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更——关于风寻剑的由来

天晴日好，后池一身利落的短打，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正按照画柝给她说的剑法练习。
上次在修罗城，后池可谓是遇到了她有史以来最惨的惨败，连累画柝受伤不说，连自己的佩剑都折在姽后手中。她的自信心深受打击，回来之后便奋发图强，天天拉着画柝陪她练剑。
画柝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算了，今天先不练了。”
“嗯？”
“去给你讨一把合适的佩剑去。”他扔掉她手里的树枝道。
“哎？”后池来了兴趣，她之前在剑阁里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趁手的，现在听画柝开口，自然是喜滋滋地跟了上去。
“我们去哪里？”她上去拽住他的袖子问道。
他将她的手牵在手心，微微一笑：“皓山。”
皓山是神界圣峰惊云山脉的分支，惊云奇峰连绵至此，山势缓落，与逐渐开阔的平原相接，连绵起伏的山脉如两条巨龙蜿蜒盘踞，将峡谷环抱在深山中央，密不可见。
身处此地，目所能及只是天地间一片无垠的青翠，天外青天，山外有山，驰上一侧山崖，后池停缰勒马，面对这碧色如海、群山逶迤的美景，心中不由生出赞叹之情。
“真好看，这就是那位冶剑大师寇契的住处吗？”
画柝点头。
“我听说这位寇大师冶剑之术高超，但是性情古怪，我们能从他这里讨来剑吗？”
画柝“唔”了一声，偏头笑了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们走进山谷之中，陈列眼前的利剑、长戟、坚盾……一排排一列列无法估算多少，随着空间不断拓宽，道路不断向两侧生出分支，剑甲的数量亦逐渐增多，眼前便如一个完整齐备的武器库，足以装备上万的军队。
继续前行，金铁相交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炙热的空气不时涌入，使得山谷之中越发闷热，而出口处的情景更是令人蓦然心惊。
面前宽阔的空间分布着近百个巨大的火炉，每个火炉前都有三两个工匠正奋力挥动铁锤，炉火、烟灰、汗水以及不绝于耳的锤炼之声交织在一起，一柄柄长剑、一支支矛戈在烈焰之上逐渐现出锐利的锋芒。火炉近旁，另有工匠汲水、搬柴、运送铁石和各种完成的兵器，近百人来来往往丝毫不见混乱，分工合作井然有序。
“哇，那些工匠……”后池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不禁惊叹了一声，画柝低笑解释：“那是机关人偶，寇契除了冶剑术闻名，机关术也是十分厉害。”
他指了指冶炉处一个不起眼的人影：“他在那里，走，我们去看看。”
那个人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面前炉火，丝毫没有察觉画柝两人的靠近，画柝也没有惊动他，只是静立其旁，微笑看着炉火中渐渐成形的长剑。
“哧！”一道白烟自寒泉水中直冒而起，他猛地抬头，蹙眉凝视手中新铸之剑，目中有些失望，挥手斫向后面的试剑石，却不知身后有人，利刃划出一道寒光，毫无预兆地向画柝身上劈去！
开金断石的剑气，眼见斩中画柝，后池一声轻呼！却忽见火光一盛，白袖飘扬，寇契的剑不知如何已到了画柝手中。

