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解字石】
那是不记得年头的一年了。
我去祭拜小哥，他没有被埋进坟墓中，也没有葬入张家族长入殓的古楼里。
他就在我的脚下安眠。
那年夏天的雨水特别大，高架桥都被淹没了两回，下雨的时候我出去冲凉，有的时候冲着冲着就不知道脸上的雨滴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已经长大了，已经不能哭了。我想，我已经不哭了，事情为什么还是变成了这样呢。
开始的时候我是有些埋怨小哥的。
这个世界这么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曾经天真的以为，都会好起来的。
小哥的离开对我的打击非常大，这和胖叔的离开的感觉不一样。我能接受胖叔离开，就像是能接受爸妈早晚有一天也会离去，这是生老病死的万物规律，是无法避免的时间更迭。
但是小哥不一样，如果黑眼镜是我人生中的Bug，那小哥就是我生命里的奇迹，他在我的世界里是无所不能的，就像是黑眼镜无论多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永远会定时定点出现在我家门口蹭饭一样。
我真的无法接受。
听说吴叔在很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了小哥，我曾经问过小哥那大概是多少年前，他想了想，告诉我：“2003年。”
“三十多年前了啊！”我有些震惊。他看着我，静静道：“三十五年了。”
我很讶异他对时间的掌控程度，就又问了几个其他的问题，但是他的记忆却有些模凌两可，甚至有些地方比我还模糊了。
那段时间胖叔刚走不久，我总是害怕，却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小哥依旧那么年轻，有的时候我的朋友甚至还会问我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哥哥。如果他一直在这里，也许就这样在外人面前从我的叔叔，哥哥，慢慢变成弟弟，小辈，最后在我终老的时候他依旧和黑眼镜一样是一个年轻人。
也许时间就是这样不等人，谁都没有资格让别人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终点，人与人之间的在美好惊奇的际遇也不过是一起走过一程，就像是吴邪于小哥，我爸于黑眼镜，胖叔的豁达，都是同理。
人在祭拜自己去世的亲人，我在祭拜前半生遇见的那些人，那些人都与我非亲非故，却又是我的至亲。
这么多年来我只见过爸喝醉两次，第一次的时候我还小，只记得他从屋顶喝到茶几底下，最后是被黑眼镜几巴掌拍醒的。
那时候我还不懂事，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平时那么体面的一个人变的这样狼狈。
第二次的喝醉的时候他已经苍老了很多，那时候我也已经长大了，他拍着我的肩膀，欣慰的夸我是个大人了。但是后来他说着说着便不在说话了，他沉默了很久，开始絮絮叨叨的讲他以前故事。
“其实最一开始我不是很喜欢吴邪，就算他是我发小，但后来我想了想，不是我不喜欢他，是我不喜欢我自己。”我爸拍了拍我：“他比我幸运，又比我聪明，但是两两相抵，最后他还是活成了我。”
“其实我是真心希望他好，但是希望他好的人太多了，希望他不好的人更多……”
“…他走的早，王胖子又看的开，难捱的日子就都留给张起灵了。”
“爸……”
爸继续道：“我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吴邪和胖子，这是我的错。”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回张家做他的张起灵不好吗？你说说，以后见面了我怎么跟吴邪交代，怎么和胖子说？”
“可能……”我搀扶着爸，觉得我应该在给黑眼镜打一个电话了。
黑眼镜把我爹收拾到床上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泛着亮，他风尘仆仆的坐在床头抽烟，告诉我他是从杭州过来的。
