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又是一道惊雷闪过，坐在梳妆台前的巽芳瑟瑟发抖，担心地往门口张望着，等待着她的夫君归来。
“少恭，你在哪儿......”她其实很害怕这样的夜晚，经历过蓬莱天灾之后，她对一切异常的天象都很害怕，那是深藏在心底的恐惧，无论过去多么漫长的时光......
门被推开，呼啸的寒风夹杂着雨水的湿气吹进屋内，巽芳连忙转身看去。
“少恭！”她迎上去，却在看清他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少恭？发生什么事了......”
欧阳少恭浑身湿透，衣衫凌乱，淋湿的黑发贴在苍白如纸的脸庞，眼神涣散，手中还紧紧抱着瑶琴......已经摔成两段的瑶琴。
她心疼地抬手去抚摸他的脸颊，却被那灼热的高温吓了一跳：“你发烧了！”
欧阳少恭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巽芳......琴摔坏了......”
“没关系的。”巽芳接过那断琴，放到一旁的桌上，“我们可以再去寻木斫琴，凤栖梧桐......”
“千载弦歌，芳华如梦......果真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当晚欧阳少恭发起高烧，巽芳一直陪在身边照顾他。无论他千万年来的修为有多高深、灵力有多充沛，此身，亦不过是魂魄不全的残躯而已。昏迷之时，巽芳用温热的湿巾给他擦身，他那一身凄惨的痕迹刺痛了巽芳的眼睛，她落下几滴滚烫的泪来，风干在冰冷的空气中。
“巽芳......巽芳......”昏睡中，他一直呢喃着她的名字。
巽芳抬手抚平他微皱的眉宇，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无声地流泪：“我在......”
眼里柔情都是你，爱里落花水飘零。
梦里牵手都是你，命里纠结无处醒。
当陵越、红玉他们一行人来到青玉坛之时，才发现青玉坛外围已经被人布下结界。这层结界，无论是修为高深的陵越还是身为千年剑灵的红玉都没有办法破开，心中又放心不下百里屠苏，一行人只好在结界外等着。
“雷严已死，如此精妙强大的结界又会是谁施法布下的呢？”陵越负手而立，皱眉道。
“莫非是少恭？”说这话的是方兰生，但他随即又摇头反驳自己道，“不可能的，少恭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就算是在天墉城学了一段时间法术，也断不能至此。”
陵越点点头，说道：“的确，这结界法印并非天墉城所有。”
风晴雪和红玉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
“屠苏哥哥这么还不出来，我们都在这儿等了大半天了，肚子好饿啊......”襄铃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看着结界里面的青玉坛入口。
方兰生闻言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我二姐现在还在青玉坛中呢，也不知怎么样了......”
他们又等了好几个时辰，直到日落西山，才看见百里屠苏带着方如沁从青玉坛出来。
“二姐！”方兰生连忙扑上去，抓着方如沁的手打量着她，“二姐，你没事吧？”
方如沁摇摇头，看了看大家，欲言又止的样子。
“屠苏，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红玉上前一步问道。
百里屠苏脸色一直阴沉着，此刻更是有些骇人：“我娘，还有琴川的那些百姓......都是被少恭的漱魂丹，化为了焦冥......”
襄铃不由得以手掩口，惊呼出声。方兰生皱眉看着百里屠苏，似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屠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少恭他，他怎么会......”
“少恭他这么会变成这样？”风晴雪皱眉道。
站在她身旁的红玉冷哼一声，愤声道：“他不是变了，而是一直都在欺骗我们！”
“所以说，杀了屠苏的娘、和琴川那些百姓的......是，是少恭？！”方兰生不可置信地摇着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相信，怎么会这样？！”
“兰生！”陵越走到他身边劝道，“你先不要着急，眼下最要紧的是把事情弄清楚。”
“是，没错......你们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少恭他，他怎么会是坏人呢，不会的......”
方如沁看着他痛苦纠结的模样，心疼地揽过他，对众人说道：“在青玉坛的日子，少恭并没有为难我，只是我也很少看见他，他不是在丹房闭关炼药，就是在房中陪着巽芳。虽然，虽然我也觉得他这段时间变得有些奇怪，但事情是否如你们猜测的那般，还需要证实才行......”
红玉闻言皱了皱眉，转身看向百里屠苏：“屠苏，你昨晚去找少恭，你们究竟谈了些什么？”
“焦冥的事，都是他亲口承认的......”百里屠苏垂下眼帘，俊朗的脸上闪过痛苦的神色，“还有，少恭就是......当年在藏经阁杀肇临的鬼面人，我看到了他背上的刀伤，那是被焚寂所伤时留下的印记......”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
“少恭他，他是鬼面人？”此番便是连红玉也不曾料到，她脸色变得苍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一切，岂非都是他布下的局？！”
众人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没想到欧阳少恭心机深沉竟然至此，从上天墉城学艺开始，就在用阴谋和城府悉心编织着一张大网，遮天盖日，完全将他们所有人笼罩其中......只消稍微往深处一想，便已是全身冰凉，如坠冰窟。
他这般精心谋划，步步为营，却又是为了什么？
“或许我能帮到你们。”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众人闻声看去，却是......
“千殇大哥？”风晴雪神色一动，心中又泛起那阵熟悉的亲切感。
来人正是尹千殇，他几步走上前来，脸上是未曾见过的沉重表情：“关于少恭的事，我知道的比你们都多......”
“你便是那与欧阳少恭一伙的鬼面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红玉上前一步，咄咄逼人。
尹千殇苦笑了一下，轻声道：“我只是......不想看着他再继续错下去......”

离开青玉坛之后，他们一行人决定暂且先回琴川。
此时的琴川，再也不是记忆中那个温暖宁静的小城，那些化为焦冥的百姓们，已经被他们用灵力之火尽数毁去，魂灵已经不再，空留一具躯壳又有什么用呢？
“在青玉坛中醒来的那一刻，脑中一片空白，记不起半点过去......”偌大的方家显得有些空荡，所有人都坐在一起，听尹千觞将过去与欧阳少恭相识的事娓娓道来。“雷严似乎想从我这里问出些什么，我却半点也记不起来。雷严恼怒之下想杀了我，而少恭阻拦了他，还悉心医治我的伤势......待到痊愈之日，他只是任我离开青玉坛，让我自己想清楚，今后要怎样活下去......”
“此后，世上便多了一个尹千觞。我漫无目的，遍访名山大川，这般活着悠闲惬意、沽酒而欢，无一不好。”尹千觞面露一丝苦笑，“直到最近这段时间，我忽然渐渐地想起一些往事......”
方兰生听得不耐烦，急急地打断他：“你就说少恭，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少恭......”尹千觞眯了眯眼，回忆道，“他和你们都不一样，千万年来，你们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轮回，方能有此生的自己，而少恭，他却是靠着渡魂之术活到了今天......”
“渡魂之术？”百里屠苏皱起眉头，“那是什么？”
尹千觞摇摇头，叹了口气：“我也不甚了解，只是听少恭说，那渡魂之术凶险非常，稍有不慎便要神形俱毁，而且十分痛苦，非常人所能承受。”
“那他为何要夺取焚寂剑，又为何要将那些无辜百姓变作焦冥？”陵越问道。
“少恭渡魂千年，到今生已是极限，他必须取回自己的另一半魂魄，否则便会魂飞魄散。而那一半的魂魄，似乎与焚寂有着莫大的关系，可具体是什么，少恭也未曾与我言明。”
一片沉默之中，风晴雪忽然出声道：“苏苏，跟我回幽都吧！”
“幽都？”百里屠苏一愣。风晴雪点点头，走到他面前：“我跟你讲过，太古之时，女娲娘娘将龙渊部族打造出的七把凶剑封印于大地之上。而我们幽都的职责，便是看护这凶剑之首焚寂，既然这事和焚寂剑有莫大的关系，不如就和我一起回幽都，也许一切就会有答案了。”
沉默了片刻，百里屠苏终是点了点头。
“幽都并非凡人能入之地。”红玉沉吟道，“可是未知路上是否会有艰难险阻，我们还是跟你们一道吧，等到了幽都，你们两个进去，我们其他人就在外面等候。”
陵越点头同意了红玉的建议，然后补充道：“方小姐身体虚弱，不适宜再奔波劳碌，就留在琴川等我们的消息吧。我会请两名天墉城的弟子来琴川一趟，暂时保护方小姐的安危。”
“如此最好不过了，多谢陵越少侠。”方如沁起身向陵越微微欠身道谢。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启程吧。”
青玉坛。
从昏睡之中清醒，睁开眼时，欧阳少恭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今夕何夕。他撑起身子靠在床边，微喘着气，看向窗外的日光，眯了眯眼，感觉一觉醒来轻松了不少。
低下头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而锁骨边那些青紫的痕迹还没有消退干净，他蓦地惊出一身冷汗来，莫非巽芳......已经发现了？
“巽芳...？”欧阳少恭起身披上外衣，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明丽的身影在门口晃过，巽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少恭，你醒了？”
见到巽芳，欧阳少恭安心不少，微笑着牵过她的手，一同坐在圆桌边：“巽芳，昨夜我......”
“什么昨夜，你都昏睡两天了。”巽芳笑了笑，走到一旁的铜盆边，拧了湿巾回到桌边，温柔地抬手帮他擦脸。欧阳少恭脸上的微笑一滞，不太自然地问道：“那天晚上，你也是这样照顾我的吗？”
巽芳摇摇头，回道：“那晚下了大雨，我撑着伞去找你，淋雨受了点风寒，所以便让辛合帮你换下了湿衣......我喝过药后好了些，才去照顾了你下半夜，还好那时候你的高烧也退了不少，不然可真是担心死我了。”
“没什么。”欧阳少恭稍稍放下心来，没看见巽芳脸上一闪而过的悲伤神情。“对不起巽芳，又让你担心了。”
巽芳笑着摇了摇头，取过托盘上的餐点一一摆在他面前，“我亲手做的，快趁热尝尝吧，可还和你胃口？”
“当然。”欧阳少恭微笑着逐一品尝了一遍，“巽芳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他看着巽芳，她那清丽的面容虽然有些苍白，却依然是倾世的绝美，他不由得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道：“巽芳的容貌，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话音未落，他的手指一顿，眼神也有瞬间的变化。有什么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让他捕捉不到，只是那莫名的心悸，告诉他那并不是什么好的念头......
停留在脸颊的指尖透着冰凉的温度，巽芳担心地蹙眉，握住了他的指尖：“少恭，你怎么了？”
欧阳少恭沉默了一瞬，摇了摇头，心中那阵怪异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巽芳......”他看着巽芳，脸上露出孩子般依赖的神情，“答应我，永远留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巽芳一怔，半晌没有应答。
“答应我。”欧阳少恭起身走到她身边，揽住她消瘦的肩膀。
巽芳顺着他的力道，靠在他身上，轻声安抚道：“好，我答应你......”
我总是担心梦醒了，你不见了......
可我现在最害怕的，却是你的梦醒了，我不见了......

