扯出一丝恨,不要让她再生一分爱就好。

唉,明明不愿多想,却又偏偏自扰。

邝露。

低低的两字,柔软,温和,有一点撒娇,又参着一丝讨好。

她依旧看着如银辉一般的月色,并不作答。

一双温暖的大手,缓缓的,温柔的从腰后环了过来。

气息也逐渐靠近。

冷漠的天君一向很爱把人锁在怀中的。

周身的温暖,让邝露有些恍惚。

良久,从他怀里挣脱开来。

是了,一向偏执,不顾她感受的天帝,也会任她轻轻一推就松开双臂,也会考虑她的意愿了,站在后方,一脸深沉。

她不知道,那一瞬间,天帝是多想把她狠狠的抱在怀中,不让她离开一分。

广袖之下,一双大手,拳得死紧。



她走进屋中,坐在床侧,掀起被角,缓缓地躺下。

云被之中也是彻骨的冰凉。

睡意昏沉,便浅浅睡下了。

渐渐的冰冷的身体被温热包围,朦胧之间她舒服的叹息了一声。





楼主 爷淳朴爷叫闰土  发布于 2018-10-04 09:46:00 +0800 CST  
以前她做仙侍,做仙官,总要跟在他后头。

然后被册为他的天妃。

不过,册为天妃也有这样的好处,不用时时刻刻跟着,也无需再上朝殿,看到他的机会也能少点。

以前那是她愿意,总是跟着,现在也不过是她不愿意了。



魇兽心怀愧疚,不敢如以往那般调皮撒娇,这璇玑宫里的日子也没以往生动。



那便出去逛逛吧。



有时候,走到姻缘府,看月下仙人和缘机仙子从唇枪舌剑到撸袖互掐,一群小仙侍,就在旁边左拉拉右劝劝,看两个大神仙如小儿打架一般争得面红耳赤,小仙侍们还是偷偷掩嘴笑成一团。

她就坐在一旁,倒上一杯热茶,安静的看眼前热闹喧嚣,低头浅笑。

有时候,两个人掐架还要拉她做裁判,她便坐直身子,听公说公有理,感婆说婆有理,一句接一句,云里雾里倒也很有趣味。



有时候,她会回太巳府,她真正的家。

她会被父亲扯着说一堆如何效忠帝王,如何在天界好好扎根,培养精锐,如何如何这般,如何如何那般。

在父亲面前。她总是卸下一身伪装,懒懒地斜在榻上,闭上眼睛,翻过身去,我不听。

老父亲就绕着榻前榻后,榻左榻右,嘱咐念叨,嗡嗡不绝。

实在烦了,就拉长了语气,道一声,我知道啦。

然后父亲就直起腰板,咳嗽两声,嗯,我也知道你除了漂亮也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说了这么多我也猜你做不到,也不想做,但为父还是希望你通透一些,莫要再被算计受了欺负还不知道。

说罢,又弯腰给她盛了一碗甜汤,笑眯眯地端了过来。

宝贝闺女,刚让他们做的,你看看好不好吃。



琥珀在太巳府好不快乐。

娇憨天真,脾气又好,府里上上下下都喜欢透了。

任他在府里“为虎作伥”,任他调皮捣蛋。

弄撒了,打碎了,压坏了,都不要紧。

府里主人摸摸胡子,只说,不碍事不碍事,笑眯眯地就走了。

天上都说太巳府中,怕是养了一只大猫。

白虎再调皮,遇到邝露也会变的讨巧模样。

在她手下蹭来蹭去,和个大猫似的。

她坐在树下,琥珀便爬在她旁边,毛绒绒的大脑袋搁在她怀里,任她微凉的手抚过皮毛,享受似的眯上金黄的眼睛。

“仙子仙子,你要多抱抱我。”邝露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喉咙的微微震动。

“哦?为什么?这不是正抱着你吗?”邝露用手包住它动来动去的毛绒耳朵,捏了捏。

“嘻嘻,因为我是神兽白虎啊,瑞兽,专门能招好运呢。”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嗯,还是往常一样的木犀花香。

“痴儿,你的真身是不是被仙家收录错了?你莫不是猫咪变的吧。”

“才不是呢。”然后就被白虎闹得一身尘灰。



神兽白虎,英英素质,肃肃清音,威摄**,啸动山林…嗯,果然是假的。





再舒适坦然,终究要回到璇玑宫,面对那人的。

掸了掸衣服上的草屑,她跨进了璇玑宫。

先前院中的大片昙花已被他下令全部撤出,现在院中一片空荡。

他原本想植上木犀,被她拒绝了,看她不言语,他也不多动作,让抬着桂树笑嘻嘻而来的修明再一脸不解地抬了回去。



邝露走入中庭,就看到他一个人坐着,自己为自己倒茶,寂寞而又孤独。

哪又如何,管她何事?

便绕过他,自行走到里屋。

不过是从他身旁路过,手就被轻轻拉住了。

“你要真那么喜欢白虎,就把它养在身边吧。”他看着她一身褶皱,还粘着银白泛光的细毛,淡淡道。



邝露挣开他的手,兀自回到里屋去更换衣裳。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顿在空中,很久才放下。





扣上衣纽。

装什么装,身边不是有修明吗?

系上腰带。

拉什么拉,不知道我不想和你说话吗?

束了束发,伸手去取,才发现盒里常用的那只珠钗早已损坏,当初被丢弃在地上,被仙侍清理走了。

心里倏地一片惘然。



她以手撑额,倚在窗旁的小桌坐着,手下翻着书。

他便取了折子,在不远处的案上用金笔勾点批阅。



她坐在桥上望着一池花鲤,便有人站在她身旁,用身子挡去刺目的阳光。

醒来,桌上总会多些她喜欢的小食。

睡下,就会有温暖将她包围。



日子过得很慢。

她细数闲花,看云卷云舒。

他就在一旁守着。



一方温柔守候,一方置若罔闻。

怎么倒和先前换过来了。

丹朱路过时,看这场景,不由的记在心里。

天界又是一阵好传,哇,你知不知道,如今这天帝和天妃那叫一个琴瑟和鸣,伉俪情深。

是吗是吗,我也听说了,天帝看着天妃的时候,那叫一个含情脉脉啊。

可不是吗,听说天帝还给天妃造了漫山遍野的花田,天妃一句不喜欢,就让人全撤了。

啧啧啧…

楼主 爷淳朴爷叫闰土  发布于 2018-10-04 13:49:00 +0800 CST  
“陛下,缘机仙子有事求见。”修明在他身侧低声提醒。

他放下手中的笔,宣她入室。

“小仙缘机叩见陛下。”

缘机在下头跪着。

天帝挥了挥手,让她继续说了下去。

“最近忽有龙息延存,小仙恐有差池,不敢乱加猜测,今日终于推演而出,是尾幼龙。”

不过是尾龙而已,四海有龙,南荒北冥皆有龙族有何稀奇。

天帝皱眉:“继续。”

“位处西南璇玑宫,是位小殿下。缘机恭贺天帝喜得龙子,实乃我天界之大兴,万千众生之幸。”缘机又是一拜。

天帝一怔。

俊颜一松,站了起来。

“你刚才说了什么?”

缘机恳切的再次上述。

他站在案后,心如擂鼓,又惊又怯。

算计半生的天帝,如今也像个少年,激动的玉面微红。



良久,他才冷静下来。

又是忧从心来。

他当日太过冲动,伤她颇深。

也不知道她知道这样的情况又该如何面对。



“小仙还有一事相禀。”

“说。”

“前些时日,有,有龙殇之兆。”

“哪族的龙?”

“太过微弱,小仙无能,实在是推演不出。”

“再查查。”

“是。”



花香疏淡,清风徐来。

她在榻上小憩。

一向睡的浅,听到脚步声,便被吵醒了。

这动静她太熟悉,唉,千年相处,这些默契隐藏在各个角落。

她继续睡着,并不打算多做理会。

那人将她的薄被往上提了些,将她的手掩进被中。

感觉到他的大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

她本想躲开,但想想睁开眼就要面对那人,还是忍了下去,任他抚摸流连。

“柔桡轻曼,妩媚纤弱。邝露,你竟长得如此美。”清朗的声音,含着淡淡的情绪。

“以前你总是低着头,我看都无法好好看看你。”

“现在,你不低头了,却再也不让**近了。”

“你怨我,我知道的。但我绝不会放开你,绝不。”

他沉默了很久,她恹恹欲睡。

“邝露,你是我的妻,是我儿的母神,也是六界唯一的天妃。”

我儿的母神。

几字落入邝露耳中,搅得她心神皆乱,这是什么意思?

温热的手就这样离开了,带走脸上唯一的温度。

邝露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拉住他问一问,但还是放弃了。

这具身体,最好还是不要有再多的折耗了。



天神子息,那是需要灵力充沛的神才配诞下的。





璇玑宫的夜晚总是安静而又哀伤的。

邝露将自己蜷在被子里,心思百转千回,纷纷攘攘。

背后穿来他低沉的声音。

“邝露,我能抱抱你吗?”

她依旧沉默不语。

心里再不想他靠近,但那双大手环过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一丝贪恋这份温暖的。

她是一滴仙露,冰凉而脆弱。

“黎升,你是绝对养不成的。”

他的话语像刀子,而她就像那砧板上的鱼。

挣扎着想要离开,却还是被紧紧搂住了。

又开始了吗?又要开始了吗?