“这种事儿见多了就遛习惯了，当时吴邪快不行了的时候你爸一天一趟来回跑，白天回来处理解家的事，晚上过去看他，但是就这样吴邪也没多活几天，人到了时候自然就没了，谁都拦不住。”
他递给了我一根烟，我小心翼翼的接过来，点上，他笑呵呵道：“怎么，你还怕啊？”
我摇了摇头：“我想胖爷了，想小哥了。”
他压着声音给了我一巴掌：“别给我没出息。”我的酒量不太好，这下一放松更有些上头，我呛了一口烟哽着嗓子垂头丧气道：“我就是没出息。”
“他俩还用不着你给哭丧。”黑眼镜道：“人没了也不是坏事。”
“我从不觉得小哥就应该死。”我咬牙道：“他原本可以活的好好的。”
黑眼镜嗤笑了一声，不屑的看着我：“你是傻 逼吧，你老子都不敢这么说。”
我梗着脖子，仗着酒劲和他顶嘴：“凭什么？”
他一把捂住我的嘴回头看来一眼我爸，然后回身恶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就把我提溜到了客厅，指着沙发阴沉的看着我：“喝高了你就能耐了？睡觉去。”他看我还不动，就又给了我一巴掌：“睡不睡？没了张起灵就没人教你做人了是吧？”
“我没喝醉！”我反抗道：“我用不着你教我做人！”
他给了我一脚：“你以为没了你爸我会管你？你以为没有吴邪张起灵会管你？”
我捂着腿缩在沙发里迷茫的看着他，那些话打在人心上，说不出的木。
他看了我一会，一脸不争气的表情，但是语气还是柔和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看我的样子太惨：“张起灵没留下什么话给你，也没留下什么给任何人，但是他让我把钥匙交给你。”
黑眼镜掏出一串钥匙，钥匙串简单明了的系着个刻着吴山居的紫檀木坠，我愣愣的看着他，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大学礼物，吴山居以后就是你的了。”

吞文吞的太厉害了……

张起灵坐在天井旁。
他看着喇嘛庙的灯火，对应着远处的山峦，天地相接。
长生天的低语梵音带着宁静安和的舒缓，他不由得生出些倦意。
“贵客为何而来？”
“故人。”
“那此人因何事使您忧心？”
他捧起酥油茶，指尖的风雪仿佛还未消弭，他的神情放空了片刻，缓缓的摇了摇头。
“他们没有使我忧心。”
“那贵客此行为何？”
“拜别。”
张起灵看着面前年轻的喇嘛，他明白，时间的钟摆终于又走出了一格，这个世界已经开始了新的轮回。
“我来与他们拜别。”

23大结局 上
【张起灵】第三人称
人世间的苦难多种多样，而他只是选了最苦的那一种。


他坐在院内的空地上，槐树枝张牙舞爪的伸展在黑夜中，随着漫天的灯火烟花明明暗暗。它光秃秃的屹立在那里，仿佛这片天地只剩下了这一片寂静的空间。
杭州的冬日都带着几分柔情似水，这种连绵不绝的潮湿就算是浸着冷，也似是而非。
张起灵看着面前的那颗槐树，他不知道自己是看着那些遥远的时光，还是那些触手可及而却天人永隔的人。
他的同伴，朋友，亲人，他的一生中最后的所想所念，都在那里。
他其实并不知道这样停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不过他已经在很多年前就不再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早有人已经给予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是他们最终离开了。
而现在行走在世间存活着的这个倒影，究竟是谁，却已经在近百年前就已经被张起灵的宿命湮没。
最后都已经不复存在。
夜空中的烟火难得的在他的脸上晕染了一丝血色，那把刀立在他墙头，他抽出它。
刀上沾染过的亡魂和它的嗡鸣声一起在空气中震颤。
他抚上刀身，血液蜿蜒过它的图腾，流过它行走的脉络，蔓延过墨脱的经幡，大漠雪山，这个天地间所有张起灵出现过的痕迹，还有他们。
血液缓缓的顺着刀锋滴落，它们在泥土中慢慢汇聚，下渗，凝结。
他看着这座在夜空中生机勃勃而又死气腾腾的枝桠，就仿佛是一座巨大的墓碑。
这座院落中，安息着两个亡魂，和一个生灵。
只是这一刻，树静风止，也阴阳两隔。
黑瞎子来找张起灵的时候天已经泛起微光，他喝的迷迷糊糊，说话还带着点儿平时刻意压下的腔调，老京腔就像拨浪鼓一样蹦楞的响，不像吴侬软语的温和，也不像打北方呆来的胖子豪爽，但却足够掷地有声。