“苏苏......”风晴雪走上前来，担心的看着百里屠苏，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百里屠苏摇摇头并不理会，过了半晌，他才缓慢而坚定地说道：“我要去琴川。”
“你......”红玉微微皱眉，刚想说什么，却听见风晴雪惊呼一声。
“休宁大人？！”
所有人闻声看去，蒿草间隐约可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南疆服饰，端庄秀丽。
“娘...？”百里屠苏愣了一下，然后一边快步跑过去一边喊道，“娘！”
众人也醒过神来，跟着追过去，那果然是曾经在大家面前化为焦冥的韩休宁，可韩休宁背对百里屠苏，并没有因为听见喊声而转过来，就如当时的焦冥一般。
“这里是忘川，能留在这儿的只有魂魄。”风晴雪说道，“这可能是休宁大人不甘离去的魂魄，化为幻影，流连在忘川......”
百里屠苏脸上惊喜的神色淡去，他站在韩休宁背后，伸出手想要碰触，可又不敢真的去碰。
“娘......”没想到的是，随着这一声呼唤，韩休宁竟然转过身来，她看向虚空的某处，微微蹙起秀丽的眉眼。“是谁？”她的声音温柔中不失威严，是百里屠苏记忆中久违的温暖回忆，他不禁神色一动，眼眶发热。
“苏苏！”风晴雪上前一步，“蒿草中魂魄不计其数，昼夜幻梦，耽于往昔。无法听清别人的声音，也无法辨清别人的形貌，只是沉湎于自己的思念之中......”
百里屠苏看着眼前娘亲的幻影，心痛到无以复加。这一次的韩休宁，不再是焦冥操控下的傀儡，她会思考，能说话......但人鬼殊途，两界分隔，百里屠苏再想拥抱自己的娘亲，与她说上几句心里话，已是不能。
咫尺天涯，无法相认。
“我有办法能通过灵识感应并且重现休宁大人的记忆。”风晴雪想了想，还是说道，“这样，我们就能通过记忆知道当年乌蒙灵谷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完，风晴雪走到韩休宁身前，双手在胸前结成复杂的法印，最后将灵力凝聚在之间，慢慢移至韩休宁的眉间......
周围的蒿草间却突然升起氤氲的雾气，待雾气散去，众人竟发现自己身遭的环境已变成了乌蒙灵谷中的冰炎洞。
洞内寒气逼人，焚寂剑被锁链灵力所封印，悬浮在半空之中，不断散发着奇异的蓝色光芒。韩休宁正站在一旁，默默望着焚寂，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们应当是进入她的灵识之中，眼前是她的回忆，亦为虚幻。”陵越出声安慰着受到惊吓的方兰生。
韩休宁看着焚寂，脸上露出忧虑的神色：“焚寂之剑封印日益衰弱，凶煞戾气由封印中隐约透出，如今，也只能等幽都前来的使者了......”
又一阵雾气弥漫，眼前仍是冰炎洞，周遭却已完全不同。地面上巨大的红色法阵正在运转，散发着刺眼光芒和强大力量的玉横浮于阵心，整个冰炎洞到处是碎石和坑洞，被镇守着的焚寂之剑已然冲破封印，在空中颤动不停，散发着红色的嗜血光芒。
韩休宁挥舞着法杖，与面前几个鬼面人斗在一处。一名巫祝打扮的男子，戴着面具，正在韩休宁身边共同御敌。
“大哥？！”看清那男子的样貌，风晴雪失声喊道。
又是一阵雾气漫过，再次看清时，只见韩休宁坐于焚寂之剑旁，正施法将一个孩子悬浮于半空中，将焚寂剑周身红色的光芒渐渐引入那孩子的身体......
一片血雾笼罩，再散去时，众人重新回到忘川的蒿草之间。
透过韩休宁的幻影，隐约可见不远处几个鬼面人的踪影，百里屠苏心下一沉，快步追去。
“苏苏，那是幻境！”风晴雪捂住胸口，极力压制住体内翻涌的气息。
“屠苏，回来！”红玉和陵越对视一眼，上前去追。
其中一个鬼面人似乎身受重伤，跑出不远就踉跄着要倒下，被身边另一个鬼面人连忙扶住。
那鬼面人慌忙摘下两人脸上的鬼面具，去看那人的脸色，竟是苍白如雪。“你怎么样？”
百里屠苏看着眼前这一切，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其他人也陆续追了上来，看清那人的面容之后，禁不住惊呼出声：“少恭？！”
那两个鬼面人，俨然是雷严和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还看着来时的方向，脸上满是不甘心的神情：“焚寂......”
百里屠苏头痛欲裂，脑中闪过儿时的回忆画面，当年偷溜出村子后遇到的那位大哥哥，这些年在梦境中一直面目模糊，如今却清晰了起来......“我记起来了，小时候遇到的那个人，就是......欧阳少恭......”
“是我儿时贪玩，溜出村去，无意中对欧阳少恭泄露了村中结界之事......是我，全都是因为我......”
所有人都担心的看向百里屠苏。
韩休宁静静地立在茫远的忘川河岸，蒿草间的流萤划过她的面颊。
风晴雪终是支持不住，松懈了灵力，幻境中的一切逐渐消散。
空中最后飘来韩休宁的声音，语气哀伤：“我对不起他......然而心里虽然感到万分痛苦，却从来不曾后悔，假如光阴倒转，再来一回，我依然会如此选择......”
生前此举，死后亦不能释然。
百里屠苏面无表情，静立了片刻，终于闭上了眼睛。