“天佑元帅,那是天界征战的大将,修为雄厚,灵力充沛,缔成仙骨后也是用了千余年才恢复如初,当初此事隐藏,只因当时天界兵力不匀,怕四方寻难,乘机而入。”

邝露不再挣扎,一脸茫然。

“众仙都以为这养仙灵,缔仙骨如斯简单,不伤草木,天然而成。但怎可能呢,一丝幽魂化成实骨,他取一分,你伤十分。”

他,他想说什么,邝露颤抖了起来。

“你当元君为何严惩白虎?你仙元破碎,仙基太薄。他养成之时,便是你玉碎之时。不过才养成仙灵就已经虚弱成这样,何况化仙。”

他的手紧握住她的肩,她的眼泪簌簌落下。

“当日我看到你和彦佑说起此事,妒火快把我烧化了。”他的语气忽而急促起来。

“是的,我嫉妒恒之,我嫉妒黎升,你千方百计的瞒我,还要用自损的方式重塑黎升,我,我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我太傲了。”他蹙着剑眉叹息。

“我是天帝,习惯了处事决绝,不留后患。”

“我还是悔了。”

“我以为,只要让他离开就好。我拉不下来颜面解释,你便陷在这万千愁苦,夜夜饮泪而眠。”

邝露被他轻轻的翻过身来。

“可邝露,我们也有孩子了,我想你能不能,能不能再释然一回。”

他展开双臂,将呜咽的她温柔地锁在怀中。

“缘机说他是龙,我想,他未来一定是一尾非常非常水灵的小龙。”

他将脸深深的埋入她的颈中,声音微微颤抖。

楼主 爷淳朴爷叫闰土  发布于 2018-10-04 18:28:00 +0800 CST  
她备了热茶,准备了些点心。

一只手按住她,抬头就看到少年之姿的月下仙对她笑的意味深长。

她还是为他泡了茶。

“老夫就知道你们,一定会修成正果的,果不其然。”他用手捻了捻红线络子,一脸得意。

“是啊,修成正果。”她低眉,指尖在杯沿上摩挲着。

“以前的往事该忘了还是应该忘了。”他指的是那小小仙灵,暗叹一声。

是啊,要是一开始就忘了,就不会生出那么多的事端了。

“现下你怀有天嗣,要多多注意啊。老夫府里的东西你随便搬。”他豪爽的大手一挥。

“不必了,父亲那里送来很多了。”想到璇玑宫里堆满了这种珍奇异宝,各种灵药仙丹,还是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近期北冥山下一阵骚乱,恐有大事发生。这微妙关头,你一定要留些心眼。”关照了一句,又嘻嘻哈哈地和她聊了好多闲话。谁家炼个丹,不小心把屋子燃了,谁家犯了天条,又被罚了,这家的谁喜欢上了那家的谁,哎,情之一字,就是庸人自扰啊,东家长,西家短,嘘唏不已,感叹颇多。

邝露就听他滔滔不绝得说着,见他茶杯空了,就给他添上新茶。

是啊,情之一字,庸人自扰。





顺了两壶茶,一桌点心,月下仙说完了他私藏的天界八卦,摸着吃饱喝足的肚子,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她在屋子里坐久了,觉得有些闷。

便踱步到院子里去了,看魇兽窝在一个小小角落甚是可怜,还是走到小兽身边。

“我有那般可怕?竟如此躲我。”她蹲在它身侧,看它将脑袋埋在蹄子下面。

叹息着抚了抚它的背上花纹。手下的小鹿一阵颤抖,嘴里呜呜好似呜咽。

“过去的事情就罢了,日后帮我守住了就好。重生一事不要告诉他。”小兽缓缓抬起脑袋,眨了眨含泪的眼睛看向她。

她笑了笑,站起身来,拍拍衣裳。

“走,带你去洗澡,我还没有好好罚你呢。”

魇兽小小的悲鸣一声,然后晃晃着起身,跟在她身后走了。



他来了。

一身朝服,带着清晨的冰凉湿气向她走来。

俊眉飞入鬓角,一双眼睛幽暗如深潭,挺拔的鼻子之下,是一抹水红的薄唇。

明明是清俊儒雅的君子,谦谦有礼,温润如玉。

如今却是处事果断狠绝的天帝。

冷傲的天帝。

孤独的君王。

她眉头微蹙,心间酸涩微疼。

他走前来,一双大手包住她放在膝上的手。

“手怎么如此冰凉。”关切的语气,眉目含情,眼中是漾开的似水柔情。

她偏过头去,不答话。

他屈下身子,将她揽在怀中。他朝服之上的染香还是之前她选的,周围被温热和暗香笼罩。

“让我抱一会儿吧,后面几日我都无法见到你,让我温存片刻。”他的头发扫过她的脖子,有些痒。

她一动不动地被他抱着,他也只是拥了一会儿便松开了。

他在屋里转了转,和她说了几句,见她也不作反映,多少有些丧气,黯淡地便离开了。

他和门口的仙侍嘱咐了几句,有些留恋的回望了几眼。

邝露看着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终于松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茶,手却抖得厉害。

为何,为何她如此心慌。

再抬眼看他,他的衣角翩翩已经消失在了宫门。

楼主 爷淳朴爷叫闰土  发布于 2018-10-05 08:45:00 +0800 CST  
他,说后几日无法见你。

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修明带来一路精锐兵将抵达璇玑宫,她才知道他此话何意。

修明说,陛下此番亲自下北冥平乱是为了剿灭鬼族余孽,以示天威。

各路大将都已随他而去,仙子无需担忧。陛下担心仙子的安全,派了些人手保护璇玑宫,多有不便,还请仙子见谅。

不容她拒绝,这群天兵便隐匿在各个角落。

他做事一向周全,但,为何不好好和我道别。

是了,这几天没给他好脸色,可能不愿意和我多说。

可是,可是,还是想和他好好说一句,多多保重,早日凯旋的。

见她一脸忧郁,修明赶快开口。

仙子莫要担心,鬼族势力不足,不成气候,不过行事太过跋扈嚣张,剿清他们,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陛下说过,不过几日,会速速而归的。

真的吗。

真这么简单,他还需要亲自帅兵布阵吗。

看修明一脸恳切,想来也问不出什么,不由心下一叹,愁上眉梢。

她如今除了枯坐在这璇玑宫中等他,也别无他选。

她冷静地在璇玑宫的踱步,时而坐下翻翻书,想求得一分平静,但那白纸黑字映入眼帘之时,只觉得陌生的很,一字也读不进,思绪更加混乱。

想平心静气地喝杯茶水,却因手抖洒了一桌。

她想到院中看看,走到桥上看着那池中锦鲤明明游得欢快,心里却偏生堵的慌。

她站在木犀之下,花香四散,明明是那么喜欢的味道,进入肺腑之中却有窒息压抑之感。

装得过关,演得完美,伤了他,冷了他,让他不敢靠近,让他小心翼翼。

却骗不过她自己,担忧,郁结,恐慌席卷而来,快要吞噬了她。



直到一声巨响,一只白底黑纹的巨虎破门而入,威风凛凛地站在院内,血盆大口叼了一个布袋,一双金黄的眼睛炯炯有神,似乎在寻找什么。

待定睛一看,看清她后,又向她这块狂奔而来。

没错,是琥珀。

被他扑的差些倒下去,邝露还是轻轻的笑了。

取下他嘴里叼的花布包裹,摸了摸他绒绒的大脑袋。

“你怎么来了?”

“太巳真人带着手下都去北冥了,他让我来守着你。”

“哦?鬼族势单力薄,父亲何须轻自平乱,随意派些天兵拿下鬼族不就可以了吗?”她似有不屑地说道。

“这回不一样,上古四凶梼杌被鬼族放出,这梼杌太过残暴凶猛,为祸一方,鬼族借它之力,向天界宣战,天帝带众神去围剿,太巳真人也说过,这番多少有些凶险。”

琥珀天真,一问就将天帝看似周密的谎言撕得粉碎。

她疲惫得阖上双眼,心里是解不开的愁苦。

放下琥珀,她缓缓步入内室,坐了下来。

琥珀看她担忧,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暗骂了自己一声,亦步亦趋得跟在她身后,看她坐着发愣,便安静的卧在她身旁,用温暖的身体捂着她冰凉的腿。

夜里冷的她微微发颤,入睡良久,没有那股温暖包围着她,她竟被冷醒了。

琥珀在门外卧着睡了,安静夜里只听到他细小的呼噜声,均匀而又绵长。

再无睡意,邝露便坐了起来,无力的靠在床头,垂着眼,想要压下心头的忧虑,却无法做到。

忽而想到什么,她快速起身赤脚跑出内室,在一个红木雕花的斗柜前停下了脚步。

她颤抖地拉开柜门上的金色环叩,缓缓的抽出了下层的抽屉。

抽屉里的东西不多,不过是一个朴质褪色的包裹,一盏描着嫦娥奔月的花灯,还有一只瘦长的方盒。

邝露取出方盒,收入怀中。

将其他都收纳好,便向床边走去。

瘦长的盒中躺着一把折扇,缓缓展开素白的扇面,上头的小字清新俊逸,墨香依旧。

小扇下面扣着一个碧玉流苏的坠子,是昔日在凡间,她给系上的。

将它握在手中,轻轻地贴在胸前,心里换来一片宁静。

润玉。

润玉。

昏昏沉沉进入梦乡,一夜竟是好眠。

桃杏依稀香暗渡。

谁在秋千,笑里轻轻语。

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楼主 爷淳朴爷叫闰土  发布于 2018-10-05 19:16:00 +0800 CST  
琥珀用粗粗的尾巴点了点她的手背,眨了眨金黄的眼睛,小心翼翼的说:“我从太巳府带了些好吃的,仙子试试吗?”