“回去以后，哥们儿，”黑瞎子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张起灵。”他嘻嘻哈哈的蹲在地上笑道：“全忘了吧。”
“善始善终，这是个好故事，也只能是个好故事。”
他并不作答。
一年春花灿烂，一季碧空如洗。过了正月十五的日子，杭州的年味已经随着大红色的浓烈渐渐淡化，吴家的盘口开始了新一年的章程。
张起灵站在吴山居门外，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这片故地，留给他的最后一眼，到底是这些年轰轰烈烈后的繁华殆尽，还仅仅是杭城十里的山外青山。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族长。”张海楼站在他的身后，随着他的视线一同望去，他没有回头。
张海楼随他沉默了片刻，笑道：“杭州是个好地方。”
“这里山好水好，如果有机会……”他转了转手里的蜜蜡珠子，看张起灵依旧没什么反应，笑了笑，话音便一转：“算了，您应该启程了。”
“你们先走。”张起灵转身，对他淡淡道：“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张海楼扶着僵硬的笑容，有些无奈道：“那我陪……”
“不用。”
黑瞎子在他身后笑嘻嘻的打开门：“什么不用？怎么？还没解决完你们家那些老家伙啊？”
张海楼扯了扯脸皮：“嗨，老瞎子。”
黑瞎子也不在意，越过他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扬了扬手机笑呵呵道：“咱们长沙汇合，等花儿爷。”
张起灵点了点头，黑瞎子这时候才似笑非笑的看了张海楼一眼：“哟，以后你们的日子还长着，现在还在我徒弟的地头，先不用这么难舍难分了吧？”
“黑爷这话说的真是，什么叫……”
“你们先回去。”
张起灵不是会随意打断别人说话的性格，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噎，张海楼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对于张起灵来讲的重要性。这种近乎抵触的不耐烦的情绪，对于他们张家人来讲可以说是十分新奇，张海楼是个聪明人，所以他只慢悠悠的笑道：“那好，我先回去。”
黑瞎子做了个好走不送的手势，回身挡住了往屋里去的张起灵，他将黑金古刀横在张起灵面前，笑嘻嘻的冲张起灵吐了个烟圈，神情却带着一抹难言的冷意：“要走了，哑巴。”
张家的谜团几乎是吴邪追逐甚至是执着了一生的所在，他对于这个家族的执着甚至带着一股可怕的偏执，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对于这个家族的了解甚至是上溯几代的行为轨迹，恐怕要比已经一盘散沙的张家人了解更深。
泗洲城旧址几乎是张起灵为数不多的保留完整的记忆之一，解雨臣扣了扣对讲机，手伸出车窗外对身后的车队打了个手势：“到了，停车。”
眼前是一片荒野，稀稀落落的杂草冒着黄尖，一望无际，带着初春冰冷的荒凉静寂。
“今晚在这休息。”解雨臣打开车门，招呼齐八过来，拿起对讲机道：“齐八先拿着地图过去，我一会过去找你们。”
山里信号不好，对讲机刺啦刺啦响了几声，才有人隐约回道：“第四辆车这儿，哑巴巡山去了！”
解雨臣皱了皱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信号，才对着对讲机继续道：“把他叫回来！”
对讲机咝咝啦啦好一阵，黑瞎子叼着烟左敲敲右敲敲，就看齐八背着装备过来了。
“嘿！”黑瞎子抬手招呼道：“这儿！”
“黑爷。”齐八先是问候了黑瞎子一声，才开始卸装备，他边卸边解释道：“解当家的正安顿伙计，一会儿就过来。”
黑瞎子弹了弹烟灰:“不急。”
“那…我先把地图给您。”
“不用，”黑瞎子看了看天：“先等哑巴回来，不急。”
“黑……”
黑瞎子似笑非笑的摁灭了烟头：“你紧张什么？”
“我……”
齐八像是整理了一下语言，才继续道：
“有些东西，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张爷。”
