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多了。”
他撇撇嘴：“好罢，那我们这样说，即便上仙真是入了魔，可是若能护得她安稳，神魔于上仙而言，重要吗？”
当然重要！
白子画捏着被角的手愈发用力，他不断对自己说，妖神惯会蛊惑人心，若真如他所愿得了妖神之力，届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不止是要保护她，我……我要和她在一起。”白子画艰难道。
“经此一役，上仙应该想明白了，神与魔，并非是善与恶的代表。”他的声音依旧柔和，听起来就让人信服，“况且，神族并不在乎身份之别。”
“可我在乎！”白子画咬牙，“我不想让小骨被他人指点！”
“可你若是一直如此，她便能安然无恙吗？”他轻笑，“你心里很清楚，即便是上古，也很难让你恢复如常，更何况，那位尊贵的上古神君也许根本就不想帮你。”
白子画手一松，骤然失了力，他嘲笑自己，何时竟也想着等别人来帮忙，上古视小骨为亲妹，嘴上再怎么说公正公允，心到底也还是偏的。
他真的能等到她的帮助吗？
会是多久？一年？两年？还是……
白子画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如此偏激的想法，可就是控制不住，一旁的妖神轻轻眯了眼，忽然靠过去，掌心不由分说按上了他的胸口，白子画本能感觉到不妙，可是身上的伤势使得他实在是做不出任何反制的动作。
面前的人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身上升起幽异的光芒，白子画握着他的手猛然一震，只觉得一股尖锐的冲击直抵心神，仿佛将整个人心脏生生撕裂，世间所有悲伤、痛苦、绝望、恐怖、怨恨，都自那裂缝中疯狂涌入。
“你……放开……”白子画咬牙，只觉得被一股邪异的力量向深渊卷去，心里痛苦到极点，难过到极点，难过得想要憎恨所有人，想要毁灭这世间的一切，包括自己，但是忽然间，有股强大的力量涌入心海，那样平和宁静，那样透彻清明。
他立刻感觉到那是花千骨的心神，亦同时察觉那其中包含的深切的感情，对他，对师父、对笙箫默、对幽若，甚至对很多素不相识的人，那种感情温暖浩瀚，似乎可以包容天地万物，因为平静而强大，因为深刻而锐利，就像澎湃的海浪，向着之前那股邪异的力量涌去。
花千骨手腕上的碧玺灵石瞬间透出灿烁的光芒，将他周身重重笼罩，妖神忽然闷哼，踉跄后退，花千骨身子亦是剧烈一震，妖神霍然抬头，脸上表情又惊又怒。
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被花千骨以本源之力冲袭元神，当场重伤，口鼻耳目中皆溢出血来，花千骨本源遭妖神之力反击，同样受伤不轻，满口鲜血喷在地上，险些便失去意识。

之前同学出去玩加聚会好几天，回来又帮老妈跑腿好几天，总算是闲下来了

“你居然……”他缓了一口气，还没说出话，就被花千骨抬手狠狠一巴掌打了回去。
花千骨气的直哆嗦，她愤怒地揪住银雪的衣领质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是在害他！”
银雪抹去脸上的鲜血，恢复漫不经心的神色，笑了笑：“当然知道，我早就想害他了。”
“小骨！”白子画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神，感受着体内凶猛阴邪的力量，心底前所未有的，升起一股子不知所措的慌乱来。
他伸手抓住花千骨的手腕，抬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花千骨的一瞬间愣住了。那是他最爱的女子，所有欲望在这一刻不断地放大，让他几乎忘了他想要说的话，满心满眼都是她艳丽的眉眼，纤细的腰身……
银雪低低地笑起来：“哈哈哈，长留上仙，不过如此。”
他的笑声中满是嘲弄，花千骨咬牙切齿：“有意思吗？！”
“有啊，当然有意思。”银雪哈哈大笑，“你还记得当年在云宫他看你的眼神吗？哈哈哈，真好笑，那时我以为他是真清心寡欲所以对你分外不齿，现在轮到他自己，原来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白子画陡然清醒，妖神之力能将人心底的贪嗔痴念放大无数倍，银雪不应该会伤害小骨，那他此举，只是为了羞辱自己吗？
不可以，他的执念太深，会伤到小骨的。
他脸色猛的白了，挣扎着起身想要离开，却被花千骨伸手拉了回来：“你要去哪？”
白子画别开眼不看她，低声道：“你不必管。”他不能待在她面前，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不堪的一面。
花千骨又哪里会任由他乱跑，警告地看了银雪一眼，转身将白子画按回床上，伸手拍了他身上几处穴位，将灵力注入他体内，柔和的力量缓缓流过他重伤的灵脉，将那些横冲直撞的力量压制，白子画掩唇重重咳了几声，总算觉得心头那股难受的感觉渐渐消散。
银雪见状冷哼一声。
花千骨收回手，看他一眼道：“当初瀚海一战，众神死伤惨重，你也被画柝封印六万余年，你我之间是血仇，我很清楚，但你不该牵扯其他人。”
银雪目光一顿：“你觉得，我是在报神族封印之仇？”
“不然呢？”花千骨揉了揉眉心，“有双生印限制，你不能大开杀戒，但是双生印也控制不了你借别人之手祸乱天下。”
银雪似乎有些怒意：“我做什么了？”
花千骨冷冷淡淡地抬眼：“需要我提醒你吗？二百年前，在墟洞里面，你将妖神之力转到我的身上，那时候你说了什么，花千骨没有听到，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新年快乐！

