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佟卓瞳孔骤缩，强忍着腹痛如绞，一手扶床强撑着坐了起来，咬着牙微微低下了头：
“他一个无名小卒……就是脾气急了点……师父不要跟他……”
沈无涯忽的猛地一抬掌，一记劲风猛地刮了过去，那一掌的力道狠狠地击在了佟卓的小腹上。
一瞬间，佟卓只觉得自己肝肠寸断，“噗”的一声，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捂着肚子一下子滚落到了地上。
“佟卓！”
张正瑶声音几乎撕心裂肺了，他双眼通红，猛地冲沈无涯喊道：
“你个魔教的糟老头子！自己的徒儿都打！他都伤成这样了！你想让他死吗！！你们魔教的心肠都是石头做的！混///蛋！！老王///八//蛋！！”
鱼儿已经咬住了钩，沈无涯一点点收线，将他缓缓拉出水面。
“魔教？我是魔教，那你是谁？”沈无涯脸上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
张正瑶的眼睛猛地睁大，身子仿佛瞬间被寒冰冻住，恐惧的连手指头都发了僵。
他说漏嘴了！
若是让沈无涯知道自己是正道的遗孤，那自己定然全无活路。
“我……”张正瑶睁大了嘴，几乎发不出声响，然而忽的，他听到了佟卓痛苦的呻今。

从佟卓发病到现在，只有最开始中毒疼的最厉害时张正瑶才听到过他如此的呻今。

那呻今声几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疼，张正瑶挣扎着越过沈无涯的肩膀看了过去，只见佟卓双手死死地掐在小腹上，面色煞白如雪，青色的衣袍散落了一地，雪白的小腹上处处是青紫，双腿痛苦地蜷曲，竟是痛的在地上剧烈的翻滚起来。
“呃！……肚子……师父……”
腹中的剧痛像是再也压抑不住，佟卓猛地滚倒在地，捂着肚子控制不住的呻今辗转，修长的十指用力地掐进自己的下腹，指尖深陷到了肉里，修长的双腿控制不住的蹬踹。

“好.....疼……唔呃！......”

沈无涯面色一变，猛地松开了张正瑶，一把按住佟卓的肩膀，把他整个人按在了地上。
“疼的如何，告诉我！”
佟卓俊美的容颜被剧烈的腹痛折磨得没有了一丝血色，身子剧烈地颤动着，他不知道此时师父问这是为何，疼痛却已经帮他作了答：
“肚子里……好热.....像是有刀在捅我的肠子……拧在一起了……呃！......”
说罢，身子又是一颤，一口鲜血再一次涌了出来，沾染了整片衣袍。

“佟卓！”
张正瑶此时只觉得自己难受的几乎要哭出来了，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沈无涯咆哮道：
“他要死了！你满意了！！魔头！！说的就是你！！你们都是变态！！！”
然而沈无涯却充耳不闻，没有理会张正瑶，听到佟卓的话心里一松，目光继而扫向佟卓越发淡色的肚脐，心里一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沈无涯脸上忽的露出一个近乎冷酷无情的笑，对佟卓道：
“这点疼算得了什么，哼哼唧唧的算什么样子。”

佟卓死死地按住小腹，咬住嘴唇，只觉得心如刀绞，师父从小将他捡来，虽然严厉了些，但却是他除华灵玉以外最亲的人。
他敬师父，也怕师父，却也爱师父。
然而今日，师父竟像是要将他至于死地一般。
究竟是为什么？
为了自己愚钝吃了钩肠草？不可能，自己罪不至此。
那是......为了华灵玉。
一瞬间，佟卓的心脏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痛了起来。
他一直知道师父更看重华灵玉，也知道自己最开始被捡回来只是为了做华灵玉的玩伴，但是这些他都欣然接受，因为他爱华灵玉，他心甘情愿。
但是他不敢相信师父此次竟仅仅因为华灵玉“可能”因自己而负伤，便如此想要惩罚致自己于死地。

“师父……你当真.......要徒儿死吗……”
佟卓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呼吸声渐渐急促，双手在小腹处收紧，漂亮而狭长的眼底是触目惊心的痛意。
张正瑶从未见过佟卓这幅样子，一时间，竟然被他的情绪所感染，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你别折磨他了！”张正瑶终于哭了出来，“停下来吧，他不行了！”
沈无涯转头看向张正瑶，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
鱼儿终于落网。
一切该知道的，他都已经知道了。
该种下种子他也种下了。
沈无涯冷声道：“对佟卓的惩罚才刚刚开始而已，张瑶，你初入教中不懂规矩，我今日暂且不跟你计较，你且看着，若是下次再犯，佟卓今日便是你的下场。去，把我的锦囊拿过来。”
张正瑶才不肯，掉着眼泪猛摇头：“我不！”
沈无涯冷笑一声：“你若是不去，我又千百倍的法子让他更疼。”
张正瑶倒吸一口凉气，抬腿便跑，抓了桌上的锦囊狠狠地扔了过来。

