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bl】来来来,点梗呐

(二)
大都城中再如何喧闹,到了夜里也都万籁俱寂,这时候心静得下来静不下来,就全赖自己愿不愿意了。
晟帝所赐的新宅挂着平昌侯府的匾额,里头已经布置的一应俱全,可柳重山却没有住进去,而是又回了柳府。即便柳府如今不同往日,人烟没落,可到底是他自小长大割舍不了的家。
柳重山的大嫂这些年过去,好像惯会的一招就是哭,对着夫婿哭对着翁姥哭,现下柳重山回来了便哭过一圈又回到小叔子面前哭,这回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又是求得了柳重山的不忍,甚至还觉得当初自己不该才惹了这些不安宁的祸事,若非为了逞一时之快也好眼不见心为净也好,和楚清宴赌气非要去战场不可今日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虽他和楚清宴的结局不好说是什么模样,但至少家人都不会出这些变故。如今他倒是回来了,焉知这又算不算家破人亡。
终于等到他家里大嫂和大哥一个哭累了一个陪累了肯放过自己了,柳重山的耳里眼里才清净了一些。
本以为回来之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谁知远在千里之外的战场是暂且与自己无关了,家中却胜似战场一般紧接慢唱不叫人安宁一日。
柳重山在屋里,门窗大开着对着夜色出神,这几日因为断断续续下雨,天色到了夜里都是乌云密布的,寥寥不见几颗星,月亮也被遮去了身影,丝丝缕缕渗出的光照不到几片云,夜空黑漆漆一片。
如此神游好像轻易停不下来,多少时辰过去也像是转眼之间,已是夜深人静。
柳重山算不出时辰,觉着约莫是该歇了,正要去收拾床铺时双耳灵光地听见了有脚步声,柳重山一顿,警觉得以为这动静有异,一转身到门外要看个明白,结果就在大开的窗边发现了是之正要走到门前,两人正好撞面。
从前若是楚清宴想找他了偶尔也会这样做,或是叫是之悄悄进府来,或是耐不住性子自己前来,都是避开家中众人的。只是柳重山没想到从前家中的护卫拦不住,而今还是拦不住。
见来人是是之,柳重山回忆起白日时与楚清宴的不愉快,现下不知是该松快几分还是该更加紧张不安,看过是之一眼就转身回了屋子里,反手就要关门,被是之紧着跟上出手拦住了。
“将军,家主挂念您的身体,叫我来看看的。”是之将手中提的几服药往前送了送,人虽还被拒之门外,可手中带来的东西越过这半扇门递了出去等着柳重山接过:“这是大都坊间名医开的补药,虽不若御医院的来得对症一些,但有益无害。”
其实是之还是撒了谎的。药的的确确是早早就叫楚清宴盯着照方子抓好的,可却不是他叫是之送来的。
柳重山走后楚清宴就把自己关在了屋中谁也不许打扰,又是一日茶饭不思,是之也没有办法。但有一点,楚清宴无论如何还是关怀柳重山的一切胜过所有的,这时候将柳重山的事情也放在头等重要一点也不算白费力气。打不通楚清宴那边,是之只好来了柳府。
再有,若是今日两人的矛盾更深一步再或是柳府中人再来了谁去相府给楚清宴气受,是之真的怕楚清宴会撑不下去。
“将军,收下吧。”
见柳重山一直无动于衷,即便没有将她推远关上门轰赶,但也没有接过楚清宴此时不能表达更多的心意。柳重山平日是个重情长情的,是之也相信若不是出了柳家主与夫人的事情,他这一次回来必定会与楚清宴续写前情,否则他一走六年楚清宴那般清醒的一个人怎会这样念着他?此时只盼着柳重山还会对楚清宴心软。
“家主念着将军的平安这么多年,将军就这样拒他的心思连几帖药都不肯留下?”
