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睿文晟语s』【改文】你就是我的禅！
“你不过就是‘暗示’她一下而已，我知道。”丽颖微笑起来。
“我就不觉得晟晟有错，钟采是不讲义气，当初张睿手伤了，陷入困境里，在这个时候她扔下张睿一走了之，现在又跑来吃回头草？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陆陆打鼻子里一哼。
“人各有志，她为自己争取前程，也不能算错。”丽颖埋怨她，“还说呢，要不是你那么大嘴巴到处去说，张睿的手已经恢复过来了，钟采怎么会找上门？”
“其实，我能体会钟采的心情。”晟晟忽然开口，“感情，本来就是很难用理性去控制的东西。那天她来的时候，身上还有酒气，想必是遇到什么不开心，所以想在张睿这里寻找一点安慰吧。”
“晟晟，你该不会是想要把张睿让给她吧？”陆陆紧张起来。
“我像是那么有同情心的人吗？”晟晟抬头一笑，“了解归了解，这种事可不能随便让来让去。看着吧陆陆，张睿早晚都是我的人。”
“你都已经搬出来了，还有什么戏好唱！”陆陆叹气，“这下怎么办，再灰溜溜地回去？多没面子。”
“我太清楚张睿，现在的问题并不是我们闹翻了，他那个人外冷内热，很好哄的，随便说句好话，他就心软了。我们的问题出在，他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重视过我的存在。”晟晟搁下手里的杯子，“就因为这样，我更不能回去找他。”
“那怎么办？”陆陆没招了。
“当然是想办法让他自己来找我啊。”晟晟说得倒轻松，“放心吧，我有办法。不过……好几天都没见张睿了，不知道他现在怎样？”
“没怎样，天天在诊所里忙。现在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多人，排号开刀，诊所像个菜市场一样从早挤到晚。”陆陆想起来就头痛，“我跟丽颖都吵着要他增加人手，扩充门面，把楼上那层也干脆买下来，再多找几个助手，可是他听不进去，说没时间。”
“我看，他是没心情吧。”丽颖笑，“前一阵子明明精神奕奕的，从晟晟一走，立刻就被打回原形，好几天穿同一件外套，衬衫不换领带又不结，有一阵没一阵地对着一屋子人发呆，我还听到他打电话去房屋租赁中心问，晟晟有没有在那里登记……”
是吗？他有吗？晟晟不禁握紧了手里的杯子。他有没有一点想念她？有没有？可是，她真的，很想他。
想起他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面刮胡子，换衬衫，她在客厅沙发上，举着报纸，偷看他的背影。她最喜欢看他漫不经心地系皮带，也喜欢看他不耐烦地擦皮鞋。
张睿真的很粗心，他就一直没发现，从沙发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洗手间的镜子。不然她怎么会那么凑巧，每次都坐在那里“看报纸”？
“喂，晟晟——”丽颖疑惑地敲敲桌子，“你坐那里发什么呆？我们总得商量一个办法，让你跟张睿擦个火花出来啊。”
陆陆补充：“而且一定是天雷动地火，轰轰烈烈的那种。必要的时候，我帮你在他的茶水里下颗麻醉药，先不管三七二十一，迷翻他再说！”
“你怎么不叫我来个霸王硬上弓？”晟晟气结，“感情是很神圣的事，不要侮辱我。”
“神圣？可是我在你眼睛里，怎么就只看见‘阴谋’两个字？”陆陆嗤之以鼻。
“是……吗？有那么明显吗？”晟晟脸一红，“其实也不算阴谋……不过就是要让他认识到我的重要性而已。为了这个目的，手段卑鄙一点也是没办法的事。”
陆陆和丽颖对视一眼，“你打算怎么样？”
“要离开他，可是又不能完全地消失；我要他每天的某个时候，都想起李晟这三个字。”晟晟恨恨地一拍桌子，“我就不信他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陆陆和丽颖面面相觑，“哪会有这样的办法？你当自己是如来佛？”
晟晟提起茶壶，往自己的杯子里斟着茶，“虽然我不是如来佛，但是我知道有一样东西，据说就连佛也抵御不了它的诱惑……听说过没有，坛启荤香飘四方，佛闻弃禅跳墙来！这样东西，就是传说中的佛、跳、墙！”
“晟晟……”丽颖刚要开口，却被晟晟严肃地打断，“你们两个那什么表情？当我是朋友的话，就不要小看我。”
“不是，我没有小看你，但……”丽颖受不了她了，“晟晟，怎么你都没感觉？你那壶茶水都斟到桌子上去了！”
两个星期后。
终于到了这一天，陆陆和丽颖一齐向张睿请假。
“请假？”张睿正在系上医生袍的扣子，外面候诊室的玻璃门外，黑压压坐满了一片等着开诊的病人，这个时候听见身后那两个异口同声地一句“今天我请假”。他有点迟疑地停下手，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精神不济，所以出现了耳鸣或者幻听？
定了定神转回头，看见丽颖和陆陆一脸笑容，如出一辙。
“睿，我有个朋友，今天新店开张剪彩，恐怕不能在诊所帮你了。”丽颖看上去很抱歉的样子。
张睿看向旁边的陆陆，“你又什么理由？”
“正好丽颖那位朋友，也是我的密友，所以……”陆陆摊开手，“其实我也很想留下来工作，但做人怎么可以不讲义气，你知道的。”
