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bl】来来来,点梗呐

那天苏继卿开车送走了靠窗那个病床的两位老人回了家,赶回医院时天已经黑了,打开门就看见司念抱着玩具熊睡熟了,半个身子都露在被子外面。
苏继卿不知道他这样睡了多久,进门快步走了过去,帮他把被子盖好,手也塞进了被窝。还好,手不算很凉。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七点多,中间司念只是翻了翻身,并没有醒来,应当睡得不错。
醒来的司念对苏继卿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权当没这个人的存在,更不会主动和他说话。
中午的时候有个护士过来给司念送来几份报告,一张是之前胃镜活检的,其余的都是术后恢复的观察记录。司念翻了翻觉得没什么所谓丢在了一边,倒是苏继卿拿起来一张一张、一字一字地看了个仔仔细细。
上面说的话有不少术语,不过研究得认真一点看懂八九不离十不成问题。这些天司念的身体的确恢复了不少,几项指标逐渐趋于正常,只不过光这几天的在意远远不够,以后疏忽一分都不行。看到最后,是那张被司念自己翻到最下面的活检单,苏继卿打着十二分的精神读着上面的图像和文字。
是良性的。
苏继卿一瞬间泄了口气,才发觉自己已经浑身发麻。
他喜出望外,看看手中的报告又看看司念,笑意外露根本收不住:“念念,良性的!良性的!”苏继卿站了起来,拉着司念的胳膊晃了晃,手里的报告单都跟着哗啦响。
司念见他这副傻模样竟一时语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苏继卿被怀疑得了癌症,这会儿以为劫后余生一样的给自己庆祝重生一样。
“念念,你看啊——”
司念无奈:“看到了……”继而把他手中的报告扯过来丢到一边,“又不是你差点得了癌。”
“是我就无所谓了。”苏继卿终于肯坐了下来,仍旧一脸喜色地自言自语:“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司念没有说话,仍是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实则心中有许多不解的迷惑,还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苏继卿还在高兴,为了他的事情而高兴着。
他低下头,要求自己不要被一些庞杂的念头而牵绊,真正静下心来,给自己一个想要的答案。
似乎挣扎了很久,司念叫自己说出的话尽量掷地有声一些,尽量沉稳持重一些——至少说出来能叫自己相信。
“你看到了,我没有事了。”司念看着苏继卿依旧带着欣慰的脸淡淡道,“我问过医生,后天可以出院。我们把手续办了吧。”
他说罢,见苏继卿的面容立时僵住了,随即嘴角的笑容也垮了下来。不再沉浸在喜悦中的人终于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可司念见到那眼中的茫然和悲哀,心中竟也不甚好过,只是没有改口,也没有任何回应。
司念见苏继卿动了动嘴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良久过去也终究没说出任何话来,那双眼眸中的光彩尽失。
如果苏继卿再出言纠缠,说什么无论如何也不离婚的话,他分明连怎样去和苏继卿争辩纠缠都想好了,可是这时,苏继卿却没有那样做。只这一点微妙的不同,司念就感到意外,甚至不知道怎么接受了。
苏继卿叹得很轻,笑得很丑,垂着眼睛点头,说了个:“好。”
原来突如其来的意外,除却让人悲痛欲绝之外,还能有更多的纷繁杂绪回馈而来。司念没有想到,他本该觉得就此可以解脱了,实则到了这一步,于他而言这个结果是否遂意,他也说不好。
所以,苏继卿说完了一个好字,司念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该回个什么话。不是不想,是想不到。
实话讲来,苏继卿对此也不是多么意外。司念苏醒的那天,他回家去取东西,翻箱倒柜的找到了些生活必需品的同时也看见了床头柜里放着的离婚协议。看看日期,是两周前司念就拟出来的,从房子到一些细微的物品,一切两人的财产司念都不要,想来和他有关的任何,司念以后都不想再沾染了。
苏继卿知道这一天还是会到来,他曾经造下的孽还是要有个惨重的报应来惩罚于他,是或早或晚都会发生的事。他不想司念再为他受苦,想倾尽所有去弥补他犯下的过错,哪怕不是单单补偿过就等于一切都没有发生,但一切后果他都愿意承担。司念却不能接受。司念离开他才能觉得清净觉得安心。他不能在眼下这段已然破碎的婚姻中强求司念什么。
司念想离,就离吧。
故而除了“好”,苏继卿已然什么话都编造不出来了。这已经是他最大的顺从。
“继卿……”
“离婚协议。”苏继卿听见如同触电一样立刻打断,司念如果这样叫他,他要是因此有半点沉沦就会立刻动摇那单薄的一个“好”字,他不能反悔,他还是知道司念的底线在哪里的:“离婚协议我已经看到了。我同意,明天回去就能签。”
司念没有说话。
“往后好好照顾自己,不许生病。”苏继卿的话听起来很苍白,像是没话找话,又像是太多话没有时间说尽而敷衍了事:“我……不论你是不是相信。苏继卿从前做过的伤害你的事情,都是偏执太过才被蒙蔽。他早该发现,他如果不是真的爱上了和自己走进婚姻的人,又怎么能和一个没有被自己认可的人一起生活?这混|蛋就是傻得痴心妄想。很抱歉,那些伤人的话、伤人的举动,都收不回去了。”
“既然这样你更不用愧疚,不用因为愧疚补偿我什么。”司念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准确的说,他的这些话仍能触碰到心中的芥蒂所在,让人左右为难:“如果因为这些,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天甚至认为未来继续这样做,就是真的在爱我……那你大概还是不怎么清醒。你对我上心了多少,其实都是在弥补你心里的不安而已。”
“我不是。”
苏继卿听他这样说,心里更痛了几分,可回答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坚定。
“我不够关注你了解你,我想用往后一辈子的时间去追赶回浪费了的时间。你可能不信,但我信。”
“我……”司念苦笑,终还是低头敛去眼底的失落:“我以为我可以相信,也相信了你很多年。可是结果实在与我的期待背道而驰。我们该分开了。”
苏继卿听到竟笑了一声,惹得司念愕然抬头,见到的那双眼睛不再是方才,他说要离婚时的不舍,而是和煦的暖意。继而,司念见苏继卿点了点头,恍如隔世,像是他们从前彼此依赖的日子一般无二。
“我已经同意了念念。”苏继卿依恋地望着司念,好像要在临别时,将司念脸上所有之前没有看清的一切都牢牢刻在心里:“那些顾虑我都懂得。不用怕,从前给你带来无数伤害的苏继卿不会再出现了。”
他的话叫司念一怔。
自己刚刚在解释什么?