“念我多年?”柳重山面色一沉,“一面与青楼女子苟且,一面念着我?你家主也不怕这样左顾右盼的累着自己。”
是之也一瞬不豫,听不得柳重山如此反问,讽刺楚清宴的挂念如何不值一提。可是许多实情她还是知道利害的,不能轻易说给柳重山听。
“将军就认定家主见异思迁?外人怎样说,将军难道不了解家主是什么人吗?将军曾决心要娶的人就这样不堪,将军自己敢相信吗?”
柳重山此时哑口无言。
他何尝不是难以置信楚清宴会爱上旁人,那人还是个青楼雅妓。
可若非是晟帝待此事似乎气愤难当,痛恨楚清宴此举丢了天晟相邦之位的颜面,他也不会知道此事,不知道此事也就不会一并念着家中两口人的性命想去看个明白,不去自然也不会和楚清宴闹得这般不堪。
相府明日大喜,满院红绸红灯装点,楚清宴亲口承认还邀他喝一杯喜酒,这些如何还能作假?这时是之深夜闯入柳府,反过来质问他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就算没有楚清宴要娶妻这回事,楚清宴杀了他的生身爹娘是不争的事实,他又怎能还心安理得地和楚清宴在一起。
是之仿佛看破柳重山的诸多疑虑,不禁又说:“家主有不能言的苦衷,将军要与旁人一样不能理解?”
“那是我的爹娘,不是你的也不是你家主的。我爹***我就该全然不顾,只因为我爱过他就理应对此不怪不怨不恨?”
“家主说了他可以解释。将军不听啊……如今与我这个不敢多言的人逞这般口舌。”
“解释有何用?”柳重山厉声,指着是之手中之物:“解释了苦衷就可以当做我父母活着?还有你家主如今令人胆寒的什么挂念,就是他口中先要我去喝他的喜酒,再用这种东西来敷衍我?”
是之皱眉,不想自己说了这么多反而叫柳重山对楚清宴的诟病变本加厉。不过也好,既知症结在此,柳重山并未给人留什么面子,那她又何须客气。虽然她心中还认此人是将来的姑爷,也决计不能容他此时这样曲解楚清宴的心。
楚清宴当年促使晟帝攻打关屏的奏疏的确为自己谋了一条大好前程,可初衷全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无所事事到一无是处,为了有一日他足够配得上柳重山,让柳府和大都中看热闹的人无法质疑他和柳重山在一起是真心交付。再到后来柳重山在外征战,楚清宴哪一日的周全行事不是为了战场上的柳重山不需为庞杂之事所扰而分心,柳重山重伤时尚且没有失了性命,可楚清宴却日日也快见了阎王似的怕柳重山有任何闪失,几日几日的觉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柳重山回来了,柳府中又要出差错,后果也要楚清宴来扛。
说破大天,柳重山自己非要挂帅出战,在外头胜了败了生了死了和楚清宴又有什么干系?柳重山和他家的那些市井小人有什么值得楚清宴这般备受折辱还尽心拥护。还不是因为楚清宴爱了柳重山就自以为活该承受这些。若不是爱柳重山,楚清宴还是那个天晟出了名的才子,哪怕不入大都为官也是要在史书上留有名姓的人,此时也不用这么多年委身至此还要被最爱的人伤害。
“将军一走便是数年,难道以为家主余生的良人非将军你不可?这么多年想同相府攀亲的人快要将门槛踏破,家主何不早些娶了哪一个合他心意的?这几年发生的一切,将军其实一个字都未曾好好了解过就拿那样肮脏的话中伤于人。六年前将军离开前最后一次见家主是这般,六年后的此时将军回来第一次见家主还是这般……若是这样,家主何须为了将军一人而一次次忍让柳家上下的白眼与糟践?是之实在替家主不值。将军待家主心意之凉薄,令人失望。”
是之说罢,再不理柳重山作何反应,将几包药塞给对方转身欲走。
“明日家主的好日子,既请了将军来还指望将军莫要失约。”
她才不管今日柳重山扭头就走时和楚清宴有没有这个约定,她此时只知道若是楚清宴久久见不到柳重山再想起那些烦心事就要伤心。这么多年盼回来的人还要像是隔着天涯海角一样,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楚清宴苦等这些日。即便她再气愤柳家几人的所作所为,但谁让楚清宴心里不可能不惦念柳重山,她也不能悖了楚清宴的心。
是之大摇大摆的走了,好像自己不是偷偷摸摸夜探柳府说了好些叫人脸色难看的话。
她走后,柳重山自是睡意全无,心思越加沉重了许多。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20-02-11 00:43:00 +0800 CST  