说着便用虎爪拨了拨眼前的花布包裹。

她不愿扫琥珀的兴,素手解开了布包。

芙蓉糕,枣泥酥,鲜花饼,五花八门一下子摊在了桌上,太多了,有些还滚了滚,落到了地上。

她挑了一只小小的龙须酥,顿了顿,叹息一声,还是缓缓的放下了。

“仙子,你一定是担心陛下了!但想想陛下那是什么人物啊,一定会犁庭扫穴,旗开得胜的!嘿嘿。”

被他猜中心思,有些羞恼,伸手拍了下琥珀伸过来的脑袋。

已经十余日了,下头情况也多少打听到了一些,说是鬼族行军虽是诡谲狡诈,但有天帝坐镇谋谟帷幄,一切有惊无险。

前方也是捷报频传。

每到这时候,她才偷偷地松了口气。

听说,鬼族已经溃不成军,鬼王淮魄重伤。

这场战事也快要结束了吧。

不得不惭愧的是,她是如此期待着他的归来。

”仙子,为什么魇兽不和我玩呀?”琥珀有些寂寞。

魇兽躲在角落里不敢靠近。

“它是鹿,你是虎。“

“你是说它怕我啊,可,可轩昼也不过是小乌龟,他为什么不怕我呢!我好歹也是一只凶残霸道的老虎呀!”

说罢,便张开那骇人的血盆大口,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

“痴儿,他是玄武,与你同仙级的神兽,维护这往生轮回之道,撑起四方天地是你们的职责。唉,你可是守护这六界生息大栋梁啊。”看了他一脸纯真无知的脸,不由暗叹,而不是这天天偷懒耍滑的小调皮呀。

“嘻嘻,我原来是大栋梁。”尾巴激动地扫来扫去,金灿灿的大眼睛扑闪扑闪,越发水灵,越发的像只猫了。

“痴儿。”她浅笑着将一个点心塞进了他的嘴里。



被琥珀扯东扯西倒也轻松些许,忽然有一仙侍急匆匆跑进璇玑宫。

“仙子,仙子,陛下被鬼族奸人暗算,身负重伤,现已回天界。“

那个仙侍浑身颤栗,跪在地上。

一听到他受伤,她浑身冰冷,血液也不再流动,整个人如置身冰窟,手抖得不堪一只糕点之负,龙须酥就落到了地上,酥皮铺了一地。

梼杌力大无穷,凶残暴虐,能斗却不退,她早知不会太过顺利,也曾经忍不住想过最坏的情况,但当亲耳听到了时候,却还是如此的害怕与恐惧,眼泪夺眶,一脸冰冷。

”陛下在霄誉宫等着您呢,还请您随小奴去一趟吧。”

霄誉宫,霄誉宫。

起身,便向那处奔去。

留下琥珀在身后一脸茫然,白虎站起身子,抖了抖浑身的皮毛,便跟着她,大步奔去。



你是哪一宗的小仙,怎么见你这么面生。

小奴是刚进的仙班,可能仙子还没见过吧。

原是如此,天界不用小奴自贬,以后改了吧。

是。



仙气缭绕似有阴阴凉意。

霄誉宫孤寂地落在云端之上,宫门紧闭,她愈发地惶恐不安,广袖一挥,宫门被狠狠地推开,慌张地冲了进去。

润玉。

润玉。



楼主 爷淳朴爷叫闰土  发布于 2018-10-06 13:11:00 +0800 CST  
润玉。

润玉。

心头大乱。



仙子!!!





北冥山。

乌云沉沉如盖,雷电如刀划破了一处,北冥山下一片腥风血雨。

手执细剑,向那鬼族大将直直刺去,剑光一闪,剑身便狠狠地没在那人魁梧的胸前,眼前血雾弥漫,他垂眼看着这高壮身躯轰然倒下,冷漠地缓缓抽出细剑,利落的一甩,剑身上腥臭的血液便洒在早已被红河浸透的土壤之上。

难闻的腐臭气息弥漫笼盖在这片废墟,眼角下是来去如光的剑影,身边倒下一个个丑陋的灰色身躯,哀鸣痛呼呐喊此起彼伏。

残尸狰狞而又可怖,浓厚的气息令人呼吸不快。

鬼族气力不接,大势已去,许多小卒弃甲而逃离。

他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中心,缓缓的抬起眼,眼里幽幽暗暗,模样依旧,颜色不改,仍是上清殿高台之上那个冷漠疏离的天帝。

远处有一灰暗混沌的巨兽向他奔来,掀起周围烟尘。

这混沌巨物,其状如虎而犬毛,长二尺,人面,虎足,猪口牙,尾长一尺八丈。

是梼杌。

哦,想来是黔驴技穷了。

战神请战,天帝侧眼看去,日头已经西下,天边一片血红。

罢了,本座亲自诛杀。



已经十日了,速战速决吧。



目光一凛,剑光一闪,被血打湿的衣裳在猎猎的风中翻飞,天帝化身白光向那方而去。

细剑飞快的划过巨兽的粗大的脖子,划过他污秽的前爪后足,细而长的伤口瞬间崩开,露出鲜红的血肉,臭气熏天的兽血喷涌而出,梼杌痛极,不停地吼叫,疯狂的甩动巨大的身体,地动山摇。白光一闪,落到梼杌的头上,双手握着剑柄,眼底划过一丝恨意,剑尖对着兽眼,用力向下刺入。

脚下鲜血汩汩,巨兽捂着受伤的眼睛蹒跚倒下,轰隆作响,又是一阵山摇地动。

鲜血再次溅到那人早已被血浸透的仙袍,在深红之上再一次绽放鲜红的妖莲。

他缓缓落在地上,洁如白玉的俊颜上也溅了些鲜血,冷如霜,傲如雪,仙姿超绝,一脸冷淡。

他慢步走到巨兽身前,提剑刺向它的心脏。



“天帝?润玉?”一声如同鬼魅的声音忽而钻进耳朵。

天帝眉头一蹙,振臂一挥,那人的身影就应击倒下。

他缓缓侧过身来,睥睨着脚底下的一切。

说话之人身着诡异的黑袍,刚被他击倒,不停地呕着鲜血,算的上清秀的脸上惨白一片,一双眼睛倒是阴狠,直勾勾地盯着天帝。

哦,鬼王淮魄。

蚍蜉撼树,可笑。

天帝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打算收剑离开。

“你,还记得绫瑶吗?”他眼神忽而闪烁,仿若鬼火。

绫瑶?

天帝停下动作,盯着淮魄的脸想要看出什么。

“那是我们鬼族的美人,先鬼王的公主,我的挚爱。”他狠狠盯着天帝,似要冲上前来撕碎他。

看这鬼王怕是要追忆往事了,天帝无心听他废话,不耐烦的抿上薄唇。

“她被自己的亲生父安排到天界,你还记得你对她做了什么吗?”满是血污的手直指天帝。

天帝眼光一沉。

大胆妖女绫瑶魅惑天帝,欺君罔上,现处以雷邢十日,碎其仙骨,投入往生轮回,生生世世不得在列仙班。

“你睡了她,还罚她十日雷邢,这往生轮回她是无福消受了,因为!雷邢之后,她早已魂飞魄散。”他的声音愈发的激动,指着他的手也不停的颤抖。

“我为何杀鬼王,取而代之?我为何四处挑起祸端,大兴战乱。”

空气开始被冰冷凝聚。

“我当然是为了给她报仇!为了报复你,为了也报复鬼族,这她所牵挂却弃她如敝屣的族群!”他扯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嘴角是刺眼的血色。

天帝紧紧地握剑柄,杀气从眼底升腾。

“鬼族势力单薄,能折腾出什么动静?我就在想啊,如何才能报复你。”这淮魄也是好胆量,临死不惧,一双眼睛宛若冰刀。

“也让你尝尝什么叫失去挚爱,什么叫绝望!这六界,都知道天帝有一挚爱,叫锦觅,可这锦觅有人保护我伤不了她,但尽其所能地给她找些麻烦也不错!”



逍遥?自在?我最近可不太平。

最近鬼族总爱骚扰我那一处,小打小闹甚是讨厌。

无妨,鬼族气数毕竟有限,我早有准备,来,喝酒喝酒。



天帝手下一狠,一把细剑已经贯穿鬼王淮魄的身体,鲜血沿着剑尖一滴一滴地落下。



“咳咳,听说你还有个天妃?”鬼王满脸血污,一脸的扭曲狰狞,一双眼睛像鬼火一般。



天帝心下突然大痛,浑身如结冰一般,陌生的情绪抓住了他,整个人竟然愣在了原地。



鬼王忽而飞速靠近天帝,胸前的剑被埋得更深。



腹上被狠狠地刺入一刀,天帝木木的低下头,看着红色的刀刃从自己的身上被他拔出,带出大量的鲜血,反复地刺进,又反复地被拔出......


眼前是一片血红。



耳边是恍惚的咆哮。



“陛下!!!”



是风声。



好像又突然宁静了。



他说,你还有个天妃是什么意思?



天妃?



太巳之女邝露祥钟华胄,秀毓名门,端庄明丽,赋姿淑惠,命以册宝,封尔为天妃。



邝露?