琴川和河岸亭台，方如沁坐在石案前，葱白的手指灵巧的穿针引线，将心中的百转千回尽数化作绕指柔，手中一件喜袍逐渐成形。
红色的嫁衣，透着喜庆，上好的绸缎上用金丝绣着精致繁乱的图案，隐约看得出是一对戏水的鸳鸯。方如沁伸出手，缓缓抚摸着这件美丽华贵的嫁衣，脸上隐隐露出微笑，却又忽然消失不见，秋水般深邃的眼瞳中多了一份忧伤。
“如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方如沁连忙回头看去，居然是欧阳少恭。
她慌忙站起身来，看向欧阳少恭，脸上满是是惊疑不定：“少恭，你......”
“这是你为小兰缝制的喜袍？”欧阳少恭走到石案前，伸手轻轻抚过那丝滑的锦缎。没有得到回应，欧阳少恭侧过头看向方如沁，却见她正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去，眼中也流露出恐惧。
“如沁，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欧阳少恭皱眉，脸上露出不快的神情。
“为什么要害死琴川的百姓们？他们都是无辜的！”再次见到欧阳少恭，意识到他就是罪魁祸首，方如沁流泪质问道。“少恭，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一定是在做梦，是在做梦......”
欧阳少恭上前一步，抬手捏住了方如沁精巧的下巴，冷冷道：“你就是在做梦。你总是说兰生长不大，其实你才是长不大的那个。”方如沁用力地摇着头，奈何挣脱不得，她心中一片死灰，仍是不愿相信这一切。
一道银芒闪过，欧阳少恭闷哼一声，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深深没入自己腹部的那一把银剪。
“啊！”方如沁惊呼一声，向后退去，完全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做的。
欧阳少恭抬头看向她，在她惊恐的注视下将那把银剪拔出，用力掷到地上，那清脆的声响，是两颗心破碎的声音。
腹部的伤口在迅速的愈合，很快就恢复如常。方如沁震惊地摇着头，满脸的不可置信。“很震惊？我死不了。”欧阳少恭冷笑道，“但是你以为我感觉不到痛吗？！”
心上最后一道柔软的屏障也被残忍地撕碎，欧阳少恭冷笑着从怀中暗袋掏出一颗漱魂丹，一步一步逼近方如沁。
“如沁，本来我是不想让你吃这个药的。”
“不要，少恭，不要......”方如沁泪流满面，最后退无可退，只能绝望地看着欧阳少恭将漱魂丹凑到自己的唇边......
一声尖锐的鸟鸣忽然响起，方如沁只觉得眼前白芒一闪而过，却是阿翔从天而降，飞速掠过，撞在欧阳少恭的手上，将那漱魂丹撞落在地。欧阳少恭微微皱起眉头，看着自己手背上鹰爪留下的几道血痕，脸色阴沉。
“终于来了。”欧阳少恭暂时放过了方如沁，将手背在身后，几步走出了亭台。
百里屠苏一行人终于从忘川蒿里赶回了琴川。
“二姐！”看到倚着亭柱瑟瑟发抖的方如沁，方兰生担心的喊道。他目光一转，看向欧阳少恭，质问道：“少恭！你究竟对我二姐做了什么？！”
欧阳少恭冷冷一笑，回道：“故友重逢，自然是喜不自胜。小兰，这话你倒该问问你二姐，何以这般对我，令我好生心寒。”
“少恭！”红玉上前一步，“你究竟想要如何？”
“想要如何？”欧阳少恭重复一遍，看着他们，只是冷冷地笑道，“我想......你们日后同为焦冥，获得永生，随我去蓬莱安居。”
话到此处，欧阳少恭再不多言，广袖一挥间，众人还来不及防御，就见一道白光卷来，然后便觉周身一紧，缚于原地寸步难行。
一声熟悉的清啸划过天际，是阿翔见主人被缚，毫不犹豫地从空中俯冲下来！
百里屠苏见状，急得大喊：“阿翔，不要！”
可是已经太迟，欧阳少恭轻轻一挥衣袖，一团金色的光芒正中阿翔。一声凄厉的鸟鸣响起，雪白的羽毛凌乱飘落，阿翔重重跌在地上，鲜红的颜色染红白羽。那双凌厉的鹰眼中噙满痛楚，低低地哀鸣着。
“阿翔！”百里屠苏目眦欲裂，阿翔挣扎痛苦的模样像是一柄刀剜着他的心。
他抬头对欧阳少恭怒目而视，却见欧阳少恭姿态悠闲地踱步到众人面前，最后停在了百里屠苏对面。
“救主心切，倒是令人感动。可惜不自量力，又是何苦？”
“欧阳少恭！”百里屠苏终于忍不住怒吼出声，奋力挣扎着，却挣脱不开身上的束缚。
身旁的风晴雪看着他，劝道：“苏苏，不要再挣扎了，会消耗你的灵力的......”
话音未落，风晴雪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一层，脸上也露出痛苦的神情。“唔......”
“晴雪，你怎么了？”发现她的不对劲，百里屠苏担心道。
尹千觞的声音响起：“可能是在忘川消耗了太多灵力......”
“少恭，你为何祸及他人？”出乎众人意料，尹千觞话锋一转，“当初你只说对付百里屠苏，答应过我不会动风晴雪，玉横也一定封而不用！”
“千觞大哥，你——”风晴雪惊疑不定的看向他。众人也闻声看去，神色复杂，此刻他们才发现，尹千觞是他们之中唯一没有被欧阳少恭的法术所束缚的。
“当初？”欧阳少恭淡淡一笑，走到尹千觞面前，“难道千觞心里就没有事情瞒着我？还说什么当初？”
尹千觞心中一阵百转千回，一瞬之间执起巨剑，正对着欧阳少恭劈下。欧阳少恭神色一敛，反手回招，隔空一掌打在尹千觞的胸口，尹千觞向后退去，借着这一撤之力，腾出手来，朝着风晴雪几人释出几道法术，混乱间解了他们的束缚。
欧阳少恭脸色阴沉，手中结印金光大盛，尹千觞举剑抵挡，反遭剑芒反噬，身躯失力向后摔倒，半跪于地，吐出一口鲜血。
“我向风晴雪动手，你便心痛了？千觞何时恢复的记忆，也未曾知会一声，未免太见外了！”
“千觞大哥！”风晴雪喊道。
百里屠苏长剑出鞘，卷着黑气而来，出手便是杀招。但欧阳少恭竟然微抬右手，一阵金光闪过，轻而易举便化解了百里屠苏的攻势。以前欧阳少恭隐藏得太好，所有人都没料到他的武功居然这般的高深莫测。他们都不禁呆立当场，这个人身上超出他们预计的，实在太多太多。
欧阳少恭看向尹千觞，气定神闲道：“现在我只想听你好好地说，你究竟还隐瞒了多少事情，我的巫咸大人。”
话音刚落，尹千觞身周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光环，禁锢得他动弹不得。
“苏苏！”风晴雪跑到半跪在地的百里屠苏身旁，心疼地半抱着他的胳膊。
欧阳少恭看向他们俩，眼底有什么情绪一瞬即逝，随即百里屠苏的身周也围绕了一圈金色光环。
“想要知道答案，就随我去蓬莱吧，我在蓬莱等着你们。”
一阵金色的光芒闪过，原地的三人消失不见。
“苏苏！千觞大哥！”风晴雪心急不已，只追出一步便捂住胸口，软软地倒下去，被身后的红玉接住。
方兰生他们连忙围过来：“晴雪，晴雪！”
“灵力衰竭，必须休养几天，否则有性命之虞。”红玉察看一番后，秀眉紧蹙。
“那我们先在琴川停留几日，待晴雪好些之后再前去蓬莱吧。”方兰生建议道。
陵越轻轻叹了口气：“也只好这样了。”

蓬莱故国，已是一片废墟。
山间有风迎面吹过，百里屠苏跟在欧阳少恭身后走着，身上的禁锢已经解除，身周却萦绕着一圈淡淡的金色光晕，封住了他的灵力。
他多希望欧阳少恭会在下一刻转过身来，就像第一次遇见时那般温文尔雅，告诉自己这从头到尾都是个玩笑而已。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欧阳少恭的脚步放慢了，似是有些沉重......
举目四望，墓碑密密麻麻、矗立如林，每座墓碑后皆是高高鼓起的坟冢。
欧阳少恭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语气平静的问道：“你可知这些长眠于此的人是谁？”
“谁？”百里屠苏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坟墓，一时间有些惊讶，然后是更多的惆怅。
“死于天灾的蓬莱人。还有我累世的亲人，朋友，爱侣......仇人。虽然许多坟冢为空，但只要我能记起之人，皆会替他们立一个墓碑。”欧阳少恭温润的声音中透着罕见的沧桑。
百里屠苏不由得想起女娲大神的话。
“三魂七魄亦有清浊冷暖，如身体发肤乃是天生，其性并不可改。荒魂消散之前，寻到同其相似的生灵魂魄，强行与之融合，便有可能将对方身体与灵魂据为己有，即是取而代之，对方的记忆将不复存在。跳脱轮回，荒魂以侵占他人活体得以延年，直到魂魄之力耗尽，便再也无法渡魂。”
“少恭。”这是他来到蓬莱之后，主动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渡魂一事，究竟是如何？”
他敏锐的察觉到对方身体不自觉的一颤，心中有个隐秘而柔软的地方，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欧阳少恭依然背对着他，萧瑟的风中，他的身影略显单薄。
“每一次渡魂，俱是一次生死煎熬，即便最终存活下来，哪怕微动手指，亦感万蚁噬身之痛......新的身体不能操纵自如，能爬之前，只能躺，身旁无水无人，亦难逃一死；能走之前，只能爬，伤痕累累也不可停，否则，你将永远等不到站起的那一天。”
“亦有许多记忆，会在渡魂时烟消云散。牵挂之人、憎恶之人，皆有可能就此自心中消逝。时时恐惧着，有一天自己会变成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听到此处，百里屠苏再也忍不住，心痛得无法呼吸，上前一步拥住了那个单薄的身影。
欧阳少恭浑身一颤，过了好一会儿，他僵硬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感受着百里屠苏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不由自主的贪恋那份温暖。
“屠苏，我们回不去了......”
百里屠苏温热的呼吸打在颈边，让他莫名其妙的想流泪。
“少恭，我只想知道。”百里屠苏沉声道，“你对我的感情，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没想到百里屠苏会有此一问，欧阳少恭轻轻摇了摇头，苦笑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开始，我的确只是想要利用你对我的感情......”
“可是时间一长，便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了。”
“也许，假作真时真亦假，是真的。”
风在流云间穿过，拂过两人墨色的长发，纠缠飞舞在微凉的空气中，再分不清彼此。
他们，互为半身，本就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
此去经年，悲欢离合变，转瞬沧海桑田。
月下流光，星河漫天 。
这样静静相对而坐，该是最后一次了吧。
“这样好的月色，却没有琴声，真是辜负了。”欧阳少恭轻轻笑了，抬袖斟满两杯青梅酒，将其中一杯递给百里屠苏。
接过那白玉瓷杯，百里屠苏才恍然意识到，欧阳少恭的瑶琴已经被自己摔成两段了。
“少恭，我......”想起青玉坛琴台那夜的种种疯狂，百里屠苏不觉面露愧色。
“无妨。”欧阳少恭没让他说下去，脸上淡淡的看不出情绪。“再抚琴，又能为谁......”
看着手中的青梅酒，百里屠苏不由得想起那人来：“千觞他......”
“千觞，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我将他看作真正的朋友，观月弄雪，赏花饮酒，与世间好友并无二致。”欧阳少恭轻轻抿了一口青梅酒，“千觞感激我救他性命，但倘若有一天，感激忽然化作仇恨，那将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百里屠苏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一时间无言以对。
放下酒杯，欧阳少恭的声音变得有些冷凝：“到那个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因为他已经不是我的朋友尹千觞，而是那个曾经坏我大事的巫咸。”
巫咸，幽都巫咸。
冰炎洞的那些记忆回放在眼前，挥之不去。
乌蒙灵谷一族被灭的过去，像一道鸿沟横在两人之间，无法逾越。
“醉梦江湖，有何不好。”欧阳少恭叹息一声，“只可惜，我与你之间，只能醉这最后一场。”
“少恭......”百里屠苏心中一片冰冷。
“你走吧，回天墉城，找你的师尊紫胤真人，解开你身上焚寂的封印。”
流云伴月光，长伴常相忘。
那个身影带着月色清冷的光晕离开了，只留下那一句话，萦绕在微凉的风中。
“再见之日，便是我们决战之时。”