银雪目光暗淡下来：“你认为……那是我？”
花千骨一愣：“你说什么？”
银雪眼中怒意消散，同样变得淡漠起来：“我只是代表了司幽上神的意志，可是这个封印中，又不是只有他一人。”
听着他的话，花千骨忽而想到了什么，眉眼渐渐凌厉起来，一字一顿道：“厉轩长老……本君，真是没想到……”
银雪低低笑起来，容貌没有变化，可是眼神却变的不一样了：“我的殿下啊，瞧瞧你们神族守护的那些人吧，你以血肉之躯相护，可他们做了什么呢？”
花千骨不为所动，嗤笑一声：“画柝当年对我说，你已入魔无力回天，我总算是明白了……”
“哦？”厉轩挑了挑眉，“原来神族早就放弃了我，那之前又何必惺惺作态呢？”
“厉轩长老。”花千骨平静道，目光深沉，却愈发地让人害怕起来，“容我提醒一句，六万年前杀您妻儿的是长老阁，而非神族，可瀚海之战，你血洗神界，杀尽我神族，长老阁倒是相安无事，本君倒是想问问，您如今哪来的脸，向本君兴师问罪？”
厉轩还未答话，却被一道传信打断，花千骨挥手接下，天启急匆匆地声音便响了起来：“我探查到了妖神之力的气息在长留山，你有事吗？我马上过去！”
花千骨语气平静地回复天启，眼神却冷冷地看着厉轩：“我正在查。”
收了神力，花千骨深吸一口气道：“让银雪出来。”
厉轩耸耸肩，并不在意地一笑，面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样子，花千骨揪着银雪的衣领，话语中的愤怒显而易见：“你现在立刻去仙牢，用什么方法都无所谓，反正要让天启相信，他所感受到的那点妖神之力，就是从紫凰那里来的。”
“他之前见过紫凰，不会那么容易相信的。”
“我不管！”花千骨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冷冷看着他。
“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早晚会瞒不住。”话虽然是对花千骨说的，可是银雪却一直看着一旁的白子画，而后者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与你无关。”
银雪一噎，忍怒甩开她的手去了仙牢。
白子画终于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小骨，你……”
“我什么我！”花千骨不与他废话，割破自己的手指便开始画符，“天启他们都不是瞎的，没有人顶包，他们就算掀了长留山也会把你找出来！”
白子画沉默许久，低声道：“你瞒不住的。”
花千骨看着他，目光沉沉：“只要你不说，我就瞒得住。”

