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上肉肉

文章快要进入尾声，关于结局lulu已经想好了，准备好了剑心版（he）和远方版（be）两个版本的结局，这下可以满足所有看文的亲亲啦今天下午满课，明天更文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自蓬莱一殁后，悭臾带着百里屠苏与欧阳少恭两人逃出生天，乘奔御风至不周山间不过半日光景，而人间，已是一度春秋匆匆而逝......
再次相聚在琴川，每个人心中都是百感交集——命运像是给大家开了个玩笑，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最后却又回到了原点。
然而大家也都明白，有些事情，始终是回不去的。
七日前在青玉坛，百里屠苏依照欧阳少恭的说法，给天墉城、幽都送去了消息，请他们回琴川一聚。
再见到欧阳少恭，他一袭白衣胜雪，浅浅微笑，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蓬莱大殿中那个红衣如火，邪魅狂狷的欧阳少恭，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可那些发生过的事情，无法磨灭。韩休宁终是化作焦冥付之一炬，乌蒙灵谷被灭族的命运无法改写，而他们现在身处的琴川，也早不再是记忆中那山清水秀的小镇，而是一座荒无人烟的死城。
“苏苏......”再见到百里屠苏，风晴雪心中柔肠百转，不由得唤出这个阔别近半年的名字。
百里屠苏就站在欧阳少恭身边半步左右的距离，他看着面前神色各异的四人，心中苦涩难当......
眼中含泪的风晴雪、神情凝重的陵越、不动声色的方兰生，还有表情复杂的尹千觞。
“你们都...没事了？”半晌，陵越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虽然没有参与蓬莱决战，但当时的情形他都从红玉的诉说中知道的一清二楚，最担心的，自然也是他们的安危，即便红玉已经说过他们最后逃出生天，但未亲眼见到，总是难以心安。
如今亲眼得见他们安然无事，心中却更加难安......
欧阳少恭沉静如水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方兰生身上，泛起一阵涟漪。
“小兰......”他本以为方兰生见到他之后会情绪失控，气急败坏也行，泪流满面也罢，可偏偏全都没有，方兰生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情绪都隐藏在不动声色的凝视里。
方兰生异常的反应让欧阳少恭百感交集，在历经了这么多打击之后，他终是长大了，可这种成长......未免太过沉痛，他宁愿方兰生永远是那个任性的大少爷，和襄铃在一起嬉笑怒骂，整天无忧无虑的。
“襄铃呢？”想到此处，他才发现襄铃并不在这里。
回答他的是风晴雪，她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襄铃找到了她的亲娘，去了青丘之国。”
“少恭，你约我们来琴川，究竟所为何事？”一直沉默不语的尹千觞出声问道。
欧阳少恭闻言抬头看了尹千觞一眼，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卷纸轴，上前几步走到桌边将纸轴平整的摊开，开口道出了来意：“这是我集齐的龙渊残卷，据上面的记载，世间有一至宝名为圣灵珠，蕴含天地间无尽的至纯灵力，只要施法将圣灵珠内的灵力散出，便可涤净天地间至邪浊气，活死人肉白骨......那些变为焦冥的百姓，也可以获得重塑，轮回再生......”
百里屠苏低头仔细看着那龙渊残卷上的文字，圣灵珠一事，他也是刚刚才听说。
“你是说，重塑身躯，再造为人？”风晴雪蹙眉思量了一会儿，点点头道，“我之前在幽都，的确有听长老提起过圣灵珠一事，不过那圣灵珠是上古之时遗留在人间的至宝，凡人难以寻得......”
欧阳少恭轻轻点头，修长的手指在龙渊残卷上指点几下，引导着大家的目光：“这上面隐约描绘着一副地图，我观察了很久，应该是安溪没错。”
“安溪？”百里屠苏疑惑道，“我曾在藏经阁的典籍中看到过，那里只是个渔村，并无奇特之处。”
陵越走过来，沉吟道：“我倒是曾经听师尊提及过，传说世间有一处海底城，由神女水碧世代看守......而这海底城，就在安溪。”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去海底城拿到圣灵珠，琴川的那些百姓就能重生了？”方兰生终于开口问道。
“不止是琴川的百姓，还有那些死于雷云之海幻象撕裂引发的海啸的沿海住民们。”陵越补充道。
风晴雪点点头，接着说道：“据我所知，要进入海底城并不容易。首先，海底城的入口就从没有人找到过，再者，我听说两百年前魔界曾强行打开人魔两界的结界，企图夺取圣灵珠，最后被天将封印在了海底城，一旦打开入口，魔族余党也将解除封印，到时候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实在是凶险万分。”
“无论有多凶险，我们也该尽力一试！”百里屠苏坚定道，他看向风晴雪，话锋一转，“晴雪，此去的确前路未知，你不如就在琴川等我们回来。”
风晴雪摇摇头，看了看他身旁的欧阳少恭一眼，说道：“苏苏，即使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我还是......”
我还是愿意守候在你身旁。
百里屠苏心中一动，狠下心来没有去看风晴雪，转而看向陵越和尹千觞：“师兄，千觞大哥，你们......”
“我身为天墉城大师兄，自然是要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此去安溪，义不容辞。”陵越俊朗的眉眼间满是坚毅。
尹千觞则是无所谓的笑了笑，豪爽道：“我尹千觞本就是要踏遍万里河山的，只要有酒，何以不去？”
见他们两人都答应一同前往，百里屠苏又看向方兰生。
方兰生却只是抬眼看了欧阳少恭一眼，说道：“我可以一起去，但是在此之前......少恭，你先去看看我二姐吧。”
“如沁？”欧阳少恭一怔，旋即苦笑道，“她该是不会再等我了......”
方兰生脸上闪现过哀伤的神色，长叹一声：“二姐她......痴情至此，唯有等待一生了。”
欧阳少恭看向方兰生，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城南，寒山寺。”方兰生直视欧阳少恭，一字一句道，“她在那里等你。”
闻言，百里屠苏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方如沁......竟是出家了吗？
欧阳少恭也是同样的惊诧不已，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不信，几番转变，最后只余下淡淡的苦笑。
人间自是有情痴，自是有情痴啊......
他闭上眼，将心中各种情绪尽数收敛，伸手拍了拍百里屠苏的肩膀，说了声“等我”，便转身离去。