苏继卿这次同意离婚那样干脆,他方才说的许多是为了什么……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19-12-03 19:19:00 +0800 CST  
一切平淡无奇。
苏继卿按照这些天照顾司念的状态与方式继续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可反而是司念心里不知哪里有些别扭。不过这样的时间持续不久,挨到他出院的那天应当就会平复。
两天之后苏继卿替他办完了出院手续,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上了车,坐近副驾驶后,还帮他系上了安全带。等到苏继卿也上了车,车子缓缓启动开出了两条街之后,苏继卿才问道:“还好吗?如果有精力,我就开去民政局了。”
司念一愣,回神后才发觉苏继卿问了什么,而后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轻轻念了声:“嗯。”
苏继卿对这个回应没有意外,打过方向盘转了个弯,开了大概二十分钟,离目的地还有五分钟不到的时候,司念忽然问:“我的证件……”
“在我这里。是全的。”
之后又是沉寂。
民政局里离婚的窗口永远不会排队,也不知道是不是某种人性化的巧合,怕人到了却后悔。
拿到手中的白纸黑字,司念的笔停留在上面,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签字,倒是苏继卿释然很多,落笔提笔间就签完了自己的名字,写完目光也没有往司念那边瞟,不知道是不是怕扰了谁的决心。
最后,自然是签了字,领了两个新的本子的。
走出民政局,外面的天气很好,要是给两位新人应该很应景,可是现在却叫两个解除了婚姻关系的人心里蒙上更加厚重的一层阴霾。
苏继卿发觉司念走得很慢,不禁问道:“怎么了,不舒服了吗?”
“没……”司念没有抬头,顿了顿才说:“我还没收拾东西。”
“回家一趟。之后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司念没有拒绝,两人就又上了车回到了那个不再属于两个人的家中。
记挂着司念的刀口还没有完全恢复好,不能叫他劳动什么,所以回到家,基本上司念想要做什么都会被他按住在椅子、沙发或者床上休息,什么东西装进箱子什么东西另外打包,忙前忙后地折腾都是苏继卿一人完成的。
司念中午出院,两人办了手续,等到现在收拾得差不多,已经是临近黄昏。
原来一个人想要从一个人的身边离开,这样短的时间就足够走得干干净净。
“去哪里?回姐姐家?”苏继卿一时改不了口。
司念并没有介意他的称呼,最后还是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车又开出去了一段路,司念才意识到那个家是不能回的,忽然叫苏继卿改道。
最后,他们到的地方,还是几年前,司念大学刚毕业时在外面和另一个朋友合租的房子。
因为所在偏僻,那个房东又常年住在外地,房子一直空着,哪怕司念已经和苏继卿生活了这么多年,那套房子似乎还没有租给任何人,连钥匙都是司念搬离时留在门外架子的花盆底下,到现在也没变,更为奇迹的是这么多年没有生锈,还能把门锁打开。
路上司念询问了房东,果然对方很爽快地同意了司念搬回来继续租用,价钱虽然涨了,但还是很照顾司念,不算贵得出格。
到了地方,苏继卿替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之后没有再过从干涉,与司念最后道别了几句就走了。
这回,司念终于感觉到这是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未来到来了。
司念站在屋子中,觉得不大的地方竟也空空荡荡。
如苏继卿所言,从前给他带来无数伤害的苏继卿不会再出现了。连他不屑还惧怕的假象也就一同没了。
司念不懂那些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以至于现在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想要早日结束早日解脱,明明是自己的期待。
适应一下,适应一下就好了。司念这样告诉自己。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19-12-03 19:21:00 +0800 CST  
果然,对于现在来说,那一天已经是四个月前的过去了。
司念有条不紊地过着早已步入正轨的生活。平淡没有新意,但是过得很是安心。
现在的开支需要多一样房租,压力不算小。于是这些天,司念开始盘算着再发布几条合租的讯息,能多一个室友分担也是一种接济,总比现在一个人扛着所有的租金要缓和不少。
可是大抵因为这里的地段实在不算好,租金却不便宜,所以从来不是社会上的公司白领、毕业学生的首选,合租的请求倒是发到了不少地方,算算时间也有大半个月了,可一直没有人来信,哪怕是来看看屋子里长什么样或者了解一下他这个准室友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起初司念有些失落,甚至压力骤增,不过现在倒是释然很多。
日子要过下去,没有人分担就没有了。
或者换个工作,看看有没有可能赚更多的钱来承担……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人还在就不怕什么的。
司念想想倒觉得好笑。这么励志的话自己竟然都想得起来安慰自己。