“没事。”他安慰地向后池笑笑，打量手中寒光凛凛的长剑。
寇契松了一口气，眼中却划过一丝惊讶：“你怎么不去山上，反而来这里了？”
刚才画柝出手夺剑只在交睫瞬间，唯有后池在旁勉强看清楚，知他非但连换了三种精妙手法阻断剑势，那剑上足以将坚石一分为二的真气亦被他随手化于无形，也难怪寇契惊讶。
“你的住处方圆几里不知多少机关，子归不在，我可应付不来。”画柝忽一扬眉，略略振腕，手中利刃爆起一簇刺目的精光：“你好像对这柄剑并不满意？”
他们两人对话随意而散漫，明显相识已久，寇契轻叹：“剑乃凶器，冶剑是需要杀气的，所以乱世易出名剑，如今天下太平，杀伐之气也淡了。”
他从画柝手中拿过剑，随手丢进了火焰熊熊的冶炉之中，没有半分不舍之色，问道：“你今日来有什么事？”
画柝一笑，伸手将后池拉过来：“给她找一柄剑。”
后池有礼地矮身福了福：“见过寇前辈。”
他看了后池好几眼，唇角带了些戏谑：“这就是你拐来的小公主？”
“不是拐来的。”
“就是拐来的！”后池道。
“……”
寇契大笑。
“走吧，去我的剑室里看看。”他随手捏诀换了身衣服，褪去一身烟尘，也是个面容清俊的男子。
他的住处看起来只是普普通通的草庐，却没想到他随手转了一盏灯台，便进入了令后池惊叹的地下剑室。
各式各样的兵器，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铮亮的锋芒，让人不由得胆寒。
“当年上古大战之后我所炼出的剑，都在这里。”他的目光划过那些锐利的剑锋，眼中似有莫名的光芒骤闪而逝，“我差不多有三百年没来过了。”
画柝明白他的意思，他来此便是为了藏剑，若是没有剑，他自然不会来。
“铸剑铸心，切忌急功近利，何况剑出天下动，无剑也未必就是坏事，顺其自然便好。”画柝简单安慰一句，目光逡巡在各种武器上。
“这一柄。”后池和画柝同时开口，指的却是不一样的剑。
寇契看了一眼却笑起来，无视画柝走向后池：“殿下好眼光，此剑名风寻，当年与横霜剑同时出炉，用的是一样的材质，万年木中金，不催不折……”
木中之金，是有违五行之常理、相生相克互相依存的奇迹之物，当年他也是偶然所得。
他的滔滔不绝还未说完，就被画柝拎着后颈的衣服拽开，皱眉道：“池儿本源灵力是火属性，风寻剑是风水属性，你说这么多没用的干嘛？”
寇契十分嫌弃地看他一眼，不情愿道：“好吧，这把剑名凰羽……”
“不用了，这把剑就挺好。”后池笑眯眯地拔剑出鞘，剑体青光茫茫，给人寒如冰雪、又吹毛可断的锋快感觉，她往试剑石上随手斩下，一声清鸣，长剑斫石而入，现出深深痕迹，剑身却完好如初。
画柝还想开口，却被寇契拦住了，他朗声笑道：“殿下喜欢就好，佩剑也需眼缘，没看上的话强塞也没用。”他附在画柝耳边压低了声音，“别傻了，我刚说的还不明白吗？风寻和横霜就等同于雌雄双剑，她选了这把剑也是缘分，你乱插什么话。”

本章节名——风霜一剑

画柝闭嘴把脸撇向一边，寇契搓了搓手笑道：“剑之属性不过是锦上添花，并没有雪中送炭的作用，神族七术同修，也未必一定要限定剑的属性。”
后池点头，忽然问道：“前辈的剑室中，并不见有什么名剑。”
寇契对后池出奇的耐心，有问必答：“殿下可知何为名剑？剑之闻名不在其锋利与否，而在于用剑之人。再好的利器落入村妇手中，也不过是一截烂铁，再普通的兵器为王者所用，也将名震天下。器因造者而锐，剑因其主而名，便如东华之苍何，画柝之横霜，天启之绯夜，这几柄剑固然皆非凡品，但若今日画柝弃此腰间佩剑不用，另换此处任何一柄剑，这柄新剑也一样可以取代横霜剑而令九域震慑。”
他说这话时眼中有炽盛的光芒，漫然平寂中隐有锋锐破茧而出，后池眸心亦有清光：“前辈果然不凡。”
画柝见两人谈论甚欢，颇有相见恨晚之意，不由有些不悦，上前去揽过后池：“地下闷热，你先上去吧。”
后池抱着剑走在前面，画柝两人在后，他皱眉低声道：“你今日怎么这么多话？怕卖不出去那把剑吗？”
寇契奇道：“你这家伙怎么一点都不识好人心，我可是在帮你！就你这根木头能拐来人家一个公主可真是积了八辈子的大德了，不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吧？”
画柝冷冷瞥他一眼，寇契无奈道：“好吧好吧，我就是开个玩笑，不过你看人家要这把剑明显就是因为你啊，你怎么这么不开窍。”
“一把剑，就能保证她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吗？”画柝淡淡道，“我还是更相信我自己。”
“哎，就是个寄托嘛，你这人怎么这么较真。”寇契真是服了他了，“小姑娘家家的，你别总是这么认真的讲什么道理，很多事情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知道了。”画柝摆摆手，往前跟上后池的脚步。
寇契远远看着他，他走在后池身后，慵懒闲散的步调，触手可及的距离。
他淡淡一笑，走出门外伸了个懒腰，今天天气真不错呢……