安溪。
这里是个宁静的渔村，临海而生，村民们都是靠打渔为生的渔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谁都想不到，在安溪平静的海面下，会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海底城。
他们从一位神秘的老渔民口中得知，每逢夜晚退潮之时，海滩上便会出现一具鱼骨，那鱼骨便是通往海底城入口的钥匙。只是鱼骨难觅，这么多年来寻找海底城的修仙求道之人不计其数，却很少有人见到过鱼骨。即便是有缘寻得，也是因修为不与鱼骨相当，不得施法打开入口，故而迄今为止，还从未有人进入过海底城。
此刻还是中午时分，众人便在海滩边四散休息，养精蓄锐，等待着夜晚涨潮之时的到来。
有热情的渔民招呼他们一起吃午饭，几人也不便推辞，围坐在屋外简陋的木桌旁，吹着微咸的海风，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渔村的饭菜很简单，无非是些海鲜鱼虾之类的，煎炸蒸煮各式花样都有，摆了满满一桌子。
“我们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吃饭了。”风晴雪端着碗筷，突然感慨道。
“是啊。”陵越点点头，“上次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是在江都？”
其他人也不由得愣了一下，神情间都透露着一点怀念。
风晴雪看着盘中的烤鱼，有些出神，她想起了初见欧阳少恭时，他递给自己的那条烤鱼，还有脸上温暖的微笑。
“少恭，等我们找到圣灵珠，复活了那些百姓之后......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也不要再执着于过去，就留在琴川，守着药庐，继续当那个悬壶济世的欧阳大夫。”风晴雪看着欧阳少恭，真挚的说道，清澈的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欧阳少恭闻言，莞尔一笑道：“晴雪当真心地极好，即便事已至此，你还是愿意......”然而这番话他并未说完，说到后来，他眼中的笑意渐渐淡去，只剩下一抹深沉的忧伤，转瞬即逝......
“少恭。”身旁的百里屠苏转头注视着他，说道，“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就回天墉城向师尊请罪，然后和你一起离开。无论你是想留在琴川，还是回青玉坛，或是其他任何地方。天涯海角，我都会陪着你。”
虽然大家多多少少都已经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没想到百里屠苏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欧阳少恭有些吃惊，感动之余下意识地去看众人的反应，陵越与方兰生一脸心照不宣地吃着烤鱼，尹千觞扭过头去装作没听到，就连风晴雪，也只是不着痕迹的苦笑了一下。
“好。”欧阳少恭回应的这一个字，对百里屠苏来说，胜过千言万语。
于是百里屠苏满心欢喜地动手盛了一碗鱼汤，一脸讨好的笑着递给身旁的欧阳少恭：“少恭，喝点鱼汤补补身子。”
欧阳少恭伸手接过，喝着清甜的鱼汤，心中感到久违的温暖。
用过午饭，谢过那家渔民，他们又回到海边，坐在岩石上，听着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享受着难得的片刻宁静。
注意到百里屠苏一直看着大海那边，脸上露出颇感兴趣的神情，欧阳少恭笑了笑，出声问道：“屠苏，这是你第一次看到海吗？”
百里屠苏点点头，感慨道：“大海真是辽阔，一望无际。以前师尊说过‘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到今天我才终于领略到了。”
坐得久了，欧阳少恭觉得有点累，便凑近百里屠苏，靠在他的肩上。
“我真希望，时间能停在这一刻。”百里屠苏说道。
欧阳少恭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依靠着他宽阔的肩膀，心中一片宁静。

发不了帖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
湛蓝的海水在夜色中变成浓重的墨色，海浪一波接着一波，翻涌着冲向沙滩，卷起一片白色的泡沫。
“退潮了。”陵越走到海滩边，面色凝重。
百里屠苏和欧阳少恭也站起身来，走到海滩边。
“我用幽都法术试试看。”风晴雪说着，手臂挥舞着凌空划圆，蓝色的光芒照亮了一片海滩。
风晴雪双眼紧闭，专心感应着鱼骨的所在。其他人都屏息静待，观察着她身周的灵力波动。
“在这边！”风晴雪睁开双眼，朝左前方跑去，众人连忙跟上。
一片海水退潮而去，几次冲刷之后，沙泥退净，露出海滩上的一具象牙白的鱼骨来。
风晴雪手中凝聚灵力，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鱼骨，鱼骨一离开海水，周身立刻闪现过白色的光芒，灵力隐隐流动。
“这鱼骨中蕴含着很强大的灵力。”风晴雪说道，“施法之人，灵力必须能驾驭鱼骨，否则便会遭其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几人面面相觑一番，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也觉得义不容辞，点点头就伸手要接过风晴雪手中的鱼骨。
“不可！”百里屠苏伸手拦住他，“少恭，若是你灵力不足，遭其反噬......”
“屠苏，你放心。我本就有千年的修为，灵力充沛，再加上有悭臾的仙灵，是不可能被反噬的。”
听他这么说，百里屠苏只好点点头，不再阻拦，却还是一脸的担忧。
欧阳少恭接过鱼骨，凝聚灵力，将鱼骨固定至半空，双手结印，几番变幻间金芒大盛。
解，离，破！
欧阳少恭挥袖间双臂一展，鱼骨中蕴含的灵力被尽数释放而出，在欧阳少恭手中金色光芒的牵引下，势不可挡地劈开了面前浩荡的海水，一时间涛声磅礴，震耳欲聋。
海水被强大的灵力分开，竟显露出一条看似没有尽头的，由龙骨铺展而成的长路，延伸至看不见的远方。
“海底城的入口打开了，我们快进去！”陵越当机立断，拉过方兰生的手，带着他第一个走上龙骨。
风晴雪和尹千觞对视一眼，跟在陵越后面走了上去。
“少恭。”百里屠苏一步不离的跟着欧阳少恭身旁。
欧阳少恭收势，自然地牵过百里屠苏的手，莞尔一笑道：“我们走。”
“嗯！”百里屠苏坚定地点点头，两人一起踏上通往海底城的龙骨。
随着众人的进入，海面上又掀起一阵波涛汹涌，被劈开的海水重新合拢，海面也恢复了之前的风平浪静，就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踏上龙骨，众人小心翼翼，观察着四周的动静，过了近一个时辰才来到龙骨的尽头。
只见半空中浮动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浓云旋转翻腾，阴风肆虐，充溢着难以言喻的邪恶力量，没有人知道那后面是什么，可是要进入海底城，必须经过此处黑色漩涡。
“这里妖气很重，大家小心！”陵越拔出佩剑，将方兰生护在身后。
百里屠苏神情严肃，上前一步挡在欧阳少恭身前，看向前方虚空，作出备战的姿态。
“不如我们结成阵法，胜算要更大些。”尹千觞提议道。
“好！”百里屠苏点头，几人迅速调整位置，结成阵法。
倏地，一团巨大的蓝色光球自崖下跃起，才浮于空中便喷出一片蓝雾，那片雾气化作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近众人。
阵法最前方的陵越手中凝聚灵力，长剑一挥，向着蓝雾而去，挡住了大部分攻势。
蓝色光球的中心，出现一只巨大的怪鱼，仅仅背上尖鳍便长逾数十尺，腮部两须随风摇摆。
“好大的鱼！”风晴雪被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其他人也是一惊，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离那怪鱼远了点。
那怪鱼并不向前，在原地率先发动了攻击，向众人一阵阵地吐出蓝雾。陵越迅速举剑抵挡，随后尹千觞从阵中跃出，身上酒气依然，但重剑却毫不含糊地接连挥出，势拔五岳、气吞山河。蓝雾看似虚体，却能被击碎，化为片片碎冰。
百里屠苏看准时机，向怪鱼斩下一剑，这怪鱼虽然攻势凌厉，行动却并不灵敏，未能全然避开这霸道的一剑，腮部被撕开一道伤口，破碎的鳞片纷纷落下。
“啊——”
怪鱼发出疼痛的怒吼，整个雷云之海都随之颤抖，它在原地翻滚起来，搅起一波又一波蓝色的风刃。
见势不妙，风晴雪连忙用幽都法术凝聚出冰盾挡在众人身前，堪堪避开这几波风刃。
怪鱼身周的光团瞬时变得刺目难当，令所有人都不得不抬手护住双眼。再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令他们大吃一惊——百尺余长的怪鱼展开了原本身长三倍有余的羽翼，若垂天之云，身形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变为凤首犀背、鹰身蜥尾的模样。
“这鱼变成鸟了？”这景象怪异至极，前所未见，尹千觞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昨天喝醉了还没醒。
陵越剑势如虹，将妖物更强的一波风刃尽数挡回：“不论它是鱼是鸟，世间万物皆有破绽！”
欧阳少恭左手虚空一翻幻化出瑶琴，右手在琴弦上划过，席卷过一片音浪向妖物攻去：“攻其两翼！”
焚寂剑已化为凡铁遗落在蓬莱大殿，现在百里屠苏手中所执的是他在天墉城时惯用的玄真剑，虽然不及焚寂的上古凶剑之力，但也是削铁如泥的神兵，此刻用来也算是得心应手。玄真剑在他手中，似有绵绵不绝的浩荡之气，一招一式毫不留情地落在那妖物的左翼之上。
风晴雪手执新月镰，身形一跃至半空中，砍向怪鸟的右翼。
而那妖物虽然体量巨大，威力无穷，但不能眼观八方，难免顾此失彼，左右翼中了百里屠苏和风晴雪的合击，怪鸟还欲顽抗，陵越的剑气已刺至颚下，将怪鸟下颚的须髯斩断。
欧阳少恭乘胜追击，一波音浪排山倒海般落在怪鸟身上，强大的攻势让它往后退出数米之远。
那怪鸟痛不可当，发出一声嘶哑难听的怪叫，双翅一挣向后退去，转瞬间隐于黑色漩涡之中，不见踪影。
见妖物跑了，众人也无心恋战，便不再去追，各自收了攻势，原地调整。
陵越收了剑，环顾四周，问道：“大家都没事吧？”
众人都摇了摇头，那怪物虽然厉害，但好在他们人多势众，并未有所损伤。可若是只身前来，以一己之力与之顽抗，后果便不堪设想......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方兰生忽然开口念道，“我观其形貌，隐约想起庄子的《逍遥游》中有这么一段话。”
不料欧阳少恭却点点头，肯定道：“不错，那妖物想必就是鲲鹏了。”
陵越眉头微蹙：“想来那种大鱼并非北海独有，而我们刚才所见应是还未真正长成的幼鲲，不然今日怕是要埋骨于此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一定要通过这漩涡进去吗？”风晴雪看着面前那黑色漩涡问道。
百里屠苏望着那黑色旋涡，面色凝重：“鲲鹏出现在此，应有其故，不如由我先进入一探。”
“屠苏，我和你一起去。”欧阳少恭走到百里屠苏身边，淡然的语气中自有坚定。
陵越走上前来，说道：“既然来了，就一起去吧。”
“陵越大哥说得对，哪有半路扔下朋友的道理，是吧？”风晴雪一手牵着尹千觞一手拉住方兰生凑过来，灵动的大眼睛中笑意盈盈。
所有人心中本来存有的疑虑和担忧都烟消云散，大家同生共死，又有何惧？念及此处，他们反而都轻松了下来。
“不如我们大家都拉着手吧，这样就不怕会被什么冲散了。”风晴雪提议道。
“好，不妨一试。”陵越点点头，一手拉过方兰生。
百里屠苏早就紧紧牵住了身旁欧阳少恭的手。
他想起陵越以前说过的话：“屠苏，如今我来问你，你为何执剑？”
“我之所以执剑，是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念及此处，百里屠苏心中满是坚定。
无论如何，也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来吧！”
几人运起周身灵力，破釜沉舟，纵身一跃......