最近看了很多其他人的文，突然觉得自己这文写得不容易啊，目前还一直是正剧走向，肉少且含蓄，完全是在拼文笔啊，文笔也不见得多好……

天墉城，位于昆仑之巅，群峰环绕，是天下清气汇聚之地。
依着山势，拾级而上，层层的宫宇井然有序，紫白色相间的锦旗随风飘扬，严整肃穆。
再次回到天墉城，百里屠苏的心境已是大有不同，一时间重回故地，心中感慨万千，不过是些许光景，却是恍若隔世。见他回来，一早
便有弟子前去禀告，等到百里屠苏来到殿前时，他的师尊紫胤真人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他了。山风拂面，紫胤真人的白发却并不为风所动
，他静静站着，自有一番仙风道骨。
“师尊。”百里屠苏恭敬地跪下行礼。
紫胤真人负手而立，见到百里屠苏，微微颔首，示意他起身：“此番回来，所为何事？”
“恳请师尊以天墉城法术，解我体中封印。”百里屠苏并不起身，只是低下头说道。
“胡闹！”紫胤真人微微皱眉，呵斥道，“你们所遇之事，红玉已传书与我。那欧阳少恭纵然是逆天而行，但解封散魂，灰飞烟灭，便
是你所求？”
“此事起于太子长琴魂魄分离，我与欧阳少恭之间，也该有个了解......此番孽障因果，终须由弟子亲手了断，望师尊明鉴。”
百里屠苏一番话说得恳切，此中道理，紫胤真人自然内心澄明，无奈仁义难两全，纵使阅尽几百年的岁月变迁、人事更改，仍无法可解
。紫胤真人闭目长叹：“今次，亦是想得清楚明白？”
“攸关性命，更绝非一时戏言。”百里屠苏点头道，“心之所向，无惧无悔。愿求仁得仁，复无怨怼！”
好一个求仁得仁，复无怨怼。
紫胤真人淡然一笑，看向百里屠苏，目光似乎穿过他，看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小小身影。
“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你。”
在几人夜以继日的悉心照料之下，风晴雪终于渐渐恢复如常。
此番耗损修为，灵力衰竭，纵然风晴雪是幽都灵女，也不得不在床榻上躺了很多天才缓过来。
“晴雪姐，兰生给你熬了点粥，趁热喝吧！”襄铃端着一碗香气四溢的粥坐到风晴雪的床边。
清淡的白粥熬得入口即化，在上面点缀着一些翠绿的青葱，清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风晴雪含笑接过，尝了一口之后微笑着称赞道：“兰生的手艺真不错，好喝。”
“那是，尝过我做的食物的人，谁不夸我手艺好！”坐在桌边的方兰生欣然接受。
“我记得少恭还说过，你若是女子，当可嫁了......”风晴雪笑着说完才发现众人面色皆是一变，她也不由得愣住了，用汤勺拨弄着碗
中的粥，忽然间没了胃口。
红玉叹息一声：“此番他们去了蓬莱，也不知如何了，屠苏他......”
话音未落，陵越从门外进来，看了看他们，说道：“阿翔刚刚传来消息，屠苏现在在天墉城，他说即刻便来与我们会和。”
“天墉城？”红玉站起身来，疑惑道，“他不是被少恭带去了蓬莱吗？怎么会是在天墉城？”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在屠苏现在平安无事。我们现在能做的，就在在这儿等他，之后的事等他回来我们再一同商议吧。”
“也只能这样了......”红玉蹙眉道。
蓬莱故国。寝宫。
梳妆台前的铜镜泛着流离的光泽，隐约映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女子面容来，肌肤如雪，眉目如画。一身雪白无尘的衣裙更衬得她清丽脱俗
，宛若画中仙。
此刻的巽芳，眉目含情，注视着铜镜中映出那站在自己身后的男子。他白皙修长的手指灵巧地穿过如墨般柔顺的黑发，动作娴熟的为爱
妻梳妆，青玉的额饰垂在光洁如玉的额头，别具风情的美丽。
“你喜欢吗？”他温柔的出声问道。
巽芳点点头，拿过梳妆台前妆奁中的螺子黛递给他，声音含笑：“夫君，替巽芳画眉可好？”
“巽芳是喜欢柳叶眉还是远山黛？”欧阳少恭接过那螺子黛，微笑着在巽芳的眉间比划了两下。
“只要是夫君画的，巽芳都喜欢。”
欧阳少恭笑笑，不再说话，低下头专心地为她画眉。
她静静看着欧阳少恭。此刻的他，温和沉静，谁又能想到他是个逆天而行的人呢？
以前的夫君，也曾是个很善良的人呢......只是那些曾经，早已被命运消磨的一点不剩......
我多想，多想就这样一直陪在你身边。
“巽芳？怎么哭了？”画完最后一笔，正想让她看看如何，却忽然见巽芳的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泪来，欧阳少恭一惊，连忙问道。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巽芳连忙摇了摇头，抬袖拭去脸颊的泪痕。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一些事情。”巽芳将脸靠在他的腰间，“少恭，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当然，任何事都休想再拆散你我。”欧阳少恭揽过巽芳的身子，脸上神情有些阴郁。巽芳，你心里究竟隐瞒着什么......
胭脂泪，淡了伊人妆。

剧情预告：接下来就是蓬莱决战了，一定会出现伤亡的（也有可能是下下章），所以大家可以提前做好准备。推荐一下看文时的bgm，悲情部分大家可以来一首〖痴情冢〗……最后，明天更文

看了评论，亲们都对巽芳的“赎罪”颇有微词，在这里和大家解释一下，在游戏中，巽芳的原话中就有“赎罪”之说，我这么写来也是为尊重原著。从人物情感来分析，欧阳少恭的确做下许多错事，这是不能因我们对他的偏爱而改变的事实，巽芳很善良，她愿为了深爱的夫君去死，却不愿为他放弃原则，这才是他们之间隐藏的隔阂所在。一切恩怨即将走到尽头，此刻的巽芳只盼减少欧阳少恭身上背负的罪孽，同他一起赎罪，有大义灭亲之意。所以“赎罪”一词，大家可以看得深远一些，就能明白巽芳的一片痴心，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接下来的蓬莱决战要进入悲情部分了，这两章耽误了几天，一直抽空在修改。码字的时候单曲循环着《痴情冢》，写到入戏，心中百转千回，想为他们哭一场，却又欲哭无泪。
眼里柔情都是你，爱里落花水飘。这首歌有些像是为巽芳而写——痴情不悔，相思成冢。
很多亲以为决战便是结局了，但lulu在这再重申一遍并不是，如果在决战便结局，那一定是悲剧，两败俱伤，同归于尽，我和你们一样，始终是不忍心的。雁过无痕风有情，生死两忘江湖里……便让我们一起拭目以待，这一出旷世奇谭，究竟要如何收场。（明天更文）