谁人白衣
千载岁月对于神族而言不过一闪而逝，似乎所有事物都还是一成不变的样子，华歆和孟章依旧是甜甜腻腻，天启还是那样散漫，白玦依旧默默守着上古，后池也依然满脑子想着玩。
只是那时她没有意识到，有很多事情，还是慢慢地变化了……
后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三天了，画柝忙于公务也没空去管她，等到晚上他忙里偷闲歇一口气时，才忽然意识到这丫头都好几日不见人影了。
“你一个人闷屋里干嘛呢？”画柝揉了揉眉心推开她房间紧闭的房门，问道。
后池没料到他突然过来，一吓猛的从地上跳起来，手指间夹了两只笔，嘴里还咬着一根，脸上和身上都沾满了颜料。
“哎呀你等我去洗洗。”后池放下笔就要跑出去，却被画柝拽住了手臂，他叹了口气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她的脸，无奈道：“看把自己弄的。”
后池吐吐舌头，拉着他走到屋里，指着她三天的成果骄傲道：“画的好不好？”
此时屋内灯火尽暗，唯有他身侧月光斜洒长案，如一泊清水幽柔展流，照见案上优美的画卷。
那画中之人似是轻拂衣袂飘然而下，清冷淡然的风姿，仿若流波深处清莲绝尘，带着令人屏息的美，翠竹浓荫，投下一片疏淡的阴影，将他的身影显得修长清绝，风华无限。如此传神的笔致，可见这人的神韵在作画之人心中是如何的清晰。
“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画柝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低声道，“这题词可真不像你的风格。”
“哎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她咯咯笑着扑到他怀里，“今天是你的生辰！”
“这是礼物？”
“嗯！”她重重点头，脸颊微微有些发红，双手绞了绞衣角，小声道，“还有……”
画柝含笑看着她扭扭捏捏的样子，后池闭了闭眼，豁出去了：“我喜欢你！”
虽然说他们两个在一起有千年之久，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表白啊！
“眼光不错。”画柝眼中笑意更深，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我也喜欢我自己。”
“画柝，你……”后池有些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还是憋不住埋头在他怀里笑了起来，“你变得跟天启一样自恋了。”
听着她的笑声，画柝心头的烦闷瞬间消减不少，他低头轻吻她的发丝：“走吧，我陪你吃点东西去。”
“好啊。”后池也懒得去换衣服，捏了个清洁术便欢欢喜喜地跟着他去了膳房。
洒满落花的小路上，一路都是后池清脆地笑声，可还没走到半路，就有神侍过来朝两人施了一礼：“尊上，法尊长老求见。”
画柝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低头看着后池，颇有些无可奈何。
后池耸耸肩，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你去吧，我自己找点东西吃就行啦。”
她这些年性子变了不少，他知道她在迁就他，事实上她已经迁就他很久了，这几年擎天在逐步削减长老阁的权力，随之而来的就是他们神族事务的增多，他总是忙于政务，虽然她从未抱怨什么，但他总是觉得委屈了她。