最近lulu很忙，之前是企业沙盘后来又是上课又是考试还要写报告，最悲催的是生病一直好不全，总是不太舒服，所以更新也就耽搁了，希望亲们谅解

各位亲圣诞节快乐merry christmas 但福利没有，因为lulu要去收苹果

你说郎独艳绝，天下无双
后来朱砂血染，命途苍茫——欧阳明日
你说一掷轻狂，只为红妆
后来碧落黄泉，挽歌谁唱——东方胜
你说少年心事，落笔几行
后来梦断更漏，终作悲响——常孟
你说君子施然，落落端方
后来香消尘世，念念成殇——陈家洛
你说眸清如水，过目难忘
后来天山雪皑，难掩寒凉——穆郎
你说一生痴绝，错付金凰
后来山高水长，魂逝他乡——郑吉
你说生逢乱世，清梦难长
后来喋血玄武，史册封藏——李建成
你说一世长安，与卿共享
后来赤蝶浴火，梦里长往——苏珩
你说惟卿在此，能慰疏狂
后来蓬莱长绝，徒余怅惘——欧阳少恭
你说世事缭乱，且将心藏
后来静候佳人，爱莫能忘——欧冠群
你说十里洋场，沉浮无常
后来情深缘浅，天涯相望——周霆琛
谁渡忘川，谁溯流光
谁入重泉，谁维永伤
谁一生飘荡，写一纸荒唐
谁求不得，谁作虚妄
谁祈平安望，谁空负情长