沈无涯抬手接住，当着佟卓的面晃了晃那锦囊，忽的侧头低声道：
“醒醒。”
张正瑶以为他疯了：“你跟谁说话！？”
话音未落，张正瑶忽的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看见锦囊动了一下。
佟卓捂着小腹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着，汗水如小溪般从他的脖颈和锁骨落下，然而看到那锦囊的一瞬间，佟卓的脸色竟是比刚才还要更白上了几分。
沈无涯轻声呼唤着，那锦囊动的越来越厉害，紧接着，锦囊的口被顶开了。
一条通体金黄的小蛇缓缓地从中滑了出来，懒洋洋的缠绕在了沈无涯的手指上。
“蛇！！”张正瑶惊呼一声。
那蛇转过头来，一线的眼睛盯着张正瑶，鲜红的信子吐了出来，分出两条诡异的岔。
沈无涯用指尖蹭了蹭那小蛇，小蛇立刻亲昵地绕了几圈，发出嘶嘶的声音。
“今儿我徒儿犯了错，你说怎么办？”沈无涯侧着头对这指尖手指粗的小蛇轻声道。
小蛇金色的眼睛对准了佟卓，兴奋的嘶嘶了两声，尾巴轻轻地甩了甩。
“哦？你想替我完成接下来的惩罚是吗？”沈无涯笑了，那笑容直看的张正瑶汗毛直立。
张正瑶急的大叫：“你要干什么！”
“不是我，是它他要干什么。”沈无涯手指忽的向佟卓一抬。
一瞬间，那金色的小蛇宛若闪电一般从他的手指尖弹起，向着佟卓的肚脐猛地钻了过去。

妈耶！！！今天的终于更完了！！希望不要有吞的啊~~
悄悄剧透一波，师父不是心狠手辣的大魔头，一切的虐都是有原因的，大家不要千万讨厌师傅，师傅是个好人！
2611楼也被吞了，为了不影响阅读顺序楼楼补在2607楼的回复里了，讲了一点点佟卓小时候的事～没看到的小伙伴们可以去观光一下哦～

明晚10：30更新～

第三十八章

金銮殿上，玉柱金龙威武而雄壮。
然而坐在龙椅上的殷昭却是一脸风雨欲来的阴沉。
殿内，二皇子殷景瑞和三皇子殷景文正吵得不可开交。
殷景瑞冷笑地看着殷景文：
“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南境素来由黔地魏王爷管辖，魏王爷年近六十，为父皇操劳了一辈子，军功赫赫，乃是股肱之臣，岂是你说换就能换的。”
殷景文毫不惧他，一双眼睛横扫过去，眼底带着暗色的光。
他的眉眼长得不似他父皇一般棱角分明，眼尾微微上翘着，更像母妃一些，倒是可以说得上有些阴柔，一双玉手白若凝脂，此时正把手上的卷宗敲得啪啪响，嘴角挂着冷笑，语义含刀：
“二皇兄所言差矣，我并非是想将魏王爷换掉，黔王爷对我们大齐有功，当年灭前朝也多亏了他的十万铁骑。我只是觉得如今魏王爷年事已高，不该让这些琐事再让他烦忧，当交给新人，也算是让他们多些历练。再者，若是魏王爷有余力，早就处理了那帮南蛮子，又何以闹到如今的地步？二皇兄，您说是不是。”

事情的起因源于最近云南忽发疫情，原本老老实实住在深山里的巫族忽的借此机会出山，不到两周便扫荡了周围的三座村落，直逼最近的县城，直把县老爷吓得差点尿裤子，赶紧上书朝廷在南境的命官魏王爷求助。
然而谁知这魏王爷起初只以为是小大小闹，并未当回事，派了几百精兵去剿匪，没成想竟是被南方巫术杀的片甲不留，只放回一个报信的，带回一句话：
大巫闭关数年，功成在即，想与大齐讨个礼，将云南收归囊下，以后自会替殷皇照管当地人民，望陛下赏个脸恩准了。
这是明晃晃的抢地盘啊！
魏王爷终于认真起来，再不迟疑，给燕都呈上一封千里加急信，请求出兵。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虽然魏王爷被那深山中的大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凭借着大齐的兵力，若是真的认真起来，打一个小小山沟里冒出来的什么巫，绝对是不在话下。
若是能将那大巫剿灭，不但能得到殷皇的赏赐，又是个不怎么费力的差事，简直是天大的肥肉。