他低低地叹息一声，今日神族受制于长老阁的局面，终归是当年他们一念之差而造成的，不管是擎天、他，还是其他诸多上神，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尊上？”神侍轻声唤道，“尊上可是乏了？不如就让法尊长老明日来见吧。”
“无妨。”他淡淡道。
他必须要承担，不仅仅是因为责任，而是神族早晚要交于后池之手，在那之前，他需要为她扫清所有的阻碍。
“去护法府看看华歆在不在，让她来陪陪后池。”他吩咐道，幽深的黑眸宛如一块落入了古井之中的宝石，光华无限却深不见底，眼底下有一片淡青色的阴影，在他俊美的脸上，形成一种颓然疲惫，却温柔沉敛的柔光。
神侍应声退下。
后池一个人坐在屋里百无聊赖，神侍送了些点心过来，她也没有吃的胃口。
“祖宗，大晚上的你又怎么了？”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微带了些不忿，后池抬起头，便看见华歆郁卒的一张脸。
“你怎么来了？”
“问你呢！你都不怕打扰我和孟章吗？嗯～”华歆俯身凑近了她的脸，唇角勾起暧昧的弧度。
后池白了她一眼：“你真是活脱脱一个老鸨。”
“你这死丫头给我装什么清纯呢，难道你没有……”她戳了戳后池，贼兮兮地笑道。
“快闭嘴吧！”后池赶紧伸手捂她的嘴，瞪了她一眼，“从你嘴里就吐不出象牙。”
“哎，行了，说说你怎么了吧，人家尊上可是亲自派人请我来陪你的。”华歆使劲咬重“请”字，挑眉道。
“我没事啊。”后池莫名。
华歆打量了她一眼：“没事？我还以为你们又吵架了呢。”
“没有啊。”后池有些丧气地支着脑袋，“他忙得跟我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哪还会吵架啊。”
“哦……那看来尊上就是纯粹让我来陪你的了？”华歆摸了摸下巴估摸道。
“有什么好陪的。”后池趴在桌子上，懒懒道。
“哟，还嘴硬呢！看看这小脸耷拉的。”华歆打趣地笑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眼神往墙上示意，“都把人家画像挂墙上了，睹物思人还是画饼充饥啊？”
“你满脑子都是什么东西啊，低俗！”
“行行行，你高雅，那你别摆出这么一副怨妇的表情啊，谁看见都会想歪吧。”华歆不屑一顾。
“阿歆——”后池撅起嘴，两眼水汪汪地看着她，华歆抖了抖，拍拍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叹气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知道长老阁和神族在很多事上都观念不和，既然祖神要打压他们，那尊上他们这些上神的事务肯定是要多起来的。”
后池烦躁地揉了揉头发：“长老阁坐大也不是一天两天，之前不也没什么大问题。”
“那种互相制衡的平静只是暂时的，打破这个平衡的导火索就是几年前厉轩长老的事，你也知道吧，那时神族其实是极力要保的，但是最后厉轩长老还是按照长老阁的意思被处死，那件事确实让神族大失颜面，外族坐大，神族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六年前，神界长老阁大长老厉轩爱上魔界女子，被神界发现后厉轩被捕，而那魔女在逃生途中连同腹中的胎儿皆被斩杀，厉轩长老被判在建木上受天雷诛心之刑，当时后池跟画柝一同远在长留山，消息得到的并不及时，是以也没能插手阻止。
那件事她以为早已结束，没想到后面居然还有如此多的牵扯。
“原来是这样。”后池淡淡道。
“唉——”华歆叹了一口气，“这到底是神族决策失误，当年就不该让他们来到神界，难听点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后池微勾唇角，挑眉看着她：“那要这样说，你也不是神族啊。”
“我？”华歆漫不经心地塞了一块桂花糕，含糊道，“我从小就是被祖神捡回来给你当丫鬟的，哪里有什么本族。”
“还有点自知之明。”后池唇角地笑意愈发深了，慢悠悠地起身道，“回去吧，我的阿歆丫鬟，本公主要休息了。”
“臭丫头，你阴我！”华歆反应过来，笑骂道。
“回吧。”后池笑笑，“我明天去找下我父神，你跟你的孟章亲热去吧。”
华歆笑眯眯地给她抛个飞吻：“羡慕吧～”
“赶紧滚。”
此时的白子画站在这些虚幻的影像之前，隔着六万年的时光，近乎痴迷地注视着那个女子无忧无虑的笑容，他羡慕她，更羡慕那个与他容貌相似的画柝，他们那样般配，不论是地位，氏族，还是容貌……
天作之合。
白子画忽然想到这个词，是了，天作之合，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可以无所顾忌，可以受到众人祝福，甚至她可以三天三夜不出门只为画一幅他的画像，可以挂在床头，可以写上那么一句题词——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他才是她心里爱的人，唯一爱着的人……
擎天也并没有多清闲，后池一大早来到朝圣殿，直到中午才见到他。
“爹，怎么了？”看见擎天眼中淡淡的疲色，后池心里那一丝郁闷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走到他身后帮他按了按肩膀，问道，“很累吗？”
擎天拉住她的手叹了一声：“你知道蛮荒的白狐一族吗？”
“白狐？狐族不都聚集在青丘吗？”
“不一样。”擎天摇摇头，淡声道，“青丘以九尾为尊，聚集的是六界中的仙狐，而蛮荒则是妖狐，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妖。”
“那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后池不以为然。
“蛮荒是六界外的一块异地，你也去过，余五界之人都无法生存，神族也只是勉强而已，但是白狐却可以在那里繁衍生息，可见其不凡。”
后池不明白擎天今日为什么对这个狐族这么多话，擎天指了指他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拿起案上一封奏报，道：“狐族与神族建交，希望用和亲的方式。”他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也就是说，神族要嫁过去一位公主。”
后池一愣，“唰”地站起来后退几步，脸色有些发白，喃喃道：“父神怎么回复的？你明知道我……”