天墉城，后山凉亭。
时值午后，阳光明媚，和风微醺。
百里屠苏背靠着亭柱，修长的手指间执着一枚青翠绿叶，熟悉的音符从唇间流泻而出。他微微阖着眼，阳光透过婆娑的树影洒在他白皙俊朗的脸上，让他常年面无表情的脸庞显得年轻生动起来。
当芙蕖提着食盒找到后山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屠苏。”芙蕖喊了他一声，走到百里屠苏身前，将手中的食盒放到石桌上。
“今日我下厨做了几道新学的菜肴，你快来尝尝合不合口味。”说着芙蕖解开食盒上的盖子，将里面的菜一盘盘地端了出来，琳琅满目的摆了半张桌子。
百里屠苏走到石桌边坐下，拿起一旁的筷子，在芙蕖期待的目光中夹起一块西湖醋鱼放进嘴里，鱼肉鲜嫩细致，很是可口。“不错，你这手艺越发好了。”百里屠苏点点头，称赞了一声。
芙蕖笑得眉眼弯弯的，在百里屠苏身边坐了，递了一碗莲子羹到他面前：“那就多吃点，你这几天寝食难安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我可不想大师兄出关以后，责怪我没有照顾好你，快吃吧。”
“都已经三天了。”百里屠苏闻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少恭和师兄那边怎么样了。”
芙蕖也跟着叹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满脸无奈。
三天前，从海底城回到天墉城之后，陵越和欧阳少恭就在剑阁外布下了结界不许任何人进入，两人专心在剑阁内一个施法一个护法，以释放圣灵珠内强大的灵力，复生那些无辜身死的百姓。
这三天里，百里屠苏在剑阁的结界外徘徊了无数个来回，却只见门窗内隐约透出的、忽明忽暗的灵光，其他的都无从知晓。之前欧阳少恭说过的，让他去办的所谓“更重要的事情”，也不过是去找红玉，从她那里拿回寄存着巽芳魂魄的古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他可以理解为巽芳对于欧阳少恭来说很重要，可是......百里屠苏隐隐觉察出欧阳少恭是在躲避敷衍自己，似乎是不想让他参与到此事中来，他百思不得其解，便禁不住地心慌意乱，却毫无头绪，如何也想不出原因来，此时也只能耐心等待他们出关了。
剑阁内。
欧阳少恭盘腿端坐在地面软榻之上，陵越就在一旁门边守着为他护法，两人皆是闭目不言，周身萦绕着灵光。在他们身前不远处，圣灵珠稳稳当当地浮于半空，晶莹剔透，波光流转。一道耀眼的银色光芒牵引在圣灵珠和欧阳少恭双手的指诀之间，正是欧阳少恭施下的法术，将蕴含在圣灵珠之中的灵力散发出来。
完成此法术需要七七四十九个时辰，此刻已过去整整三天，还需要一天时间，就可以大功告成。
陵越睁开眼来，抬头看了看浮在半空中的圣灵珠，神色有些复杂。
“大师兄。”欧阳少恭出声道，“可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陵越摇摇头：“不是。我只是好奇......这圣灵珠中的灵力虽然绵远浑厚，但说不上无穷无尽，没想到居然能令人死而复生。”
闻言，欧阳少恭只浅浅一笑：“可却是这般绵远浑厚的灵力最为难得。”
“少恭，有件事我想问你。”半晌，陵越迟疑道。
“大师兄可是想问，我为何不让屠苏来为我护法？”
陵越点头，欧阳少恭的灵力深厚，完全不需要自己辅以灵力为助，既然如此，之前在海底城中，欧阳少恭的那番说辞就是在作伪了，但陵越实在是不明白，欧阳少恭为何要如此。
“等到施法结束的时候，大师兄自然就会明白了。”欧阳少恭却像是不愿多说，只是淡淡地敷衍着陵越。
于是陵越也不再问，重新闭上眼睛，凝神护法。
日升月落，第四天很快到来了。
圣灵珠四周的灵力波动越发大了，便是以欧阳少恭这般深厚的灵力，也只能是勉强压制住。
临近紧要关头，陵越屏息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却见欧阳少恭突然一下站起身来，广袖一挥间金芒大盛，他双臂凌空画圆，然后聚在胸前，修长的手指结成一个复杂的法印，指尖萦绕着金色的光晕，暗暗蓄满灵力，在圣灵珠光芒变得微弱的那一刻猛地伸手向前推去，金色的光芒顿时包围了整个圣灵珠。
金色银色两道灵光相撞在一起，迸发出强大的灵力波动和刺眼的光芒，逼得已经站起身来的陵越不得不闭目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欧阳少恭站在原地却也免不了的身形一晃，连忙抬袖挡在脸前护住双眼。
耀眼的光芒只是一瞬即逝，再睁开眼的时候，圣灵珠周身的光芒已经淡去，恢复了最初的晶莹温润。
欧阳少恭伸出手，那圣灵珠便乖乖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少恭，成功了吗？”陵越走到欧阳少恭身边问道。
欧阳少恭点点头，将手中的圣灵珠放回蚌壳里：“大功告成，这几天来辛苦大师兄了。”
“无妨，倒是少恭你的脸色不太好，我扶你回房间休息一下吧。”陵越说着就伸手要去扶他，没想到欧阳少恭身形不稳，顺着力道便往陵越的怀里倒去。
“少恭！”陵越心中一沉，急道“你怎么了？”
欧阳少恭倚在陵越怀中勉强站稳了，闭目捱了一会儿，方觉得好些：“之前师兄问我，为何不让屠苏来护法......”
陵越闻言先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那你，如何...？”
“以前，我欧阳少恭从不信天命。”欧阳少恭虚弱的笑了笑，“而到如今，我虽不得不信，却也不打算就此认命......只不过，逆天行事，终是要付出代价的。”
陵越心思通透，已经明白了欧阳少恭的意思，不由得大为痛心，颤声道：“少恭，你这又是何苦？”
“大师兄，今日之事，你知我知，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了。”说话间，欧阳少恭似是恢复了不少，“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左右也不过是最后一世了，我不想再留下些遗憾......”
陵越点点头，郑重道：“好，我答应你。”
欧阳少恭看着陵越，莞尔一笑：“多谢师兄。”
“好了，我先扶你回屋休息吧。”
陵越扶着欧阳少恭回房歇下，欧阳少恭显然也是累极了，才沾着床就睡过去了，陵越无奈的笑了笑，取过一边的水盆旁的湿巾子拧干了替他擦了擦脸，回身的时候，脸上却显露出犹豫的神情......

陵越刚一出门，就见在外面已等候多时的百里屠苏迎了上来。
“师兄，少恭呢？”百里屠苏疑惑的问道，不住地往陵越身后张望。
“少恭他累了，便先歇下了。”陵越看了看他，深吸了一口气，却欲言又止。
百里屠苏敏锐的察觉到陵越有心事，连忙问道：“师兄，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犹豫了片刻，陵越终于下定决心，点了点头：“是，我的确有话要对你说。”
百里屠苏看着陵越，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是关于少恭的。”
窗外的天气阴沉沉的，不时一阵冷风吹过，带落一片绵绵的细雨。
半梦半醒之间，欧阳少恭听见有人轻轻地走进了房中，关上了一边的窗户，又细心地给他掖了掖被子。
然而做完这一切后，那人并没有出去，而是轻轻地坐到了床边。
那人浑身散发着熟悉的、令他心安的气息，带着昆仑山特有的清冽正气，不是百里屠苏还会是谁。
“屠苏。”欧阳少恭从被子中伸出手去拉百里屠苏的衣袖。
百里屠苏不知是在想什么事情，被拉了一下袖子才猛然回过神来，微笑着看向欧阳少恭：“少恭，你醒了，睡了这些时候该是饿了吧？我炖了点鸡丝粥，现在要不要喝一点？”
“好啊。”欧阳少恭回以微笑，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厨房把粥端来。”百里屠苏帮他把一旁衣架上的衣裳取来放到床边，而后径直去厨房了。
欧阳少恭起身披衣，走到脸盆架边用湿巾沾了冷水擦了擦脸，方觉得神清气爽。他坐到桌边，试着运了运体内的灵力，周转尚能自如，却是再不如以前深厚充沛了。
欧阳少恭低头苦笑了一下。
“少恭。”百里屠苏手中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快趁热尝尝。”
那鸡丝粥熬得火候正好，香气扑鼻，欧阳少恭尝了一口，只觉得入口即化，鲜美非常，连连点头称赞。
“屠苏如今的厨艺，倒是可以与小兰媲美了。”
看欧阳少恭吃得香甜，百里屠苏心中大感快慰，脸上也带出了笑容，戏谑道：“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应该也可嫁了，少恭娶我可好？”
这番话听得欧阳少恭一脸诧异地抬头去看他，刚想对他唇舌相讥一番，就被口中还没来得及咽下的粥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小心些！”百里屠苏连忙拿过一旁的茶壶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
欧阳少恭接过茶喝下几口，这才止住咳，他看向百里屠苏笑道：“屠苏若是这般心急难耐，就请自行备下嫁妆，等到我选好良辰吉日，自会八抬大轿前来天墉城娶亲的。”
谈笑间，欧阳少恭眼眸中便显得格外晶莹，像是倒映了星辰银河般璀璨动人，百里屠苏爱极了他此刻的神态和眼眸，想用尽一切办法留下这一瞬的美丽，然而这一切却很可能会是昙花一现，最是人间留不住。
喝完粥，百里屠苏收拾了碗筷之后，便和欧阳少恭到屋外去散散步。
此时已经入夜，空气有些微凉，说话间呼出淡淡的白色雾气，转瞬便融入于夜色之中。
“不知不觉，已是深秋了。”
他们走过一片枯枝落叶，路经之时发出一片细碎的脆响。
“少恭，你想去哪里？”走着走着，百里屠苏开口问道。
欧阳少恭一怔，不知为何，耳畔忽然响起了风晴雪的声音。
“少恭，等我们找到圣灵珠，复活了那些百姓之后......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也不要再执着于过去，就留在琴川，守着药庐，继续当那个悬壶济世的欧阳大夫。”
“琴川吧。”欧阳少恭浅浅笑道，“最后一世，我们就留在琴川，可好？”
“好。”百里屠苏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牵住了他的手，“最后一世，我们永远不要分离，好不好？”
欧阳少恭看着他清澈的目光，心中窒息般的痛了一下，微微躲闪了他的注视，点了点头。回应他的，是百里屠苏温暖的拥抱。
相拥的两人，心贴得那么近，却什么也看不到。
他看不到他脸上痛苦挣扎的神情。
他亦看不到他含着朦胧水汽的眼睛。
头顶上一片树叶上凝聚了寒夜的露水，“啪嗒”落下一大滴露珠来，落在地上摔成了五瓣。