门窗紧闭,屋中伸手不见五指,夜里静寂,人想的也就更多。
柳重山当年亦是年轻气盛,一门心思与楚清宴作对,想着出去还能成就自己报效天晟的心思,觉得一举两得。这么多年来的沙场历练,于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沉淀。
偶尔在边关,耳边皆是夜里风沙卷地的声音,他也会想楚清宴。
觉得楚清宴和自己的家人相处不好,也是他太过苛刻,对楚清宴逼得太紧,不然以楚清宴平日待他的心思怎会因为旁人如何阻挠就与自己翻脸。楚清宴再如何要强,如何睚眦必报眼中揉不得沙子,但心中既已愿许他终生,便不可能为了这些就与人这许多为难,更何况那些人都是自己的父母兄嫂。
柳重山时常反省,就越发后悔自己走前不曾好好给楚清宴道歉,也没有仔细和人解释,至少应该告诉楚清宴等他回来之后,他家人再对楚清宴如何苛待或是不满都万事有他,望楚清宴对他信任。可偏偏这些一概没有,他和楚清宴词不达意地有了争执他却逃了,过了几日之后还过分的直接逃到了战场上去。本就是要一别一段日子,他都没有同人说些正经的作别之语。
一如他起先想的,家人与楚清宴相处艰难又不是什么天大的障碍,日后两人成了亲,自有他从中调和,再有家里人不愿他日日生活不顺心的担忧,日后自然会慢慢好起来的。何故闹成了那个样子。
每一次想到这些柳重山就多思念楚清宴一分,就越发坚定了心思要保重自己,等到回到大都就再去楚清宴面前提亲,重新开始,而且还要六礼齐全,绝不亏待楚清宴毫分,更不会让楚清宴因为嫁给自己而受委屈。家里人再如何不允他也不管了,他这后半辈子非楚清宴不可。
百巍涧九死一生,柳重山手里的刀卷了刃也不曾有一刻松下心神,后来他与那一百余兵士被人解救时已是杀得脱力,流的血叫他只剩了一口气吊着。实则他几乎是满脑子想着楚清宴或许也在牵挂他才能活下来的。
那之后他醒来发觉自己捡回一条命,最盼着的就是来日回到大都,第一件事就是要娶楚清宴,其余的都和他无关。所以待到他身上的伤养得差不离了,晟帝召他回朝,他归心似箭,布置好军营中的一切就立刻启程。
可是谁能料想,途中他向人打听楚清宴的事,听闻的竟是楚清宴的种种不堪,接着便是楚清宴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回到大都还没有见到其人就被告诉说楚清宴与云香雪如何苟且了大半年,眼下就要结为连理夫妇。
楚清宴要成婚,不是与他。
柳重山如何难以置信到了相府前,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六年的人,听他说了那样的话,他还要怎样以为楚清宴从未改变。
他也想问,问他爱也爱他的楚清宴去了何处,却不知道问谁。
是之说的那些并非不曾正中他心上脆弱之处,他自然愿意相信楚清宴,但底气何来?他也曾自信得觉得楚清宴一定等了他六年,可归来后所见并非如此;他更肯定地以为日后柳家众人对楚清宴的看法会渐渐改变,可楚清宴却杀了他们。
柳重山清楚,自己心里放不下楚清宴,甚至他杀了自己的父母都叫他不知该如何去恨他。可那又如何……
又是不能自拔地陷入了这种既无意义更无休止的纠缠之中,柳重山没有意识地浅眠过去时实则已经是诰日平旦,再醒来已似昼夜颠倒一般行至隅中。
大抵是因为梦境不断,又是白日里睡不得什么安稳觉,柳重山倒觉得还不如不睡,这会儿清醒时也有些恍惚,刚起身时还有些乏力,又缓了小一刻才好了一些。
刚刚立春不久,夜里的风不怎么暖和,可就是这样昨天夜里的凉风也难把人吹醒了神。一夜过去柳重山仍一无所获,连自己日后和楚清宴将以怎样的关系再见他都想不清楚。
到了傍晚,柳重山也不知怎的就真的主动去了相府,可是却远远的停在了巷口并未更近。
是之硬要他来,他倒没觉察那算不算是无理取闹一般的要求,想着想着楚清宴他也就真的来了。
总要给这些年来,他与楚清宴发生的一切一个交代吧。
实则楚清宴所谓的一桌酒席也没办出什么风光的模样,顶多是家中人从浣珠楼将云香雪八抬大轿地接道相府来有了些阵仗,入了府中立时清冷下来。
他拜相的时日不长,平日从无过分结交过哪个同僚,更不必提多少君主忌惮的所谓“党羽”,这些日又出了与晟帝不睦的事,今日谁若是来就无异于与晟帝作对,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不好好跟家待着来相府贪一口楚清宴的喜酒?