哈哈哈不好意思我终于想起来这里还有一篇文

杀阡陌来的很快，他看着紫凰的尸体有些不可思议：“是她吗？”
花千骨耸耸肩，不予置评。
“她要是真有妖神之力，至于连笙箫默都打不过吗？”杀阡陌有些怀疑。
花千骨笑了：“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你没有问问就杀了她了？”
“没兴趣。”花千骨懒懒道，“我喜欢干脆一点的。”
杀阡陌盯着她看了几眼，并未发现什么端倪，只觉大概是自己多虑，便没有放在心上，随口道：“你现在去哪？”
“绝情殿。”
杀阡陌眨眨眼：“他醒了？”
“嗯。”
“唔。”他思忖了一下，“那要不我也去看一看他？”
“你去做什么？”花千骨失笑，“再跟他打一架吗？”
杀阡陌撇嘴：“我不趁人之危，等他好了我们慢慢算账。”
仙牢外阳光虽然明媚，但是隆冬时节依旧是寒冷，花千骨搓了搓冰凉的指尖，直到与杀阡陌告别，她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瞒住他并不容易。
杀阡陌虽然平时看起来行为乖张没心没肺，但是若真如世人所以为的那样，又怎么可能掌管妖魔数千年，令仙界也束手无策？
她揉了揉眉心，此事靠她一人之力确实是不可能瞒住的，可是眼下她也不太确定要寻哪些人来帮忙。白子画重伤在身，想来笙箫默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的，可至少还要一个人……
花千骨有些犹豫，东方彧卿和白子画结的梁子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若是他此时记起仇来袖手旁观，她也实在说不得什么。
踌躇再三，她还是决定下山一趟，亲自去异朽阁请上一请。
东方彧卿答应得出乎意料地爽快，花千骨奇道：“你确定？”
东方彧卿垂眼笑了笑，不紧不慢地拨了拨茶中的浮沫：“其实这些时日，我也想到了一些往事，忽然觉得茅塞顿开罢了。”
“什么事？”
东方彧卿避而不答，含笑道：“我若是不应你，怕不是你便要在这里赖着不走，异朽阁收留你一晚是小事，若惊动了长留山那位，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花千骨微微挑眉，没有追问。

笙箫默收回搭在白子画腕脉上的手，神色凝重，花千骨看他一眼：“怎么了？”
“恢复得有些太快了。”笙箫默皱眉，“神谕再加上妖神之力，经脉的恢复速度比我们想象的更快，只怕上古神君一来便能看出端倪。”
上古前几日传信过来，说魔界的事已经在收尾，很快她就会来长留山，花千骨以白子画伤重为由已经闭门谢客很久，可也不能一直不让白子画见人。
花千骨问：“那要怎么办？”
笙箫默亦是头疼：“你向来只会给我出难题，你与她同为上神，你都不知怎么办了，我还有什么法子吗？”
白子画低咳几声，叹息道：“小骨，不必费神了。”
花千骨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笙箫默敲了敲额角，轻轻一拉花千骨的袖子，示意了一眼门外。
花千骨便随他出了门，淡淡道：“怎么了？”
“明知故问。”笙箫默打量她两眼，摇头道，“你若真心想隐瞒，直接下手将他恢复的经脉再摧毁了就是，反正有妖神之力在身，不会有性命之忧。”
花千骨嘲弄地勾起唇角：“就这话还得把我拉出来说？”
笙箫默愣了一下，然后道：“我觉得你……”
花千骨等着他的下文，笙箫默却闭了嘴。
她脸上的笑意更讽刺了几分：“我同意啊，再怎么说我也是好心救他，他应该理解的，不是吗？”
笙箫默深深吐了一口气，揉着额角的手指更用了几分力。
果然，掺和内部矛盾的天打雷劈，他就知道不该来趟这摊浑水。
笙箫默被雷劈了一次，花千骨似乎犹不尽兴，张嘴准备再讥讽几句，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电闪雷鸣的时候，却被一个人骤然打断。
来人插在他们两人之间，面朝花千骨笑吟吟地打了个招呼。
“小丫头，好久不见了啊。”
花千骨：“……”
顶着同一张脸笑得这么灿烂，她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有些不适应。
“墨冰？”花千骨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你怎么来了？”
墨冰拢着手打发了笙箫默，依旧笑眯眯道：“东方阁主让我来帮忙的。”

“他还真是……”花千骨无奈，“那麻烦你了。”
墨冰揉了揉她的头发：“那么客气做什么。”
花千骨被他揉的一愣，看他神色自若，便也只是笑了笑：“我没怎么刻意打听大家的消息，你如今还好吗？”
“大家都是哪些人？”墨冰悠悠道，“我早已回了蜀山，也没人敢为难我什么，自然一切都好。”
“竹染为了救你而死，不过……”墨冰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听说就因为这么个人情，魔君殿下不得不捏着鼻子把他送进了轮回。”
花千骨默默忽略了他的问题，跟着笑道：“如今他已经转世了，说起来，朔风也已经转世，还没谢谢你呢。”
“炎水玉里那位？”墨冰眸中神色有几分难辨，他轻声道，“你怎么这么傻。”
“看在你是来帮忙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花千骨装作不懂他话里的弦外之音，轻哼一声，指了指一间屋子，“你去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蛮荒其他人的境况避而不谈，花千骨恢复记忆也有一段时间了，有些事情，也不可能全无了解。
“你不来看着？”
“我去做什么，若是认错了你们俩多尴尬。”
墨冰大笑：“你这么说，我可是很伤心的。”
屋里的白子画叹了口气，从墨冰进门他就知道，东方彧卿这次一定是故意给自己添堵的。
“上仙，久见了。”
白子画闭着眼，淡淡道：“看不见你最好。”
墨冰好整以暇地倚着门框，闷声笑道：“风水轮流转，说真的，我现在心情特别痛快。”
白子画眼皮都不抬，也没兴趣接他的挑衅。
“可惜了。”墨冰并不觉得无趣，耸耸肩道，“这丫头对外捂得严严实实，半个字都没漏出去，不然我是真想看看仙界对曾经的长留上仙喊打喊杀的样子。”
白子画终于睁开了眼睛。
是了，对于这件事，她除了笙箫默和东方彧卿谁也没有说，连摩严都被蒙在鼓里，只当他是在养伤而已。
“你知道了，离人尽皆知还远吗？”白子画淡淡道。
“好主意。”墨冰一拍大腿，“我就应该出去宣扬宣扬，别的不说，至少先看看摩严那张黑脸。”
无聊至极。
白子画重新闭上眼。