“那外面那一大群排队看病的人怎么办？上午还有两个预约的手术。”张睿坐下来，想要生气，可是又提不起精神，这怎么回事，连生气都气不起来了？一定是这几天太忙太累，所以对外界任何刺激都失去了反应。
“有你在啊。”陆陆轻松地回答，“一定可以应付的，没问题。”
“就是，我们相信你。”丽颖也十分诚恳。
“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好像在演双簧？一搭一唱的还这么默契。”张睿蹙起眉，怀疑的感觉逐渐爬上来。她们两个真被晟晟带坏了，居然学会跟他耍花样！可是没理由啊，前天才刚刚给她们加了双倍薪水，陆陆还发誓要为了诊所赴汤蹈火、肝脑涂地，话音都还没落，就又开始偷懒了。
“张医生！都到了开诊时间了，怎么还不开门？”外面有人等得不耐烦，“我们从一大早就来排位子，等了半天了！”
张睿还没来得及安抚一下，就听见外面街上忽然一片敲锣打鼓，鞭炮齐鸣。
这谁家办喜事啊？张睿向窗外看了一眼，真夸张，连鼓乐队都请了来，还这样大肆放鞭炮，弄不好待一会儿连消防车都被惊动来了。
丽颖和陆陆对视一眼，“睿！我们这就走了，这边交给你没问题吧！”
张睿一回头，还来不及说话，她们两个的背影已经飞快地闪出门外，阻拦不及。
“海陆——”张睿徒劳地叫了一声，忍不住挫一挫牙关，这两个丫头都疯了吗？居然就这样一起跷班？要是不扣光她们这个月的红包，以后他这个老板都不用混了！看样子，得赶紧找几个人手回来帮忙，就指望他一个人孤军奋战，诊所早晚也要关门大吉。
可是最近真的太忙了，几乎就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更何况还要到处打听晟晟的消息……
想起晟晟，张睿再也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
不习惯。蓦然发现，整个生活突然变得不习惯。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晟晟混得烂熟的，其实他跟她，两个人完全不搭调。认识她之前，他根本不知道最新一季流行哪一款洗浴用品、不知道龟背竹要隔几天浇一次水、也不知道十七楼B座的邻居原来有一对双胞胎。
跟晟晟在一起混久了，日子忽然变得有声有色热闹忙碌起来，要学习应付她的耍无赖，要提防她偶尔献殷勤的背后到底有什么小花样；抽烟的时候会到处找不到打火机，最后在卧室床底下发现它被绑上一张“吸烟有害健康”的纸条；早晨出门的时候，会有人含着牙刷警告他，“回来晚了要你好看”；为了一条鱼是清蒸还是红烧，她也会跟他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真不敢相信，他张睿也有这样的一面。完全就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他自己！
这种改变来得太快太强烈，以至于晟晟忽然一下子远离了他的生活，日子会过得这么不习惯。屋子里忽然变得沉寂黑暗，开门的时候再也没有扑面而来的温暖灯光，没有声音，也没有晟晟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眼前，一天三餐恢复吃泡面跟罐头，下班之后再也不用急着回家。这种日子，他已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年，怎么现在一下子，就觉得陌生起来？
常常在寂静里，忽而听见晟晟房间里好像有动静，好像她就要套着他的大衬衫，懒洋洋地从门口晃出来，对着他气颐指使：“厨房的水龙头坏了，还不赶快去看一看？”
但是没有。一切奇怪的幻觉，都是因为四周太过份的安静。
晟晟，李晟，他真是出了毛病，居然每天每天，对这个名字牵肠挂肚地想念。
她的脸还没有完全复原，不知道懂不懂得按时更换硅胶贴片？有没有去好一点的医院做个复查？她现在有没有地方住？平常小气成那个样子，买菜的时候都会跟小贩坚持立场砍价到底，不知道会不会舍得多花一点钱，租间好点的房子。
“噼里啪啦！”外面又一波的鞭炮声，惊天动地地响起来。张睿震了震，忍不住蹙眉，开个业而已，有必要这么招摇吗？还嫌他不够烦？
叹口气看看外面，街对面，那排正对着诊所的店面，正有一家在庆贺开张，一圈人正围在那里放鞭炮，挂招牌。张睿回过神，外面还有一大群人在等着他开诊，都是冲着他来的，心情再差，也不能耽误了诊所的生意和他们的病。
可是，刚刚回过头在办公桌前正襟危坐，按钮打开候诊室的电动玻璃门，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刚才，刚才看见的那几个背影，怎么恁地眼熟？
忍不住再度把目光转向窗外，张睿的目光忽然在街对面凝住了。那是家什么店？看上去很小的样子，窗子和门都是玻璃的，有一格一格白色的木格，门口搭着个小小的蓝色遮阳蓬，窗下放着张复古的木质长椅，深秋的阳光金黄温暖，洒在上面，美丽如同油画里仙德瑞拉的小木屋。
围着店门口，正在七手八脚地挂招牌的那堆人，居然……居然……李晟？！
张睿一把推开了窗子，迎面而来是鞭炮燃尽的硝烟味，熏得他一阵喘不过气来，没错，是晟晟！他这一阵子正满世界找的那个，没心没肺的李晟。
只隔一条街，就在他对面，晟晟正在背对着他打量刚刚挂上去的招牌，那招牌上面只有三个珠圆玉润的大字，“佛跳墙”！