“我知道你喜欢画柝，我也从来没想用你来换取什么。”擎天也起身向她走过去，目光很是严肃，“但是池儿你必须清楚一件事，你是神族的公主，我擎天唯一的女儿，你可知公主的责任是什么？如果不嫁入他族和亲，那你就要就在神界继承我的神位，坐镇苍穹殿，为神族、为这六界带来一个太平繁盛的未来。”
苍穹殿，是神界的主殿，军、财、政、律皆在此处，是至高无上的权威之地。
“狐族和亲的事，画柝知道吗？”良久，后池才回过神来，低声问道。
一定是出什么问题了，否则神族一向独善其身不理外族之事，怎么会突然要和狐族建交。
“不知道。”擎天重新坐下揉了揉眉心，“奏报刚刚送到我这里来，没有其他人知道。”
日西斜，云光淡，天边流岚渐渐透出魅丽的色泽，司幽府清雅的后苑一片湖波烟色，浮光掠影，如幻似金。安静的府前出现了一个妙曼的身影，几丝云光缥缈，那人的衣裳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轻轻飞扬，只是瞬间便到了近前。
“殿下。”
府门外守卫恭敬施礼，后池随意摆摆手，问道：“画柝在府里吗？”
“在。”
后池有些愣神，看来退了朝会之后他就没再出去过了。大家都在努力，为了神界的未来，那她呢，她能做些什么……
“你现在有空吗？”后池推开书房的门，轻声问。
画柝有些意外，他在书房处理公务的时候，她很少会来打扰他。
“有。”他搁下笔，转了转手腕道。
“狐族刚递来奏报，希望神族派公主和亲。”后池走过去，端正坐在他的身边，淡淡道。
画柝一愣，浓密的睫毛在阳光的暗影下，如同一张细密的网，罩住眼里的光明，他探身抓住她的手腕皱眉道：“你不准去！”
“我没说去。”后池似乎有些疲惫，“我只是想问你，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平日里闲散的神族全部重任职衔，素来不入凡界的神界也要设法与外族交好？”
画柝虽然不想她卷入这些事里，但是心里清楚也瞒不过她，只能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反正你早晚也要知道。”
“其实说来话长了。”画柝轻轻往后靠在椅背上，眉眼间有几分追忆的神色。
几百万年前，天地之中诞生神魔，清正之气飞升形成神界，四大主神——女娲、伏羲、神农、轩辕，统领神界各大部族，女娲捏土造人，形成人界；浊恶之气下沉形成魔界，三大魔神——蚩尤、飞廉、后卿，却指挥魔族扰乱人界，神魔之间为此征战不休。人界自保求存，修习道法，衍生仙界，鱼虫草木沾染灵气，化形而出，是为妖界，生灵及死，魂魄当归，则成冥界。
彼时六界刚刚成形，毫无约束与制衡，各界互相讨伐的同时，在自己的领域里也是连年战火，其中神界战争时间最久，战况也最是惨烈，以至于战争结束后，那些自天地中诞生的神族已经寥寥无几。
画柝闭了闭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回想起来漫天烽烟似乎还在眼前，那时才叫真正的战场，每一场打下来，都差不多跟在血水里泡过一样。

最后四大主神与三大魔神同归于尽，神魔停战，擎天统一各族，成为新的神族之主。那时神界百废待兴，急切需要新的力量，所以众神商议，挑选仙族中优秀的修仙者进入神界。
“你知道，那时仙界也只是勉强恢复元气，挑选出的仙者未必修炼大成，甚至有的才晋位灵仙。那时候目光不够长远，没有想过就算我们帮助他们拥有上君的实力，他们也并没有与之相符的见识和心态。”
后池有些不解，画柝笑笑，伸手拿过桌上的砚台，将里面的墨汁随手泼在一张洁白的宣纸上，迎上后池惊讶的眼光：“这张被泼了墨汁的纸，你要怎么处理？”
“呃……扔了？”后池试探答。
画柝则是取笔蘸了朱墨，在墨迹上随意勾点几笔，面前便赫然是一副红梅图。
“哇！”后池掩唇惊呼，画柝将笔放回原处，道：“明白了吗？修炼也是一样，是一个练心的过程，只有心一步步的开阔，灵力才能一步步的提高，只可惜我们当初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那长老阁……”
“长老阁的长老基本来自于仙族，当年的那些人如今也只剩下了三尊长老在世，其余的大多都是后来修炼至上仙才进入神界的。”
“上仙？”
“嗯。”画柝点头，“那时神界人数过少灵力不足，所以修为高一些的上仙就可以随意出入。你也在长留山修行过，应该知道仙族所信奉的思想——心怀大爱，为苍生谋福。长老阁便是如此，但是神族向来独立，清净无为，连当年征战之时都不曾向余五界求援，又怎么会在这种天下太平的时候去插手他族之事。这就是神族与长老阁的矛盾，我们的观念，完全不一样。”
其实长老阁对于他们二人在一起也是颇有微词，只是碍于两人身份不好明说，画柝便也一笑置之。
“但是仙族的观念并没什么错啊。”后池皱眉道。
“池儿，很多事情对错的界限并不分明，只看你是怎么想，长老阁为苍生谋福这没有错，神族无为避世也没有错，终归大家各有各的活法，谁也没权指责谁，至于你心中的对错，那要靠你自己去经历，去体会。”
“可神族也不是完全不理他族之事，我们有时在人界游玩，你不是也会出手帮一些人，王公贵族，穷人乞丐，你也会插手啊。”后池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你有强于他们的能力，不就应该帮助他们吗？”
她的眼神清澈坚定，就如同曾经那个刚刚诞生的自己，一腔热血，满心赤诚。画柝笑了笑：“我的能力，是我昔日征战沙场得来的，没有人能要求我应该用它来做什么，道德底线从来都是用来约束自己，而不是绑架他人。”
“至于我为什么插手人界的闲事……”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丝，温声道，“只是因为我不喜欢看见你失望。”
“你……”
“我不喜欢让良善被辜负，谬误被称颂，民意被搬弄，我也不喜欢是非颠倒，真相埋没，不喜欢真心付出的人却一无所得。我不喜欢这世上很多事，池儿，只是我渐渐习惯了，你却是还没有习惯的。”