“你说什么？”花千骨和笙箫默异口同声道，“白子画不见了？！”
“是。”墨冰同样意外，“约好的七日后我再来，这中间发生什么了？”
花千骨皱眉和笙箫默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她摇摇头：“什么也没发生啊。”
“先找人吧。”笙箫默捏诀便准备传音，花千骨亦是双指并拢放在眉心，闭上眼睛观微天下，出乎意料地，竟然一无所获。
花千骨目光渐渐沉了下来，笙箫默觑她神色，默默地撤了传音的法术。
六界之内，若是连花千骨都寻不到他的话，那就只能是在一个地方了。
“他去蛮荒做什么？受了伤还不安分，嫌自己命长啊？”杀阡陌问。
摩严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笙箫默深藏功与名地摸了摸下巴，看向花千骨。
花千骨淡淡道：“我怎么知道？”
白子画擅自进了蛮荒，这事不适合宣扬得人尽皆知，但是有那么些人，总也是瞒不住的，花千骨索性也不瞒着，将白子画受伤后的事拣吧拣吧跟摩严和杀阡陌都说了，只是隐了妖神之力未提。
“哎，算了，先把人找回来吧。”笙箫默依旧是和稀泥地摆摆手，“我回去带些药。”
“我去吧。”花千骨道。
“你也嫌自己命长吗？”杀阡陌瞥了她一眼。
“我算好时间进去，一进一出用不了太久。”
摩严愣了愣，道：“不如我去？”
花千骨对摩严向来没有好脸色，想都不想便开口讥讽道：“世尊去了能分清东西南北吗？”
笙箫默叹：“行了行了，我最熟，我去。”
“你去了也未必带的回他。”
“为什么？”
“你说呢？”花千骨淡淡道，“我去换身衣服，你帮我备些要用的东西。”
笙箫默张了张嘴：“……哦。”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杀阡陌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转了几圈，道，“我怎么觉得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会去蛮荒？”
“怎么可能？”笙箫默打着哈哈，“我师兄的心思谁能猜得到。”
*
杀阡陌摆弄着手里一个古铜色的罗盘，看上去颇有些年岁，指针上甚至已经有了一些铜锈。
花千骨眼角轻轻抽了抽，质疑这个罗盘能不能准确指出蛮荒位置的话在舌尖滚了几滚，最终还是被她咽了下去。
算了，成事在天。

杀阡陌看着头顶的星宿，进行最后地调试，花千骨低下身，将鞋子上的系带又系了一圈，一身简单利落的墨色短打，箭袖圆领，布料上暗色的花纹精致却不失大气，头发潦草地随手一束，平添了几分懒散。
杀阡陌的目光往她发间戴着的如火凤展翼般的金色发冠带了带，这个小小的发冠上凝了自己几分本源之力，危急时刻保她一条小命不成问题，但他依旧是不放心道：“不如还是我去吧，蛮荒那鬼地方……”
花千骨半真半假地叹一口气：“你去了，还能把人带回来吗？”
杀阡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副老子才不屑于计较的样子，花千骨不走心地哄了哄：“呼噜呼噜毛哈，你弄完了吗？”
“急个屁。”杀阡陌翻了个白眼，“你当年……”
他猛的刹住了嘴，半晌不情不愿地“切”了一声。
你当年……他这么心急过吗？
花千骨和杀阡陌，那是从小养到大的感情，彼此仅仅一个眼神就能心知肚明，这些话自然也不必杀阡陌明说，花千骨一清二楚。
花千骨没有吭声，只是蹲在一边静静地等他。
应该是担心的吧，毕竟他还派了哼唧兽去保护自己，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沉寂良久，她低声道：“蛮荒毕竟危险，他一个上仙……”
杀阡陌淡淡打断她：“我并不介意去给他收尸。”
每次话题都要走到这么不愉快的方向，花千骨叹息，这么算算，她与天启，在这短短数月间，不愉快的次数已经比他们相识数万年以来的的都要多了。