什么叫佛跳墙？她在这里做什么？张睿看见站在晟晟旁边的丽颖跟陆陆，她们不是说朋友开店，所以请假跑去祝贺的吗……朋友开店！他心里一跳，不会……那个所谓的朋友，就是晟晟吧？！一定是。除了她，还有谁，会让丽颖跟陆陆这么大的胆子，跷班跑去帮忙？
她开店，就在他对面，连丽颖和陆陆都知道，就只有他一个，被蒙在鼓里！
晟晟那个背影，穿着清爽的白衬衫和粗布裙子，阳光照在她柔软的头发上，泛起一层美丽的光泽。这还是头一回，看见晟晟也会穿裙子。也许就因为这样，那个温暖熟悉的背影，在这一刻，在他远远地眺望里，忽然带来一阵陌生的心动。
其实跟晟晟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少留意她的背影，所以不知道原来是这么的好看。倒是她，总在他背后嘀嘀咕咕，大声小声的。
丽颖跟陆陆一左一右在她的身边，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什么，三个人一齐笑弯了腰。张睿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头，她就这么开心？完全把他忘在脑后？难道这些日子，就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坐立不安地惦记着，就只有他一个人心烦意乱？
是啊，没错，忘记他，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不然还能怎样？他只不过是她的医生而已，充其量算得上是个朋友，即使那天没有钟采这回事，晟晟也迟早都要搬走的。怎么可能，她会留在他身边一辈子？错的那个人其实是他，明明平静清闲的日子，怎么就不肯好好地过？嫌泡面太难吃，嫌电视节目太无聊，嫌房子里太安静……到底他是怎么了？
看看现在，晟晟已经在对面开店了，他还傻瓜一样到处打听她的消息。她开店，不关他的事？不用他帮忙？赵丽颖跟海陆的脑袋里，到底都装些什么东西，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瞒得他滴水不漏。
李晟，她有种，居然真的就只当他从来不认识！
“喂！张医生！”有人突然在他身后，大力地拍他肩膀，“外面有什么，看了这么半天？”
张睿一回头，背后一张红光满面圆圆胖胖的脸，正笑得眼睛都不见了，“这些年原来你跑这里躲着来了，难怪我回中心医院去找你，都没人知道你下落。”
张睿不禁愕然，这是谁？明明不认识，还说得这么熟络，兼且热情万丈地拉着他的手，就差没扑上来拥抱了。都不等他回答，这位老兄还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幸好前些日子，遇见一个朋友，他说这边有间诊所实在不错，只动一次刀，就治好了他这些年到处奔波也没治好的老毛病。正好我这阵子也头疼，就问了一下是哪一家，结果他说是张睿外科诊所！呵呵，总不会是同名这么巧吧？所以我二话没说就跑来看看，嘿，运气还不错，真的是你……”
“等一等，等一等！”张睿总算等到他说话稍有空隙的时候，打断了他，“我们……认识吗？”
“你不认得我了？！”对面的老兄比他还要惊讶，“我啊，张医生，我是宋英勋——三年前，就快死了送到中心医院急诊室，他们连夜把你叫回来做手术的那个啊……你不记得了？怎么会？就是、就是颞动脉肿瘤的那个宋英勋！”
张睿找回一点印象，是好像有这么回事……不过那个颞动脉肿瘤的病人到底叫什么，长什么样子，他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也难怪你认不出来，这几年，我足足胖了五六十斤。”宋英勋拍着自己的肚子，“腰围都三尺半了，那群朋友都叫我宋胖子。没办法，谁叫我这辈子没别的嗜好，就是爱吃呢？”
张睿没心情跟他扯这些陈年旧事，回头再看窗外，晟晟她们已经不见了。
“张医生，这次来，我是有要紧事跟你商量。”宋英勋又开始聒噪，“知道你忙，但是无论如何先借我五分钟。”
张睿只好听着。先借五分钟？这位宋英勋一开口，就足有五分钟以上不停歇，他不借也不成啊。
“有句老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那场要命的病被你治好之后，就跟几个朋友去了俄罗斯做汽车生意，好好捞了一票，存够本钱，又回来炒地皮……老实说张医生，睿老弟，我不是当初那个手术费都交不起的穷光蛋了。想想那时候，差一点被人家直接塞到停尸房里去，幸好你帮忙担保了手术费，不然，我哪有今天？”
“那都是分内的事，经常遇见，没什么的。”张睿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嗦，外面还有一大堆人等着看病，“外面……”
他的话还没说完，又被宋英勋打断：“好了别的先不说，言归正传——是这样，睿老弟，这两年地产生意不好做你也知道吧，我就一直想做点别的买卖，现在听说你的手伤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就打算，不如找你合伙开一家外科医院，你看怎么样？”
张睿看了他一眼，“找我合伙？你知道开一家外科医院要买多少设备，招揽多少人手？”他笑了笑，“我连这部分投资的千分之一都未必拿得出来。”