立夏那天是个周末,司念刚睡醒午觉,迷迷糊糊没醒盹时就听得到大门外边,传进来隔壁大爷的聊天声。说的什么根本听不清,只能依稀分辨出是自己的邻居没有错。应当是家里来了客人出来迎接的吧。
司念睡不着了,看了看表也是该起来了,于是没有赖在床上,起来把衣服穿得规整了一些,到镜子前把睡得立起来的头发整理好,还没有完全将自己收拾齐整就听见有人敲门,是很标准地敲了三下,不轻不重,很有礼貌。
司念疑惑,放弃了手头要做的快步去开门。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不是人的一张脸,而是堆得山高的行李和杂物,恨不得只露出来半条腿。
这场面着实叫他意外,故而手还没完全把门打开就扶着门在原地愣了愣。
对方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动静,立刻探出头来。
他满头大汗,看来是把这些东西搬上楼费了不少力气,此时果真见司念给他开门,不由自主露出了开怀的笑意,透着阳光,有着神奇的感染力,让人忍不住就对着那个笑容看入了神。
那个笑容中有几分礼貌,几分讨好,几分安心,几分窃喜……一层层涵义,司念居然能看得分明。
“你好,事先没有问你方不方便,我就直接来了。实在不好意。”
来人仍是笑着,擦了擦头上的汗,另一只手还扶着摇摇欲坠的纸箱子,也不管司念有没有什么反应,继续说着。
“我的房子被人骗走了,无家可归,看见你在找合租的人就立刻把东西都搬来了——你不用担心,房租我全出都行。而且我什么家务都会做,能洗能涮任劳任怨,平时很能照顾人的,我——”
“抱歉,我好像不是要找保姆。”司念还是愣着神,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声音也听不出喜怒。
“哦!这不是怕你不愿意收留我嘛,当然要把优点都给说了。”说着,这人又嘿嘿地笑了两声:“怎么样?认识一下吗?”
司念仍旧扶着门,没有让出来请他进去的意思,也没有关上门将他拒之门外的趋势。
“我叫苏继卿。初次见面,你好啊!”
苏继卿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掌心的汗液蹭干净了才对司念伸出手去,等着他的同意或拒绝。
“你好……”
司念没有动,怔怔地望着苏继卿的笑。
看似陌生的熟悉。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19-12-03 19:22:00 +0800 CST  
来晚了,这个梗结局了,介于he和be之间,大家想他们能用全新的彼此在一起就he,想他们不可能再重新开始了就be,给你们想象啦~没有怎么火葬场,也没怎么虐,这篇平平淡淡结束吧~不知道算不算烂尾,如果烂了,实在抱歉辜负了期待下个梗见哈
我要写短!加油!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19-12-03 19:39:00 +0800 CST  
人呢人呢拖更后果然人都走干净了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19-12-03 21:20:00 +0800 CST  
虐攻党这么多吗诶嘿嘿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19-12-03 23:44:00 +0800 CST  
有兴趣否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19-12-04 01:47:00 +0800 CST  
我们下一个写这个吧!
105楼 【书香门第累不爱攻(季临)x幡然醒悟倒追王爷受(喻言),虐攻】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19-12-04 13:05:00 +0800 CST  
感兴趣来催更聊天的进群来玩耍哈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19-12-04 17:07:00 +0800 CST  
啊哈,下一个梗是105和218楼合并的~忘记说了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19-12-04 17:21:00 +0800 CST  
裙号951039726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19-12-04 17:54:00 +0800 CST  
今晚有人吗?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19-12-08 18:16:00 +0800 CST  
【书香门第累不爱攻(季临)x幡然醒悟倒追王爷受(喻言),虐攻】
(一)
京都西郊所设地牢一向只关押死囚,非是谋权篡位、行为不轨的乱臣贼子,就是烧杀抢掠、作恶多端的穷凶极恶。不过此处所看守之人皆可算得上是非死不可,但不是隐秘保守到无人听闻它的存在,更不是那种非是圣人及其身边亲信便进不来的,故翟祺想要在此处约见喻言并不算困难,甚至两人若说了些不能叫第三人知道的话,恐比在外的哪个看似隐蔽之地都要安全可靠许多。
至少在这里讲话,叫在场之人听得分明,那些人也没命出去议论传说。
“殿下请。”
喻言一到,便有翟祺的人在外等候,此人他见过数次,在翟祺面前算是个得脸的。有此人引领,喻言竟插不进话便在这地牢中畅通无阻,经过之处的狱吏牢头皆回避,之前翟祺打通了几道关系可想而知。