下午先重发一遍上一章的修改版，修改前的827楼我就删了，然后下一章的话晚些时候或者是明天我再发好吧，么么哒

百里屠苏身上渐渐有黑气溢出，暴戾之相乍现。他抬起头直视欧阳少恭，眸中闪现出赤色耀光。
“戮魂诀！”焚寂带着黑色的凶煞戾气像对面袭去，扬起一片尘土飞扬。欧阳少恭则轻描淡写地一挥衣袖，带起一片淡淡的金色光芒，将交缠嘶吼的剑芒吸了过去。
“就让我见识一下焚寂真正的力量吧。”欧阳少恭好整以暇地席地坐下，将一旁的古琴引至自己面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弦，一曲残魂引刚迎上百里屠苏的剑气，又一扫弦，旧力未灭，新力又发，排山倒海般涌了过去。音律带来的气浪席卷天地，百里屠苏只能覆手一转，以剑身堪堪抵挡住这阵气浪攻击。
在场的几人皆被波及，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红玉心下惊怖，有些不可置信：“这便是欧阳少恭真正的力量？”
就在众人难以置信之时，欧阳少恭再次抚琴，前后相继的几次攻击撞在焚寂上，百里屠苏支撑不住地单膝跪地，吐出一口鲜血。
“屠苏！”红玉惊呼一声，再不犹豫，亮出双剑向欧阳少恭攻去。
其他人也随即反应过来，纷纷亮出兵器，同时出阵，群起而上。
可没想到的是，这些攻击皆被欧阳少恭周身金芒收住，任攻势如潮，他却依然不为所动。
欧阳少恭看着眼前这些昔日的知己好友们一次又一次落在自己身上的杀招，他轻轻摇了摇头，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眼中那些仅存的温情已经悉数退去。
“沧海龙吟！”
他长袖一震，金光大盛，恍若长龙，向所有人呼啸而来。
这时众人才明白百里屠苏刚才接下的一招是何等刚猛绝戾，他们没有焚寂为助，在这排山倒海之力中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同时被击倒在地，口吐鲜血。
“为什么，我们伤不了他分毫？”风晴雪满脸疑惑。
“流霞归元......”红玉似有所悟，继而大惊，“他竟有这般神功护体！”
欧阳少恭莞尔一笑：“红玉真是见多识广，那你也应该知道，流霞归元，并无破解之道！”
言谈间，焚寂的剑光纷纷而落，变幻莫测，每一击都是致命的剑招。数百数千的剑招合于一处，每一斩的剑气都和前一斩的剑气叠加，硬撼欧阳少恭的流霞归元。可流霞归元固若金汤，这世上没有任何招数可以撼动，欧阳少恭冷笑一声，出手一掌凝聚着灵力打在百里屠苏胸口，百里屠苏几乎可以听到自己胸口肋骨碎裂的轻微声响，身体临空飞出，落在几丈外的地上，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手中紧握着的焚寂。
鲜血冲刷着凶剑的每一道纹路，焚寂黑气暴涨，像是凶猛贪婪的怪兽被咒语释放——剑完全复苏了！
焚寂上一团赤光聚起，曾在冰炎洞中为血涂之阵的剑刃发出火焰的光芒。
百里屠苏体内的煞气不再横冲直撞，而是循序流转。他不再抗拒这把剑，而是和剑融为了一体。
“这是......”欧阳少恭神色一敛。
百里屠苏缓缓走向欧阳少恭，一步一印，散着浓郁的黑色煞气，像是来自幽冥的凶鬼。
百里屠苏忽然长啸一声，眨眼间焚寂已到欧阳少恭身前。欧阳少恭广袖扬起，几连挥出金色光芒，但此刻的灵力却在焚寂的剑锋前一一消散。
焚寂的黑煞在强大的灵力碰撞之下四散涌出，半边蓬莱宫殿俱燃起烈焰炙火。他们俩贴的极近，立身之处瞬间被黑色烈焰吞噬，流霞归元曾固若金汤，此刻却被焚寂之火完全包围，渐渐失去金芒......
欧阳少恭心中一惊，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超出了他的意料......
这种凶煞霸道的火焰，毫无疑问是剑中的上古凶力，这并非百里屠苏自己的力量，而是被解封的凶剑内栖息着的魂力，是毁天灭地无所忌惮的凶剑之力！
金芒散去，流霞归元在炽焰中灰飞烟灭，欧阳少恭被狂暴的剑气逼得后退一步，最后只能堪堪用手抵住焚寂的剑刃。
“屠苏，你！”欧阳少恭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不得已调转周身的全部灵力用来抵抗焚寂剑此刻强大的力量。
听到欧阳少恭的声音，百里屠苏眼中有什么情愫在迅速的明灭：“你我互为半身，能毁掉你的，只有我......我们，注定只能同归于尽。”话音刚落，百里屠苏左手结印，周身灵力大盛，一阵红色的耀眼光芒中，他的凡身化为重明鸟的星蕴，力量陡增数倍。
欧阳少恭神色一动，转身间幻化成金色的凤凰星蕴，两人的星蕴在蓬莱大殿中纠缠着盘旋一周，冲破大殿扶摇而上，直冲九天。
所有人都抬头望去，只见蓬莱之巅天地色变，不过转瞬之间，两人的星蕴已经飞越过万水千山。没有了兵器的交锋和复杂的招式，是属于两人的强大灵力最直接的正面交锋。
尘封在星蕴重明的魂魄，叫醒了恍惚梦魇的无措。揭开这宿命的脉络，逃不开，这一世的寂寞。
光芒散尽，白昼变为黑夜，两人从高空落下，重重摔在大殿之中，坚硬的汉白玉地面出现裂纹。
“屠苏！”
“少恭！”
众人同时惊呼出声，连忙来到他们各自身边，一群人团团围住百里屠苏，而欧阳少恭身边，只剩下一个巽芳。
“少恭......”巽芳扶起欧阳少恭的上半身，看他神情痛苦地咳出两口鲜血，心痛的落下泪来。
被众人围住的百里屠苏更落下风，几乎动弹不得，黑色煞气随风而散，他眼中赤色渐渐褪去。他靠在风晴雪的怀中，仍是看向欧阳少恭，表情却变得平静。
欧阳少恭喘息一阵，渐渐平复了胸口翻涌的气血，他看向百里屠苏，眼中满是不甘：“自己被自己打败吗？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众人闻言都看向欧阳少恭，心中都是百感交集。
欧阳少恭靠在巽芳怀中，神色有些伤感，自言自语道：“难道我所追求的，注定毫无所得......这个世间，固然有令人欢喜之事，但实在太过短暂，徒然余下无尽哀伤......化为焦冥，无喜无悲、得到永恒，又有什么不好？”
百里屠苏望着欧阳少恭，眼神复杂难明，语气却依旧坚定：“人生在世，苦痛永远多于欢乐，但人至少可以选择生死，你不能为任何人作出决定。少恭，即便命如你我，不也同样想要努力活下去？活着，虽然令人感到痛苦，然而美好之事，却唯有活着，才能经历。你痛恨天庭一句刑罚毁灭太子长琴生生世世，但你一念之间，亦是亡去别人生生世世，与天庭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欧阳少恭一愣，轻轻重复道，“有何不同......”
随即他嗤笑一声，看向百里屠苏，目光如炬：“屠苏是否曾经历过三魂七魄遭人硬生生分离，失却命魂，不得投胎、不得轮回，为活下去，只能抢夺他人、甚至畜生的肉体与魂灵！”
百里屠苏浑身一震，心中大为哀恸，一时间无言以对。
“呵呵，渡魂换身，稍有不慎便要形神俱毁，那种滋味想必你们都从未体会，亦是十分美妙。可惜遗憾得紧，周遭之人始终不能长久为伴，当你一夕之间容颜变换，他们却将你视为怪物，此番情谊......实在消受不起。然而顾念旧情，我倒不便转身即去，总会将他们的身体细细切开，感受一下昔日亲人、爱侣那温热的鲜血......”
风晴雪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摇着头说道：“少恭，你太残忍了......”
“残忍？”欧阳少恭冷笑道，“晴雪可知什么叫做真正的残忍？我来告诉你——那是不由分说、不容辩解，只凭‘天命’二字，就令人永世不得翻身！”
“你怎么可以如此冷血？难道你的血，都是冰做的吗！”方兰生不可置信地质问道。
欧阳少恭闻言看向方兰生，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温文尔雅，脸上的神色却是疯狂与痛苦交织，冰冷的眼神冷凝如冰。
“你怎知我正想弄明白，那些人的血究竟冷还是热，为何前一刻温情细语，下一刻便能将朝夕相依之人当作怪物般惧怕鄙弃？果然......流出来的时候尚且温热，渐渐也就冰冷了......”
“少恭，不要再说了......”百里屠苏不忍再听，闭着眼摇了摇头。
眼前他深爱着的这个人，早已被命运折磨得不成人形。
说完这番话，欧阳少恭似是累极，他静静的靠在巽芳怀中，神色落寞，最后只得叹息一声。
“漫长的时光，足以改变许多事情......”
他想起流连在榣山水湄不愿离去的身影，想起魂魄分离，被迫殉剑的痛苦，想起蓬莱天灾，故土亡尽的遍地残垣，想起琴川的彼岸浮灯，桃花幻梦......
百里屠苏注视着欧阳少恭，脸色渐渐柔和下来：“我曾经说过的，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苏苏，你......”风晴雪看向百里屠苏，眼神复杂，脸上哀伤的神色一闪而过。
“屠苏......”欧阳少恭念着这个名字，叹息如同隔世，“只可惜，你我注定成仇。”
无论如何，都太晚了，不是吗？
这时，躺在地上的焚寂却忽然发出了争鸣之声，剑身颤颤巍巍地从地上悬空而起，浮在半空，发出嗜血的红色光芒，直直升至蓬莱大殿之顶。
“不好！凶剑之力遇血开启封印，而上古封印一旦开启，后果不堪设想......”红玉身为剑灵，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不由得苍白了脸，惊呼出声。
焚寂停在空中，周身红光大盛，势要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俯冲而下，与大殿中所有人同归于尽。
“大家小心！”风晴雪双手凝聚灵力，凌空画圆，灵力源源不断，以幽都秘术凝聚出一道冰盾，挡在几人身前。
而欧阳少恭和巽芳与他们距离隔得太远，风晴雪已是无暇顾及，她看向那边，清澈的眼中闪现过不忍。
“巽芳，别怕......”欧阳少恭露出戒备的神色，他将巽芳护在自己身后，此刻的他已经没有足够的灵力去幻化结界，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巽芳受到丝毫伤害，哪怕是......
在所有人警惕的目光中，凶剑焚寂周身黑煞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大殿半空中盘旋几周，散发出剑中凝聚着的灵力。
强大的冲击之下，风晴雪的手腕上崩出数道裂口，鲜血不断融入冰盾，这是以她本命元气凝聚成的防御，冰盾崩溃的那一刻，他们都会死。
上古凶剑斩破漫天威光而来，如此的浩荡，力量穿透了蓬莱大殿的基石，卷着无数飞石碎屑，荡出数里之遥，飞出大殿，一时间天地色变。
风晴雪的冰盾被击得粉碎，在空中扬起一片冰尘。就这样结束了吗？
可惜啊，还没能和苏苏再去一次桃花谷，不知道那里的桃花开了没有......
欧阳少恭用身体保护着巽芳，渡魂千年，漫长的时光让他历经沧桑。可是这一刻，他却觉得，“欧阳少恭”的这一世太过短暂。
琴瑟和鸣，如沐春风......时光恍如回到了百年前的蓬莱，他和巽芳在夕阳下静静相拥，岁月静好。
如果那一次的渡魂，我能够早点回到你身边，也许一切都会改变吧。
可惜，没有如果......