“兄弟一场，你跟我说这个？”宋英勋不满，“我要的就是你这个人，你这双手。钱我有的是，只要你肯，一分钱都不用出，股份算你一半，这总可以了吧？”
“外面的外科医师多得是。”张睿没兴趣，什么时候他多了个兄弟了？“更何况我自己的诊所还开得好好的。”
“睿老弟，你这张睿两个字，就已经是金字招牌了，别人？别人就算能撑起医院，也未必闯得出这个名气。”宋英勋极力游说他，“再说我也就只信得过你一个，我一个大老粗，医院里的事什么都不懂，随便抓来一个人，我也不敢跟他合作。你想想，一分钱都不用出，就拿一半的干股，这个条件已经很优厚了吧？”他环顾张睿的诊所，“说到你的诊所嘛，看样子早晚你也要扩充的，如果你答应，我们干脆就在这个基础上直接改建。”
“我考虑一下。”张睿敷衍，如果今天一直不答应，看样子宋英勋是不会走的了。
“哪还用得着考虑，这简直是别人盼都盼不到的好机会……”宋英勋还想继续努力游说，诊所的大门忽然一开，丽颖跟陆陆有说有笑地进来，一人手里端只盘子，才刚进门，香气已经弥漫开来。
“你们还敢回来？”张睿几乎没跳起来，“刚才去哪里了？”
“对面啊，你没看见？”陆陆一脸无辜，“还发什么火，就因为要赶回来帮你，我们两个才匆匆忙忙跑回来的。”
“别多说了，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先快快吃完再说。”丽颖把她拉到一边，“先尝尝我的蒜蓉凤尾虾。”
她手上的那盘虾，金黄酥脆，鲜香四溢，她用竹签穿起一只，送进嘴里，“真服了晟晟，这凤尾虾外面酥酥脆脆的，里面居然这么嫩，而且原汁原味，真是没话说。”
张睿看着她们两个，脸都青了，可是什么都没说，坐回自己椅子里。
“还是先吃我选的这道夏威夷木瓜煎牛排。”陆陆也坐到沙发上，放下盘子，叉起一小块牛排，细细嚼着，享受地闭起眼睛，“唔……真是刚刚好，又滑又嫩，火候一流啊，还有煎木瓜的香味……”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正开心；一边的张睿却低头看资料，一言不发。
只有宋英勋一个，不明白这中间的端倪，还不识趣地凑过来问：“这是哪一家买的？”
“什么？”陆陆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这胖子是打哪里冒出来的？
“我是说，这道凤尾虾和木瓜煎牛排，是哪一家酒店的菜色？”宋英勋偷偷地咽下一口口水。对美食他一向最敏感，这两道菜，色香味俱佳，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好手艺。
“这个啊……”丽颖一笑，“不然你也尝一口？”
“那怎么好意思？”宋英勋嘴上这样推辞着，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坐了下去，先吃一条虾，接着又尝了一口牛排，眼睛细细眯成一条线，啧啧赞叹，“这味道，真是不一样……有星级酒店的水准，又带一点家常的味道……”
“我们一个朋友做的。”丽颖有意无意地瞟了张睿一眼，他倒是沉得住气啊。
“朋友？”宋英勋不禁好奇，“是哪位名厨？说出来我也许认识的。”
“她可不是什么名厨。”丽颖说，“不过她平常喜欢下厨，做几道家常小菜而已。今天就是她新店开张的日子，免费酬宾，你也可以去凑个热闹。”
“什么店，在哪里？”宋英勋已经等不及了。
“就在对面，佛跳墙。”陆陆故意大声回答，“因为店面小，所以开的是私家菜馆，每天只招待一桌客人，价钱虽说贵一点，可是绝对物有所值，每道菜都是独家密制，外面吃不到的。不过，还有自制的小食和饮料限时外卖。另外，那里每个周末下午都开设烹调课，欢迎试听，教的都很实用呢，包你两个月下来就是个厨房能手了……”
宋英勋还没等她说完，已经一溜烟地跑出门，临走还不忘回头向张睿撇下一句：“睿老弟，咱们说的那件事，你可已经答应我考虑了。”
张睿连头也没抬一下。丽颖和陆陆对视一眼，奇怪，怎么他都没反应？
“吃完了没有？”张睿的声音很平静，“吃完干活。”
“哦……”丽颖跟陆陆闷闷地答应。
张睿拿着笔在病例记录上写字，字迹潦草，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东西。佛跳墙？私家菜馆兼厨艺教室？晟晟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她开店就在对面，只隔一条马路，却连个招呼都没打，明摆着就是当他不存在。
李晟……张睿蓦然停下笔。
潦草的记录写到最后，签名档上，他赫然签上了“李晟”三个大字！真是糊涂了。
“嘶”的一声，张睿蹙着眉把那页纸撕了下来，狠狠地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偏偏一个不留神，连手里的那支笔，也跟着一起飞了进去。
“睿……”丽颖帮他从垃圾桶里捡出那支笔，递到他面前，一脸同情，“你脸色不大好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张睿没说话，就连一向厚道的丽颖都被晟晟教成这样了。他为什么会这种脸色，她跟陆陆会不知道？！装无辜！