眼下魏王爷想赶紧抓住这个机会将功补过，把这块肥肉牢牢地抓在手里。
谁人不知，这魏王爷早就选择了站在二皇子背后，若是能得此机会，定然是对二皇子的夺嫡之路百利而无一害。
但三皇子殷景文又怎能眼看这天大的好机会落在自己的对家手里，恨不得扑上去抢。
他的手下多得是近些年来新进上来的新人，此次无论如何也要把这美差事落到自己口袋里才肯罢休。
二皇子殷景瑞忽的怒喝一声：
“大胆！魏王爷为我大齐鞠躬尽瘁，此次不过一时疏忽，三弟这意思难道倒像是说魏王爷已经拿不动刀了？魏王爷是父皇的结拜兄弟，你这么说，简直是目无尊长，成何体统！”
殷景文俊眉一挑，拱手向大殿上的殷昭一拜：
“父皇明察，儿臣绝无诽谤魏王爷之意，只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才人出，此次之事看着事小，可却关系到我大齐国土之利，万万不可马虎，还请父皇三思！”
台下的文武百官知道这事面上是说南境之事，实际上却是两位皇子的夺嫡之战，知道自己不够格，都纷纷闭口不语。
殷景瑞浓眉怒瞪，也拱手道：“父皇！”
“都说够了吗。”殷昭忽的缓缓开口，那声音冰冷如寒冰，眉眼间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一旁的老太监见状，连忙极有眼力见的上前轻轻地捶打起他的肩膀来。
殷昭冷声冲着殿下的二人道：
“事关边境，岂是儿戏，你们二人在这朝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难不成以为谁的嗓门大，朕就听谁的不成？”
两位皇子立刻齐齐伏地：“儿臣不敢！”
殷昭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些，脸上有些疲惫，摆了摆手：
“兹事体大，此时容朕想想，明日再议。”
殷景瑞和殷景文对视一眼，电光四溢，却都是点头称是。
殷昭叹了口气，起身站了起来，一旁的太监尖声细语的声音立刻响起：
“退朝——”

寝宫。
“你说，朕这两个儿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天天争个不可开交，让朕不得安生。”
殷昭依靠在长榻上，大太监王公公正轻轻地揉着他的太阳穴，柔声道：
“两位皇子想来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也算是好事，陛下不必过于烦忧，龙体为重，小心气坏了身子。”
殷昭看了他一眼，笑道：
“就你会说话。”
王蒙笑笑，站到一边微微颔首。
忽的，一旁一个小太监匆匆入殿：
“禀报陛下，江大人求见。”
江桀，暗影阁阁主，殷昭手下的第一暗杀网络的第一把交椅。
殷昭原本疲惫的眼底听到这句话忽的闪过一丝暗光，抬眼道：
“让他进来，你们都下去吧。”
周围的宫女太监一应退出，只剩下王蒙一人站在殷昭身侧，像是有些忌惮，悄悄地向后退了一步，微微垂首。
江桀走了上来，那阴冷而锐利的眸子像是鹰一样扫了一眼殿内，随即单膝跪下，拱手道：
“陛下。”
“江卿忽然觐见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殷昭问道，有些下垂的眼皮掀了起来，看向面前身材修长的玄衣男子。

这位大齐境内第一暗杀组织的首领沉声道：
“回禀陛下，应陛下所托，臣这半月来紧盯天正大会后续，如今已过将近半月之久，各大门派皆打道回府，并无异状，还请陛下放心。”
殷昭点了点头，然而身子却不动声色地松了下来，像是知道了什么让他安心的事情。
他接着问道，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那些流言蜚语搅得朕好久未曾睡过好觉了，如今源头也堵住了?”
江桀垂首，声音冰冷的像是寒冬腊月的冻石：
“已经全部斩杀，绝无活口。”
天正大会期间，不知为何，江湖上竟然隐隐有风声，说前朝皇室慕容一氏并未灭族，如今正在重新招兵买马，打算一举谋反。
殷昭听闻之后勃然大怒，气得砸了满屋子的琳琅，急命江桀严查源头，封死这些无稽之谈。
谋篡篡位者，即便是稳坐皇位十余年，然而心中的梦魇却还在，殷昭心中最恐惧的噩梦莫过于前朝皇帝慕容慎来向他索命，如今哪怕是一点流言蜚语都足以让他如惊弓之鸟，恨不得把整片林子都烧光。
江桀做惯了他手里的刀，甚至在殷昭还未下令时便已经命人疯狂的绞杀，宁可错杀不曾放过。
也正是他这种绝情而忠诚的特性，让殷昭足以放心的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都交给他——亦如当年让他屠尽慕容全族一样。