邝露!!!



一声龙啸穿云破天,一道银白的长影,瞬间飞天而去,战场再无天帝身姿。



楼主 爷淳朴爷叫闰土  发布于 2018-10-06 20:20:00 +0800 CST  
鬼王已经力气不接,残喘地挂在细剑上,被他钉在了地上。





他说过,他原是憎恶这丑陋的真身,从不化龙的。



太巳停下手中剑,看着那抹疾风而去的龙影,心下一忧,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楼主 爷淳朴爷叫闰土  发布于 2018-10-06 20:21:00 +0800 CST  
不够快,还不够快。



银白色的鳞片在光下闪闪发亮,周身被血雾与仙气环绕,长尾一甩,拨开云雾,瞬间消失在远边。



那时候他还是天界徒有虚名的大殿,是守着漫漫长夜无人问津的夜神。

明明是无人理会的,怎么就她愿意跟着,装成滑稽的小兵,还天真的以为他看不出来。



当初她是怎么爱慕自己的,酒后又是怎么鼓足勇气对他说的:

“我认识的那尾龙是一位真正的谦谦君子,卑以自牧,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温润如玉。”

一双眼睛里漾着柔波,是满到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当时他怎么就瞎了眼,生生冷落她。



她说:"这束红线是邝露和月下仙人求来的,愿殿下能够得偿所愿,往心之所愿"

明明是借红线寄情,却又怕他拒绝,直说求个好彩头。

可最后他还是拒绝了。



然后,她便不敢再走出一步,只默默跟在他身后。

问她求什么。

“邝露不求身外之物,只想跟随夜神殿下。”



想放她自由。

“殿下无论去哪里,邝露都愿誓死相随。”



然后他成了天帝,吞穷奇,挑起天魔大战,众仙对他失望纷纷离去,只有她一人。



跪在清冷的上清殿向他宣誓:“这漫漫上神之路,我会陪你一直走下去。”



傻邝露,傻邝露。



滚热的泪水沿着脸不停的落下,被疾风狠狠擦去。



银色的长睫被泪水打湿,黏在脸侧的鳞片上。



我润玉,真是个天煞孤星,一辈子都在折腾自己得不到的,自作自受,苦不堪言,从不惜取眼前人,从不知足。



不行!

她,不能有事。

绝对!



他身形出现在璇玑宫,不对,这了无人烟,她不在这儿!



身形闪到太巳府,她也不在。



姻缘府,她还是不在。



剑眉越锁越紧,一脸紧绷,一张水红色的薄唇抿得死紧,白皙的肌肤下青筋爆出。



灵光一闪!



他竟忘了自己的霄誉宫。





空气中竟有一丝血气。



他的心都要蹦出来了。他已经能看到那个熟悉的宫殿了,门口横陈的是什么。



他眼睛一痛,被那片血色和天界素白兵服扎地痛极。



不,不会的,他已经步了非常精锐的兵力护她周全,她不会有事的。



脚下是他的心腹,他们的仙骨具毁,修为正在消散,身体还温热却一点点的化作虚无。



不,邝露。



他身形一晃,心里早已大乱,强打着精神穿过鬼族和手下的尸体,快速而又沉重地踏进宫门。



一庭血色中,她水蓝色的身影也被染上一片血雾。



她正用力的将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入一个鬼族的心口。



那把匕首他记得,是他赐予太巳,削铁如泥,吹发可断。



名字取得好,叫断魂。



血溅在她白皙幼滑的脸上,像绽开了一朵朵艳丽的红色小花。



他是龙,眼力极好,


她花了力气,胸膛正微微起伏。



他看到她圆润可爱的鼻尖上冒出细小的汗珠。



她的碎发落在眼前,呼吸之间发丝被轻轻吹起,而又缓缓落下。



还是那副一向秀丽温婉的面容,让他心动极了。



她似是感受到有人靠近,便迅速拔出匕首,转身向他这方向袭来。



看清他后,她身形一顿。



他便快速迎了上去,伸手解开她手中的断魂,而后将她狠狠地揽入怀中。



五指张开,紧紧扣在她的背上。



很久都找回不自己的声音。



就这样安静的抱着。



让他再抱一会儿就好。



口鼻之下是熟悉的木樨香,身上还是那么凉。



对于他这种不敢奢求的人来说,失而复得和有惊无险便是最大的救赎了。


刚刚那短短的时间内,恐惧快撕裂了他,现下缓了过来,倚在她怀里居然有些站不起身。



感官逐渐恢复,他才感受到腹部的伤口有多深,一举一动扯得他有多疼。



是啊,太疼了,疼的泪水不停的落下。



“仙子,陛下,你们别抱在一起了,快来帮帮我。”琥珀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凝了凝神,化出结界,将她、琥珀和手下包裹其中。



周身银光闪闪,伸手一握,手下幻出一把细剑。


白光交叉剑光,从宫门前到中庭里室,鬼族余孽一个个倒下,各个都是脖上一条细线,汩汩流着鲜血,干枯的手抓向天空,但无力回天,片刻就断了气。



琥珀瞪大了金灿灿的大眼睛,还是没看到天帝是怎么出手,怎么用剑刃划过脖子,又怎么快速的回到仙子面前的。


然后,然后就看那老大不小的天帝,看那相传冷傲无情的天帝,挂着满脸清泪,将脑袋搁在仙子瘦弱的肩上。



“邝露,我好痛。”



楼主 爷淳朴爷叫闰土  发布于 2018-10-07 00:36:00 +0800 CST  
莹润的指尖微微颤抖,轻轻地拂过他血肉模糊的伤口。



鬼王恨惨了他,伤他的兵器又怎会是普通刀刃。



他用仙术恢复许久,血是不再流,只是这伤口还是无法愈合。



他苍白着脸色,侧倚着床头,“让修明来吧,你受了惊,快回去休息吧。”



她抬眼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言,从修明手里取了伤药,仔细地覆在他狰狞的腹部。



拿了长长的纱布,盖上那处血肉翻飞的伤口,绕上他瘦削的腹部,素色的布条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手指一用力,扣了一个小结,天帝似是疼痛的拧了下眉,闷哼一声。



将结扣掖在纱布之下,邝露理了理天帝滑落在臂上的衣袍,复又取了薄被,展开后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为他做这些事了。



也正因为被冷落过一段时间,他才知道,这每天看似平常不过的举动,又暗藏了多少的亲密与温度。



她的手离开了,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干净又温柔。



“还请陛下好好休养,邝露先退下了。”



明明是他要她回去休息的,现在看她离开,又悔了。



快速出手抓住她白皙纤细的手指:“你…”



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说什么,邝露任他抓了,脸色比他平静多了。



“我…”



看他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到他需服用一些仙药,邝露暗叹一声,轻轻地解开他的手。



手像那藤蔓一样紧紧地缠绕,不肯邝露继续动作。



“你,能不能留在我这处休息。”他又急又快的说出,白皙的脸上微微潮红,衬得那副俊美的脸庞愈发的动人。



“不了。”她难得出言拒绝。



手上瞬间无力,就被她轻而易举地拂开了。



她从房间的一处柜中,取了一只小瓶,塞在修明的手中,关照了几句,就带着白虎走了。



看她窈窕的背影和他越来越远,天帝心里是十一分的堵得慌。


修明看着天帝一脸郁结,哎,又开始了,天帝不高兴,就喜欢让他也和他一起不高兴,想到拔花的那回,修明的狐狸爪子忍不住的偷偷抽上了筋,手里抓着的药瓶差些碎在地上。



“琥珀,带我去趟北极仙洲。”



“是要找我们元君吗?”



经历了一场厮杀搏斗,她早已有些疲累,闭着眼睛伏在白虎宽厚温暖的背上,轻轻的点头默认。



她将脸埋在了他细软舒适的皮毛之中,谁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刚才的一掌,仙子还疼吗?”



霄誉宫中一片混乱,他和天兵护在仙子身侧,身边被围了一群不怕死的鬼族,死死地缠着他们,谁也没注意一个重伤在地的鬼族弹起一跳,对着仙子的背部击了一掌。他还未来得及反映,仙子已经转身将那把尖锐的匕首刺向凶手的胸口。虽然仙子神色一如往日,但他还是隐隐担心,忍不住关切一句。



“早已无碍,今日多谢你了,琥珀。”她用手抚了抚白色泛银的皮毛。



“仙子平安就好,嘿嘿。”仙子可是说过的,他可是大栋梁,从用虎口咬人这件事上来讲,恩,深以为然。他想得快乐,尾巴就翘得厉害。



虎爪狠狠抓住地,而后向前一跃,爪下生云,驮着邝露向着北方天际去了。





北极一仙洲,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来了,每来一次,都有所求,如今也是有事相求,哎。



琥珀隔着老远就扯着喉咙,大声的唤,元君,我琥珀又回来啦,轩昼你个小乌龟快出来。



她从白虎身下轻盈落下,门口早已有一玄服少年安静地等待,面露微笑向她走来。



“上元仙子,我们元君早已等待多时。快快请进吧。”