杀阡陌也不说话了，指尖结印，眼前的景色渐渐扭曲变幻，形成一个漩涡的样子，还未踏入，便让人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结好了阵法，杀阡陌头也不回，直接将手里的罗盘扔给了她：“找到了他自己算出来的位置，我在这里帮你守住阵法，最多也就两三日时间。”
狂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花千骨随手一拨，应了一声，越过他准备进到阵法里，杀阡陌的声音又淡淡传来：“就算找不到，你也给我老实回来。”
花千骨轻叹，并没有答应这个她明显做不到的要求，只当风声太大没有听见，朝他挥了挥手，便走进了漩涡中心。
开启通道的阵法由天启镇守，通道内还算平静，只是走在这里面就如同迷宫一般，必须得走那唯一一条正确的路，否则被乱流卷走，当真就不知道会到哪方异界了。好在神族在蛮荒历练的历史悠久，经验丰富，认路这种事花千骨驾轻就熟，不多时便避开危险进入了蛮荒之地。
蛮荒的变化不小，这是花千骨根据六万年前自己在此地历练时的样子做的比较，至于二百年前，她没那个时间去到处乱转，是以一时半会，花千骨也确定不出自己到底在哪。
她从袖里摸出来一盏巴掌大小的浮灯，里面早已装了白子画的头发，花千骨轻轻吹了一口气，灯里燃起火焰迅速吞噬了发丝，悠悠地飘到半空，滴溜溜转了几圈，似乎是确定了位置，开始向某一个方向飘去。
“异朽阁新研究出来的小玩意儿看起来还挺靠谱的。”花千骨嘀咕一句，一边跟着小浮灯走，一边调着罗盘推算开启出口的方位。
白子画比较幸运，他歪打正着的所在，没有人，也没有什么野兽。花千骨找到他的时候，他正静静地坐在一个树下，入定一般闭着眼睛。
若不是周围景色肃杀，花千骨在一瞬间，差点真被他这副闲云野鹤的样子给带跑，几乎就要忘了这里是蛮荒，而非什么修炼圣地，世外桃源。
小小的浮灯先一步飘到白子画面前，白子画似乎是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看见悬停在自己面前的精巧灯盏，不由得伸出指尖，轻轻蹭了蹭。
花千骨顿了顿，慢慢踱步到他面前，开口便嘲：“怎么？长留上仙这是体验众生疾苦来了？”
上古神族都知道，后池殿下的神力强弱姑且不论，这张嘴战斗力着实惊人，平时温温和和说的都是人话，尖酸刻薄起来力战敌我双方，字字句句往人心窝子里戳。
白子画神色里微微带了些意外。
“又发什么疯呢？”
白子画低头轻轻地笑了笑：“你既然能找到我，就说明我没有疯。”

自从她恢复记忆，白子画对她的态度一直是这样，就像天生没有脾气一样，花千骨的所有冷嘲热讽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根本无从借力。
可花千骨知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跟我回去！”
她伸手拉住他，白子画愣了愣，记忆有一瞬的恍惚，水天相接的那个地方，有一袭翩翩蓝衣和温和从容的笑容，那个人说——
“骨头，我来接你回家。”
回家啊……
他喃喃道：“我其实……也想来带你回家的。”
“你说什么？”花千骨没听清，回过头皱着眉问道。
“没什么。”他轻轻握紧她的手，“我以前，没能进来寻你……”
“所以呢？”
“所以……”白子画笑了起来，“你既然找不到我，为何不顺势而为，就让我待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
“顺势而为？”花千骨琢磨了一下他这句话，脸上浮起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原来当年你不是被摩严蒙骗，以为我被杀阡陌救走，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白子画垂眼，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二人即便是心知肚明，这么明明白白的当面说出来，也依然有着不容忽视的杀伤力。
花千骨算了算时间，发现不够他们俩在这里结算什么恩怨情仇，难得主动闭嘴停战，拉着他直接御风而起，落在她算好的出口位置，蹲下身抓紧时间画起了阵法。
白子画靠在一旁的树上，静静捱过经脉间一阵尖锐的疼痛，才低声开口：“你知道如果带我回去，你要面对什么吗？”
花千骨不咸不淡地抬了抬眼：“从我成年后，天启就没再揍过我，我能面对什么？”
白子画看着她，轻轻弯了眼角，柔声道：“是了，你与我不同。”
“你说得对，我们的确不同。”花千骨平静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当年被流放，经脉尽毁，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是带了伤的，你能完好无损地进来，已经足够幸运，而且蛮荒是流放之地，是一座只进不出的牢笼，是一个人的灭顶之灾，而不是你的消遣，别再任性了。”
白子画从未想到“任性”这个词，有朝一日竟也能用在自己头上，一时竟有些啼笑皆非，他轻声道：“你是说我没有带点伤吗？那有什么难的。”