深更半夜的出来溜了一圈lulu看到其他不少文文都有长评，为什么lulu的文文没有长评呢表示伐开心，要抱抱，要长评嘤嘤嘤嘤嘤嘤嘤……

琴川。
这个小镇三面环山，一面向水，河水琴弦似的穿城而过，故而有“琴川”之名。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梧桐掩着青瓦，游船穿越柳荫，满城人间烟火。
得知二人要回来，方兰生一早便派下人将闲置已久的欧阳府邸打扫得焕然一新，那孙家小姐孙月言此时已与方兰生情投意合，孙月言是爱花之人，于是便着意添置了许多花草装饰，花色雅致秀丽，香气深远芬芳。此时正是花开灿烂时节，花香清幽，映在晴空日光之下，让人的心境也恬淡舒展起来。
欧阳少恭和百里屠苏布置好房间，来不及歇息片刻，又马不停蹄地赶去处理重新开张青囊药庐一事，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时，已是暮色四合。
回到府中歇下，欧阳少恭累的出了一身薄汗，便自行先去沐浴一番。
百里屠苏见他忙了一整天也没好好坐下吃点东西，就坐不住地出门去买了好些吃食糕点回来。
“屠苏。”沐浴过后，欧阳少恭换上了一身蓝色布衫，更显得他长身玉立，温文尔雅。
“少恭，快过来吃点东西吧。”百里屠苏有条不紊地把食物装盘摆好，又沏好了一壶茶水。
欧阳少恭走到餐桌旁坐下，看着百里屠苏“贤惠”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屠苏，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是不用吃东西的？”
“我知道。”百里屠苏看着他点点头，“其实我也跟着师兄修习过辟谷之术，一个月滴水不进也不成问题。”
闻言，欧阳少恭便微微翘起嘴角，好整以暇地看向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动手夹起一块玉露糕放到欧阳少恭面前的碟子里，微微笑道：“我只是觉得，和少恭一起吃东西的感觉很好。”
欧阳少恭笑着点点头，揶揄道：“那你定是贪吃甜食多了，才变得如今这般甜言蜜语。”
“你说是便是了。”百里屠苏不置可否道。
夜已深沉，月凉如水。
屋中桌上鎏金铜炉中焚着瑞脑香料，香风细细，宁神安眠。
床边的流月纱已经放下了，月光隐约透进帘中，映出床榻之上躺着的一双人影来。
虽然两人之间已有数次床笫之欢，但这同榻而眠还是头一回，好在床铺够宽敞，他们并肩躺着，中间还隔了一小段距离，不至于让两人因为不习惯而尴尬。
欧阳少恭睡在里侧，他正面躺着，一手放在身侧一手搁在胸前，呼吸均匀绵长，似乎已经睡熟了。
“少恭...？”一旁的百里屠苏用极低的声音唤了他一声，没有回应。
于是百里屠苏用手肘撑起上半身，饶有兴趣地打量起自己沉睡中的恋人来。
月光疏影间，他肤如凝脂，却流离着苍白，看来师兄所言非虚......
思及此处，百里屠苏眸色一暗，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而后抬手轻轻地抚上欧阳少恭如画般精致的眉目，修长的手指在单薄的唇畔流连了一会儿，受了蛊惑般继续蜿蜒而下，划过略嫌尖削的下颌，温柔地向微掩着的衣领内探去......
“......你在干嘛？”
百里屠苏正沉醉于眼前的旖旎美景，冷不丁被欧阳少恭的声音打断，百里屠苏浑身一颤，抬眼迎上欧阳少恭似笑非笑的目光，脸上竟浮现两处红晕。
“我......”看着百里屠苏难得的窘迫模样，欧阳少恭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听到欧阳少恭的笑声，百里屠苏更觉羞愤难当，自己这当真是......色令智昏啊。
不过既然已经这么尴尬了，还不如......
打定主意之后的百里屠苏不再犹豫，一个翻身将那兀自笑个不停的人压在身下。
“你，你做什么？”这下对方终于如百里屠苏所愿的止住了笑，一脸错愕地看向自己。
“少恭不会不知道我要做什么的。”百里屠苏低下头去吻他，将欧阳少恭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抗议全堵了回去。
待到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时，欧阳少恭虚软无力地推了他一把，没好气的说道：“明天还有的忙呢，早点歇息吧。”
“明天是明天的事，今天的事还是今天办完吧。”百里屠苏回道，手上也开始解起两人的衣衫来。
“你别这么......屠苏，放开我！”
“我不放，这辈子都不会放的。”
......
夜色中，琴川小镇秀雅的剪影，影影绰绰，融在江南的氤氲水雾之中。

痛经痛到这个点还睡不着，唉

“夏荷映日，枯荷听雨，万物生发自有因缘。”

陵越对大道有所悟，但他心中有执念，始终放不下一人，故未修得仙身。

暮年，陵越隐居山林，他在山中林间种下了一片连着一片的桃花树。

在某年春日，漫山遍野的桃花一夕之间绽放，迟暮的陵越慢慢走过那片桃花雨，转身离开的瞬间，脑中突然一道白光闪过，他猛然间忆起了那首诗的下半阙——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浮生如画卷般在他眼前掠过。

他看见少恭走到自己面前，向自己伸出了手，他的面容依然年轻，浅浅一笑，眼中波光流转：“陵越，我们回家。”

“少恭……”陵越轻轻喊出了这个阔别近半生的名字，“我们回家。”