今天是乔美人的生日
而下一章的情节比较悲情，lulu想了想觉得不太合适啦
所以哒哒哒送上一篇新鲜出炉的番外~\(≥▽≤)/~啦啦啦
番外萌萌哒，亲们应该能睡个好觉做个美梦了

漫天的冰尘中，百里屠苏捂住气血翻涌的胸口，极目向那边望去。
“少恭——”他的喊声痛苦而绝望，这一世，到此刻就走到尽头了吗？
欧阳少恭凝聚全身仅剩的灵力保护着怀中的巽芳，淡淡的金色光晕环绕在两人身周，在焚寂幻化出的巨大光影下显得那般的苍白而无力。
“夫君......”巽芳靠在他的怀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她忽然凑近欧阳少恭的脸，在他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欧阳少恭低头看她，却在看到她眼神的那一刻心中一震。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坚定得如同千年不化的雪山寒冰，却又温柔得在冰雪中开出漫天的花来。
“巽芳，不——”意识到哪里不对，欧阳少恭大惊，却已是来不及了。
然而话未说完，就见巽芳莞尔一笑，然后挥手用掌心早已凝聚而成的灵力推开欧阳少恭，站起身来，转身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用尽毕生的灵力为她几世深爱的夫君凝成一片坚固的结界。
她的举动太过突然，欧阳少恭伸手想去阻止，却只是轻轻拂过她的裙角，一切快的转瞬即逝。
“巽芳！！”其他人只听得欧阳少恭一声痛彻心扉的喊声，再一眼，已是巽芳义无反顾挡在他身前的身影。
此时此刻，那娇小的身躯，竟如高山一般巍然而立，身周萦绕着白色的灵力，用自己的生命为欧阳少恭换取活下去的希望。
焚寂虚化而成的巨剑幻影，带着耀眼的光芒从天而降，卷起蓬莱大殿中一片尘土飞扬，风过之处玉石崩裂，带着毁天灭地的上古凶力，毫不留情地没入巽芳的胸口。
“啊！”事出突然，所有人都震惊得呆在当场，以他们微弱的蜉蝣之力，又如何与上古凶剑相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
凶剑幻影穿胸而过，光影尽数没入体内，并没有在巽芳的身上留下任何伤痕，但所有人都知道，巽芳已经再无可能......
光影流离间，漫天的碎石尘埃遮天蔽日，巽芳的身影湮没在那一片光影间，雪白的衣袂在余威卷起的狂风中飞舞如蝶。
巽芳浑身猛地一震，然后缓缓地向后倒下，落进欧阳少恭的怀中。
“巽芳！”
欧阳少恭脑海中一片空白，直到巽芳倒在自己怀中，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心中既惊且痛，紧紧抱住怀中濒死的爱妻，明白回天已是无力，心如刀割：“巽芳......”
焚寂失去上古凶力，失去了耀眼的光芒，化为凡铁，落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巽芳微微阖着眼，蝶翼般的墨睫轻微颤抖着，脸上霎时退去血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夫君......”她努力将头靠在欧阳少恭的怀中，贴近他心脏的位置，听着那里有规律的跳动，终于放下心来。
人前笑语花相映，人后哭泣倩谁听？
偏生爱的都是你，谁错谁对本无凭。
“其实......”巽芳秋水深潭般的眼眸渐渐失去焦距，“无论你做过什么，永远都是巽芳......最深爱的夫君......”
人间的岁月太过漫长，而最幸福的时光莫过于此刻，静静的躺在他怀中。
“巽芳，对不起......”欧阳少恭眼中含泪，看过大殿之中遍地残垣，最终定格在巽芳脸上，“到最后我还是不能重建蓬莱，令你过得开心幸福......”
巽芳吃力地抬起右手，轻轻抚过欧阳少恭脸边的额发，苍白如雪的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哪里都无所谓......”
红衣如火，白裙胜雪。
焚寂火海中，两个风华绝代的身影相拥着。
你嫁衣如火灼伤了天涯，从此残阳烙我心上如朱砂。都说你眼中开倾世桃花，却如何一夕桃花雨下。
刹那芳华，且为他一夕绽放，纵万劫不复，又有何妨？
琴瑟和鸣，如沐春风。那是他们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如果这是梦，世上最美最美的梦，就让我永远永远不要醒来吧......”
指尖已然滑落，没有痕迹，只是轻轻的划过，一段尘封的过往。
今生君恩还不尽，愿有来生化春泥。
雁过无痕风有情，生死两忘江湖里。
“巽芳......”欧阳少恭轻轻喊着她的名字，握住她渐渐冰冷的手，落下泪来。
红尘喧嚣，铅华尽。这一世与你相随，这一世梦回清风，这一世惟愿与你相伴天涯。无论尘世浮华，无论红颜芳华，只愿此情不变，情缘未央。

统计一下，看文的亲们对结局的期望，以下有4个选择：HE、BE、OE（开放式）以及双结局希望大家都能来说出你们心中想要的结局吧，我尽量从善如流满足你们吧你的选择可能会决定文文的结局哦