更何况楚清宴这场婚事办给外人看,进了府中,云香雪最多也是与是之一般成了为相府所用的人,自此以后大事小情但凡楚清宴需要就要襄助他一二,其余的再没用她的地方,更不用说真的做了楚清宴的妻再和他有什么床第间的夫妻之实了。
所以今日的相府也就是装点得有了几分喜气,实则仍是一派门庭冷落。
今日相府有红事传得沸沸扬扬,而楚清宴也广发喜帖,更是专挑门户高、名声大的官员豪强给,连晟帝那边他都派家中人送去过,像是在故意挑衅。可只有午后,先后来了两个人拜见过楚清宴贺过喜也就走了,并未留下来坐一坐或是吃了酒席。那两人都是楚清宴还在做郎中令时相互接济过的人,楚清宴连喜帖都不曾给过他们,不是忘却了这两人的存在,是不希望这些曾恩惠于他的人真的会来,毕竟这时候和他走近了没有好处。
云香雪来了之后,两人根本没有行过什么跪拜大礼,与楚清宴两人假模假式地坐在院中吃了些东西,因着楚清宴兴致不高,也没有吃下什么,一桌还算得上丰盛的筵席就悉数撤了下去。在府中变得如何简单,真正清净下来也天已擦黑。
楚清宴领着云香雪进了屋去,两人虽不会有什么僭越之举,但今夜无论如何都是要在一个屋中过下去,以至于两人到了新房中连喜服都不能换了。
浣珠楼埋下了云香雪这一个风尘中人,起初楚清宴是为着监视大都中的三教九流方便几分,而云香雪也乐于肯有人买下她叫她得几分庇佑,今日却另有此用,叫两人处成了夫妻,说作玩笑恐怕还要形容成水到渠成的糊涂话。
往日楚清宴整夜整夜在浣珠楼中叫外人以为是淫奢作乐,实则与云香雪共处一室时最多说些和旁人说不得的话,楚清宴待她就类似于待是之一般,眼下不过只是从浣珠楼换到了相府,所以谁也没有把今日看得特殊了分毫,一如从前楚清宴去了浣珠楼时是一模一样的。
将及二更,屋中熄了灯,两人仍是各自坐着难以入眠,时而小声地说着话,中间隔着屋中黑暗。
楚清宴心中大抵是觉得这时辰定然无人打扰了,他与柳重山之间既已没了将来,当然也不会想着柳重山今日还会不会出现。反正昨日他也是一时痛心才那般倔强地与柳重山争执,还十分过分地要柳重山到府中喝他的喜酒。
他这般想是他的事,是之在外面守夜见屋里黑了灯,时辰又不等人的慢慢流走,她心中的指望也渐渐的灭了。楚清宴尚且没有怎样,她倒先怅然若失起来。
柳重山果真没有来,此人就这般无情……还单量小得连面对楚清宴将事情说开的勇气都没有。真不知他当日是哪里来的决心奔赴战场一走就是六年还能活着回来。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20-02-11 00:44:00 +0800 CST  
其实柳重山早就来了,至少在天黑前就进了相府。
楚清宴与是之都能不露痕迹地摸进柳府中找到他住在何处他也一样可以这样潜入相府。此时柳重山正陪着两坛子烈酒过夜。
起初他只是在楚清宴房上的屋顶坐着,坐着看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包括今日无人前来相府拜会,包括楚清宴领着新娘子进了屋去,包括楚清宴领着云香雪进屋时那叫他思之入骨的眉眼。云霞似的喜服穿在楚清宴身上更衬得他好相貌,一旁早已是倾城之名远播四方的云香雪与之一比都瞬间黯然失色。
平日里楚清宴不喜着艳色出挑的衣衫,而今乍然穿了一回红竟这般好看,看得柳重山又一次痴了。
他曾无数次幻想楚清宴与自己拜堂时要与自己穿一对绣着祥云、五蝠还有鸳鸯的红衣,该是如何的赏心悦目令人爱不释手,可如今楚清宴的确穿了,的确好看得令他移不开眼,可却不是为自己而穿。