黑瞎子摁灭烟头的手顿了顿，齐八在地上整理着装备，他扒拉出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像是沙漠里干渴了不知多久的人般的咕咚咕咚灌完，他看黑瞎子许久没做声，才继续说了下去：“吴邪去世前，曾经告诉过我一些事情。”
“张家的一些秘密，我知道我没有资格知道。”齐八在背包最深处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个两寸见方的梨花木盒子，这个棕黑色木盒没有任何花纹脉络，方方正正，就像是缩了几圈的骨灰盒，十分诡异。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份叠的方方正正的白色洒金宣纸，看起来像是从哪张古书案前一时兴起随手抽出来的，黑瞎子甚至都能想象到吴邪从泗洲古城出来后，连夜奔回吴山居随手从书案上抽出一张宣纸就开始记录的样子——
——也许他在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想过，把这件事情告诉张起灵，甚至公之于众。
否则依照吴邪的尿性，不可能把这么严肃的事情用一种近乎是写笔记般的记录的方式随意的留在一张纸上。
在这张纸上还压着的，就是一根录音笔。
“录音笔的电池我已经重新更换过了。”齐八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步入中年，岁月无情的在他身上打磨上了难以磨灭的痕迹，他低眉顺眼着温和的样子，和曾经的吴邪有着一种奇异的相似感。
黑瞎子在他旁边蹲下，接过他手中的录音笔：“你听过了？”
“是，我已经听过了。”
“那看你的样子，这大概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好消息。”
“但是我觉得……”
“小哥。”
他手心里突然传来令人熟悉到心悸的声音，齐八不由得一激灵，他猛地抬头，正撞上黑瞎子抬起摁动录音笔开关的手：
“……觉得什么？”
齐八死死的盯着他手中的录音笔，录音笔中这一声之后，声音沉寂了好一会儿，才陆陆续续开始出现一些杂音。
然后，吴邪的声音仿若划破了光阴和岁月，缓缓而来。
“我不知道现在是多少年后……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不过我想你听到这份录音的时候，我和胖子都应该已经不在了吧。”
“其实，对于你能不能收到这条讯息，我也没有任何把握。说心里话，我并不想让你听到这段话，也不愿意留给你回归张家的任何信息。我承认我的这种想法非常荒谬幼稚，但也是事实。”
录音笔中传来了长长的一声叹息，许久，声音才继续道：
“但是我知道，无论是我，还是胖子，甚至是张家，都没有资格左右你今后的人生。”
“张起灵，你已经自由了。”
“所以即便我非常不情愿，也会将我所知所得的一切都告诉你。终极在我们结束一切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新的轮回。张家已经结束上一场轮回的结点，但是我知道他们总有一天还会回来找你。因为你是上一个结点的终结者。也是将是这一轮回的开端。”
“你是这个结点，最初的起灵。”
“说到这里，我知道，你一定会回张家履行你接下来的义务，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听我在说几句，我们都已经失去了挽留你的权利，而我也没有资格阻止你离开。但是我希望这时候的你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想法，也已经找到的自己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小哥，我希望你的离开，是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空气仿佛已经凝结，就在黑瞎子觉得，恐怕吴邪自己这段罗里吧嗦的遗言都已经无话可说的时候，录音笔中才传出了最后一句话。这句话的音色和之前如丧考批的低沉对比十分鲜明，他说的十分轻快，仿佛回到那个二十六岁的吴邪，声音里带着几分世故圆滑的温柔，笑的一脸天真：