他慢慢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来，花千骨瞳孔一缩，在白子画打开盖子准备喝下去的瞬间身形瞬移，挥手打翻了瓶子。
“你疯了，你真的是疯了……”花千骨盯着他的眼睛，连眼眶都有些泛红，握住他手腕的手微微颤抖，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
“也许吧。”白子画看了一眼阵法，伸手抱住她，埋首在她颈间，“小骨，我们不回去了好吗？就待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的脸贴着她的颈侧，温度高的吓人，花千骨手里的阵法画了一半，任由他抱着没有推开，良久轻轻叹了口气，丢掉朱砂，拍了拍他的背：“睡吧。”
山洞里，花千骨燃起火驱退四周的兽群，白子画枕在她的腿上，握着她一只手安安静静地睡着，她放松了身子靠在石壁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划过白子画的发丝，入手温凉，还是熟悉的触感。
有些事情不太明了，白子画如今虽然变了很多，但是有些是非黑白是刻在骨子里的，这么容易改变，倒不像白子画的作风。
他这些所为，简直可以说是胡闹了。
山洞外不断传来野兽的低吼，花千骨皱了皱眉，觉得总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狐族的密道怎么说算是秘密，开一次已经是个莫大的人情，去找人家再开第二次着实不大合适。思来想去，才总算是想到一个人。
冥梵看着来人，着实有些意外，难得发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怎会在此？”
花千骨星夜前来，风尘仆仆，顾不上回他的话，先安顿好白子画，才得了空将自己身上被露水打湿的外衫脱下，摸了摸鼻子道：“说来话长，能收留我们一段时间吗？”
他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挑了挑眉示意躺在他屋子里的白子画：“你给我拒绝的机会了吗？”
花千骨和冥梵并不算特别相熟，实在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去处，才厚着脸皮跑来，她微有些窘迫道：“呃，我是……”
“你若不嫌寒酸，便住着吧。”冥梵并未为难她，随意招了招手，便有一人默默恭立在旁，“再收拾间屋子。”
“啊？”花千骨受宠若惊，“我不用……”
“给我自己收拾的。”
“噢……”花千骨扯了扯嘴角，“多谢你啊。”
“不必。”冥梵淡淡道，“二百年前我既然应了你回来，此时自然也不会赶你走。”
他招手示意花千骨跟上他：“你带来的那位又是什么情况？”
“他……就是白子画。”
“哦？”冥梵脚步一顿，偏过头隔着层叠的竹林看向那间屋子，神色莫测，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原来是长留上仙。”
“你认识他？”花千骨奇道。
“听说过，不认识。”

花千骨想了想，冥梵入蛮荒已有七百余年，那时白子画不过是个几百岁的小仙，冥梵不认识他，倒也正常。
冥梵此人，几乎没什么能让他在意的事，花千骨跟他交流起来并没太大顾忌，捡着重点七七八八都跟他说了说，冥梵也依旧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于他而言，这六界如何，大抵是真的无所谓。
“你的意思是，你少说得在这里留上十日，等着下次出口的开启？”
花千骨点头：“蛮荒是六界之外的诸多异界之一，各界乱流交错，只能等到蛮荒与六界相联通时，才能以神族秘法开启通道，这中间相隔的时间，我也是说不准的。”
冥梵并不在意：“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安心住着，有事直接唤他们去做。”
“那怎么好意思。”花千骨笑了笑，“我可以出去打猎，顺便也绘一幅蛮荒现今的地形图回去。”
冥梵“嗯”了一声，并不发表意见。
“那个……”花千骨兑袖微微俯首，“我来前与人约好，现在出了意外，我得先去和他交待一声，否则怕是要等我等急了。”
看得出来她并不想人跟着，冥梵配合地停了脚步：“那我先回去了。”
花千骨目送他离开，这才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从怀里摸出一只银镜，这是她与杀阡陌联系用的，以此镜施展观微术并不会耗费太多灵力，正适合在蛮荒里使用。
银镜微微有些发烫，想是杀阡陌自出口关闭就一直在联系她，花千骨忙施术观微，一上来就是杀阡陌黑得堪比锅底的脸色。
花千骨不由得咽了口口水，盘算了一下自己这一趟被抽的可能性有多大，并起三根手指指天道：“我发誓，是意外，我没赶上时间。”
杀阡陌并不为所动，冷冷道：“你是提前了进去的，带他回来要很久吗？”
花千骨据理力争：“他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我还能拖得动不成？”
杀阡陌冷笑：“怎么？还得八抬大轿去请吗？”
花千骨噎了噎，双手合十：“我错了！”
“后池。”杀阡陌不吃她这一套，“你要知道自己的情况，你魂魄还未稳定，这时候留在蛮荒，对你有害无益。”
花千骨看他的眼神冷的跟冰凌碴子一样，不由得一哆嗦，杀阡陌极少真对她发火，多数不过是与她闹着玩，但花千骨觉得，这次，他也许是真的生气了。
“天启？”她试探唤道，“我并非有意留在此处，实在是白子画有些反常，不查清楚回去我不放心，你别生气，我会护好我自己的。”