巍峨的不周山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积雪，起伏跌宕，绵延千里，是人间难见的圣洁和壮丽。
百里屠苏抱起欧阳少恭单薄的身子，轻盈地落在雪地上，此时的欧阳少恭已经有些站立不住，百里屠苏只好拥着他坐在雪地上，细心地抬手拂去落在他发间的雪花冰屑，抱紧他冰凉的身子，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长琴——”化作人形的悭臾从一边走过来，在欧阳少恭身边蹲下身，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当初吾问你，何以魂魄分离，你却说不愿再提往事，可如今再见你，竟是......”
竟是，要这般魂飞魄散、化为荒魂了么？
沉默了片刻，欧阳少恭看了一眼百里屠苏，轻声对悭臾说道：“悭臾，他便是我的半身，体内封存着太子长琴的另一半魂魄......”
闻言悭臾看向百里屠苏，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得一半魂魄又如何，他毕竟不是太子长琴。
“咳咳......”欧阳少恭偏过头咳嗽几声，雪地上染上了几点殷红，红梅一般印染白雪，望之触目惊心。
“少恭！”见状百里屠苏心疼地扶过他，抬手拭去他嘴角的血迹。
不过片刻功夫，欧阳少恭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身子也隐约变得有些透明，连他丝缎般的墨色长发都仿佛失去了光泽。
悭臾一直皱眉看着他们，神情略显困惑——即便是魂魄之力将要耗尽，也没有道理来得这么快，看这情形，不出一时片刻，他便要散魂于这茫茫雪山了。
一定有哪里不对......
悭臾凝神细看之下，才注意到欧阳少恭指尖一直萦绕着的蓝色光芒——那光芒甚是微弱，隐藏在广袖之下，难以察觉。
心念一转间，悭臾终于明白，脸色一变，立刻对百里屠苏喊道：“快放开他！”
“怎么了？”百里屠苏被悭臾的喊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放开怀中的欧阳少恭。
“不要......”没想到被悭臾看出端倪，欧阳少恭微微皱眉，伸手扯住百里屠苏的衣袖，挣扎着环住他的脖颈坐起身来。
重伤之下，残余的魂魄即将耗尽，与其让魂魄消散于天地间化作荒魂，倒不如趁着此刻给了百里屠苏，至少能保他安然过完这一世。
思及此处，欧阳少恭神色一动，不再犹豫，凑上前去，吻在百里屠苏唇上，温柔缱绻......欧阳少恭心中暗自思量着，到了此刻，只有趁着百里屠苏意乱情迷时的片刻松懈，才能将这最后一缕魂魄融入他的身子。
欧阳少恭容颜苍白如雪，偏偏一袭红衣如火，平添几分难得一见的妖冶魅惑，美得如同一朵盛开的血莲花，绽放于这不周山的空旷雪原之中，只待他百里屠苏一人采撷。
他是第一次这般主动，百里屠苏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后便立刻沦陷其中，反手抱住心爱之人，忘情拥吻，浑然忘却悭臾刚才说了些什么。
欧阳少恭长发散开，墨睫低垂，掩去了他眼中的晦暗不明的光芒，千种风情，只一吻便让百里屠苏万劫不复，柔肠百转，将满腔的深情眷恋尽付风月。
沉醉其间的百里屠苏并没有注意到，一层淡蓝色的光晕萦绕在他们身周，光芒越来越盛，片刻过后复又变得微弱......
眼见如此，悭臾别过脸去不再看他们，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有些隐隐作痛......
“屠苏，带着我的魂魄活下去......”
恍惚间，百里屠苏似乎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欧阳少恭闭上双眼，一行清泪无声地落下。
尝到嘴角咸涩的泪水，百里屠苏怔怔地停下来，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的眼泪。
萦绕在两人身周的蓝色光芒消失不见了。
这一吻似乎用尽欧阳少恭所有力气，他整个人显得更加的虚弱，身子软软地往下滑去，只得靠在百里屠苏怀中，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少恭...？”百里屠苏有些不安的出声道。
欧阳少恭微微喘息着，面无血色，苍白如雪，只有唇上还残留着一抹嫣红，看得百里屠苏暗自心惊。
悭臾看向百里屠苏，摇了摇头，沉声道：“从吾带你们离开蓬莱那时起，他便一直在暗中将仅剩的魂魄之力渡给你......”
“什么？！”闻言百里屠苏大惊失色，试着凝聚灵力，这才发现自己的伤势竟然已经恢复了不少，虚弱的感觉也明显淡去了。
“直到方才，他终于将所有的魂魄都给了你......”说到最后，悭臾只得沉重的叹息一声。
而百里屠苏，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心中百感交集，曾经亦是想过他们之间无数种结局，却从没料到竟是这般......
原来那深情一吻，便是为了如此......
百里屠苏始料未及，根本没想到欧阳少恭会这样做，不禁又悔又痛：“少恭，你为何要......”
他终是低估了他，试问欧阳少恭是何人，如何甘心听命于天，让太子长琴彻底化为荒魂，消散于六道之外，不再轮回。
又想起那年琴川中秋，彼岸浮灯，他广袖一挥道：“纵是逆天，我们也要试一次。”
“少恭......”百里屠苏紧紧抱着欧阳少恭，将脸埋在他的墨发间，在那熟悉的清香中落下泪来。
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欧阳少恭轻笑一声，语气虚弱，却依然听得出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傲然。
“为我逆天，有何不可？”
说罢，欧阳少恭又垂下眼睫，映衬着积雪的眼眸澄澈清明，却又冷凝如冰——上天罚我永世孤独，我偏要与命运去争上一争......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抬起脸，看见站在自己身前的悭臾。
悭臾走到他们身边：“吾已到大限，此次回不周山，便是要归入龙冢。”
欧阳少恭眼睫微颤，眼底的心痛一瞬即逝。
“长琴，吾虽化为荒骨埋葬于龙冢，体内却还尚存仙灵......情之所至，你愿将魂魄尽数给这小子，自己化为荒魂，吾却不愿眼见你如此......”
听得事态似乎还有转机，百里屠苏不由得眼前一亮，抬头看向悭臾。
“悭臾......”欧阳少恭却轻轻摇头道，“死而复生，是逆天而行，将要付出的代价，你我也未曾可知......”
而悭臾只是淡然一笑道：“所有生灵的归途唯有死亡，即便强大如开天辟地的盘古，亦会消亡殆尽，谁也无法更改命运的终点，只有活着之时尽力而为，令自己过得快活，不至伤心失落。”
欧阳少恭神色一动。
“想起来了吗？这是你曾经说过的话，长琴。”悭臾将目光转到他身旁的百里屠苏身上，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眼前不就是，最好的......”
欧阳少恭看了百里屠苏一眼，神色复杂。
“生为何，死又为何？”悭臾接着道，“天无尽、地有涯，其间有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本是浑然一体，所谓生，道之化境，所谓死，还道于天。”
“悭臾......”
“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吾友，你曾在榣山水边如此自言，经历这般漫长的时光——你，可曾寻得解答？”
“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欧阳少恭眼神飘忽，轻声重复了一遍，只觉得恍若隔世。
半晌，悭臾问道：“吾亦不敢妄言参透生死之意，吾只知道命途长短并非紧要，唯淡然自问，可有人将你放于心中，你临到死前可曾悔恨？”
欧阳少恭想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我自问，其心不悔......”
“这世间，何曾有永生不灭的魂灵，唯有斩不断的人心。”
悭臾只是看着欧阳少恭，目光深沉而眷恋，却像是透过他的身子在看向其他虚无之处。
“吾亦是，无惧无悔......”
依稀间，仿佛又见太子长琴一袭白衣胜雪，静坐一方，遗世独立。
欧阳少恭看着悭臾起身离开，最终只是一声叹息。落雪纷纷，迷离了视线。
百里屠苏默默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不知道他究竟要如何，心中却莫名的感到一阵酸痛难言，他叹息一声，抬手轻轻拂去欧阳少恭发间的落雪。

统计了一下亲亲们对结局的期待，HE以绝对性的优势压倒了BE（咦？）
期待双结局的也有不少，但是双结局比较有难度啦，其实lulu很想写BE把你们虐哭怎么办？o(≥v≤)o