丞相府之人做事挡在了皇族前头,哪怕是喻言,今日见此也察觉了不妥之处。然他不知翟祺用意,此时只疑惑却不发声,跟着那翟祺的人走一直走,到西牢深处才见到了翟祺在那里等待。而后,可见之处除了半死不活的囚徒,就只剩下了喻言和翟祺两人。
两人一连十日没见,说的是翟祺公干出京,不得不分别几日。此时,分明连日不见,该多说些亲近贴心的话,可偏偏约见在了这种地方已是怪异,再加上一路过来喻言便觉出几处不对劲的地方,与翟祺面对面,喻言竟觉得今时不同往日,是什么原因却也难以言状,让他没什么心思关注翟祺这几日过得如何、有无思家。
算起来,喻言也很多日没见过季临了。
七日前,宫中出了刺杀之事。季临过去曾屡次提醒他相府父子心性不纯,恐对圣人手中权力已有耽视。去年冬至,镇南侯凯旋过后丞相府在圣人面前春风得意,眼见着翟闳与翟祺在京都早已做得到只手遮天,相府、皇帝,自然早晚有一日要你死我活。季临怕他与翟祺走得近了会深受其害。
果真,那日圣人险遭毒手,只不过行刺人当场自尽,接连追查到了现在似乎也没听闻查出了什么结果。宫里宫外做事的人个个都是诚惶诚恐。
圣人遇险当日,季临又非见他一面不可,那时喻言心神不定无暇顾及季临什么,更听闻季临说此事与翟祺难以脱清干系,便恼火不已。那时翟祺分明不在京中,岂会宫中刚刚出了事便能定论与谁有关,况且这个人还是翟祺。倒是季临,在这个关节竟特地找他,见面便是这般言论,倒叫喻言心中对季府起了疑,对着季临质问许多并未得到任何回音,那种疑虑就成了深恶痛绝,当场说了许多侮辱之辞,而后不欢而散。
那之后喻言没有见到过季临,又因对季府存疑,他命人将季府查上下暗暗排查,多日所得皆是季府自定居京中过后的无数好处,若是真想往深了查出些错漏,当还需花些工夫。
喻言对于京中许多公事插手不多,可这一次的危急直逼圣人,他也难安稳度日,遂此次替他彻查季府上下和刺客来由的人皆是信得过的得力之人,他也放心。
几日不见季临也就不见了,大抵是当日他或许真的揭穿了些真相,叫季临羞于出现、恐惧大祸临头,才有意躲开。
可是现下,喻言心不在焉,哪怕站在翟祺面前也屡屡走神更不作声。另一边,翟祺见了他这模样不甚意外,唤道:“阿言。”
喻言略略缓了过来:“何事……要到此地才说?多日不见,你怎得今日才回来?”
“不回来也是不能了。今日,大限。”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19-12-09 00:31:00 +0800 CST  
喻言闻言心下一紧。翟祺从未这般讲过话,换言之,翟祺同他在一起时从不和他言说这些危险之语。他刚进来时便有些不详之感,此时见到翟祺非但没有压抑分毫,而是不减反增。
“你在说什么。”喻言定下心,打算今日将那不祥之感化解得明白些。
“不必怕。”翟祺想到大限二字不明不白,说出来引人惊愕,缓缓说:“前几日父亲要我出京,其实我不必归来。只是今日,万事当有结果,我不愿缺席。”
翟祺说着,缓步移到了右手旁的牢门前,拾起了还连着铁链垂落在地的铁锁。喻言这才发觉这牢门大开,外面还有落锁的痕迹,应当不该是空牢,可牢中该关着的人却不见了。
“这牢中,关的是季廷澄。”
喻言如逢惊雷,愣在原地。
“只不过,我放走了他。”
两人之间忽然没了话,喻言只瞠目结舌地盯着翟祺,而翟祺则没有半分紧张,由着喻言快将自己盯出了个窟窿,淡淡对着手中的铁锁深思,极有耐心地等着。
“季大人?他岂会被下狱……”
“我亦不知。只是在外听闻,圣人遇刺,我与爹一般心中挂念京都中人的安危。我赶了回来,途中便听闻,有人在动用人力排查季府对于此事有无染指,甚至就是那心怀不轨的罪臣,故我怕惊动了季府之人让他们轻易脱罪,便将此事告诉了爹,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五日前,将季廷澄关押在此。”
翟祺说的不疾不徐,可喻言却越听越心慌得厉害。
有人对季府排查嫌疑,那个人只能是他。然而他多日查证都没有发觉季府的半点错处,倒是翟祺身在京外却一直盯着他的动作,做得这般隐匿在翟祺眼中都似无遮无掩,过后强行将季廷澄囚禁死牢……喻言想不通。既想不通为何季廷澄五日前便已在季府消失,那么多人被他遣去盯着季府都没有人告知他此事,最后竟是要翟祺当面说出;更想不通季府遭此横祸,为何宫中也无任何动静,连多日没见的季临也显得生死未卜。
“你凭何这样做?季廷澄有何错处便要被囚禁——他现在又在何处?”
“你来之前,我告诉季廷澄那日刺杀圣人的恶徒是父亲所派,那日失手也没有断了念想,今日怕是又要故伎重演——而我,在圣人遇刺前几日离京,是多次劝阻父亲不成倒遭到了他的厌弃才赶我出京的,路上我担忧圣人的安危,一路想尽办法才逃出了父亲的控制赶回京都,一回来就听说季府遭难,便知是冤枉,才来牢里相求,求季大人救护圣人。”翟祺嗤笑,“季大人心系圣人安危,又不愿蒙冤在牢中等来圣人遭劫的噩耗。我特意来私放季大人出去,季大人只能感念于我有大义灭亲之意,今日哪怕粉身碎骨,他也会感激我吧。不知会是季大人先赶到宫中救下圣人,还是他横冲直闯,被我父亲拿成了替罪之人,污蔑季大人才是那个觊觎皇位的不臣之人——反正你也在查季府的不妥不是吗。可是阿言,父亲有意皇权是真,季大人清白是真,我背弃父亲用意也是真……但绝非是为了大义。如此想来,许多事是真,也成了假意了。”
“此言之意……翟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实则翟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翟府之人密图不轨,甚至他们所谓的夺权大业未成,便已经开始了父子相残。这么多人之间到底是谁出卖了谁甚至都不能在此时下结论。
喻言看不懂。平日里翟祺卓乎不群,难得还是个谦卑婉转之人,他岂能做出这等事来。
“若我所料不错,季临应当没少在你面前揭我的底。阿言,我和你说这些,你怎么还是这般惊讶?”