她也微笑颔首,径自向里走去。



琥珀也跟着她进去,却被轩昼这个小乌龟拦住了。



“元君和仙子有几句要说,我们就先退下吧,好久不见,你似是胖了些。”轩昼摸了摸昔日同僚毛茸茸的大脑袋,笑道。



“你才胖了,本栋梁的身材好着呢!”娇憨天真一如往日,追着千年相伴的对头,跑远了。

楼主 爷淳朴爷叫闰土  发布于 2018-10-07 15:05:00 +0800 CST  
屋内仙气缭绕,灵力充沛。



邝露走进屋子就觉得暗香扑鼻,通体舒畅。



斗姆元君已经端坐在厅中,垂眼默默的诵着经文。



见她而来,便缓缓抬眼,平静而慈悲地看着她。



你是本君的一滴仙露,你一切异常,本君都能感知到。如若力竭,不如躺下休养片刻吧,这处灵力充沛,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多谢元君。



邝露收起一切的伪装,一脸苍白的走到一旁的小榻上,缓慢地卧下。



昔日多谢元君垂怜,我才得以残喘至今。我,我是否时日不多了。我们的孩儿还能在玉碎之前平安诞下吗。



她只能拿一双清澈的眸子望向斗姆元君。



斗姆元君轻叹一声,走下座来,坐到她身侧,一双干净如玉的手覆在她的额间,似是探查着什么。



这应该是鬼族独有的化冥掌,花界的连翘仙子中过此招,我曾见识过。只是化冥掌有所变化,我本虚无实体的仙元受它一击,再也无法锁住修为灵力,只能任其缓缓流失。



本君想,这连翘怕也是他们对仙家出手的一次试探。

斗姆元君暗叹一声,心中怜惜:这鬼族,要的就是一击致命吧。



元君,润玉,润玉他这一生,先是被害丧母,尝尽至亲生离,而后死别的至苦。初识情爱滋味,一方的无情和不爱,让他遍体鳞伤。我守他千年,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让他回头看看我,可现在就连我,就连我都要离他而去了。



这天地之间,就真的只剩他一个人了。



一滴泪滚落,砸在榻延上。



她捏着袖子,手指攥的死紧。她不怕魂魄俱散,她只怕他白玉无暇的脸上再次爬上寂寞和孤独。



她,本想为他生个好孩儿的。



能用脆生生的嗓音唤他一声,父帝。



就像棠樾小时候唤二殿下一样。



想到孩子,心就像被人狠狠攥住了一般,那份酸痛让她窒息,她眼眶一热,实在控制不住地偷偷地抽泣起来,一方小榻上,满满的都是悲伤的气息。



先前,因你仙元被占,无法怀上龙嗣。如今想来,对你而言可能也是好事。斗姆元君轻缓的说道。



元君,那我现在腹中的孩儿还能平安出世吗。她一脸悲切,想来也是猜想到了结果。只是作为母亲,总该挣扎一回,总该再执着一次,就像对黎昇那样。



本君将你修为用结界封锁住,多少能延缓些时日。只是这孩子…



元君沉吟许久,邝露才听到一句,且看造化吧…



且看造化吧…



泪水再次滑落,元君一向慈悲,如今这模糊的言辞,怕也是预示着什么悲伤的结尾。



恍惚之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探入仙元,那手轻轻一抚,四散的灵力与修为被受牵引,被凝聚在一起,不安的骚动着。



睡吧。



一声耳语。



她便带着忧丝遁入黑暗。





修明在霄誉宫里来回奔走。



仙子前脚刚走,天帝就哇的喷出了好多血。



他什么时候见过天帝这个场面。素白的锦被之上皆是血斑。



看他似是昏沉地轰隆倒在床上,他才跳起来,慌慌张张地去找医仙。



医仙早就在宫外候着。



将手把住天帝的脉息,沉思片刻,老态龙钟的医仙朗声大笑。



无妨无妨,天帝仙力雄厚,旁人自然是伤及不到他的性命,这腹上的不过是些皮肉之伤,敷些伤药,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老夫看他这腰上,这不处理的挺好的吗。



仙子亲自包扎的,那当然是比我这笨手笨脚好多了。那,陛下这吐血…



无妨无妨,怕是刚才心急气郁导致,你随老夫去趟仙府,回来好好伺候陛下服下,不消几日就可大好。



多谢医仙。



说罢,小狐狸安排了几个心细的仙侍守着天帝身边,自己就屁颠屁颠的跟着医仙身后走了。

楼主 爷淳朴爷叫闰土  发布于 2018-10-07 22:54:00 +0800 CST  
斗姆元君封锁住她全身修为,她倒觉得和平常一无二别。

拜别元君后,邝露带着琥珀离开这紫云缭绕的北极仙洲。

脚才刚踏入璇玑宫,就有仙侍匆匆禀报,说天帝又吐血又是晕厥,好像危及的不得了。

怎会如此,她刚刚舒缓的情绪又不安分了起来,浑身叫嚣着。

她一挥衣袖,唤来青云,又独自往天帝霄誉宫而去。



果不其然,一屋子小仙侍围着他,跑老跑去,乱作一团。

眼睛一扫,这小狐狸修明也不知去了何处。

她匆匆跑进,看他一脸苍白躺在床上,心中又是痛了一分。

身上的云被是她亲自给他盖上的,才不过片刻,怎么就染上那么多血迹了。

是了,仙侍说他吐了好多血。

她快步上前坐在床头,将他的半个身子揽入怀中,用微凉的手捂住他的脸。

“修明去了何处,天帝这是什么情况?”

小仙侍低着头,有些害怕:“修明去了医仙那处,当时我们不在屋内,天帝的情况我们也不大清楚。”

邝露听后,挥了挥手,让他们都退下了。

他一向喜欢安静的。

手指轻柔地拂过他的额头,将他脸上散乱柔软的细发归到脑后,露出他本就清俊儒雅的脸庞。

微凉的手指拂过他飞入鬓角的剑眉,拂过他阖上的眼睛,这双眼睛她知道的,一旦睁开又是怎么的动人,一旦带上点笑意,那天边的云霞都失去了颜色,一旦带上点冷漠,这炎炎夏日都能结出了冰棱…

拂过他坚挺的鼻梁,最后停顿在他水红色的薄唇,薄唇之上血渍点点,看得她心里微涩,用指尖轻轻的揩去血迹。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便是你吧,润玉。



邝露轻轻的抚摸他的脸庞。

他一向是那么好看的,眉目清俊,仙姿超绝,怎么躺在这处一动不动得睡着了,看上去那么单薄,那么脆弱。



她情难自制地将自己更加贴近他,双臂紧紧地环着他,纤细的手指覆在他的大手上,插入指缝,两手交叠,十指相扣。



陪着他,守着他,一如千年。



宁静的屋中,只留下两人浅浅的呼吸。



修明大大咧咧破门而入的时候,是真没想那么多。

一手提着滋补的仙药,笑嘻嘻的打算给天帝服下。谁知道就看到仙子抱着天帝。

啊呀,两人抱得好紧,好害羞。

他还是厚着脸皮把这仙药塞到邝露手中,红着狐狸脸一溜烟地跑走了。



邝露伸手倒出仙药,发着幽光的丹丸就从细口滚出,落在白皙的手掌之中。

她轻柔地放下天帝,将丹丸放入口中,向他凑去,轻吻住他温热的唇瓣,他似有叹息,薄唇微启,粉嫩的小舌钻入他的口中,将口中的丹丸用舌尖轻轻的推入,勾着他的舌顺利吞下。

她用手抬起他的脸,闭上眼睛,将吻加重,深情地汲取他口中的温热,唇瓣之间再无缝隙。

额前的碎发滑落,她缓缓睁开眼。

那人原来早已醒来,目光灼灼,直直盯着她。

看着他那幽如深潭的眼里自己的倒影,邝露还是轻轻笑了,看他的眼中如今只有自己,心头一片柔软。她将吻落在他的嘴角,落在他的鼻尖,落在他的眼睛,额头,耳侧…一如他昔日那般温柔的对她。

两人很久没有如此亲密了,他的呼吸开始重了些,一只大手穿过她的腰侧,来到她的背上,轻柔的抚摸。

轻轻侧脸,她吻在他脸颊的唇就落空了,而后就被一个温热柔软的唇瓣夺去了。

两人用舌尖抵死缠绵,从未有过的心意相通,再无芥蒂。

两人气息相交,呼吸之间,鼻息洒在她的脸上,异样的酥麻蔓延而至,让她的心弦颤动不已。

他的怀里馨香温暖,大手一下而又一下的抚摸着她。

良久,她缓缓离开他。

侧脸将身子靠在他的怀里,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

他唤,邝露。

她便答应一句。

是我。

珠帘轻轻晃动,掩住两人重叠的身影。





修明坐着,看院子里碧竹挺拔俏丽,心里很纳闷。

明明医仙说陛下不消几日就好了呀,怎么这都十几日了,还不见好啊,天帝老闷在着屋子里,出来就像受风了似的不停的咳嗽,紧张得仙子用披风把他裹得严丝合缝,然后双手牵着回了屋子里。

碧色的细叶悠悠落下。

这院子里阳光和煦,也无风啊。

不过这天帝和仙子关系好像更近了。

啧啧,好事啊。

转念想到医仙给的药又吃完了,暗叹一声,哎,今天还得去一趟…





邝露在璇玑宫的老木樨树下,置了一张软榻。

无事便卧在上头,看看闲书,或是小睡片刻,任细花落在身上,染上缕缕香气。

魇兽安静的伏在她的塌边,琥珀回太巳府了,偌大的璇玑宫倒显得有些冷清。

听到一声辘辘轻响,她抬眼了一声魇兽,魇兽便起身走向她,将脑袋搁在她的肩上,有一点点委屈又有一点点无奈。

她轻笑着问它,“这是饿了?”