今晚更，昨天熬夜看枕上书去了

杀阡陌今天似是铁了心，并不听她怎样解释，扔下一句“我去找你”就干脆利落地断了观微，花千骨张了张嘴，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她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来刚刚从白子画那里拿来的炎水玉，淡淡道：“准备看戏看到什么时候？”
一个声音缓缓响起：“你发现了？”
“世人皆知妖神之力会影响人的心智。”花千骨点到为止，并不说下去。
他并未否认，闷声笑了起来：“谁让他那么好骗。”
这就说得通了。
花千骨叹口气：“你觉得这样就能报复了他，替我出了气吗？”
炎水玉发出紫色的光芒，银雪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没有窥探他的内心，也不是抓住了他的弱点，你只是利用了他对我的内疚，对不对？”
“你同厉轩达成一致了吧，厉轩引诱他使用妖神之力，你引诱他进入蛮荒，接下来你会诱他经历所有我经历过的事情，对不对？”
银雪轻抿唇角：“他不该经历一遍吗？”
“有什么意义吗？”花千骨道。
“为什么没有？”银雪冷冷道，“经历一遍，他才会有自知之明，知道你根本就不可能原谅他。”
花千骨沉默片刻，轻声反问：“为什么不可能？”
“原来你这么大度。”银雪嗤声道。
夜风萧瑟，群山寂寥，看似安静的夜晚，不知隐藏了多少危险，又不知有多少人彻夜难眠。花千骨眯着眼看向远方，心头那阵酸痛越来越重，慢慢地弥漫到眼睫，她吸了一口气将那些情绪全都按回去，低声道：“二百年前……虽然我对收集神器的后果有心理准备，也情愿接受任何责罚，但是……”
她就地坐了下来，将脸埋在手臂间缩成一团，声音里微微带了些鼻音：“但是被扔在这么个地方，我也不是不委屈的，我身上全是伤，行动都困难，发着高烧，又看不见，那时候我真的恨他的，偷盗神器，觊觎师尊……再大的罪过，一死还不能抵吗？为何把我扔在这里，他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吗？难道有了妖神之力就可以什么都不怕了？”

她停顿了好一会儿，银雪静静地站在一旁，似乎听到了她一声压抑的抽泣，即便是他站的这样近，也没有听的太清楚，良久才听到她哑着声音道：“我那时候……毕竟只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而已……”
银雪并不做回应，妖神之力对人情绪的把握无疑是精准的，他知道这个时候只需要让她慢慢发泄就可以，至于安慰，她大抵不太需要。
“你说得对，我一点都不大度，我可以接受任何惩罚，可我不能容忍他任人践踏我的自尊。”花千骨抬起头，情绪已然处理妥当。
银雪淡淡垂眼，安澜公主，上神后池，出身便是尊贵得无可比肩，又得诸神众星捧月，这世间，没有人能折了她一身傲骨，白子画废她仙身也好，放逐蛮荒以及十六年囚禁也罢，对她而言，无异于羞辱。