翟祺问得认真,说得理所当然,可于喻言而言,有些话他的确是听了一次又一次,可每每听闻必定是对季临厌弃几分,再对翟祺坚信几分,没有一次愿意相信。就是因为这样,当这些话不再从季临口中说出,而是翟祺心平气和一字一句地娓娓道来,他才会震惊,才会恐惧。
“翟祺……翟祺。你没有骗我吧?你没骗我?”
“琤王殿下指的是哪一句?”翟祺疑惑道,“是翟祺此生只想娶阿言一人,是季临对你的爱意更胜于我,还是刚刚所说的大限?”
“害人至此——你疯了吗!”
“我以为,你都明白。我还曾可怜过季临痴情若斯你都不愿看他一眼——我以为你是喜欢我这般的。若论爱你的心思我不敌季临一半,可季临这个**,这些天只顾着圣人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你会伤心悲痛,这样都能引来你的疑心,到此时呀连他府上亲眷都保护不了。”
喻言蓦地抬眼看了过去,他的话中隐隐透露了些喻言此前并没有看清的东西。喻言一想到这种可能,就觉得浑身发冷。
“你监视我。”
“并非。”翟祺笑着摇头,“责午楼,传言是京都民间所设的私卖四海消息,下到市井流言,上至宫中绝密,没有此地撤查不到的暗报。可背后,责午楼本身便是为圣人所用为宫中所设。琤王殿下通过责午楼去彻查季府无可厚非,楼中做事之人但凡有一个为我暗探,许多事情就没有那般困难。何况整个责午楼,早已叫我府上之人控制。”
“翟祺!”喻言不知何时已然眼泪簌簌,双手紧攥,呼喊此二字时不禁咬牙切齿:“我待你真心……你却这样害我,害我父皇?为此你能不顾季府上下声名安危,连生父都可背叛?!”
“对于我父亲,他未曾待我有何恩情,对于季临……我念同他自小为友多时,曾劝说他同我一道见证今日成败,他既不领情,甚至还爱上了你,甚至为了你将我的一切尽数出卖——阿言,换做是你,你要如何对待这些人?”
“你没有资格这样说——”喻言怒视,“这些便是你欺我害我的理由?季临说的没错……你们不轨已久,我竟认定你绝不会如此不堪!”
翟祺之前说的没错,那些话他都听过,都听季临有理有据地告知过。可他竟然真的会这样惊讶。
他当时在想什么?觉得季临小人之心,觉得季临在诅咒翟祺诅咒他的父皇。
他当时说了什么?想不起来了。
看来自己做的孽,自己甚至不会记得。若是过后后悔了,都不知从何悔起。有的人看似洒脱,说什么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都从不后悔,可实际上,又有多少是忘记要怎么后悔了才以为不悔的?
如同现在,喻言想不起来他为了翟祺是怎样伤害过季临的。可到头来,在翟祺面前,他根本没有那样重要。真的将他当做最为重要之人的人,却被他亲手推远。
喻言心下闷闷地疼痛,让他喘不过气。若不是他怀疑季临,若不是他对季府清查,又怎会被翟祺钻了空子从中作梗,都是他所害才会这样。他亲手将季廷澄送进牢狱,又亲手推季廷澄陷入
季临这些天到底为什么没有出现过……是为了其父遭而奔波焦急,还是翟祺连季临也没有放过。这些喻言不得而知。他从没有管过季临的死活。
喻言此时心中大乱。除却季临,翟祺暴露之事太多,且一事牵动一事,最终威胁的不止是季府。若最后真如翟祺所愿,连江山都要易主,岂非是他的一家族民也都朝不保夕。
“阿言,除非有结果,否则你是出不去的。”
“莫要继续痴人说梦!百年经营,如此便能毁于一旦,岂有这等可笑之事!”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19-12-09 00:32:00 +0800 CST  
喻言说罢欲转身离去,而翟祺没有动,知喻言此时心神未定,平日里再有过人之处也难以在此时出手转圜定局。
只是这个念头不过刚刚出现,方才引喻言前来的翟府中人此时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越过喻言直接到了翟祺面前。
“少爷……瑞王率宫中禁卫出动通缉翟府众人下落,丞相被俘。”来人说得为难,瞻前顾后:“少爷快些逃离京都,莫要再等了。”
喻言闻听猝然停下,回头睥睨那两人。
翟祺静静听罢,没有说什么,甚至身色都没有改变。仿佛此事胜是意料之中,败更是意料之中一般。喻言蹙眉,他果真从未看懂过翟祺其人。
“阿言,你听……果然是大限。”翟祺看着喻言,仍微微笑着:“方才,我也不知是圣人的大限、我爹的大限、季府上下的大限,还是我的大限。此时,明晰了。”
“你此时……又是何意!”喻言难以想象翟祺是如何做得这云淡风轻的模样,若是曾经这大概会令喻言沉醉于此,可现在他却只觉得不寒而栗。
“没什么了。”翟祺极轻地叹了一声,“现下圣人安然无恙,你大概能安心许多。不如趁现下再说些该说的。关于季临,他就错在不争。不喜入仕,不喜谄媚,倒能有一日对谁死心塌地,我见了也意外。只不过这种不争之人一旦执着起来,手段恐怕就没有那么多了,谁知到了你的眼中,他竟还成了个城府颇深的卑劣之人。”
“你住口……别说了!”