“你要自由，我和胖子，希望你过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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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哪句话，不希望艾特的姑娘告诉我一声哟，然后呢，最近结束这篇之后或许会开新坑，如果继续跟的姑娘可以跟我说一声，我不会轻易打扰你们的哟。
我不太上贴吧，很多时候写东西都是自娱自乐，写好了放在文档里也就忘记了。
一篇六万字的中篇我从寒假写到暑假的确很……臭不要脸哈哈哈，但是我还是希望结局是慢慢的不突兀的走到那里，怎么说呢，不想结局匆匆烂掉吧，就算是BE也要BE的有气节，为虐而虐就没意思了，我觉得我需要把张起灵的想法清晰的表现出来。虽然他的第一人称**到要命，我不得已用了第三人称。
好了，之后的更新就稳定咯，就是结局一下，说不定更点儿番外。下一篇我大概就要开启瓶邪模式了，虽然十有八九是清水。
还有呢，我的习惯就是从BE里寻找HE的乐趣，所以我的BE都不虐的哈哈哈！
然后希望在结局的时候可以收到文评（臭不要脸的）是的，我的要求就是这么不要脸，一起开心嘛！

今天刷了沙海 感觉还不错 比预期要好些 小哥的演员好嫩呀

为什么首页不显示呢

24大结局 中
【张起灵】
黑瞎子低头看了手中的录音笔好一会儿，已经确定它不会在发出声音，才准备将这个东西揣回皮衣兜里的时候，一只手才突然飞快的截住了他的动作。
“回来了？”黑瞎子并不诧异，他对张起灵似笑非笑道：“你留着这东西也没什么用。”
“给我。”
齐八错愕的看着他们，不由得道：“张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黑瞎子也不看他，自顾自继续道：“吴邪这些的东西，你听一遍，也就够了。”
“瞎子。”
“你留着有什么用？”黑瞎子反问道：“有意义吗？”
“与你无关。”张起灵淡淡道：“给我。”
“好好好，啧，给你。”黑瞎子恶劣的反手一抛，张起灵抬手接住，他拿着那只录音笔，停顿了良久，像是想说什么，又无话可说。
他十三年没有见过吴邪了。
他停留在这里，也已经是第三十七年了。
一个张家人又有多少个三十七年呢。
而一个普通人的半生于他来讲，到底是白驹过隙，还是寂静又漫长，也许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能够回答。
有些东西，经历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黑瞎子点燃一支烟，闲闲的抖开了地图，吴邪不亏是建筑系的高材生，地图标识的十分有水平。泗州城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被填毁，吴邪所标识的地方，是进入泗洲城的另一条路。
这是一条直通主墓室的暗道。
墓道的入口从地底一路通到他们山脚，在水银泥浆填满的墓室的更深处，是一个墓中墓。
吴邪并没有明确表示过他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但是思来想去大概也和费洛蒙脱不了干系，这最底层的墓室才是张家泗水张起灵真正的消亡所在，但是根据吴邪在地图旁边的标识和备注，这位张起灵死的十分惨烈，以至于起尸起的十分凶残，吴邪和黑瞎子曾经提及过这个斗，说是最后王胖子耗费一捆炸药才解决了这个麻烦。
黑瞎子看了一眼张起灵，才道：“吴邪标注的很明白，他们既然已经来趟过雷，就说明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而王胖子来过这个斗，就说明这斗和空斗已经差不离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这吴二爷诓人的本领还是一等一，为了掩人耳目不知道给外边儿的那些愣头青忽悠成什么样儿。”
“吴家好不容易能脱离纷争，这种烫手山芋就算是要扔，二叔也会做的万无一失。”
解雨臣徐徐而来，黑瞎子闻言一乐：“那这么说和我大徒弟相比，吴三爷还是省心的？”