陆陆躲在一边，舔净手指上最后一滴牛排酱汁，抽张面纸擦了擦，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出一条短信，“张睿的笔被他扔进垃圾桶。”大功告成，发送！
街对面，佛跳墙门口的太阳椅上，一个穿粗布裙子，正悠闲地吃着自制陈皮果冻的女子，低头翻开掌心里握着的手机，看了一眼，粲然一笑。
下午的太阳可真是好，金黄温暖，只可惜有人心情不好看不到。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
陆陆在门口挂出“休息中”的牌子，跌进沙发里瘫了下来，“终于可以喘口气，呼，又累个半死，再不坐下来，腿都断了。”
丽颖也是一头细汗，“不行啊张睿，这样下去大家都熬不住，你得赶紧再加几个帮手才行。”
“我已经在报纸上预订了聘人的广告。”张睿往后一靠，“再坚持几天，就会有人来面试了。对了陆陆，中午的外卖叫了没有？”
“帮你叫了鸡腿饭。”陆陆看他一眼，“真服了你，天天吃炸鸡腿都吃不腻。”
“总比泡面有营养。”张睿其实也是不爱吃，可是有什么办法，这边的外卖餐馆也就只有鸡腿饭和叉烧饭可以选。选什么还不都一样？真是怀念以前晟晟……“咳。”他咳嗽一声，怎么又想起晟晟来了，真没出息。
“叮——”玻璃门外，有人按铃。陆陆跟丽颖都趴在沙发里一动也不动，张睿只好自己去开门，这种老板，真是不当也罢。
“现在是午休时间，麻烦下午再来。”他跟门口那按铃的小男生说。
“我知道。”那小男生朝他笑，“我是对面的，晟晟姐叫我来送外卖。一份是给海陆小姐，一份是赵丽颖小姐，麻烦两位签收一下。”
张睿愣在门口。
陆陆跟丽颖一骨碌爬起来，飞扑过来，抢过餐盒。
“啊！海鲜一品煲，青豆虾仁炒饭！”
“还有柠檬烧鸭脯！”
“我们免费送甜汤，很好喝的雪梨银耳汤，清凉去火。”那小男生递上汤桶，“也是二人份。”
陆陆愉快地签单子，“谢谢！下次麻烦再早来十分钟，就更好了。”
“没问题。”那送外卖的小男生收起单子，扬长而去，“我会跟晟晟姐说一声的。”
一直站在门口的张睿，看着他大摇大摆地哼着歌一路走出诊所，穿过街，到了对面，佛跳墙那道白格子木门开了一扇，依稀有个熟悉的影子在门边一闪，又隐去不见。
李晟。张睿挫了挫牙关，心里绞成一团，算你狠。
街对面，佛跳墙的门后面，晟晟正一把拽过送外卖的小沙，“他怎么说？”
“谁？”小沙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的提篮。
晟晟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他鼻尖，“少跟我卖关子！”
“晟晟姐，你这么紧张是不行的。”小沙叹了一口气，“睿大哥都还没什么，你自己先撑不住崩溃了。”
“我哪有紧张？”晟晟嘴硬。
“还说你不紧张？眼睛都快竖起来了。行了，我说还不成吗，是睿大哥来给我开的门，看样子他很意外。”
“然后呢？”晟晟追问。
“然后……没有啦。”小沙无辜地摊开手，“我送完外卖，总不能赖着不走。”
“他什么都没说？没问？也没发脾气？”晟晟把他一把按到椅子上，就只差没拿把菜刀来逼上他喉咙，“叫你看他什么反应，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啊？”
“我哪敢跟他啰嗦？你没看见他当时那种脸色！”小沙叫苦连天，“就连陆陆跟丽颖都闪得远远的，我要是再不走，就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是……吗？”晟晟若有所思地松开手。掌心里居然都是汗。
昨天到今天，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越等越急越心慌。该不会是算错了吧，又或者，她不管做什么，他心里都根本不在乎？
“嘀……”口袋里手机一响，晟晟飞快地掏出来看，是陆陆发来的短信，“中午的鸡腿饭，他只吃了一口，整盒倒掉。”
呼。晟晟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他还是在乎的。可是这个瞬间，分不清心里是甜还是苦，原来他还记得，谁是李晟。可是只有记得是不够的，她想要的更多更多……几乎没有耐心再这样跟他耗下去了，想念像水一样蔓延，无处不在，睡醒时想起他的脸，买菜时想起他说话的语气，洗手时想起他衬衫上好闻的味道。
晟晟咬了咬嘴唇。不能心软，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这个时候，回到他的身边，那么他依然只会把她当朋友。
第二天，佛跳墙的超值外卖，依然准时送上张睿的诊所。
照旧是二人份午餐，加上免费汤。小沙还特别好心地介绍：“那道牛肉炒河粉倒是没什么，可这个三味春卷真的很费工夫。我看着晟晟姐做的，春卷皮都没去外面买，她嫌不好，是自己用米粉做的，大米要提前泡上两天，然后用碾子碾得细细的，再抹在竹篦上，一张一张地晒出来，还要在新鲜的苇叶上晾透，晟晟姐说了，这样春卷皮才会有一种类似粽子的清香味。馅料是肉蓉虾蓉蛋末粉丝，还特别加了一点鱼露，味道特别的鲜。不信你们尝一尝！” 张睿坐在桌边，装作没听见。
第三天，肉酱蒜头通心粉，柠檬汁西芹沙拉。
“我还以为晟晟就中餐最拿手。”陆陆惊叹，“原来不是，她炒的通心粉才是一绝！”