回想当年他才十九,初与楚清宴相识的时候,楚清宴何等意气风发,行走在人群间也能发觉此人逸尘之姿,怕不止天晟连天下世间也绝无仅有。那面如傅粉,眼若清河,鼻似悬胆,通身之质傲若松竹,艳若寒梅,谈吐坐立都似有仙气萦身,叫人一见便再难忘怀。将楚清宴说作是出尘如仙,怕折辱了男儿千丈凌云的志气,若说是来日该顶天立地呼唤四方的大人物,又实在浪费了这一副好皮相。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竟会看上了那时莽撞失礼的柳重山,还跟着柳重山来了大都,为成为柳重山身边的人也乐意入仕做官,愿意以妻子身份嫁去柳府之中,最后竟反而叫柳家人瞧不起,生生拖着这本就是委身于人的一桩婚事到了别家男子儿女双全的年纪。
如此想想的确如此,一如是之所说的。是他柳重山一直以来对人不住。
楚清宴与云香雪进了屋中,柳重山再好的耳力也只能听得出两人一直在说着什么悄悄话,至于什么内容既听不清他也不愿猜,越想猜就越是心痛。
是他自己将楚清宴错过了。未曾等他回来楚清宴就和旁人生了爱慕还成了夫妻此事,楚清宴没有半分错。错在他自己,是他自己丢下的楚清宴。
柳重山几次在屋顶上坐不住想要离开,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如何都没有走成,反倒去后院偷来了两坛酒开始在上头自饮自酌。
他的酒量并不好,哪怕几年中在军营也不曾养成什么海量。当初在渭水时与楚清宴作伴,吟诗作乐时小酌几杯他便有了醉意,叫楚清宴好一阵笑话,也是有一次楚清宴故意逗他喝得多了一些,他没有意识时竟拽着楚清宴的手对他说了好些仰慕于他的话,甚至还说了……自己喜欢他,想和他一辈子不分开。想来若不是那一次,楚清宴听罢没有厌恶得将他推开日后再不相见,也就没有了来日许多的山盟海誓。
柳重山还记得,甚至没有忘记连此时也要爱他,可无论如何都没有用了。
楚清宴有了家室,柳重山自问也不能娶一个杀了自己爹娘的人。
也是天命作弄。
一口酒喝下去时柳重山就觉得胃里霎时成了冰凉的,没有多久就如同火烧一般炙烤着,闷闷发痛。
军中条件不好,几日几日吃不上热的,且也没有什么可口的东西可吃,每有赏赐下来了些好的也都叫他下令紧着每日作战的将士分享,越像他这般有名有姓的将领就越是饥一顿饱一顿,不出两三年再好的肠胃也熬坏了。柳重山还受过伤,最重的还是开在胸腔之下的刀伤,这时候虽然皮肉早就愈合,可伤了内脏再怎么调养也已经受损,不那样容易好。
可是此时柳重山对于此事就像是没有意识一样,觉着若是把自己灌个烂醉什么痛苦也就不知道了,所以一口下肚觉得不够,就有第二口第三口,没有多久一整坛就见了底。
即便这样又能如何……惨痛的心并未就此麻|痹|。他只觉得自己越发想楚清宴了,比在战场上、军营里时还要想。虽然这时候楚清宴离自己很近,就在屋里。
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涯。
柳重山对着夜空发呆,一会儿忍不住像是要哭,一会儿又像是要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疯症发作了的人。
直到楚清宴屋中的灯熄了,柳重山神识的最后一丝清澈也没有了。
失去了生身二老还不够,连爱人都要失去了。
柳重山自嘲,也不知这几年来自己都做成了什么事,比之那些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人来说怎么显得更加无用至极?