解释一下长老阁这个存在，仙族本身修炼到上君的时候就可以进入神界，所以神族并不排斥仙族，基本上进入神界就把他们视为同族，但是因为后来的长老阁不算是自己修炼的，是在神族的帮助下才有上君的能力，所以我觉得吧，活的多见得多，那些长老们没活到那个年纪本来就不可能跟神族的见识一样，所以他们之间会有矛盾，长老阁所在意的事情，对于神族而言完全不足挂齿。
就像厉轩喜欢魔女，神族认为很随意啊，喜欢就喜欢呗，长老阁却会觉得你不好好修炼造福苍生跑去谈恋爱，这不能忍，必须杀鸡儆猴。
这件事是一个导火索，之前有矛盾，但是以神族的随性可能压根懒得在意，这件事却让他们意识到，神族在神界已经说了不算了，这个问题很严重，如果再不遏制长老阁的势头，有朝一日神界说不定就被长老阁掌握。
还是文中那句话，大家各有各的活法，没有人能让所有人都满意，只要自己无愧于心就好，神族从来不管长老阁怎么样，你心怀天下，你看不惯世上的不公平事你大可以去管，但是你不能强迫神族也去管，这是底线。

为什么能扯这么多

后池把自己放在殿里好几天了，她心里有点乱，直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但是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异常。
“烦死了！！”
后池烦躁地将手中的软垫扔到地上，整个人埋在床里不愿意出去。
“这么大的火气？”
淡淡的一声笑，太过于熟悉，后池连头都懒得抬：“你怎么来了？”
画柝捡起软垫放在椅子上，思索了一下开口：“你师父说……今日长留山新的三尊继位，有一场大典，你去不去？”
“无聊，不去。”后池脑袋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道。
“哦？”画柝挑了挑眉毛，“那你是要留在神界应付白狐之皇了？”
“谁？！”后池一个激灵，整个人都警惕起来，“他怎么今日就到了？”
“嗯，提前了一日。”画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所以你师父替你寻了个借口，继位世尊贪婪殿的是你的大师兄，要回去吗？”
“去啊，必须去！”
三尊的继位大典自是热闹非凡，不过却都是各大掌门间的应承，后池在人群后踮着脚看了两眼就退了回来，看着自己忙前忙后的二师兄问道：“骆卿言和烟梧师姐呢？”
澜麒停下手里的动作，面色古怪：“师父没和你说？”
“说什么？”
澜麒皱了皱眉，干脆放下手里的东西：“他们两人下山了。”
“所以？”
他叹口气：“我们找个清净的地方说。”
“其实要说来也没个什么事，阿言喜欢烟梧，从来都不是秘密。”
后山的凉亭里，澜麒和后池并排站着，他远远地望着长留山奇秀的景致，神情间难得带了几分叹然。
骆卿言喜欢烟梧，这在他们这一群人里确实从不是秘密，但是传到了九阁长老的耳朵里，这件事便有些闹大了。
要知道虽然他们平日里将烟梧唤为师姐，但是不能改变她是他们师叔，比他们大一辈的事实，长老们顽固，绝不允许三尊门下出如此乱伦之事。面对九阁的怒气，舒弦却是极其平静，当着九阁长老的面将骆卿言逐出了师门，干脆利落，堵的众位长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师徒关系断的决绝，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在给骆卿言一个成全，让他从此拥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可以和烟梧在一起的身份。护短护到这个地步，偏偏还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倒也是舒弦一向的作风。