“睿，要不要来尝尝？”丽颖看着张睿，虽然……跟晟晟都串通好的，可这样下去到底他们两个要僵持到什么时候？
“他这两天胃口不好，不用管他。”陆陆替他回答。
张睿额上的青筋慢慢浮现，鸡腿饭吃到嘴里，像石子般噎在喉咙里咽不下。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鸡腿饭！
第四天，茄汁酿蘑菇，南乳煎生蚝，配鳕鱼豆腐汤。
第五天，凤梨咕K肉，豆豉油麦菜，配紫菜排骨汤。
张睿简直就要患上午餐恐惧症。满屋子都是诱人的香气，陆陆跟丽颖还一边吃一边啧啧赞叹，他就算再怎么饿，也总是吃不下去。
饥火中烧。又或者，是妒火中烧。没出息到了极点，他居然跟丽颖和陆陆这两个丫头吃起醋来了！她们可以每天游哉优哉地出入佛跳墙，可以在电话里跟晟晟有说有笑，就只有他，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计可施。
好几次都差点撑不住要去找晟晟，可是这成什么话？她根本就摆明了跟他一刀两断。她喜欢跟谁来往就跟谁来往，喜欢为谁烧菜就为谁烧菜，他管得着吗？
终于到了下班的时候，张睿一眼看见丽颖和陆陆正早早地收好了东西，准备往门外蹭。
“慢着！”他叫住丽颖，“这么急，去哪里？”
“去对面啊。”丽颖顺口答，“我答应晟晟去试她的新菜。”
“今天不行，你们两个都留下来加班。”张睿面无表情。
“为什么？！”丽颖和陆陆面面相觑。
“外面一堆病人还没走光，你们都近视了？看不见？”张睿的语气不善。
“可是以前你一个人不是也可以应付……”陆陆忍不住抗议。
张睿手里的资料“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那是以前！今天不行。今天不加班也可以，明天后天你都不用再来了。”
“你这……”陆陆刚要跟他争辩，丽颖偷偷一拉她的衣角，在她耳边小声嘀咕：“算了，这个时候你干吗跟他来硬的？帮晟晟是要帮的，可也犯不着这样找死嘛。”
“哦。”陆陆只好作罢，但是犹自有点不甘心，还在小声嘟囔；“就会朝我们凶……那咱们不去了，晟晟怎么办？她今天晚上要招待客人、还要做菜、小沙又要出去送外卖……”
“那也没办法，佛跳墙刚刚开业，铺子租金又那么贵，怎么请得起伙计。”丽颖叹口气，“我看晟晟手里的钱就快不够周转了。”
她们两个在墙角小小声地说话，张睿全神贯注地竖起耳朵听。表面上是正襟危坐地写着方案，其实一口大气都不敢多出。她们说什么？晟晟的佛跳墙不够钱周转？
她到底懂不懂做生意啊？明明就没什么钱，还敢开店！
“张医生——”旁边正在等他诊断的病人，疑惑地看着他的笔尖在纸上停顿不动，他怎么了？
张睿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问丽颖：“你刚才……说什么？”
“没有啊。”丽颖否认，“我在劝陆陆留下来加班。”
张睿只好咬咬牙，要忍耐。这会儿工夫跟她们打听晟晟，叫他面子往哪儿搁？再说，他明明知道，问了也没用，她俩哪会透露晟晟的消息给他？
他身边那位举着腿一动也不敢动的老兄，急得汗都快下来了，今天张医生是怎么了，他没事吧？明明叫他过来换药，腿都举了半天，他都好像没看见！“睿、张医生……”他不得不再次小声提醒张睿。
“什么事？”张睿回过神，按下心里的浮躁，镇静地看了一眼对面的病人，“药换完了吗，慢走，换下一个。”
“张医生！”对面那位终于忍无可忍地惨叫，“还根本没轮到我换药啊！”
“哦。”张睿尴尬地站了起来，“那……换药是吧，这边来。”
丽颖跟陆陆傻眼地看着他，这个玩笑真是开不得了，再这么下去，非闹出人命来不可。丽颖摇了摇头，叹息：“你看看睿，真是……唉。”
陆陆拿出手机，“我给晟晟打一个电话。”
对面佛跳墙的厨房里，晟晟正在把点心坯子放进烤箱里，按了开关，却忘了按下定时钮。看着烤箱上红色的指示灯亮了起来，忽然想起那天夜里，张睿在沙发上抽烟，那红色的烟头在黑暗里一闪……为什么每一件事每样东西，都好像能令她想起，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那些莫名其妙的细节？
静静地靠着烤箱发呆。都已经一个星期了。开这间佛跳墙的时候，不过是开给张睿看的；可是真的开业了，生意居然比预计的好很多，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打电话订桌子了。现在外面就还有一桌客人，他们觥筹交错的热闹喧哗，隔着厨房门都能听到。
可再怎么热闹，也不能叫她欢喜，因为她等的那个人，还一直没来过。
“嘀——”大围裙的口袋里，手机在响，掏出来一看，又是陆陆。她在那头叹气，“晟晟，你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都一个礼拜了！我看你那个计划还是放弃好了，张睿那家伙怕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到时候你们两个还没进展，诊所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晟晟头大起来，“他又找你们麻烦啊？”
“岂止是找麻烦而已，他叫我跟丽颖留下来加班，还差一点就把我炒鱿鱼了……我怕你还没等到他，我就已经先挂了。”