白子画醒来时，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屋里并没有人，他看了看四周，是个颇为简朴的竹屋，看上去有些年头，屋里陈设也是简单至极，一床一桌一椅，皆是青竹所制，甚至床边的香炉里缓缓燃烧的熏香，细闻之下也有股清竹的气息。
想来这里的主人是爱极了竹子吧。
白子画支撑着起身，看见案上一卷摊开的竹简，不由得拿起看了两眼，笔锋沉静，不疾不徐，他回忆了一下，并不记得这是他熟识的哪个人的笔迹。
可若非他认识的人，谁又会来这里救他？小骨去了哪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白子画习惯性随口道：“进。”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推门进来，袖口和裤脚都是扎紧的，看样子像是护卫一类的角色，见他醒来，拱手行了一礼：“上仙。”
白子画迟疑了一下：“阁下是……”
那人避而不谈：“千骨姑娘和我家公子在外面。”
白子画不再多问，谢过后便起身出门，一偏头，就看见花千骨坐在屋檐上，手里上下抛着一个红果，正笑吟吟地同人说着什么，说到兴致起时不禁摇晃起了脑袋，她头上那顶凤羽发冠不知是何宝贝，随她的动作闪着细碎的光芒。
白子画松了一口气，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受伤。
檐下一人侧对着他，不附和也不反驳，只是安静地坐着下一盘棋，那人身形高挑清瘦，白衣白发，有点熟悉，白子画略微思索，便确定了此人身份。
“冥梵前辈。”白子画走近，双袖一兑，垂首做礼。
“久仰，长留上仙。”冥梵落下一子，淡淡抬眼一瞥，“果然是一表人才。”
“前辈谬赞。”白子画并没有追问他的这份“久仰”从何而来，只是抬头看向屋檐上坐着的花千骨。
花千骨轻轻一纵跳下来，将手中果子递给他：“你灵力有异常吗？”
白子画接过，温声道：“没有。”
“那就好。”
“昨日我……”
“昨日我们错过了时间，等到下一次通道开启还有些日子，而且你被妖神之力影响了心神，情况不明，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也不应该带你回去。”花千骨坦然道。
白子画静静地看着她：“所以你也留下了？”
“不然呢？”
“没什么。”白子画捏紧了手里的果子，轻声道，“谢谢你。”

“也不用。”花千骨叹口气，“神族与妖神之间是血仇，你也算是被无辜波及，银雪那张嘴我领教过，确实厉害，你被他带跑很正常。”
“血仇？”白子画喃喃道，“可他说……他喜欢你。”
花千骨目光轻轻波动，而后笑了一声：“妖神有千人千面，他的话你要是判断不了真假，那听听就是，少信为好。”
白子画没有说话，花千骨也不以为意：“你先回屋里休息吧，想回去还要一些时日呢。”
“那你呢？”
“我出去找些吃的，还得弄些木柴回来，这里入夜后极冷，你的伤见不得凉，不然即便是愈合了，以后阴天下雨的，也还是要疼得厉害。”花千骨随口说着，低头在腰间的乾坤袋里翻出一件厚实的长毛大氅递给他，“这是笙箫默塞进来的，给你穿吧。”
这次白子画没有接，他道：“笙箫默塞进来，是给你穿的吧。”
“行动起来太不方便了。”花千骨将大氅展开抖了抖，“狐狸毛的呢。”
冥梵端着棋盘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在两人之间插了一句嘴：“穿着吧，姑娘家家的，娇贵着呢。”
花千骨捂着腮帮子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道：“不是吧，你在关心我吗？”
白子画抬起眼，与冥梵目光相触，意外地发现对方的眼里，尽是冰封天地的漠然。
花千骨出门后，白子画想了想，还是去了冥梵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
冥梵依旧是面前摆着一盘棋，但手边的案上已经沏好了两杯茶，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来，他连眼都未抬：“坐。”
白子画落座，看了看手下的棋局，略一思忖，执黑棋落了一子。
两人默不作声地走了几招，白子画看着棋盘上星罗棋布的白子，微微蹙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晚辈学艺不精。”
“承让。”冥梵淡淡道，“黑子本就穷途末路，谁也救不回来。”
白子画轻轻捏住手里的棋子：“前辈也觉得，我与小骨已是穷途末路吗？”
冥梵有些莫名地抬眼：“我们不是在说棋局吗？”
白子画一愣，冥梵端起手边的茶盏吹了吹：“你与她的事，我多少听过一些，老生常谈而已，我见得多了，没兴趣为一个小丫头打抱不平。”
老生常谈……
白子画轻叹，果真是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他数百年的撕心裂肺，在这里不过就是轻飘飘的四个字罢了。
他拱了拱手：“是晚辈失言，只是这么久以来，太多人因小骨而责难于我，以前从不注意小骨身边有这么多关心她的人，应付起来，着实是有些心力交瘁，言语冲撞，还望前辈海涵。”
冥梵并不在意：“她认识的人确实不少，三教九流，什么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