“好好……”殷昭口中喃喃，恍惚了片刻，忽的又问：
“传播谣言者是何人？”
江桀道：“多是市井草莽，其中有头有脸的只有商贾三人，这三人在前朝时家大业大，如今家道中落，心中不平，故因此制造谣言。”
殷昭一颗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
“罢了罢了，一些不成气候的傻子罢了，他们自己不想要那贱命，也就不怪老天要收他们。”
江桀微微俯首，眸色深不见底：“陛下说的是。”
“对了。”殷昭道，“老二和老三最近没有干些什么出格的事吧。”
江桀心中冷笑，这两个皇子每天除了争宠不干别的，各个机关算尽，暗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出格的事，然而毕竟那些事对于陛下来说无关紧要，倒也没有必要徒增他烦恼，于是道：
“二殿下和三殿下如今忙于朝政，殚精竭虑。”
殷昭呵的笑了一声，眼睛眯了起来：
“你倒是说的好听，他们两个争宠都争到我殿前来了，殚精竭虑，呵，分明是煞费苦心。”
江桀知道殷昭心中有数，也不接话，只是沉默地站着。
殷昭招了招手，王公公立刻再次上前给他按揉起肩膀穴位来：
“罢了让他们争去吧，倒也是个互相鞭策的法子，总比烂泥扶不上墙的好，话说回来，老四最近如何。”
老四，殷景旻——也就是尹明轩大神，在他老爹眼里堪称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标志性人物了。
若不是这么一说忽然响起，殷昭几乎要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
江桀也一样。
他微微抬眼，浓墨重彩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自己平时几乎从未将这位花天酒地的闲散王爷放在心里，除了宫中大事，几乎便只顾着殷景瑞和殷景文了，哪里知道他在干什么。
是自己失职了。
江桀颔首，实话实说道：
“回皇上，臣上次派人暗访时乃是半月前，四皇子正在烟柳巷流连，未见异常。臣近期会加派人手跟着四皇子，请皇上放心。”
殷昭揉了揉眉心：
“罢了，加派人手什么的也不用了，朕也不指望他什么了……江卿，最近还有一件事朕要交给你。”
江桀立刻肃穆：“陛下请讲。”

殷昭那双有些昏暗的眸子中疲惫的颜色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印在骨子里的狠厉：
“十三年前，朝中一品大将军华戚风儿子的尸首是不是一直没有找到？”
江桀心里一跳：“是。”
逼宫那日天降大雨，情况混乱，华戚风的儿子和慕容氏的太子在被追杀的途中齐齐失踪，江桀几乎出动了整个暗影阁的人也没能找到这两个孩子。
两年后，慕容氏的小太子终于被他发现了踪影，那孩子流落街头，已然成了小乞丐，脏的几乎看不出长相，身边还跟着一个同样落魄的小乞丐，比他更矮小一些。
江桀追他二人至破庙中，却不料中途那稍稍矮小的孩子再一次消失，江桀顾不上他，一路追那慕容氏小太子到一间破庙尽头，小太子左右躲闪，钻进草丛中的按到又从另一处钻出来想要逃走，可这一次却没有那么幸运，被江桀捉住一刀刺进心脏而死。
然而，之后江桀再回头去找那矮小的另一个孩子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江桀的眸子暗了几分。
——那个孩子，是华戚风的儿子吗，陛下为什么忽然提到他，十三年过去了，那孩子如今应该也有二十岁上下了吧。
殷昭的声音压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光：
“最近我总是做噩梦，梦中总能看到一道紫色的残影，向我胸口刺来。不知为何，我心中总是隐约觉得此事和华戚风有关。”
江桀忽的想起，自己年少时，曾见过那骠骑大将军的战旗，便是亮眼的紫色……
心里忽的没来由的一紧，江桀向来从不信鬼神，他一生只信奉自己追随的东西，曾经是至高的武功，而今是殷皇。
但若这世上真有因果轮回往生之所，那十八层地狱的闸刀下，必然将为自己留有一块居所。
“想必是先人托梦告诫于我，让我防着他的后人。那孩子不见踪影，终究在我心头横着一堵墙，难受的很，你且去查一查。江卿，朕信你，不要让朕失望。”
殷昭的声音字字敲打在江桀的心上，声音平缓却又带着一股彻骨的阴寒。
江桀回过神来，刀削似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的暗色，郑重地跪拜了下去：
“臣，领旨。”