小兽伸出舌头舔了舔唇,似是默认。

“可惜我从不做梦的。”

魇兽好奇的看着她。

“我做凡人时,很小的时候,恒之就在身边,我爱粘着他,两人总是形影不离,凡尘往事中都有他的身影。”

她拿手轻轻地抚摸着魇兽的脑袋。

“然后他离开了,我再未见过他,他,也从未入过我的梦。不入梦,哪里有梦让你饱腹。”语气暗淡,似在伤怀。

楼主 爷淳朴爷叫闰土  发布于 2018-10-08 20:01:00 +0800 CST  
她慢慢收回了手,缓缓起身,走到院中的池旁,垂眼看着池中花鲤欢快地游着。

落寞地坐在桥栏之上,直到微风将身体吹凉,一个温暖的拥抱从背后环来。

邝露。

是我,润玉。

双手就被紧紧扣住了。



楼主 爷淳朴爷叫闰土  发布于 2018-10-08 20:01:00 +0800 CST  
“哎,谁都知道她喜欢你,你在屋里与别人纠缠不清,她在屋外淌了一夜的泪水,眼眶还红着,就被领着去邢台受那落雷,哎。“



老狐狸长吁短叹,听在他的耳里刺耳至极。



他拿手抚额,心烦意又乱。



“不过如今你和邝露心意相通,多少也算的上是因祸得福了吧。毕竟跨得过去是情劫,跨不过去是天劫呢,天劫呢。”



老狐狸怯生生地偷偷忘了他一眼,只见他没有反应,一脸阴沉,若有所思,狐狸爪子便不安分地一寸一寸的挪向门外,转而一溜烟逃走了。



吓死了,吓死了,吓死老夫了。



老夫怎么能有这么可怖的侄儿,这天帝架子和威严比太微都端的像样子。



哎,当初就不该掺和着一脚,东华你个老混账,给老夫洗干净脖子等着。



一个红影便向三岛十洲大帝君仙府团团滚去。

楼主 爷淳朴爷叫闰土  发布于 2018-10-09 22:09:00 +0800 CST  
微风徐徐,将暗香携来。

纱幔轻轻晃动,一室的明媚安好。

她散着一头青丝,饶有兴趣的捻了棋子和自己对弈。

耳边传来熟悉的动静,她也不抬头,笑问,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然后,就被那人狠狠拥住了。

“润玉?”她有些惊讶。手上还拿着棋子呢,突然手上悬空,竟不知放下还是拿着为好。

“你怎么这么傻?”他埋在她肩上柔软的里,语气翁翁。

“哦,这还没成亲了,你倒觉得我傻了,嫁给你以后可怎么办。”她娇嗔一句,就要推开他。

他又怎么肯放开她呢。

“叔父他们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我难以自控和那女子纠缠之时,你怎么不想着拉开。”

原来是这事,他终究还是知道了,看来他还是怨她。

“委屈陛下了。”她说的轻轻柔柔。

听到这句反映,天帝扯开她,想要看清楚她,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厚重的青丝包裹着她白皙的小脸,柔若无骨的身子被一袭水蓝色的袍子裹着,双瞳剪水,如雾里看花,小小的泪痣点缀在眼角下。

表情不用多说,自然是那一派温良,贤淑之态,千年不变。

“怎么又唤我陛下!”他没好气的抱怨。

“那委屈润玉了。”她依旧好脾气。

“唉,你对我这般不在乎吗?”他叹了一声,松开她转而坐下。

手下一盘散棋,下棋的人棋艺不精,双方破绽百出,还如斯胶着。

他沉默地坐着,她安静地站着。

两方互相牵着,好像那下的一团散乱的棋。

良久,邝露动了动,轻声地离开了。



他猛地转头,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只觉得心中被什么重物狠狠碾压,痛的他几欲吼出。

她的身影缓缓消失在转角。

不。

不要离开。

天帝一瞬间冲出去了,拉住她冰凉的手,不让她再离远一寸。

“我错了,我不该再试探你,你对我的好一如既往,我该知足的。”

比她高了很多的身体紧紧环着她,她一动也不能动。

她挣扎了良久,最后放弃了:“润玉,你放开我。”

“不放。”

放手就是离开,放手就是失去。

鬼族动乱让他知道了,她对他至关重要,他爱她,他爱她的。

“我爱你,邝露。”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怀里的她楞了一下。

手把住她的肩膀,将她被对着自己的身体扳过来,深情的对视。

“我也爱你,润玉。”她用手抵住他的胸口,轻轻地叹息。

察觉到她的敷衍,他忽而心中酸楚难捱。

眼中似有伤痛,哀哀地凝视着她。

“你为何不信我?”

她,和他终究是疏远了。



莫要再说了。

她已经不堪重负了。

缓缓的抬头,拿一双水润的眼睛看着俊美的天帝。

“好,我信你。我这片真心,你可要好好收着。”

芊芊素手覆在他深邃的眉眼上,“你能这般对我,于我这碌碌一生,真的足矣。”

他眼中的光彩瞬间璀璨动人的很,她看得有些痴了。

恍惚之间,手就被他温热的大手拿下,安放在了他的胸前。



“润玉。”

“嗯。”

“我想去趟凡间。”

“我同你一起去。”

“不了。”手就被紧紧握住了。

她勾起一丝微笑。“会会旧友而已,不过人间数日,你朝堂未歇,我便回来了。”

“哎,凡间杂乱,多多注意。”

你执意独自前去,我又怎能不成全。



晨光被沉沉垂下的珠帘割成一条条光带,静静地洒在玉殿之上。

邝露伸手为他套上锦靴,服侍他穿上朝服,蹲下腰去在那瘦削的腰身系上腰带,最后扣上玉佩。

一头如瀑长发被她梳得一丝不苟,熨熨帖帖。额前冕旒微微晃动,碰出轻轻响声。

俊逸非凡的天帝微微抿唇,水红色的一抹唇化作薄薄一线,深潭一般的眸子里藏着不甘。

早日回来。

她颔首,站在他的身后,目送他缓缓离开。





竹中小筑,碧叶细响,一对仙侣早已在屋前等候。

“好久未见。”蛇君潇洒一笑。

“你莫不是忘了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了吧。”娇俏的连翘仙子暗下拍了拍他的手。

“是是是,夫人说的极是。”他笑着连连点头。

风流薄情的蛇君如今也一改往日,倒像个木讷的老实人。

邝露不禁一笑。

“那好几十日未见的上元仙子,快快请进吧。”

“好。”

三人便说说笑笑,往竹中走去。

彦佑从酒窖拎出一坛好酒,笑着走进屋子。

“来,快来尝尝连翘为我亲手酿制的酒!”他大大咧咧取了小碗,酒声哗然,浅口小碗就被倒满了。

如此热情,倒不好意思拒绝。

邝露浅尝一口,“滋味清醇甜美,嗯,颜色也好,金黄碧翠。”

放下小碗,笑了笑:“彦夫人好手艺,这是竹叶青吧。”

连翘被夸了,捂嘴轻笑。

“那是自然,哄了好久好不容易才酿下的,你来,才揭的封。”

他笑的爽朗,她含羞带怯,含情脉脉,好一双佳偶。

“怎地喝这么少,上次还没好好谢过你了。”他佯装不满的看着邝露。

“最近身子不适,还是不贪嘴了。”她抱歉地笑了笑,将小碗轻轻往桌中推去。

他也不多劝,沿着桌边坐了下来。

扯了些闲话,竹海小屋之中,三人聊得甚是开怀。



见过好友,看她们一切安好,她心安然。

连翘邀她多留几日,她浅笑摇了摇头。

润玉和她说过,要早日归去。

“我

楼主 爷淳朴爷叫闰土  发布于 2018-10-10 20:56:00 +0800 CST  
见过好友,看她们一切安好,她心安然。

连翘邀她多留几日,她浅笑摇了摇头。

润玉和她说过,要早日归去。

“我上次来,看你身负重伤,心里总是挂念此事。现下无事,便想来看看,如今你们一切安好,我便安心。”

“是,我们还要多谢上元仙子呢。”一身绿裳的蛇君也来凑热闹。

“是,连翘多谢仙子慷慨相助。”

“蛇君对我多次救命之恩,我还未好好报答,一些小忙,无需挂齿。”她轻轻握了握连翘的手。

“唉,朋友之间,无需多礼。”蛇君挥了挥衣袖。

“叨扰多时,多谢热情款待,邝露行程在身,就此别过吧。”

两人执意要送送她,她推诿不了,三人缓缓穿过竹林。

“莫要再送了。”她伸手拦住他们,笑的着告别。

“彦佑,连翘,再见。”

一袭水蓝色的仙影脚踏青云,翩然远去,一瞬便混入蔚蓝的天色之中,好似滴露坠入海水,再寻也寻不见了。

楼主 爷淳朴爷叫闰土  发布于 2018-10-10 20:57:00 +0800 CST  
邝露隐在一片树荫中,看着少年执剑而舞,剑势忽然一凛,目光如电,穿破虚空,身形高高跃起,白衣翩跹,转而向一方狠狠刺去,前处的花卉便不堪剑气,纷纷落下,一地缤纷。

少年收起长剑,向廊下跑去。

廊下站着一对璧人,男子英俊不凡,女子艳冠六界,正是旭凤和锦觅二位。

“爹!棠樾方才的招式你看到了吗?”