那颗被他亲手埋葬的心，又在他的胸膛里温热地跳动起来。

回到屋中，陵越倚窗静坐，于无声细雨中安然合目，满百岁而仙逝。

琴川城外，雾灵山涧。
山间流水，潺潺而下，蓬蓬花树，如云如雾。
雾灵山涧最美的是水路，曲曲弯弯，层次分明。粉色的花雾下掩映着高低错落的溪流瀑布，花瓣缓缓飘落在水波里，清透如碧玉，一眼可以望见潭底细沙中的游虾。
“巽芳，你喜欢这里吗？”欧阳少恭轻声问道，怀中古琴寄存着巽芳魂魄，通晓灵性，光华一现作为回答。
欧阳少恭抱着古琴，在潭边石块上坐下。他的目光透过山涧流水，看向虚无缥缈的前方，昔日与巽芳之间的回忆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圆形的琴台，四面环水，水中漂浮着满池的碧叶粉莲。白衣青年浅笑着抚琴，年轻女子安静的陪在一旁，巧笑倩兮。
一曲终了，巽芳仍沉浸在乐曲之中，陶醉难返：“夫君，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看山望水，悠远从容，以前却从没见你弹过。”
欧阳少恭手指按在弦上，温柔回道：“这首曲子，于我而言有特别之意，一时却也无法说清......”
巽芳的神色有些落寞，依偎在他身旁，轻声叹息道：“特别之曲，夫君愿意弹给我听，我很开心。可你......总是有许多的心事，有时候巽芳不知道要怎样才能令你真正快活起来，夫君从前所经历种种，巽芳来不及也不可能同你一起......可是，以后的日子，我会一直陪着你，只希望你不要再想起那些悲伤难过的往事......”
闻言，欧阳少恭微微蹙眉，抬手抚上巽芳如玉的面颊：“巽芳何出此言？与你一同生活，已是我最快乐的事情。”
巽芳展颜一笑，握住欧阳少恭的手，微笑道：“那么......夫君，请你记得，只要你还喜欢巽芳，只要巽芳仍活在世上一日，始终都会伴你左右，决不离开。”
一片落花随风扫过欧阳少恭的眼睫，让他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巽芳，让我再为你弹这最后一支曲子吧。”
欧阳少恭修长的手指覆上琴弦，轻拢慢挑，清澈的琴声响起，像清泉流过山涧，又似落花飘于水上，空灵飘渺却难掩忧伤。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一曲之后余音绕水，欧阳少恭闭上眼，心痛如刀绞。
千载弦歌，芳华如梦。
他眷恋地抚过古琴上羊脂白玉的重莲雕刻，温柔地说道：“巽芳，你去吧，找个好人家投胎转世。若是到了奈何桥边，记得要喝一碗孟婆汤，把我彻彻底底的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说着，欧阳少恭手中散出蓝色的星点光晕，渐渐笼罩了古琴。
在他的灵力催动下，古琴琴身上光芒若隐若现，却始终不愿离去。
欧阳少恭无奈的叹息一声，心中亦是百转千回，仍旧开口劝道：“听我的话，去吧。”
其实自己，又何尝舍得？
巽芳，他的妻子......倾尽了一生温柔，惘然而痴情的等待，此去经年，青丝成雪，心只为一人守侯。
欧阳少恭俯下身子，将脸颊贴在古琴琴身上，无声的落下泪来。
古琴光芒乍现，白色的星点光晕剥茧抽丝般从古琴中脱离而出，漂浮在半空，渐渐凝聚成一个类似巽芳的人形幻象来。
“巽芳......”
不过是转瞬间，幻象消失了，晶莹的光点汇聚成一条光带，在欧阳少恭的身周眷恋的环绕飞舞了一圈，然后便随着微风迤逦而去，萦绕着淡雅的花香，在碧水长风中婉转流连。
欧阳少恭抱着古琴站起身来，抬袖拭去脸上的泪痕，默默地静立了片刻，终是起身离开。
快要走出雾灵山涧的时候，欧阳少恭身形一顿，转头看去——
双蝶低回处，是谁轻颦回眸？那一汪秋水，顾盼流转，如凝脂的雨露，醉了一方山水。花影下，淡淡的花香盈满衣袖，清雅若兰的女子轻盈浅笑，眉眼深处，掩盖不了一抹雅致闲愁。
永别了，巽芳。

方兰生和孙月言的婚事如期举行。
陵越自然不会缺席弟弟的婚宴，放下天墉城中大小事务，带着芙蕖如约而至。而身在幽都的风晴雪和尹千觞兄妹也不远千里地赶来，大家又重新欢聚一堂。
方兰生穿上一身大红喜袍，眉宇间的青涩褪去大半，当初那个面目清秀、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如今也蜕变成了挺拔俊朗、沉稳有度的男子汉。
陵越看着他，欣慰地点了点头：“兰生，你终于长大了。”
“是啊，我已经长大了，那你比我更大，是不是......”方兰生故意话说一半，一脸意味深长地看向陵越。
“才夸你一句，又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胡言乱语。”陵越无奈地摇摇头，抬手轻轻地敲了下他的脑门。
方兰生捂着额头一脸委屈的看着陵越。
站在陵越身后的芙蕖闻言，神情有些复杂，欲言又止。
看着芙蕖失落的样子，一旁的风晴雪连忙走过来，拉过她的手说道：“月言应该换好喜服了，我们赶紧进去帮她梳妆吧！”
芙蕖看着风晴雪，点点头“嗯”了一声，收起脸上失落的神情和她一起去里屋了。
“哥，你和芙蕖师姐，你们——”方兰生将这些看在眼里，忍不住出声道。
陵越走到方兰生身前，抬手帮他理了理衣襟，轻叹道：“我心中自由思量，你不用为我担心。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要想其他事情分了心神。”
“哦......”方兰生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另一边，方家的后花园内，百里屠苏正和欧阳少恭散着步赏花看景，好不悠闲。
“这天都这么冷了，还有好多花开着，看来这孙小姐养花种草的还真有一套。”百里屠苏说着，回头去看欧阳少恭，“我们家庭院里有些花都枯萎了，看来还是我们照料的不细心。”
欧阳少恭赞同地点点头，蹲下身去看花：“这小玉蝶开得真好，还有这莲湖淡粉，我们庭院里的都开不出这么纯的颜色。”
“少恭真是博学，我只知道花草好看，你竟连名字都一清二楚。”百里屠苏不由得夸道，跟着欧阳少恭蹲下身来，偏着头专心的注视着对方好看的侧脸。
感觉到百里屠苏灼热的视线，欧阳少恭纳闷地转过脸去看他：“你看着我做什么？莫非我脸上开出花了？”
百里屠苏低低笑了一声，不置可否：“在我看来，最美的花也不及少恭一二......”
“......没个正经。”欧阳少恭不想理会，干脆站起身来。心中不由得感慨，唉，以前那个老实木讷、一身正气的百里屠苏哪儿去了？
见欧阳少恭兴致不高，百里屠苏也不再调笑，牵过他的手说道：“兰生他们应该也快准备好了，我们进去候着吧。”
“嗯，走吧。”欧阳少恭点点头，和百里屠苏一起往回走去。
刚踏进大门，便见方兰生在堂中转来转去，脸上微红，也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
见状欧阳少恭和百里屠苏相视一笑，走到堂前两侧的位置上坐定了。
不多时，风晴雪和芙蕖便一左一右地搀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走了出来，方兰生微笑着迎上去，迫不及待地牵过她的手。
“月言！”
风晴雪和芙蕖忍俊不禁，干脆放开了孙月言，退到一边去看着他们。
一旁的尹千觞笑着数落道：“哎我说兰生兄弟，你急着拉手做什么，先拜堂啊！”
方兰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开孙月言的手，笑道：“是是是，是我太高兴了，先拜堂，拜堂。”
陵越被请到了家长席位坐下，作为“高堂”，看着两位新人拜了天地。
方兰生虽是书生，身上却并无那些迂腐气息，不甚讲究繁文缛节，对拜完之后便将孙月言头上盖着的红盖头小心翼翼地揭了下来。红色的锦缎被掀开，露出一张薄施粉黛、略带娇羞的面容来。
“兰生......”
眼前这双熟悉的含情美目，倾注了两世的爱恋，流连在那个叫晋磊，也叫方兰生的男人身上，再不能解开。
系于腰间的青玉司南佩隐有光亮，方家后院中，一园兰花，悠然盛放。