如此想着那第二坛酒也没能被忘却,叫柳重山举起之后往口中一通猛灌。
其实胃中阵阵作痛早已令人快要发狂,犹如被烧红了的钎子一下又一下的捅着腹部,再被酒液激着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整个胃里翻腾不止。
终于一阵呕意返了上来,抑制不住顶掉了还在不断灌进腹中的酒,柳重山猛地拿开了酒坛,溢出来的酒洒了满身,他也忍不住手掐在了胃脘,笔直的身子也弯了下去。
这就是他任性为之还硬要有个好结果的报复。
柳重山的双眉皱作一团,手在胃上越陷越深,可是如何使力都只叫那翻绞的痛苦更深,若是松开一分就比不用力来得更加难熬。
罢了,他如何值得楚清宴搭上一生去爱呢?
云香雪虽是沦落风尘之人,可倒是个雅艺过活的清白之身,若是楚清宴喜欢……喜欢就喜欢吧。
柳重山本想停下酒来或许就能缓缓胃中疼痛,可好像刚刚喝进去的酒刚发挥出作用,疼得他几乎快要坐不住,头还晕得发眩,眼前也不知是黑夜里本就瞧不清什么东西还是真的快要阵阵发黑叫他陷入黑暗了。
他如果今日就这样死在相府的屋顶上,明日的楚清宴在众人眼中是否要罪加一等?
他们的仇怨一码说一码,有些事情柳重山知道他尚未弄清楚,所以在此时对于楚清宴,他既不敢相信也不能怀疑,也就更不可以在这时候与相府牵连。
这般想着,柳重山还知道要尽快回府去不能再留在此地了。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20-02-11 00:46:00 +0800 CST  
柳重山撑着身侧刚要起身,却没发觉还是低估了这一次疾恙发作,竟连起身都困难,稍一动都能牵扯出剧痛。他按着胃又坐了回去,身子也快歪倒在一边,撑不住原本的坐姿。原本忍得还算周全,此时因更剧烈的疼痛不尽袭来,柳重山开始不受控制得喘气粗气,闭紧了嘴时也会漏出呻吟。
屋内好生坐着的楚清宴忽然一伸手对着云香雪示意她噤声,虽是黑夜,云香雪也能隐约看见,又是受楚清宴调教多年在外成了暗探的人,此时反应很快,默契着闭了嘴,跟着他缓缓站起身。
门外,是之也早已警觉,还没仔细追究是何处传来的动静楚清宴就已经开门走了出来。
楚清宴站在院子当中,人声已然没去了不少,可呼吸还是听得到的。他皱了皱眉,又舒开,脸上的情绪是人看不懂的。
“来了为何不说?”楚清宴回声,扬了扬头望着屋顶,隔着的距离只够他确认柳重山的身形和所在:“盯着我?”
若是楚清宴今日不出来,柳重山保证自己可以若无其事,当做没有来过这一趟默默走掉。可现在楚清宴却出来了。他如何还走得了?