“阿言,你彻查季府有无阳奉阴违的错漏,这件事季临都知道,你是不是全然没看出来?”翟祺一边说,一边在两座监牢之间来回踱步,不知的恐会出现他要寻一个属于他的将自己锁进去一般的错觉:“这些日他没出现过,应当不会是因季府真的有什么错处,而是懒得辩了。到底是你要查他,他便这样乖顺。所以,今日对你说过的一些话,譬如季廷澄如何进的死牢、之后我来到这里会如何让季廷澄心甘情愿地为我赴死一类的,我也都告诉他了。”
“你——”喻言心痛如绞,原本不愿再叫翟祺见到自己半点脆弱之处的想法似也控制不住他,眼泪竟止不住地流淌下来,落在衣襟上。他想痛骂面前这个狠毒之人几句,可他说不出口。
他自己,才是那个拿着刀一次次逼迫季临的人。比起他而言,翟祺不过是个太过“得力”的帮凶罢了。
翟祺看着喻言屡屡流泪,不易察觉地皱起了眉,走近了还要说些什么,只是警觉地听到了地牢以外的喧闹正在一点点逼近,便放弃了。
有些话说不清楚听清楚了麻烦,说清楚了听不清楚也麻烦。
思绪飘摇了不过片刻,众多举火之人已从地面下到了眼前可见的地方。翟府在此的几个随从亲信这会儿早已心惊胆战,直接跪伏在地,翟祺眸中似是一道光芒闪烁,转瞬即逝。他大步朝前一迈,趁喻言回头望去时的不备,手臂一勾便将喻言的咽喉锁在手中,袖中掩藏的短剑也抽了出来横在身前。
见此,原本要冲上前将翟祺制服的人顿时刹住脚步,举着火攥着刀,却不知怎么办才好。
“瑞王!”翟祺见此,对着禁军的末尾高声喝道:“你若不出来相见,你这哥哥可要和我一同下地狱了。”
“翟祺!你——”
“住口……”
“你何故保我!”喻言努力地想要回头看翟祺一眼,只不过翟祺将他挟持得太过用力,他根本不能动弹,只得怒不可遏地压着声音质问。
哪怕翟祺待人许多阴谋算计,可喻言这时也没傻。宫中谋逆刚平,正是要给翟府众人治罪不会放过一个的,此时宫中禁卫这般迅速找到这里,却见三皇子与逆臣之子在一起,出现在这不该出现的地方,倘若有什么人不怀好意,又或是皇帝的疑心重一些,那直接将喻言算作同党都是情理之中。
可是翟祺将他挟持,像是穷途末路的最后一搏,这件事便和喻言没有任何关系了。
喻言不懂,他从没有看懂过翟祺。
“阿言,我从不骗你,只是隐瞒。”
两人密语之时,瑞王喻译已经来到面前,见翟祺随时都能用剑刃将喻言的喉咙划开的模样说没有半分紧张总不可能。
“还请瑞王带人退后,莫要不顾及琤王一条性命。”
“翟祺,你跑不出去,京都以外都是捉拿相府亲眷的禁卫,说不定这时连翟家祠堂都已经拆毁殆尽——大限已至还不伏法?”
翟祺脸色阴沉下来,目光锐利,冷笑道:“既是这样,今日琤王更走不了了!”
说罢,翟祺扬起手中的短剑,可是还未落下,喻译藏在身后的菱镖骤然飞出两枚,刺入了翟祺的手腕,将他手中短剑击落。那些禁军皆是蓄势待发,立刻冲上前去遏制住翟祺的双臂,一顶他的膝窝立刻逼他跪下身。
“既然翟少爷自己来了地牢,正好便在此处且等圣人决断吧——”
翟祺被锁禁牢中,再到喻言被喻译先行带出地牢来到外面,这之间翟祺从未看过喻言一眼。原因怕是再也不会被人知晓了。
喻译见喻言六神无主还以为是方才被翟祺吓住,虽觉得以平日喻言的性子胆量,这等状况应当不至如此,可他也没问,只当自己多心。喻言回过神,连忙拉住他急问:“宫中情形如何!”
“三哥放心,父皇安然无恙。这些时日宫中本就有防备,再加上季大人今日冒险伴驾,一切安好。倒是你,竟叫翟家父子胁迫,当真可恨至极——三哥可有受伤?”
喻言忽略了瑞王的反问:“那季大人呢?他可还好?父皇未曾责问他吧?”
后者闻言,大抵是没想到喻言会直接问到这件事上,先是语塞,而后不知要怎么回答,连带着眼睛也不敢直视喻言,就着夜色也能看出提起季廷澄过后喻译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喻言心头一紧,拉着他追问:“译弟,到底怎么样了你快说啊!”
“季大人他……为与那些恶贼撇清关系,自证自己一时不察而为奸佞利用绝非与他们同流合污,待父皇安全后便在众人面前明誓自尽了。”
此言一出,喻言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似被瞬间冰冻,一片空白闪进了脑海,顿时感到头痛欲裂,眼前本就一片漆黑,忽的连头顶惨白的月光都看不见了。
喻译见他身形不稳,险些站不住,不由大惊,立刻走近去扶了一把,发觉他浑身战栗,若不是搀扶恐怕这会儿真的要倒下。
“哥!怎么了?”
喻言没有出声,咬着牙缓了许久眼前才有了事物的轮廓,发觉喻译还胆战心惊地看着自己才摆手道无妨。方才他的心跳忽然加快,不过俄顷掌心便起了一层冷汗,现下已然好了过来。
“那……父皇要如何处置?”