“我也就快没招了，就最后一天，过了今天，如果他还是没动静，我就放弃。”晟晟咬了咬嘴唇，轻轻关上电话。
陆陆说得没错，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真是等够了，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在这几天工夫里消磨得一干二净。只要过了今晚，明天就一定找上他诊所！他就只不过想要做朋友？好啊，那就做朋友好了，这只猪，等他聪明起来怕是要下辈子了。
回头看一眼炭火炉上那罐汤，小小一点微蓝的火苗，静静舔着坛底，打开盖子看看，汤色清澈如水，可是浓香已经四溢开来。准备了这么多天的佛跳墙，火候终于差不多了。所有的材料，都挑最好的买；单是骨汤就要提清好几次，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花这样的心思。
“小沙！”晟晟扬声叫，“送外卖——”
就一次，最后一次，要是再看不见张睿的话，就再也不打他的主意！
已经八点了，张睿诊所里挤挤攘攘的病人，终于慢慢地散了。
陆陆和丽颖还在忙着收拾**器械，张睿擦了把额上的细汗，拉把椅子坐下来歇口气。不知怎么了，胃里隐隐作痛，中午那盒外卖早就冷了，还在桌角搁着。晟晟真是把他的胃口养娇贵了，什么毛病不好学，学会挑食！
晟晟……她在做什么？窗子对面，隔着街，佛跳墙正灯火通明。
“叮——”门外有人按铃，他回过头，洁净的落地玻璃门外，是小沙那张笑容可掬的脸，手上还垫条毛巾，捧着一个大肚陶罐。
陆陆刚从配药房出来，还来不及过去开门，张睿已经“呼”的一下站起来，一把拉开门，“又是你！” 小沙吓了一跳，嗫嚅地答：“对啊……陆陆姐不是说加班吗？我来送汤给她。”
陆陆赶紧过来招呼小沙，“快进来，嗯，真的好香，这又是什么？”
“我们的招牌菜，佛跳墙。”小沙赶紧双手奉上陶罐，“晟晟姐还说，有个典故呢，什么……坛启荤香飘四方，佛闻弃禅跳墙来，对，就是这句。就说这道汤煮出来的味道实在太诱人了，就连庙里的神佛都会丢了经书跳墙出来吃呢！”
虽然说得夸张，可那盖子都还没揭开，浓郁的香气已经钻了出来，饥肠辘辘的陆陆忍不住就差点双脚一软，“她还真的会做这种东西……我真是爱死晟晟了！”
张睿额上青筋一跳，大概是今天实在太累了，耐心已经磨到极限，他脆弱的神经实在经不起这种强烈香味的刺激。
佛跳墙？！她到底还有多少花招？真是受够了！佛祖会不会跳墙他是不知道，可他是再也不想跟她耗下去了。去他的面子不面子，面子又不能当饭吃！
“陆陆看好诊所，我出去一下！”他扯过外套，头也不回地交待一句，“砰”地摔上门。
“睿大哥的火气还真大。”小沙缩了缩脖子，“会不会去找晟晟姐吵架？”
丽颖从里面走出来，“放心，到现在为止，张睿跟晟晟吵架，还从来没有吵赢过。再说谁还看不出来，他天天心烦意乱，还不都是为了晟晟。”
陆陆也笑了，“晟晟算得还真准，到了佛跳墙这一天，张睿果然就忍不住跳出去了。”她伸个大懒腰，“行了，咱们都幸不辱命，快点尝尝这罐好汤——下面就看晟晟自己的。”
——第六章完
正在出神，忽然听见“砰”的一声，门被大力推开了，打断了晟晟的片刻心乱。
这又是谁？晟晟一回头，蓦然怔住。站在门口的，赫然竟是……张睿？！
他终于还是来了。晟晟瞪着他，心口突然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几乎连呼吸也在这一瞬间凝固。他来了！一时间，分不清是意外还是喜悦。
想过无数遍，他会什么时候出现又会怎么样出现，但真的到了这一刻，才发现一切的想象，都跟现在不一样，都没有这一刻来得震动。
他终于懂了吗，她离开，只不过是想要被挽留。
从离开他的那一天起，她一个人忙忙碌碌地筹办佛跳墙，租铺子、布置店面、找帮手、定做招牌、印广告、写菜谱……那么忙，可是从来不觉得辛苦，因为只有她知道，自己正在一天一天地靠近他身边。
这些日子，也忙里偷闲晒太阳，听音乐，也跟陆陆丽颖逛街喝茶开玩笑，以为自己逍遥快活，就算没了他，一个人也可以过得舒服精彩。
谁知道，就在这一刻，一眼看见他的这个瞬间，忽然发现那都是假的——那些开心的笑，不停的忙，都是假的。因为一颗心，忽然像刚醒过来一样急跳，在胸口传来怦怦震动的回音，四周的灯光空气酒香人声，一下子变得无限遥远，如同隔着个玻璃罩子似的不相干。
只有几步开外的那张熟悉的脸，牵引她所有的心神，这才发现，原来这么久，心里一直都有根弦，在连她自己也没有觉察的地方，紧紧地绷着。以至于在看见他的这一瞬，整个人都好像蓦然松了下来。
两个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有片刻沉默的对视。
张睿是从诊所直奔这里而来，推开门的那一刹，心里头还憋着一口气，晟晟到底哪里出了毛病？钟采来的那天，一场莫名其妙的冲突，他到现在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却已经摆出了一副鸡犬不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他哪里惹到她了？这件事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