柳重山对此人的想念足矣叫他发疯,楚清宴今日大可以也装作没有发觉他的存在好好过了他的洞房花烛夜,何苦这样叫两人苍白相对还要将一切拆穿。
不知是否与醉酒有关,柳重山心中顷刻起了无尽的怨,此时手压着上腹强忍着略略直起了身子,一跃下了房顶,在楚清宴面前时险些没有站稳,晃了一下几乎要捂着胃脘仰倒在地。
楚清宴这才看清他脸色惨淡,一头的冷汗淌下连衣襟都快被浸湿,身形也佝偻着,单手扶在上腹不知是怎么回事。
“重山?”楚清宴走近了一些,还没有碰到柳重山对方就直直地靠了过来,浑身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耳边传来急促的喘息,每一声都好像在颤抖,里头夹杂着一些低吟,蛰得楚清宴心头刺痛。
这副模样给他吓得不轻,以为是柳重山昏了过去,慌张地唤了柳重山好几声,才听得对方神志不清似的呢喃了几句听不清字头字尾的话。
云香雪点了屋中的灯,见楚清宴将柳重山扶进来时过去搀了一把。有人帮衬楚清宴才得了个空,转头过去叫来紧随身后的是之。
“去外城将那大夫请来,多给些银两。”
是之领命迅速前去,那边云香雪已经将柳重山安顿在了榻上,等着楚清宴。
只是楚清宴还没近前,柳重山迷迷糊糊醒着,眼睛看清了身旁的云香雪,心头一阵恼怒,这时候开始拈酸吃醋没有轻重地将人一把推开,若非是楚清宴走过来得及时将人扶住,恐怕就要叫这大将军把女儿家当做了等着被斩首的敌人给摔出个好歹来。
“无需你来管!”
“柳重山,你撒什么酒疯!”
楚清宴看这人好不容易有了几分意识竟就是这般,心里更怪柳重山来了就知道喝酒,喝了酒一身酒气地在他面前拽咧子,一时也没有忍耐,将云香雪一挡对着柳重山呵斥了一声。
柳重山一愣,看清了楚清宴气急的模样,连他挡住云香雪的举动都似是一种维护,顿时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更有无尽的委屈与不甘爆发在心头,也不顾是谁在场忍不住流了眼泪。
方才胃疼得站不住不是假的,这时候剧痛更为猖獗了。柳重山倒在榻上,两手都铆足了力气往胃里顶,颤抖得也愈来愈厉害,蜷起身时险些一翻身跌下榻去。
楚清宴看得揪心,也忘了生气立刻将人扶住,自己也坐在了榻边努力将人圈在怀中不叫他乱动,眼中须臾充斥着惊惶与担心。
“重山……重山?”
楚清宴见柳重山的手压在腹部还不断施力,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又生怕这样会按出毛病来,费力好大气力才将自己的手替上,虚虚地替他捂着不敢用力,可好些一没了压制,柳重山就更为痛苦,脸色更加难看,挣扎着要脱开楚清宴的桎梏,手疯狂地覆在了楚清宴的手上还要死命往内里压。楚清宴也没想到他这时会这么大的力气,没有分心时着实是被柳重山掐疼了,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
柳重山混沌间似是听到了楚清宴的吃痛声,恍然松开了手。
“清儿……弄疼你了,我……呃——”
柳重山痛苦地呻吟了一阵,手不敢再用力与楚清宴对抗,只能安慰似的握住了楚清宴护在他胃上的手独自忍着胃里刀刮似的痛。
“重山?!”
“痛……清儿……”
“重山,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楚清宴抱着柳重山颤栗的身子不知如何是好,也想不到柳重山在外征战多年到底受了怎样的罪,一时不知是愧怍还是心痛,更分不清是不安还是伤恸,不察间也落了泪。
“无妨……旧伤罢了……”柳重山不愿叫楚清宴担心,咬着牙颤颤巍巍说了几个字便又疼得说不出话。
他不说倒好,说了就似要了楚清宴的命。
那一场不该有的较量,一赌气便是六年,饶是如此还不够,偏要叫人此时还受这种痛苦,叫楚清宴一个从不知什么叫后悔的人一悔便是悔了整整六年的一切。
“爷,我去打些水来吧。”
云香雪从未见过楚清宴这副模样,想往日风流洒脱有勇有谋的楚相,还会有一日这般狼狈紧张。眼前这个陌生人是谁想来也好猜。
她说罢与楚清宴对视一眼就适时出去,楚清宴回神时见柳重山又是一副怨怼的神色望着他。
“扰了你洞房花烛夜的好梦。”
“什么好梦……”楚清宴也不松口,“我的好梦,早叫你柳家用六年时日撕毁殆尽了。”
“所以你杀了我爹娘?”