“此前翟相要将季大人送进牢狱,父皇之所以允准,是心知翟相有此作为是按捺不住要反的,故而将计就计,季大人被关进此处时满朝人皆不知情。可季大人之心,父皇岂会不知……”说起此事,喻译亦是不忍之甚:“声名之事怕是事小,若有人非议圣人无能昏聩事大。这样做,怕是大人想两全而甘愿选择的。又何来处置之说。”
喻言脱离开旁人搀扶,转过身步履蹒跚地扶着一旁林间的树,而喻译怕他再有不支,一直跟在他身后。
“是我……”喻言摇头,眼底殷红得像是要随时滴出鲜血,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胸口的衣襟,那下面跳动的东西正痛得厉害:“是我害的……是我害的他们……”
“三哥,这岂能是你的错?”喻译不知内情,以为喻言在自责今日也被翟家人所擒之事,而另一边季大人却已身死,他为此心下难过不能自已的缘故。
他说了许多,可越发觉得喻言失魂落魄,渐而也不知要怎么劝了。可是两人谁也不说话,就这般在林间站一夜也没有任何意义。喻译犹豫了良久,最后还是无言,只走了过去拍了拍喻言的肩膀。
手落在人肩头的一刻喻译一怔,发觉手上摸到了对方衣物似有濡湿,喻译一惊,定睛看去,才发觉那肩背上的衣物有损。
“你受伤了?”
今日喻言身着深色衣物,夜色间若不偶然碰到再去细看根本发觉不了。方才翟祺的短剑落下竟还是伤到了喻言。
“三哥你怎么样?快随我回宫去叫御医医治——”
“没事,没事!”喻言思绪乱得很,甚至话语间带有了几分斥责之意,而后发觉自己这脾气来得无端,歉疚地看向了喻译,缓下语气:“真的无妨,破了层皮。”
原本若是喻译没有发现,兴许喻言自己根本感觉不到背后还被开了个口子,到现在还在淌血。这话刚说罢,就如同报复一般叫喻言感到肩头却有一阵阵的灼痛,愈演愈烈。
“季大人如今何处?”
“应当是回府了。”
“译弟,你且先行回宫我要去趟季府……”
“立刻?你肩上有伤岂能如此奔波?三哥——”
喻译还没说完,喻言早已快步走开,随意捡了一匹禁军前来时所驭黑马霎时消失在黑暗中。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19-12-09 00:33:00 +0800 CST  
夜半子时,季廷澄驾鹤不过两个时辰不到,喻言赶到这里时府内便已经是缟素一片、哀声四起。
喻言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快步跃上了季府门前的石阶,可是并未迈入季府的门槛就被一旁守门的家仆拦阻:“这位少爷,今日府上谢客。”
“我……听闻府上遭难,我……”
“今日谢绝吊唁。还请公子见谅,请回。”
“还请给你们少爷带句话,求他放我进来为季大人凭吊——我是喻言。”
这家仆虽没怎么见过他,然而京都之中,哪家说了算他还是知晓的,发觉此人可能为宫中前来,立刻紧张不少:“不知是哪位王爷,还请稍待,奴这就去。”
说罢,这家仆倒着脚赶着跑进府中,不出半晌便回来了,战战兢兢地跟在平日里专门照顾季临的侍从入砚。
喻言认出了入砚,还没有开口询问便见入砚冷眼相待,直接赶人:“更深露重,季府中又刚兴了白事不便请您涉足污秽之地。琤王爷还是早些回您的王府休息吧。”入砚说完也丝毫不顾及喻言作何回答,一转头就命人关门。
“入砚!本王当真只为吊唁而来,绝无恶意!你们少爷呢……让我见他一面。”
喻言扣着大门不叫左右两人将门关上,扬声对门内的入砚近乎哀求。
这三人再如何都是仆从罢了,眼前这人是王爷,他一站在门缝之间他们自然不敢硬来。
可入砚虽一时不能赶他离开,却也心下不悦之甚。早先他不曾对喻言如此冷言冷语满口嘲讽,若非知道这是季临心爱之人,又忌惮此人是宫中贵子,他早早就要同喻言发难了。从前因他,叫季临受苦姑且不提,此时家中骤然发丧,此人却来吵闹,还非要见季临不可,实在是无理至极。
“您要见少爷?”
“入砚,他如今怎样?”
“王爷以为呢?少爷平日心善更亲孝长辈,如今家中突遭横祸不说,竟是他的生父连性命都没能保全。少爷如何自处?一向恪守己身的清廉忠义之人是这个下场,作恶多端之人却不见遭了报应——就如同今日此时,我见着王爷竟还好端端一个人站在面前,便是这个道理!原也不是您的生父身死叛乱,您自然——”
“入砚!”
那边入砚正失智一般不尽谩骂,却叫一声极怒的叫喊给喝住,紧接着便是一阵嘶哑的欬嗽。
入砚一怔,连忙闭嘴回头,见管家虚虚掺着季临走了过来,哪怕季临面色灰白,看着疲惫不堪,此时神色严厉,还是叫入砚见了不敢造次,回想方才骂出来的话更是不禁低下头不敢直视季临的双眼,退到了一边。
“如此不知轻重。诅咒圣人生死——你不想活了?”
“少爷,奴不敢……”
季临愠怒地盯着入砚半晌,而后似是被怒气所激,又忍不住呛咳几声,震得胸口都跟着疼痛。
如此倒像是给了几人一个台阶下,季临不再多说什么,转而平静地对着喻言,欠身尽礼,喑哑着嗓音说道:“琤王莫怪——若是不妥,便将此奴拿下随王爷回宫,交由宫中处置也可。口出这等狂言,不可饶恕。”
入砚害怕,却不敢再开口替自己辩解,生怕再惹季临生气。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19-12-09 00:38:00 +0800 CST  
可此时的喻言根本顾不上怪罪入砚什么。季临走出来的几步虚浮无力,站在他面前又见季临脸色衰败憔悴,更是比之前瘦了下去,体不胜衣,像是随时会倒下一样。如今季临不过说了几句话便咳喘连连,听着那声音如同在身子里置了个风箱一般让人听了心惊。
距离上一次二人见面说远也不远,那时的季临分明不是这副模样,怎么这几日的工夫,竟衰弱至此。
“王爷?”