一弯银钩淡淡挂在天际，整个琴川都沉睡在夜色之中。
风晴雪轻声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手里捏着一只小包裹，沿着城北的小道往方家走去。
“晴雪。”
筛月亭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她，风晴雪一怔，停下了脚步：“是少恭？”
一道清瘦修长的人影缓缓踱出亭子，月色下光华不减，正是欧阳少恭。
风晴雪看着他，开心地扬了扬手里的包裹：“我给虫子找了些吃的，正要回方家呢。”
欧阳少恭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包裹，无奈地笑了笑。
“对了，我和大哥不能离开幽都太久，明天就要起程回去了。”风晴雪说着，脸上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来。
欧阳少恭浅浅一笑，走到风晴雪身前，抬手在她发间轻轻拂了一拂：“有片哪里沾上的花叶......”
“少恭。”风晴雪神色一动，自蓬莱一役后，他们之间就再没有这般友好亲密的举动了。而如今时过境迁，再看欧阳少恭时，却还是当年天墉城山下那个温润如玉，抚琴浅笑的男子。
想起过往的温暖回忆，风晴雪低头笑了笑，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对了少恭，苏苏他怎么样了，你们......都没事了么？”
“屠苏已分得我剩余的魂魄之力，可保他一世无忧。”欧阳少恭轻声回道。
风晴雪点点头，又用担忧的目光看向他：“少恭，那你呢？你把魂魄给了苏苏，你自己......”
“我幸有悭臾的仙灵护体，亦能......安然渡过这最后一世。”
“那就好。”风晴雪放下心来，又露出明媚的笑容，“上天仁慈，赐生灵以轮回，一个人由生到死、轮回往复，才是天地间的常理。”
“上天仁慈？”欧阳少恭重复道，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讥讽的神情来，“晴雪可知，所谓的‘轮回’亦有尽头，何况......有些人根本入不了轮回。”
风晴雪有些惊讶，疑道：“轮回......也有尽头？”
欧阳少恭点点头：“每个生灵具三魂七魄，三魂之中‘命魂’为重，主司轮回，其余魂魄则承载着情感与记忆。命魂亦有寿限，不断往复于三界，直至寿数耗尽——也就意味着这个生灵再也无法转世，他的魂魄只能化作‘荒魂’，消散于天地间。”
“那就是......完全不在了？”
“不在了，什么也不会留下。”
欧阳少恭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听不出情绪起伏，但风晴雪心思细腻，敏锐地察觉出了他平静外表下隐含着的忧伤。
“其实若论消亡，又何必待到命魂耗尽？每一次轮回投胎，二魂七魄尽数散去，便是前世所依所爱之人，又哪里还会记得你的音容笑貌？即便机缘巧合，忆起昔时往日......如小兰那般，也只会觉得那是幻梦一场吧......如此隔世重逢，与当初那个人全然消亡有何不同？”
欧阳少恭用词温文，风晴雪听得似懂非懂，但仍旧觉欧阳少恭说的话有些奇怪，不由得关怀道：“少恭，你怎么了？分别许久，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有些怪怪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欧阳少恭轻轻一颤，看向风晴雪，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事，是我一时感慨多言了。”
“哦。”风晴雪微微一笑。
“生死由命。心中豁达，顺应天道方才最好，其他的......不过执念而已。”
“少恭，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不过了！”听欧阳少恭这么说来，风晴雪舒心不少。
欧阳少恭莞尔一笑，又恢复成往日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在我看来，对生死之事毫无执念者，乃是世上数一数二幸运之人。因为......那个人一定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绝望的别离......”
风晴雪心中轻叹，默不作声地垂下眼帘。她知道，眼前之人，已然经历了太多绝望的别离，思之令人不忍。
还有一种隐约迷糊不快的感觉，像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后背一阵发凉。
仿佛，有一语成谶的预感。
再看欧阳少恭时，他已是一脸和煦淡然，浅笑道：“夜深了，晴雪早点回去歇息吧。在下喜爱这晚风夜色，还想多留片刻。”
风晴雪点点头，同他告别之后便离去了。
月光下，欧阳少恭负手而立，目送风晴雪的背影湮没在黑夜之中。
晴雪，真的是有几分像她。那样明媚美好的笑颜，仿佛能驱散黑暗，日出云开。
希望这一次，不会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吧......