可是门一开，笑语喧哗，灯光一泻而出，她在灯下蓦然回头——张睿忽然呆住了。
温暖的灯光照着她的脸，细腻如蜜，熠熠生辉。他正好对上她那双熟悉的乌黑眼眸，那似嗔似恼似惊似喜的神情，那鬓边滑落下来的浅浅一缕发丝……似乎是极之熟悉，又似乎是焕然陌生，原来——原来她脸上的伤，已经都好了？！
张睿站在门口，忽而发现自己的冲动莽撞。
他来做什么？气冲冲地跑来，兴师问罪还是找她理论？蓦然发现都不是。其实他不过就是想见她而已。想见她一面，想到失去了控制。
不过这么一个照面，他居然觉得腿都软了。心里“怦”的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重重地落了地。
晟晟穿着一件手工百衲围裙，她下意识地用手拉了拉围裙下摆，那里有她自己歪歪扭扭缝上的一只卡通猪十字绣，粗糙的缝线磨着手指，心里一丝丝的慌，穿成这样，不大好吧？头发也掉下来了……他盯着她看什么？
终于过了很久，才听见他说：“晟晟，你出来一下。”
“什么事？”她握紧了手里那瓶红酒，凉凉的玻璃瓶子都快被她捂热了。
“我有话跟你说。”张睿看了看这满堂的宾客，总不能就在这里拉着她理论吧。
晟晟转过脸，装作不瞧他，听他这种语气，居然还很襥？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大晚上跑来不是下战书的吧？女子兵法守则第一条，男人是绝对不能宠他的，先要教会他收敛脾气。
张睿蹙起眉，她还敢跟他耍酷？！看来不用点硬的是不行了。这丫头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
“睿老弟！”已经呆呆看了半天的宋英勋，终于看出苗头不对，站起来想打个圆场，“你怎么也有空来这边，我正好想跟你聊聊合伙的事，来来，这边坐！”
张睿哪有闲心理会他？铁青着脸一把拉过晟晟，“跟我出来！”
“哎——”宋英勋还不知死活地想啰嗦，却一眼看见张睿那脸色，话在喉头咕噜打了个转，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算了，大家都是男人，他也不是白痴，自然明白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好。
晟晟反应不过来，被张睿硬生生拖出门外，在台阶上绊了一下，差点一头栽进他怀里，好不容易狼狈地站稳，劈头痛骂他：“你到底发什么疯啊？一个月不露面，现在跑来这里耍横，你最好看清楚，这里是佛跳墙，佛跳墙！我的地盘！”
“什么叫一个月不露面？到底是你不见我，还是我不见你？”张睿不由分说把她禁锢在墙壁和自己的双臂中间，“我到处找你，陆陆跟丽颖都跟你串通好了吧，看着我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什么房屋中介什么社区登记，搞了半天，你跑到我对面开起店来了！这也就算了，开店就开店，可是居然连招呼都没打一个，李晟，你到底当我是死的活的？”
晟晟背后紧紧地贴着墙壁，墙是冷的，她身上却忽然发起烫来。他的脸，跟她只有半尺远，她连他愤怒的心跳都听得清楚，“我开我的店……和你有什么关系。”她嘴硬，可是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啊，好像忽然想起那一夜，他抱她在怀里，呼吸轻轻拂上她的脸，那么万籁俱寂的温柔。
“跟……跟我没关系？”张睿却不禁气结，“你还真是打肿脸充胖子，这条街铺面什么价，你也敢租？装修店面、买东西、请伙计、办执照、印广告，这得多少钱啊？你有多少家底，我又不是不知道，都赔光了你去睡马路？”
“用不着你操心，我敢开店，就赔得起！再说了，你刚才没看见，店里生意好得很？”晟晟涨红了脸，还不都是他惹的！倘若不是因为他，她吃太饱撑着了不成，跑到他对面开什么私家菜馆。
“行了我不跟你斗嘴。”张睿知道抬杠是抬不赢她的，从来他们两个不管争什么，在口舌上面他就占不到半点便宜，“这个你拿着。”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只白色信封，往晟晟手上一塞，“我先回诊所。”
这什么东西？他还给她写信？！
晟晟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上突地一涌。自从十七岁跟某男生看电影时睡着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这种东西了。真想不到，张睿还有这么细腻的一面！有什么话，是当着她的面不好意思说，还要用写信这种办法来表达的？
带着一丝再也忍不住的窃喜——晟晟小心翼翼、心领神会地抽出了信纸——这什么！什么东西，支票？！
“张睿！”她失声叫起来，“你这什么意思？”
“还有什么，钱啊。”张睿回过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那一脸的震惊恼怒。她那什么表情？“怎么说也是朋友一场，总不能看着你去喝西北风。你不用谢我。”
“谢……你的大头鬼……”晟晟喃喃自语，欲哭无泪，一场朋友？他刚才说一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