地洞里。
温辰扶着华灵玉向前走着，尹明轩跟在一旁，老老实实地发着光。
“辰哥哥，你慢点走，我难受，跟不上呢。”
华灵玉像是没骨头似的往温辰身上靠，一副扶风弱柳的样子，素手一挡盖住了额头，娇chuan一声道：
“哎呦，可真是累死我了，腿都酸了，走不动了，要是有人抱抱就好了。”
说罢又往温辰怀里蹭了蹭。
温辰哭笑不得，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我两分钟之前不是刚抱过你吗。”
华灵玉看了他一眼，立刻扶着腰无比哀怨地弯成一条水蛇，抛着媚眼道：
“哥哥你好绝情，刚刚折腾完我就不管不顾了，人家身子还没恢复好呢，腿都是软的，不信你看看……”
尹明轩嘴角直抽搐。
——听着怎么这么奇怪呢。

华灵玉说到做到，长腿忽的没有筋似的一抬，直接抵在了温辰面前比头还高几分的墙上。
温辰盯着面前眼底贼光闪烁的华灵玉，眼睛迷了起来。
这小魔头一路上蹬鼻子上脸，本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却隔两步就一晕倒，走三步就一晃悠，一副温辰不抱他就不走的架势。
再惯着他，只怕走到天黑也走不到下一间密室。
“行啊玉儿，我向来也不是薄情寡义之辈，定是要对你负责的。”
温辰忽的一笑，手顺着华灵玉的大腿摸了上去，华灵玉眼睛刷的亮了，手一伸就要往温辰身上扑，却只见温辰忽的半路刹车，从他的大腿上收回手，直接摸进了怀里：
“既然要负责，那定然要明媒正娶，配个乐总是得有的，哎，我的铃铛呢？”
华灵玉“嗖”地一蹦三尺高，腿也不瘸了，腰也不闪了，一下子就没影了，只留下一串余音：
“不用了辰哥哥，回去再娶也来得及！”

温辰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右手不经意的捂了一下小腹，却又立刻放了下来，回头看了尹明轩一眼笑道：
“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尹明轩赶紧跟了上去：“哦，来了！”
他刚才被温辰的那一笑慌了神，那少年脸上明媚的笑意竟是这么好看，不似华灵玉的妩媚绝艳，倒像是清风拂面，干干净净的，让人觉得心里又舒服又踏实，却又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尊贵，那淡雅如兰的气质，竟是比尹明轩平日里见惯的那些世家子弟们还要夺目上几分。
然而尹明轩却还发现，温辰又并不是全然的翩翩君子。
他时常会稍稍露出一点坏坏的马脚，像是市井孩童般带着野性和些许的狡猾。
像是装着满肚子的坏水，却又每次只挤出一滴滴黑墨，稍稍捉弄一下别人，便又立刻收回，维持着君子和老狐狸之间微妙的平衡。
——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能造就这样一种性格？
尹明轩百思不得其解。
他知道温辰是被青坤派捡来的孤儿，前十几年世道动荡，孤儿遍地，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尹明轩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种直觉，好像温辰和别人不同，好像他是一颗伪装成石头的金子，总会在不经意间露出一点点让人惊讶的光来。
“喂，温辰，你说你师傅是谁来着？”尹明轩颇感兴趣地问道。
温辰侧头看他，揉了揉肚子，随口道：
“家师父是青坤派掌门杨穹。”
尹明轩不信：“当真是他？”
他可是听说过杨穹的，那个老东西总是一副笑眯眯地样子，看起来老不正经，若不是武功高超，估计走在路上都能让人当成老流氓当街喊打……
——这样的师父也能教出这样的徒儿，当真是奇了怪了。

温辰被他问笑了，俊朗的眉眼弯了起来，额角却不知为何溢出了些薄汗：
“当然是他，还能是谁，我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师姐待我如同亲姐一般，若不是他们，我现在还指不定在哪个胡同里翻垃圾吃呢。”
尹明轩一脸怀疑。
温辰笑笑，即便是在幽暗的地洞里，那笑容依旧能看出玉树临风的温润来：
“你别看我师父那个样子，他待我可是很好的，人也是极认真负责的。小时候我因为经脉打不通，练不出内力，他为了我没少操心，甚至还有一段时间每天伪装成郎中混到城中的医药馆偷学呢。”
尹明轩点了点头，忽的有些好奇：
“你还有个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