深秋的枯叶渐渐凋谢，一阵干燥的冷风吹过便飘零遍地，几乎是一夜之间，家家户户的窗沿上就铺上了白霜，寒冷的冬天终于摧梅折枝、呼啸而至。
今年的冬天是不同于昔日的严寒，挟雨伴雪，少有晴日。屋外时常一下便是一夜的大雪，第二天开窗看去，白茫茫的一片，屋檐也挂上了晶莹的冰凌，美丽而肃杀。
“雪停了。”百里屠苏看了一眼便连忙关紧窗户，怕外面的冷风灌进来，他起身穿好衣裳，对仍睡在床上的欧阳少恭说道：“你再睡一会儿吧，等我做好了早饭叫你起床。”
欧阳少恭整个人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看着百里屠苏：“外面太冷了，早饭便不吃了罢？”
“不行，昨日买来的银耳已经泡上了。”百里屠苏摇摇头拒绝道，看着欧阳少恭缩在被窝里圆圆一团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又心软起来，“那要不......你就在床上吃早饭吧，我喂你。”
欧阳少恭听了也没回应什么，只是转过身子重新躺回了被窝里，只露出耳朵在外面。百里屠苏看着那只被冻得有些微红的耳朵，只觉得可爱非常，忍不住凑上去轻吻了一下，惹得欧阳少恭浑身一颤，干脆连脑袋也一起缩进了被窝里。
百里屠苏来到厨房，忙着生火烧水，看着火苗升起来，心里却一点点地落下去......
圣灵珠用完之后便由陵越还了回去，只是他当时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这些日子以来，百里屠苏一直留心注意着欧阳少恭的变化，他虽然看上去一切如常，但有些细节，还是让百里屠苏难以安心。
这其中最明显的，便是欧阳少恭越来越畏寒了，他虽然在对圣灵珠施法时消耗了大量灵力，但绝对不至于连这点护体暖身的灵力也不够了。而顺着这点观察下去，百里屠苏又很快发现了欧阳少恭现在越来越容易疲累、也开始变得嗜睡......
虽然这些变化都不甚明显，但这一切都在提醒着他——欧阳少恭的身体正在一天天的衰弱下去，直到......
想到这里，百里屠苏的手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透露了他此时的恐惧和心虚。
他一直坚持不懈的试着用膳食去温补欧阳少恭日渐虚弱的身子，可是收效甚微。他也曾暗中去找过陵越求助，陵越也尽心尽力地去各处找些补充灵力的珍花奇果想尽办法让欧阳少恭服下，然而都没甚作用，还时常弄得欧阳少恭莫名其妙、不堪其扰，到最后只得作罢。
事到如今，百里屠苏终于明白，为什么欧阳少恭会如此痛恨那所谓的“天命”。
当百里屠苏收拾好心情，端着热气腾腾的冰糖银耳羹回到房中时，见到欧阳少恭已经起身穿好了衣裳，正对着铜镜打理长发。
“我来吧。”百里屠苏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走到欧阳少恭身边，温柔地帮他挽过长发，系好发带。
两人走到桌边坐下，百里屠苏问道：“少恭，你今天还去药庐吗？”
“去啊。”欧阳少恭舀起一勺银耳羹，细细地吹了吹再喝下。
“那我陪你一起去。”
“好。”
青囊药庐。
可能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一连好几天药庐里都是冷冷清清的，偶尔有几个病人来求诊也是冻伤或是雪天路滑摔伤的，街边的店铺普遍都已经关门歇业了，这药庐却不曾关过。
百里屠苏和欧阳少恭两人在药庐中守了一个上午，此刻都有些无聊起来，尽管屋中摆着几盆炭火驱散了不少寒意，坐在桌前的欧阳少恭还是冷得微微打颤，看得百里屠苏心疼不已。
“少恭，我看今天是不会有病人来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欧阳少恭知道他是心疼自己，便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道：“也好，最近天气太冷了，我们收拾下就回家去。”
“嗯。”百里屠苏笑了笑，开始手脚麻利地收拾起药材来。
回到家之后，吃过午饭欧阳少恭便说自己乏了要去午睡一下，百里屠苏面上不显，心里却愈发的焦急起来。
看着欧阳少恭略显疲惫的睡颜，百里屠苏更加担心起来，他明明什么重活累活都没有干，怎么会这么累呢？看来少恭的身子是每况愈下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百里屠苏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去天墉城找陵越商量办法比较妥当，如今欧阳少恭虽然虚弱，但留下他一人过几天还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等了莫约一个多时辰，欧阳少恭醒转过来，百里屠苏便靠在床边告诉他自己要去天墉城一趟，过几天再回来。
“为何突然要去天墉城？可是出了什么事？”欧阳少恭刚刚睡醒，脸上略带茫然的看着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在他睡着的时候便早已想好了说辞：“大师兄继任掌教之位在即，我也是天墉城弟子，于情于理我都该去一趟。”
这话倒不全是假话，上次芙蕖就曾告诉过他陵越继任掌教的具体日子，也就在这几天了。
“那我也要去。”欧阳少恭说道。
“你，你也要去？”这下百里屠苏倒是始料未及。
“嗯！”欧阳少恭却一脸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我之前也是天墉城弟子，就算如今不是了，我和陵越师兄之间的交情也不错，他继任掌教这种大事，于情于理我都该去，是不是？”
欧阳少恭说得有理，百里屠苏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了。
“再说了。”见百里屠苏并不太愿意的样子，欧阳少恭狡黠地笑了笑，凑近他的耳边轻轻呵气道：“屠苏舍得离开我这么久吗，嗯？”
百里屠苏只觉得耳朵旁边一阵痒，酥酥麻麻的像猫爪挠心一样，耳尖都红了起来。
“那好吧，我们一起去。”百里屠苏无奈地说道，他发现自己对欧阳少恭，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于是他们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第二天一早就迎着清晨阳光御剑而行了。
顾及到欧阳少恭如今灵力不继，百里屠苏要与他同御一剑，欧阳少恭却不肯，几番争执不下，百里屠苏无法只好任他去了。
欧阳少恭并不用剑，他的修为比百里屠苏更高，自可踏云而行。一开始百里屠苏还暗自担心，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身旁，后来发现欧阳少恭腾云驾雾衣袂飘飘一派轻松自在，便也笑笑放下心来。
“屠苏、少恭，你们怎么来了？”
两人稳稳落在地面，还没来得及看清四周就听见了芙蕖欣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百里屠苏看向芙蕖：“芙蕖师姐，大师兄在吗？”
芙蕖看着他，微微撅起嘴娇声道：“好你个屠苏，看到我也只知道问大师兄在不在，他不在天墉城还能去哪儿啊？”
“在就好。”百里屠苏简洁地应了一声，转身走到欧阳少恭身前给他理了理被风吹散的额发，“少恭，你累了吧？先去我的房间休息一下吧。”
欧阳少恭点头，浅笑道：“也好，那我等你回来。”
芙蕖唤了一名天墉城弟子带欧阳少恭去他的房间，转头又看向百里屠苏，问道：“这才隔了多久，你又来找大师兄，可是少恭有什么不妥？”
“嗯。”百里屠苏点点头，脸色有些阴郁，“少恭最近越发容易疲累，也变得畏寒嗜睡......我心里有些没底，想问问师兄有没有什么办法。”
听他这么说，芙蕖也收敛了笑意，轻轻叹了口气道：“唉，也真是的，你们两个好不容易在一起了，谁想到......”
见百里屠苏脸上神色愈发黯淡下去，芙蕖自觉失言，又连忙安慰他：“好了屠苏，你也不要太担心，可能少恭他......只是单纯的怕冷想冬眠呢是不是？嗯，大师兄现在应该在天烨阁，我们走吧。”
来到天烨阁，推门便见陵越端正站在那里，掌教真人正在和他说话。门被推开，两人一齐往这边看来，百里屠苏连忙弯腰向掌教真人行了个礼。
“是屠苏啊。”掌教真人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他不必多礼。
一旁的芙蕖却没有那么多顾忌，微笑着小跑上前挽住掌教真人的胳膊，亲热道：“爹，你在和大师兄聊些什么呢？”
“陵越再过几日便要接任爹的掌教之位了。其中事宜，事无巨细，爹都该和陵越说一说呀。”
“哦。”芙蕖点点头，看了百里屠苏一眼，又对着掌教真人撒娇道，“爹，屠苏来了，你就让大师兄和屠苏说说话嘛。你陪女儿去后山好不好？听说那儿的寒梅都开了呢，一定很美的！”
掌教真人笑着，一脸宠溺地看着芙蕖：“好，过段日子爹就要修成仙身了，到时候也没功夫整日陪你这个小丫头胡闹了。”
“爹......”芙蕖脸上的神色黯淡下来，抱着掌教真人的胳膊，满心不舍。
掌教真人轻声叹了口气，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陵越，说道：“以后爹不在你身边，不能照顾你了，爹真是放心不下。”
“掌教。”陵越上前一步，郑重道，“请掌教放心，只要陵越在天墉城一日，就必定护芙蕖师妹周全。”
掌教真人看着陵越，一脸欣慰地点点头：“还有，紫胤已经说了，不日便辞去执剑长老之位，归隐昆仑山。今后这天墉城，就全靠陵越你了，可别辜负我和你师尊的期望啊。”
“陵越必定鞠躬尽瘁，不辱使命。”
掌教真人伸手拍了拍陵越的肩膀，带着芙蕖离开了天烨阁。
看着陵越挺得笔直的脊背，百里屠苏忽然替他感到一阵累，而后又轻声问道：“师尊他，要归隐了？”
“是。你既然来了，就去见一见师尊吧。”
百里屠苏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你这次来天墉城，又是为了少恭的事吗？”
百里屠苏叹了口气，皱眉道：“师兄，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陵越点头表示理解：“我这就去看看，少恭在哪儿？”
“在我屋中，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