树林受风作响,二殿下说了什么她听不清。

见他拿了棠樾手中的长剑,一招一式被他细细分解,耐心地教予幼子。

神情又是严厉又是慈爱。

锦觅她早已显怀,披着件绣花披风,站在廊下笑的一脸柔和。



默默注视着静享天伦的三人,邝露只把告别留在心中。

站立许久,她缓缓动了动身子。

不得不承认,她的心里竟是如此羡慕。

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泪就沿着脸一滴一滴的滑下。

耳边树叶簌簌作响,如浪涛之声,忽起忽落,忽响忽暗,连续不绝。



物非人也非。

她踏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任泥泞溅上衣角。

还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是吆喝不停的老街。

有小贩唤她买尺布,也有唤她买胭脂水粉,直到听到一句挑只钗吧,她猛地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年迈的老妇殷切的和她介绍首饰,她不忍拒绝,驻足看了看,良久,她轻轻摇头,老妇一脸沮丧。

她将一枚金锭放在摊上,便转身隐入幢幢的人群,留下老妇一脸惊讶,左右顾盼,似是找她归还。



街角有蓬头稚儿丢了糖葫芦儿,嚎啕大哭,惹得旁边的小贩不忍,送了一串,小小稚儿一扫阴雨,又乐呵呵的笑起来。

有妙龄少女红着脸被自个儿娘亲牵着,手上挎的篮子里放着香火和红谏,向不远处的姻缘庙走去。

有妇人捧来一盆刚浣洗好的衣服,双手捏着衣角两端,用力一甩,衣上的水珠被甩的四散,踮起脚尖儿,将展开的衣裳铺在细杆之上。

忽然有公子王孙从街角而出,策马路过,拥挤的街上被撕开,掀起一阵的轰乱…



正如润玉所言,人间风景,果然生动的很。

她就在这片喧嚣之地,终于寻到旧时和他一起驻过的清雅小居。

人间百年。

曾经满手金戒,一身富态的户主估计早已化作黄土,而这小居也在散漫无志的后辈糟蹋之下,变成一座空荡荡的废宅。

门上挂着厚重的铁锁,锈迹斑斑,她不想破坏,直接幻形,穿门而过。

一堆漫过腰身的杂草将这院子填的满满当当,一片荒芜。

他爱的凉亭也早已破败,她还记得他爱在这处小憩,微风把四围轻纱薄缦吹起,他就只留下一片模糊的身影。

邝露伸手抚了抚红漆脱得斑驳的梁柱,轻叹一声,不愿多留,便匆匆离去了。





人间最后一行,她去了历劫时栖身的小所。

在一片杂乱的院中,蹲下腰去,掬起一抔土,用手帕轻轻包起想要放在怀中。

忽然触到怀中一只细长的硬物。

是他亲手做的折扇。

她停顿很久,还是放下了那抔土,任它像细沙一样从帕中滑落。

尘归尘,土归土。

她又怎能不懂。

邝露,你早该放下了。

心中复杂,这凡间之行便无心继续,她扶了扶旁边的老树,缓缓站起。

忽觉脉中一涩,眼前昏花,默念心决,才发现,那被斗姆元君封住的修为竟已流逝过半。

又忽感一阵悲凉。





一群仙臣,在上清殿中一一禀报六界详情,亦如往日。

年轻的天帝坐在帝座之上,他心有牵挂,便敷衍地听着。

俊逸的面上一片平静,神思早已飘往远处。

御官在身侧,轻声提醒“陛下,各项事微众仙家都已禀报结束,是否退朝。”

怪不得如此安静。

早上,她说过的,朝堂未歇,就能回来了。

这么快便结束了,她要是还未归还呢。

他暗叹一声,鬼族残党近况如何。

提到这胆大包天的鬼族,殿中的武将文臣开始骚动起来,上清殿又恢复之前喧杂的样子。

楼主 爷淳朴爷叫闰土  发布于 2018-10-11 08:33:00 +0800 CST  
一身的修为和灵力在缓缓流逝。

这是什么样的情景,她一直知道的。

今日来总是身子疲懒。

她也不多处奔走,就一人在璇玑宫里躺躺,歇歇,起了兴致,便逗逗魇兽,看看书…

很少再下棋了,精力和神思都不如从前。



她记得告诉父亲的时候,一向手段犀利,刚强威武的太巳真人,是何其震怒,又是何其的哀伤,她跪在地上向最爱自己的亲人请罪,还是很快地被一双大手扶起。

再抬头,父亲早已泪痕交错。

她扯着他的袖子哀求,求他帮她瞒着此事。


她要还润玉一个梦。

他一直都那么孤独。

她想在最后的时日给他造一个温暖却短暂的美梦。

痴儿!

父亲骂道,你这一生,所有的苦皆由他起,你为何还要做着傻事,瞒着又能怎样?明知道梦醒之后一切皆空,你这又是何苦?

父亲,千般万般,都是我自己折腾出的水花,我愿意,我乐此不疲,我心甘情愿,我甘之如饴,你知道的,皆因我爱他。这一切苦楚我捱过来了,回头看,也并没有什么。

她垂着双目,失神地笑了。

太巳心中一痛,垂下脑袋,一身颓唐。

因为我舍不得他。我舍不得的。

她轻轻叹息。

整个屋子里,都盛满安静的哀伤。

父亲站在窗边,叹息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默许了。



她踮起脚尖,费力地剪下一枝木樨。

明黄的十字小花,隐在碧叶之中,颤颤地释放着香甜的气息。

你也辛苦了,只为我喜欢,便生生绽放了这么久,破坏了你的生息,抱歉。

她纤瘦的指尖拂过小花,花卉娇嫩,就力便脱落了下来。

用手轻轻接住,小花安静地躺在手心,微微晃动。

罢了,顺应天道吧。

水蓝色的广袖轻轻一挥。

一树的木樨小花,便悄悄败落,孕育着来年的盛开。

动了灵力,她扶着树杆缓缓坐下,慢慢恢复失调的气息。

魇兽走到她身边,用脑袋蹭蹭她的手。

我无妨,莫要担心。

她轻轻一笑,摸了摸小兽。



即使一切都在变得黯淡,但她也有快乐的时候。

她每天都在期待他的到来。

锦靴跨进璇玑宫,仙姿清绝的天帝便笑着向她走来。

将她冰凉的手包住放在他的温热的胸膛之上,然后再将她拥入怀中。

邝露,今日朝殿上,我一直想你。

她舒适地靠在他温暖的臂弯里,还未想好怎么回复,额上便落了一个轻吻。

我也是。



遇到喜欢的人,总会不自觉地会打起十二分精神的。

他在案后,批阅着折子,她会站着旁边,为他研磨。

他手下的笔刚刚顿了一下,便将煮好的茶递了过去,他眉头轻轻动,便将刚刚做好的糕点摆在他手边。

做着这些看似没必要的琐事,却乐此不疲。

处在他身侧,多看一眼都觉得知足。



他有时会拉着她下棋。

她知道他总让着,便肆无忌惮地落子,溃不成军的白子竟然慢慢杀出重围。

她,竟然赢了他。

哦?夫人最近棋艺见涨啊。

俊美一挑,朗目含情。

她笑着把盘上的黑子,一颗颗拾走,回了一句。

那是自然。



他心血来潮,想要饮酒,便取来她为他酿的甜酒。

嗯,为夫记得,此酒名唤玉露。

双目灼灼,一脸得意。

她取来玉杯,笑着为他斟上。

夫人怎地不喝一些,不过是桂花甜酒,又不醉人的。

他伸出手,想要再取一只空杯。

却被她轻轻按住了。

不了,省的再被某人酒后轻薄了去。

她拿一双水润的眸子凝视着天帝,看来酒后轻薄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

嗯,谁啊,这么大胆,竟敢酒后失态,欺负本座的准天妃。

他做作地一拍桌子,气势凌人,装模作样。

她一动未动,浅笑依旧,黛眉微挑。

是啊,谁呢?

他故作沉思,最后拍拍自己额角,一脸惭愧。

唉,是我是我,酒后失态,酒后失态,哈哈。

他笑的爽朗,她眼底生起戏谑的笑意。

哦?刚才不还说只是桂花甜酒,不醉人的吗?

他倒是不着急回答,仰头潇洒地饮了一杯,柔软的墨发随着动作,从肩头滑落。

一张绝世俊美的脸便凑了过来,压住她的唇,一只大手包住她的脸颊,不让她逃脱,口中的桂花甜酿便都渡到她口中。

她吐不得,只能生生咽下,体内气息又起伏了一些。

口中香甜,芬香四溢。

他的唇却不着急离开,舌头勾着她的,缠绵了好一会。

她被吻得失神,一脸潮红。

痴痴地看着他。

是啊,她喜欢他。

那人吻过她的唇角,吻过她冰凉的脸颊,吻过她的鬓角,最后在她耳畔,轻轻呢喃。

酒不醉人人自醉,这道理,夫人还不懂吗?