“你——”
“你不是说,什么都可以解释给我听吗……你解释啊!”
柳重山痛中嘶喊更加不管不顾,言语惨痛更令人心慌。
“我没有杀他们。”
“我大嫂亲眼所见,你……”
“又是那个愚妇——你大嫂、长兄、父母连同你也算在其中,你们每日就会围着我说那些没有边际的诋毁之言,哪一次不是信口开河滔滔不绝——我楚清宴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们一家的事!”楚清宴红着眼,即使现在双手还护着人抱着人也耐不住恸诉:“我在你眼中到底是什么人……柳重山,你爱我是真心的吗?是我对你的爱不值钱,还是你对旁人的信任不值钱……这种话你问过你自己吗!”
柳重山又是无言以对。他闭着眼,默默地受了楚清宴的这些责难。
楚清宴说他没有杀人,那就信他,可那尽人皆知的叫楚清宴逼死了的两人又身处何方?
“我相信。可我也想见到他们……你们谁有事我都会痛苦……”柳重山握着楚清宴的手,亦是字字泣血:“清儿……我想你,想煞了……”
楚清宴茫然,偏开目光默不作声。
“别离开我好吗……我不想你和别人在一起,你是我的。”
说到底,他做不到和楚清宴一刀两断。柳重山尝试过任楚清宴去和云香雪过未来的生活,如果楚清宴会更幸福一些,可不过片刻过去这个想法就又被他自己撕毁,不能接受。
“我是吗?我是你柳家不愿意要的人才是!”
“不……我要的,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柳重山此时也顾不得胃里不安分,双手都紧紧地攥着楚清宴的手腕,生怕他跑了似的:“叫你久等了……”
几个字仿佛撬开了楚清宴心中那道焊铸了多年的铜墙铁壁,一瞬间泪如断线。
有这一句,似乎多年来什么酸甜苦辣咸都无妨了。
还来得及。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20-02-11 00:47:00 +0800 CST  
完美!四层!没吞!!!!(当然要是后来吞了还是得告诉我哈哈哈)
本来以为这一更不会很长,结果也过万,原本打算再一更应该就能写完的,不知道后面的事情够不够交代清楚
这个梗写了两更了我可以正式说一下情人节番外的事了2333,因为cp正在逐渐变多,所以像除夕的番外集很难仓促之间完成了,所以情人节只写一对的番外,大家想看哪一对可以楼里投票,裙里也会发投票的(951039726),两边票数总结在一起(楼里和裙里都投了的我肯定没有原则的算你两票啊哈哈)
情人节番外14号更出来(尽量只是晚上而不是第二天凌晨哈),投票13号截止√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20-02-11 00:52:00 +0800 CST  
汇总一下目前的cp,都是我亲儿子们,写哪个看大家普遍喜爱哈
只能选一个,敲锣!!!
1.于必x阮靖辰
2.景澜x左焕
3.苏继卿x司念
4.季临x喻言
5.沈其渊x钟暧
6.柳重山x楚清宴
这次没写到下次还有机会啊,毕竟后面还有清明节什么什么的排着呢(我在说什么)
十三号截止哦大家!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20-02-11 00:56:00 +0800 CST  
一夜之间投票的好多,好像没人看文了的错觉


楼主 十滴没有水  发布于 2020-02-11 12:04:00 +0800 CST  

楼主:十滴没有水

字数:241527

发表时间:2019-11-16 01:4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2-11 19:23:37 +0800 CST

评论数:163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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