天边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闪过，划破苍穹，一时间天地色变。
一声沉重的龙吟振聋发聩，巍峨的不周山似是动摇一阵，终年不化的积雪纷扬落下。
百里屠苏用身子护住怀中的欧阳少恭，任由那些雪堆冰块砸在自己背上，一阵冰冷的疼痛。
欧阳少恭微阖着双眼，迷离的看着飘雪的天际......眼前出现的，是一片水墨山水般的所在，云海流转，时聚时散。云间层峦叠嶂，高大的榣木和洁白的木槿花顺山势渐次而生。山间有清泉流下，会聚成潭，山腰有一块嶙峋巨石凸向潭中，像一座高台伸入水云之间。
素白的指尖轻拨慢挑，一首新曲渐渐成形，乐声洗练，随风漾开，回荡在榣山的山水之间。洁白的木槿花飘落在潭水之上，旋转着慢慢沉下，微风卷着水雾花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雪地上蓦然落下一片阴影，遮天蔽日，百里屠苏抬头望去，庞大的龙影盘旋着掠过万里层云，金色的光芒洒满湛蓝天际，落日熔金。
千山暮雪，尽数笼罩在这片金芒之中......
一曲终了，太子长琴悠悠地叹了口气，既觉得满足，又有些怅然若失——只可惜山水寂静，无人来和。
正微微出神间，身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回身去看，对上一双金色的眼瞳，是一只水虺。太子长琴饶有兴致地望着水虺，水虺也望着太子长琴，并不惧怕，墨色的身体蛇行而来，径直来到太子长琴的身边。
水虺打量了他一会儿，竟然开口成言道：“以前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太子长琴。”太子长琴不禁莞尔，真是只有意思的水虺。
“我叫悭臾。太子长琴，你的曲子真好听，我喜欢。”
“好，那我便常来弹给你听。”
金色的光芒灿若星光，晶莹如朝露，和飘雪一起，在空中飞舞盘旋着，纷扬飘落在欧阳少恭的身上。
百里屠苏皱眉，这景象他并不陌生——正是不久前在蓬莱大殿，欧阳少恭施法将巽芳的魂魄移至古琴之中的那一幕。
莫非，这金色的光芒，便是悭臾所说的“仙灵”？思及此处，百里屠苏心中满是期待，若是这仙灵能保住少恭的性命，若是他们能一起离开这不周山，若是......
欧阳少恭闭上眼，静静躺在百里屠苏的怀中，对身周所感悉数无觉，神识完全沉浸在遥远的太古回忆中......
“悭臾，父亲已决意随伏羲大人前往天上，我定然只有同去。初建天庭，诸事未定，想必众神皆会忙碌许久，如此一来，未知何时才能重返榣山......”
悭臾怅然若失，随即说到：“太子长琴，待你空下来的时候，再来榣山找我吧，还有几百日，我便能化蛟了。”
太子长琴遗憾的叹了口气道：“听闻虺五百年化蛟，千年化龙，再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可惜这一回我却无缘亲眼一见。悭臾，你胸中既有大志，本不该埋没，愿你能勤加修行，早日得偿所愿。”
悭臾应道：“一定会的，等我修成应龙，呼风唤雨当然不在话下，也能实现当初和你的约定。”
当初和你的约定，当初的约定......
“你天天来给我弹琴，我不能报答什么，等到有一天我修炼成了通天彻地的应龙，就让你坐在我的龙角旁边吧，乘奔御风，看尽山河风光。”
“山中不知岁月，待得久了心如沉水，弹琴奏乐本是为了怡情，但若无你陪伴，未免也太过孤单，何来报答之说？......不过你的话我记下了，纵然悭臾尚有数千年方能修为应龙，今日之约永远不变。”
天柱倾塌，天庭降罚......太子长琴被贬下凡尘，悭臾成为女神坐骑......永失自由。太古之约，不复践言。
直到今日，这个上古之时的约定，才终于得以实现。
天际变得昏暗，金色的余晖隐去在绵延的雪山尽头，天边的龙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欧阳少恭睁开双眼，茫然的看着天际。
过了一会儿，他试着凝聚灵力，悭臾的仙灵已经融入他四肢百骸，多年来魂魄不全的残躯，在此刻终于有了充实的感觉。
而悭臾......
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滑落，风干在冰凉的空气中。
榣山水湄边，太子长琴静坐一方，琴声悠悠，余音缭绕，一只水虺在旁静静聆听。
落木萧萧，流水潺潺，高山流水——那是榣山最好的一段时光......
时如逝水，永不回头。
“少恭......”百里屠苏小心地扶起他，依旧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看向他的目光中满盛着关心。
“我没事了。”欧阳少恭坐起身来，百里屠苏扶着他细细查看，见他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并无异样，百里屠苏这才放下心来。
百里屠苏忽然紧紧抱住欧阳少恭，像要将他融入骨血般的用力，眼眶一阵发热，泪水止不住的涌出来。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语无伦次的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欧阳少恭一怔，他很少见百里屠苏流泪，更何况是这样的痛哭失声。
转念一想，心下已是了然，百里屠苏只当他欧阳少恭要在这不周山化为荒魂了，如今失而复得，一时间悲喜交加，百里屠苏毕竟年轻，难免会有所失态。
与此同时，欧阳少恭心中感到一阵暖意，原来在他心中，自己真的很重要......
“屠苏，没事了。”欧阳少恭有些心疼地拍着他的背安慰他，好一会儿百里屠苏才止住哭，然后放开他抬手去擦眼泪。
将要失去的绝望，失而复得的狂喜，骤然间的大悲大喜让百里屠苏没控制好情绪，如今哭过之后平静下来，却又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已经这么大了，却还抱着少恭哭得像个小孩一样，真的是......
看到百里屠苏泛红的脸颊，欧阳少恭心下了然，不由得失笑，他活了这千万年，百里屠苏在他眼里说是孩子也并不为过。
“屠苏大可不必为此脸红。”他凑近百里屠苏，轻笑道，“你小时候被野熊追着跑，喊我大哥哥的模样我也都见过了......”
百里屠苏被他的话噎住，脸上烧得更厉害了，又羞又恼，只得低声道：“少恭，你......”
欧阳少恭会心一笑，颇有感慨，韩云溪......当年乌蒙灵谷中那个天真的孩子，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
“好了，我们离开这儿吧，挺冷的。”欧阳少恭说道，在这雪地里待了许久，的确是有些冷。
听欧阳少恭说冷，百里屠苏立刻站起身，然后一把揽住他的腰身将他抱了起来。
欧阳少恭顺从地伸手环过他，微笑道：“如今焚寂已经不在了，屠苏如何离开这不周山？”
“我知道少恭修为高深，自身更加不敢懈怠，近日勤学苦练，颇有小成，腾翔之术已经不在话下了。”
闻言欧阳少恭点点头，好整以暇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我们去哪儿？”百里屠苏凝聚周身灵力，席卷起四周遍地冰雪，抱着怀中的欧阳少恭缓缓地凌身腾空而起。
欧阳少恭将头搁在他肩上，想了想道：“......先回青玉坛一趟吧。”
“好。”百里屠苏点头，手中捏起指诀，带着欧阳少恭向青玉坛的方向腾翔而去。

默默问一下，你们要看肉肉吗，比较含蓄的那一种

青玉坛。
袅袅的热汽蒸腾着，萦绕着水雾从寒山江雪的屏风之后升腾而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清苦药香。
他们在不周山待了太久，那里终年不化的积雪凝聚着千万年来积累而成的至寒之气，寒气侵入体内，冷得透心彻骨，此刻浸泡在特意调制而成的药浴之中，好久才感到僵硬的身体正在渐渐回暖。
等到体内侵袭的寒意悉数散去，欧阳少恭慢慢起身出浴，拿过一旁准备好的雪白长衫披上，心里估摸着另一边的百里屠苏应该也已经洗好了，便推门准备去寻他。
“屠苏？”没想到推开门就见百里屠苏站在门外，身上还是穿着之前的那身衣裳，站在阳光下还冷得微微颤抖。
见欧阳少恭出来，百里屠苏脸上僵硬的神情顿时放松了不少：“少恭......”
“你怎么没去药浴？不冷吗？”欧阳少恭微微蹙眉，握住百里屠苏冷得像冰块一样的手，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
“我怕我一走，你就会不见了。”百里屠苏脸上露出有些无辜的表情，“所以我站在这里等你出来，看见你我就放心了......”
听到这番话，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纵使欧阳少恭心如玄铁，也觉得快要被百里屠苏炽热的感情溶化了。更何况......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外面覆盖着一层冰雪，里面终究也是柔软的，冷暖自知。
于是欧阳少恭只得轻轻叹了口气，牵过百里屠苏的手带他往浴房的方向走去。
百里屠苏贪恋着手中那份温暖，在他的印象里，欧阳少恭的手总是冰凉的。
隔着屏风，隐约可以看见坐在桌前等他的欧阳少恭，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却让百里屠苏意外的心安。
欧阳少恭坐在桌前，手上拿着沉香木梳，浸了茉莉花汁，一下一下轻轻地梳顺自己的长发，淡淡的茉莉花香清新宜人。
“少恭。”
忽然听得百里屠苏出声唤他，欧阳少恭向屏风那边看去，问道：“何事？”
屏风后沉默了片刻，而后传来百里屠苏略显尴尬的回答：“没事，我就是想......”
就是想叫你的名字而已。
欧阳少恭心下了然，也就笑了笑不再说话，拿过桌上的白绸发带，将一头长发半束到脑后。
“少恭。”百里屠苏穿好衣裳转出屏风，走到桌前坐下。
“我给你炖了点药膳，喝了吧。”欧阳少恭将桌上一碗尚且温热的药膳推到百里屠苏面前。
百里屠苏接过，一气喝了半碗下去，抬头却见欧阳少恭微笑着看着自己，百里屠苏一怔，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我炼丹熬药尚可，但是炖的药膳连我自己都喝不下去，屠苏不觉得？”
闻言百里屠苏又喝了一口碗中药膳，细细品味了一番，还是摇头道：“不觉得，还挺好喝的。”
这下轮到欧阳少恭怔了，这碗药膳中加了熊胆，虽是大补，却苦涩难当，百里屠苏居然喝不出来？
“......给我尝尝。”纳闷了一会儿，欧阳少恭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尝一尝。
他伸手去接碗，却被百里屠苏一手握住，然后被用力地拉到他的身边。欧阳少恭一惊，对上百里屠苏的眼睛，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见对方眼中颜色蓦地一下变得深沉，接着就感到唇上一片温热，唇齿间弥漫着苦涩的味道。
“唔......”感觉到百里屠苏的手正顺着锁骨不怀好意地一路向下探去，欧阳少恭连忙伸手去推他。
百里屠苏放开欧阳少恭的唇，却依然紧紧桎梏着他纤细的腰身，气息不稳的问道：“少恭......给我好吗？”
此刻身体还有些虚弱，欧阳少恭本来是想拒绝的，可在看到百里屠苏隐忍的表情时又有些于心不忍。
“算了。”见欧阳少恭犹豫，百里屠苏只好放开他，“是我太心急了，你身子还虚弱......”
不料，欧阳少恭却出声道：“屠苏，嗯......”
“怎么了少恭？”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百里屠苏有些疑惑的问道。
欧阳少恭看了他一眼，微微别过脸去，“你轻点就行了，没关系的......”
得到默许的百里屠苏有些喜出望外，上前一步重新揽过他，却发现欧阳少恭的身子有些不由自主的轻颤着，像是在本能的抗拒着自己的碰触。百里屠苏先是一愣，心念一转间便也了然，上回在青玉坛琴台那次，终是伤他太深......
他这般想着，心中不禁又悔又痛，只得轻声安抚道：“少恭，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像上次那样对你了......”
“嗯。”欧阳少恭点点头，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
百里屠苏温柔地吻在他颈边，手却渐渐往下移去，解开他的腰带随手掷到一边的桌上，腰带上镶嵌着的翠玉碰到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抱起欧阳少恭，往窗边的美人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