一瞬,心跳就失了节奏。





楼主 爷淳朴爷叫闰土  发布于 2018-10-13 09:51:00 +0800 CST  
头被轻轻抬起,枕着的肩膀轻轻地挪开了,换上了一只绣花软枕。



身边传来穿衣的细响。



她吃力的睁开眼,手臂用力,想要撑起身子。



却被他轻柔的拒绝了。



他说,你且好好休息,以后这些穿衣戴冠的琐事,我自己来便好。



他坐在床侧,长发散在胸前,一双眼睛幽幽如深潭,藏着万千温柔。



她凝视着,回应一个浅浅的笑。



他理了理她散乱在脸侧的长发,掖了掖她身上的云被。



他的手指是温热的,她舒服的蹭了蹭云被,睡意昏沉。



嗯,早些回来。



一个暗影慢慢笼罩住她,遮住清晨的阳光。



他亦如往常,在她的面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好。



她满足地笑了,遁入黑甜。





一觉酣畅,睁开睡眼,发现他已经坐在不远处翻阅着奏折。



竟睡了这么久吗。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绝尘,而又清傲。



她心血来潮,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坐起,赤着脚,静悄悄地跑到他身后,想要捉弄他。



一双冰凉的小手就覆在他的眼前。



手一抖,朱笔一滑,折上划出了一道金红。



耳边传来轻笑。



猜猜我是谁。



他勾起嘴角,缓缓问:夫人的脚不凉吗?



她沮丧的垂下手:怎么,天帝陛下背后是长眼睛的吗?



他转过身来,将她猛地拉入怀中。



你的一举一动,我都放在心上,自然是都听到了,看到了。



她面上一红,嘴上嘟囔:天帝最近这是怎么了,吃了糖吗?



他抱起她,缓缓向床边走去。



嗯,本座最近确实吃了不少糖。



他将她轻柔的放在床边,她顺从乖巧的坐着。



哦?吃糖也不带夫人了吗?



他蹲着身子,拿起锦靴为她套上,动作轻柔而又缓慢。



是啊,上元仙子于本座,就是蜜糖啊。



他抬头看她,眉头舒展,眼角弯弯,眼里是动人的光波。



两人就这样脉脉凝视着对方。



良久,邝露缓缓伸手,指尖触摸着眼前完美无暇的俊颜。



润玉。



我在。



黛眉轻轻一蹙,眼里湿润,一片温热包裹着眼珠,羽睫一闪,晶莹的泪珠便滚滚落下。



看她落泪,一双大手便握住她的,指尖相交,十指相扣。



她沿着床蹲下,靠在他的温暖的肩膀,情难自抑地小声呜咽。



夫人真是水做。



他轻轻感叹,喉结上下挪动。



我本来就是一滴露水。



她瓮声瓮气地回答。



嗯,本座是龙,天生就是施云布雨好坯子,湖海江河都是本座的,你也亦然。



我是仙露,才不和你同流合污。



哦?真的吗?



那是自然。



那夫人可真是,口是心非。



然后喉结又被狠狠衔住了。



是本座错了,夫人哪里是水润透亮的仙露,明明是头狼崽。



喉上微痛,他俊眉微动,心中暗叹,怕是又出了血。



大手握着她的下巴,喉上的贝齿一松,他抬起她的脸,幽幽地看着她。



本座身上的伤原本不多的,也就幼时的剐鳞之痕,旭凤的一剑,鬼王的几刀。现在怎好,被夫人咬的浑身都没块好皮了。



哼。她偏过头去,不看他的那张俊脸,也想不看那水红色的薄唇,更不想听他胡说八道,颠倒黑白。



唉,如花般娇艳的朱唇,怎么就不能落在本座的唇上呢。



说罢,一只大手把她的脑袋揽入过来。



深邃的眸子温柔的凝视着她。



好邝露,你好久好久都未主动地吻过本座了。



眼神好像划过一丝哀怨。



她伸手拍了拍那张俊颜。



好陛下,本上仙是狼崽,只会咬人,不会亲人,懂了吗?



最后几字,和手上的动作一致,拍的天帝白皙的面上微红一片。



好嘛,上元仙子最近翅膀倒是硬了嘛。



话未说完,就将她压到床上,狠狠欺负了一顿。



你欺负人。



不不不,本座这是收拾座下的狼崽,上元仙子你说,是也不是?



润玉,你放开我,我,我错了还不行吗?



错什么了,天界众仙都知上元仙子一向温柔淑贤,又怎会做错事呢?



你快把手拿开,**!



本座是龙,你要偏说是**,本座也当得起。



不行,好痒,你放开我,放开。



不放,死都不放。





唉,一语成谶。



是谁在云端叹息。



跨过去了便是情劫,跨不过便是天劫。

楼主 爷淳朴爷叫闰土  发布于 2018-10-13 15:03:00 +0800 CST  
修明最近非常快乐,十分快乐,不应该是二十分快乐。


他嘴里衔了根细草,躺在一片花丛,哼着小曲,翘着腿,晃着脚。



他的快乐来的简单,天帝不找他麻烦,什么都好说好说。



同僚荷微坐在他身侧,看他一脸傻笑,不由好奇的问他。



“天帝和仙子蜜里调油,我不用那灯笼也不做那出气筒,甭提多快活了。”他猛地起身,吐出嘴里的细草,狐狸爪子紧紧抓住荷微的小手。



“你说天帝也真是,天界哪个不知道上元仙子喜欢他,两个人别别扭扭地拖沓了千年,磕磕绊绊地可算是铁树开花了。”



“咦,我府中的铁树一直开着花呢。”荷微纳闷的说。



“你是不是傻。”一个栗子敲到头上。



“你欺负人!”荷微猛的扑去,小手锤向修明。



修明一把揽住他,把他死死地扣在怀里。



“唉,说你傻还急了,我说的是他们历经千帆,终有所出。用铁树打比方,是想说她们实在不容易啊。”



“你说我傻,还不允我生气吗?我府中的铁树终日开花,也未见有什么不容易的啊。”



“嘿,我说你这直性子。也是,你天生天养的仙根没去过凡间,不知道凡间俗语,不怪你不怪你。”



听了几句顺心话,怀里的小手也不乱挠乱拍了。



“你说,凡间是不是很有趣啊。”眼睛睁得又亮又大。



“人间最有趣的是过年,前阵子除夕,陛下和上元仙子效仿凡间,小办一回宴席,你不是也去了吗?”



“嗯,好热闹的。”



“你想去凡间?”



“嗯!”



“好吧,惊蛰在望,天婚将至,等我忙完了这阵,得了空就带你下凡玩儿去。”



“好啊,好啊!”





“我们人间嫁娶有个习俗。”她绕过圆桌,走到他身侧,故作神秘。



“哦?愿闻其详。”天帝放下手中的闲书,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我们大婚在即,不应该见面的。”她浅浅的笑了。



“这又是什么歪理?”他俊眉轻皱,有些不快。



“婚前新人见面都说不吉利的。所以,我该回父亲的太巳仙府,你该回天帝的霄誉宫。”顺手倒了杯热茶,给他递了过去。



“不行!“茶杯都递到眼前了,他也不接。



“神仙遵什么凡间俗礼?”



伸出的手尴尬的悬在空中,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用力,纤瘦而又苍白。



沉默许久,邝露缓缓放下茶水。



“是啊,你是天帝,哪经历过人间洗练,哪会知道凡间这些看似繁杂习俗中,又寄寓着怎样的美好憧憬。”



看她语气黯淡,神色恍惚,天帝忽感不对,立马捉住她的手。



“邝露,我只是不愿与你分开,既然是你做的决定,我自然会依你,即便我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



“当真?”



“当…真。”





她,快撑不住了。



一身修为几近消散。



视线一日比一日的模糊,五感正渐渐退化。



好在斗姆元君的封印高深,让他查觉不出什么异样。



当然,她的演技也好,好得能瞒过他这么机敏的人。



她的东西不多,离开璇玑宫的时候,也未曾特地带走什么。



是啊。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一身水蓝仙袍,缓缓向外走去。



魇兽站在宫门,想要跟着她。



“你莫忘了,你是他的魇兽。”她蹲下身子,一如往日地轻轻抚摸鹿首。



魇兽骚动地咬住她的袖口,她花了些力气才让它松开口。



“魇兽乖,你且留在这处,替他好好守着璇玑宫。”语气又轻又缓。



小兽逐渐的安分下来。



她缓缓起身,站了好一会儿,才从晕眩中缓过来。



凝神稳住起伏气息,她咬牙向宫门走去。



她背影越来越模糊,决绝而又释然。



偌大的璇玑宫。



再无昙花。



也再无木樨。



只剩下一只小兽在原地打转,不安地呜呜的叫着。





邝露缓缓踏上青云,脚下的仙境便渐渐缩小,离她越来越远。



行了千年的路,再熟悉不过了。



她还是想好好看看。



可惜,视力开始衰弱,再怎么睁大眼睛,都于事无补。



她便不再勉强,安分地站在云头,穿云拨雾,只想回家。



太巳仙府就在眼前了,她看见一只白色的团子守在门前。



不过是几步远了,突然周身仙气大乱,疾疾地从云头摔下。



她放开双臂,任自己坠落,不挣扎,不思考。



仙袍猎猎作响,眼前一片水蓝色。



突然被一股熟悉的神力环住,稳稳地落在一个温暖的背上。



她勾起一丝浅笑。



“琥珀,多谢。”





他一如往日的上朝,退朝。



回来,却不见她的身影。



“上元仙子去了何处。”他站在廊下,问她宫里的仙侍。



“回禀天帝,仙子已回太巳府。”



“她走时可留下什么话。”他轻叹一声。



“仙子写了张小笺在案上,我这就去取。”



“不了,本座自己去,你且

楼主 爷淳朴爷叫闰土  发布于 2018-10-13 22:44:00 +0800 CST  

楼主:爷淳朴爷叫闰土

字数:100104

发表时间:2018-09-17 08:2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11 23:16:0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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