“然后他们就直接下山了？有说去了哪里吗？”后池问道。
“我没问，不过估计他们也不会说。”澜麒道。
后池有些不是滋味，下意识地揪紧衣摆，当年，当年……也真不知她是否应该庆幸。
隐清与舒弦坐在偏殿里煮茶，还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舒弦喝着茶漫不经心地笑道：“叹什么气啊，我这么大一个人，总不能眼看着两个小辈就这么囿于一层师叔侄关系不能在一起，不出手帮一帮，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袅袅的茶雾遮住他眼底的情绪，隐清目光淡淡：“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我？”舒弦伸了个懒腰，“我啊……准备云游去，坐在这三尊的位置上不人不鬼这么多年，出去透透气也好。”
隐清沉默，他很清楚，这么多年除了他一心想要培养出一个弟子来接任他的位置所以收徒较多，他们两人都是只专心教那么一个徒弟，倾注的心血不可谓不多，如今被他逐出师门，想必心里也不好受。
“你要是不嫌弃，就把澜麒带上吧，我现在也没什么功夫管他。”隐清轻叹，“其实当初收他只是一心想让他接任掌门，也没给他多少关心，好在这孩子没那么敏感，此番也是个机会，你带他出去长长见识。”
“哎？万俟继任世尊，澜麒在山里也好帮衬他一些，让他跟着我做什么。”
“万俟是他自己的选择，但澜麒却无心于此，何必强求。”隐清淡淡道。
舒弦张了张嘴，觉得他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虽然他如今供职于神界，他代他教个徒弟倒是没什么，但是让他带着一起去云游……不知怎的总让他有一分安排后事的感觉。
“师兄。”隐清轻声打断他的思绪，舒弦一愣，却见他只是静静看着窗外随风摇曳的翠竹，“起风了，保重好自己。”
舒弦看了看他，良久一笑：“你也是。”
天暗云低，日淡无光。
长留山山巅修建了一方高台，其名若兮，几接天宇，后池举步踏上云台尽头，长风凛凛吹拂衣衫，天地人间尽入眼底。
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走来，长长的影子将落日黯淡的余光凝固，化作天地间最后遥远的痕迹，山风飒飒，扬起他身上云色披风，夕阳之下，枯叶纷飞。画柝徐徐踏过嶙峋山石，穿行于玉石堆砌的阶梯，最后在她身边停下脚步。
后池突然轻轻叹息一声，打破了暮色深深的沉寂：“骆师兄……被师伯逐出师门了。”
画柝点头：“嗯。”
后池往他身边靠了一步，晦暗的影子渐渐接近，“他喜欢烟梧……唔，师叔吧，两人隔了一辈，九阁长老跳着不依，师伯没了办法，只好跟他断了师徒关系。”
“嗯。”
身后一阵死寂，天边残阳，无力地沉入了苍岭远山，只余一片血色猩红。
过了许久，后池的声音才再次自这落日余晖中响起：“这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确实挺好了。”画柝道，“你不开心，该不会是有兔死狐悲之感吧。”
他的语气里带了些许戏谑，后池却没有反驳，心中像被一片无形焰火烧灼得难受，就像那夕阳径直坠入了胸口，滞塞沉重得令人不堪重负：“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年我执意留下的话，我想不到会有什么结果，但是一定不会比他们好。”
画柝猛一抬眸，一抹难言的孤独浸入那清冷双眸，沉淀进幽深的底处：“未必。”
后池抬眸相询。
“你们不一样，九阁敢这样理直气壮地指责骆卿言和烟梧，却绝不敢在隐清和你之间横插一脚，如果……你的师父不在意，你们甚至可以昭告六界。”画柝淡淡道。
“酸死了。”后池就算心情不大好，也忍不住笑了，“就算我和师父真的有什么，那也只是‘未遂’而已。”