喻言望着季临出神,直到季临被看得莫名出言相问喻言才醒神。
“季临,我……想见季阁老一面。”
“家父,已去。”季临始终没有看他,垂眼颔首,恭敬得很:“况且季府寒门小户,岂能劳动王爷前来凭吊。还请王爷体谅,家父死得惨烈,便叫他此时安静着些吧。”
“季临……”
“你们送王爷出府。”
季临全然不再听喻言什么后话,与身旁的管家转身就走,要将喻言轰走的还是以入砚为首的几人。他忽然冷淡漠然的态度叫喻言看得心惊,预感此时若被府中人赶出去,他日后想要见到季临就难了,也就更没有机会在季廷澄灵前忏悔赔罪。
哪怕在季府门前闹起来实属太过无礼之举,可喻言顾不得许多,一边不愿离去,还在一声声求着季临和入砚,可到了后来,他反抗太过,几个仆从的动作几乎与推搡无异。也不知是谁驱逐他时,手碰到了喻言肩上的伤口,猝不及防下的剧痛叫喻言痛呼了一声,之后差点没有站稳。
季临那时没有走远,隐隐听出了喻言的痛吟,猛地心中揪紧,早也忘了要和此人断绝来往的决断,转身疾步回来,惶恐地打量着喻言。
“你们岂能动手!”季临斥责那几个没轻没重的家仆,后者虽为着是喻言反抗过甚而委屈,可也不敢说什么,趁着管家给他们使眼色的功夫赶快溜没影了。
季临对着喻言看来看去,最后还是发觉了他肩上的伤口,只是夜色浓重看不出伤口如何。
“阿言,怎么回事?”
季临扶着喻言受伤那一边的手臂不住发问,喻言静静地凝视着如从前一样关切自己的季临,恍惚不止。
此时分明最该被关切的人是季临。他是伤了肩膀,可那又算得上什么?
“季郎……”
喻言看呆了,竟喃喃自语这般唤了季临一声。
可正是这称呼,叫季临手跟着抖了一抖,猛然收回不再碰他。
喻言又这般叫他了。每次喻言这样叫他,就是为了翟祺,若不是,喻言绝不如此服软,待他从来厌恶冷淡,甚至恶语相对。
“季郎?”
“王爷还是早些回宫吧。护好圣人安危才是您此时该担忧挂怀的,季某人家中如何,实在不足挂齿。家父……乃罪臣之身,不配如此。”
“我不走。”喻言说着,忽然又止不住眼中湿意,反手拉住了季临的手腕求道:“让我见见伯父……我对不住他,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喻言低低抽噎,已是在极力压抑心下的悲楚,怕自己的情绪扰了季临。然而季临见他落泪,心中仍是会跟着难过,几日到此时,季临时时都在难过,可叫他难过的事多了,他也分不清何时是为了什么了。
两人谁也没了话,僵持在此。
也许季临注定是赢不了他的,至少某些决定做得太快,心不能立刻跟上,所以还会一再心软。
不过是……想与仙去之人相见一面。见过了就结束了。
他们之间,不必再为了这件事而纠缠,日后也是一样。
季临闭了闭眼,唤了一旁等待的管家一声:“带王爷前去吧。”
“是。那少爷,您……”
“无妨,去吧。”季临说罢又想到旁的,“先替王爷看看伤势。”
“是,琤王殿下请。”
季临站在原地,眼看着喻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才压不住喉间爆发出的咳嗽,他一手压着嘴,动静略小了些,却咳得费力。
都说病来如山倒,小小风寒都能如此折磨于他。
咳了好几声,除却高热过后的晕眩,多日胃口不佳以至于水米未进,脆弱的肠胃早已受不住,此时伴着咳嗽连胃脘都跟着收紧缩成了一团一样绞着难受。季临疼得站不住,扶住了院墙,另一只手也不管不顾地按住胃腹,痛楚却永远压不回去似的变本加厉。
季临喉间一痒,皱着眉陡然欠下身去,来不及忍耐便呕了一口鲜血,过后胸前的压迫感居然缓过来了许多。
他平复好气息,见院中有家仆经过出言叫住。那家仆到了近前直接等着季临吩咐,季临清了清嗓子,指着方才他咳出的小滩雪洼低声说道:“王爷受伤淌了不少血,你快将此处清扫干净,过后便去王爷身边伺候。”
“是。”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19-12-09 00:39:00 +0800 CST  
没有错的话应该是五层,吞了说一声哈

简单说一下,这个梗是105+218的合梗,中间有我发挥的私设。但因为218楼给出的前情很丰富,所以开篇总觉得完全不交代会不好说,所以写了一章没虐还看着有些艰涩的东西(果然我是不能写短了……),搞得我们小攻七千字了才出现,后面补回来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19-12-09 00:41:00 +0800 CST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19-12-09 08:48:00 +0800 CST  
日常问有人嘛看看今晚大概可以更个小段?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19-12-09 17:27:00 +0800 CST  

楼主:十滴没有水

字数:241527

发表时间:2019-11-16 01:4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2-11 19:23:37 +0800 CST

评论数:163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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