画柝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语气中不由自主的酸意，摇头笑了笑，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叹道：“池儿，你不曾历世，不懂得地位之差，门第之别对一个人的人生会有多大的影响，你生来便带着长公主的名号，众神又视你为掌上明珠，所以你才可以行止由心毫无顾忌，若非如此，三尊又为什么对你纵容宠溺，长留山又怎么可能宽容到让你来去自如为所欲为。”
“我知道。”她突然道，画柝愣了愣，后池却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开始不知道，后来也渐渐确定了，虽然大家对我的关心并没有假意，但我也清楚，若非我的身份，我可能根本就没有机会得到这些。”
若非这个身份，我又怎么能遇见你……
画柝没有答话，峰顶极高处直接天宇，身处其上几可抬手尽揽星辰，山风浩荡，吹得茫茫云雾在近旁迅速飘过，竟令人生出行于云端的错觉。
“不过……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我就是长公主。”她忽而一笑，眉眼间隐带几分高傲。
她心里还是有些庆幸的，并非是她爱慕名利，但却不能否认，这个长公主的身份，确实可以省去很多的麻烦。
繁星如玉，深邃清亮，点点洒落山野，三尊九阁的殿宇点缀在苍翠葱郁的山岩之间，拱卫着正中雄伟的大殿，耳边有飞瀑溅落的声音，一阵风过，隐有水雾沾衣欲湿。
身临此处，尽览大地江山，夜色苍穹之下，红尘三千，灯火万丈，山河的轮廓与白日迥然相异，在深夜繁密的光亮之中如一幅无尽长卷，呈现出令人惊叹的壮丽。
轻云过岫，衣带当风，那一刻身处浩茫天地，无人不觉自己渺小，然而举手之间江山在握，却又有舍我其谁的豪情凌云而生。
“其实我很遗憾，你懂得这些。”画柝叹息，极致美景的背后，往往意味着更多的付出和失去。
后池摇头：“我一直都知道，人心从不单纯，很多时候，我只是不愿意深究而已。”

卡了卡了

长留山的这部分不懂的可以看旧楼4843楼开始的番外

——全文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愚人节快乐

后池在长留山逗留了一个月，本来她是没打算待这么长时间的，但是没有想到她无意中忽然开化突破了修炼瓶颈，画柝就干脆陪她闭关了半个月，助她一举晋位上君。
两人出关时山中事务基本尘埃落定，舒弦带着澜麒云游，江彦算到自己命劫已至，闭了死关，一时间，偌大的长留山，竟是再也没了后池熟悉的人。
即使不在神界，画柝似乎也很忙碌，刚刚出关就不见人影，后池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心里有些郁闷。
长留大殿前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后池一直在念叨的画柝，后池看他们两人神情严肃，便也没有上前打扰，悄悄地躲在树后偷听起来。
低低的交谈声顺着微冷的山风传来，若有若无，后池不敢靠的太近，听得有些辛苦。
“尊上，如今情势如何？”
画柝摇了摇头，道：“不容乐观。”
“老夫请求，能否请尊上佑一方安宁？”
“我只能说，尽力而为，毕竟月有盈亏，天道亦有周转。”
“我明白…但是——”隐清脸上显出复杂的神色，半晌，只余一声长叹。
他们…在说些什么？
后池十分不解，但听只字片语，也知道是长留山外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往前探了探头，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隐清就已经敏锐地转过头：“谁在那里？”
画柝眼神冷了一瞬，迅速恢复平静，淡声道：“是池儿。”
后池见已经被发现，便也不再躲藏，走过去到两人面前。
“师父…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隐清正了正神色道。
画柝开口：“池儿，我有事要下山一趟，你先不要回神界，待在长留山……”
“我和你一起。”后池下意识拉住他的手，心里有些不安。
画柝难得的在她面前皱起了眉：“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不必……”
“我跟你一起去！”后池重复道，没有商量亦没有反驳的余地，眼中有着不容置疑的神色。
画柝眉梢轻轻一拢，片刻之后，忽而淡淡一笑，握着后池的手，低声道：“好，那你要答应我，不论何事一定要听我的话，不许胡来。”
后池点头应了，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
夜深，隐清单独将后池叫到了长留大殿，极安静的夜晚，只有几声夜虫的低鸣。
“嗒，嗒…”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悠闲的响在空旷的大殿之中，隐清负手而立，面色中透露出一丝肃穆。
“这么晚了，师父叫弟子前来，有何要事？”低柔的女声轻轻响起，宛若弦音轻缠，顿时让人心头的烦闷消减不少。
隐清回头，眉间仍有几分郁色，后池挑眉：“师父？”
隐清叹口气，终于开口道：“此次本不想让你参与，但你既是执意随司幽尊上一同，那有些情况，也该告诉你。”
不等到后池答话，隐清便直接说了起来：“六年前，长老阁的厉轩长老同魔界魔女相爱被神界追杀的事，你大抵是知道一些的。”
闻言，后池淡淡抬眸，修眉隐蹙，一缕矛盾而悲伤的情绪幽幽掠过眸心，随之化作浅淡的冷意：“自然是知道的，父神也是因此而与长老阁起了正面冲突，才闹着这几年人心惶惶。”
隐清摇摇头：“不止，神族与长老阁矛盾不假，却不是这些年人心浮躁的原因。”
他的目光越过后池看向殿外皎洁的明月，天幕沉沉，衬的那一轮圆月越发的孤独清冷，淡漠地俯瞰世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