他给了黑瞎子一个闭嘴的表情，指着铺在地上的地图，继续道：“刚才我已经让伙计去寻这个盗洞，应该在过会儿就有消息了，今晚先休息，明天在下去。”
“至于这斗里面吴邪到底留下了什么东西，就不是我们应该管的了，张起灵，这是吴邪留给你的最后一程。”
解雨臣一甩手中的蝴蝶刀，“当”的一声轻响，金属和金属之间碰撞的声音清脆又冷冽：“所以之后的路，就各自珍重吧。”
山风阴冷，呼啸着像是亡灵深埋地底幽幽的哭嚎，像是万千的不甘，又像是绝望的嘶鸣，但在仔细听听，也只是夹杂着寒意微冷的风声。
境随心迁，也许很多时候，也不过是这么个道理。
第二日天光微亮，解雨臣早了一些时候来到了事先让伙计做好标记的山口。说起来这一次明面上是他替吴二爷夹的喇嘛，做戏做全套，他遵循着这个道理，在略显寂寞的等待里，点燃了一支烟。
若隐若现的光点在还带着最后几丝还未散尽的暮色中明明暗暗，烟雾随风飘散，他抖了抖烟灰，却也没有碰。
他已经很久不碰这东西了。
树林中穿过几抹阴影，伴着脚步踩踏枯叶的轻响，解雨臣踩灭了烟头，低头看了一眼腕间的手表：“你们倒是准时。”
齐八摇了摇头：“吴邪算好了这座山里还有个明墓，所以我就让坎肩带着那些伙计先往山里去了，暂时不会妨碍到你们。”
“行一走三，未雨绸缪，黑瞎子，你教的倒是真不错。”解雨臣看了一眼手中的地图：“想不到临到末了，还能让他在摆一道。”
“这可不是我教的，”黑瞎子啧了一声：“就算是当年精明如解九爷，不也没少在吴老狗手里吃哑巴亏？”黑瞎子笑道：“花儿爷，他们老吴家的人个个精明的很。”
解雨臣抬眼，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慢悠悠的扫过了黑瞎子，最后停顿在了张起灵身上。张起灵淡淡的对上他的视线，古井无波的看着他。
“走吧。”解雨臣嗤笑了一声，最后竟然不知道他对张起灵这个人，到底是无话可说，还是有些遗憾。
他们这些人，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可是走着走着，最后还是散了。
地宫空荡幽暗，盗洞是通的，所以进入墓道的过程十分顺利，黑瞎子往墓道中投了几个石子，发现机关的机括声虽然隐隐的动了动，但明显已经被毁掉了。
他借过解雨臣的棍子弹到了墓道顶端巡查了一遍：“机关的发射口已经都被破坏掉了，看样子，应该是王胖子的手笔。”他摸了摸墙上残留下的火药痕迹，：“放轻松，各位，这多难得的机会，看这墓道干净的，都能来段儿坟头蹦迪。”
张起灵触碰着墓道的墙壁，黑瞎子喊了他一声，他也没有回答。
他没有深思熟虑，也没有继续探究其他的机括，只是自顾自的走的很慢，状态非常放松。
解雨臣问道：“你来过这里吗？”
张起灵站在墓道的另一端摇了摇头，他道：“没有。”
解雨臣皱了皱眉头：“这里的状况非常复杂，我刚才又看了一遍地图，吴邪恐怕不能保证这里每段路的机关都清理干净，都自己小心吧。”
齐八将解雨臣递过去的地图收好，迟疑道：“解当家……”
解雨臣回头：“怎么了？”
“……没别的，我就是觉得王胖子的爆破挺厉害的。”
“当然厉害，四九城当街扔雷管的王胖子，听说过没？”黑瞎子插话道：“当年他在北京凶名可不浅……”
黑瞎子的话音一顿，张起灵回头静静的看着他。
他笑道：“哑巴，回来一起啊？放轻松放轻松。”
但张起灵只是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有机关。”
“可这条路吴邪并没有……”
解雨臣恍然道：“机关在地下？”
张起灵点了点头：“墙壁上的机关已经被摧毁。”他边说边拆下装备中的安全扣，抽出绳索，一端绑在黑金古刀的上，另一端钉在了墓道墙壁中，然后向对角的方向反手一抛，黑金古刀整个没入了对面的墙壁里，只余刀柄在空气中微微震颤。他卸下所有装备放在墙角，赤手空拳的翻上了绳索，才继续道：“承重力有限，最多能走三次，解雨臣殿后。”
解雨臣接上棍子，从三个人的装备中轻减出了一小部分背在身上，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四个人都是顶尖的好手，这种难度的机关吴邪并没有详情记载也很正常，等最后一个人过去张起灵反手抽回刀的时候也不过须臾，之后一路畅通无阻，又过了片刻，他们的视野里才出现了阻碍。
那是一扇门。
齐八惊愕的看着那扇门。
那扇门并不高大，但脉络十分的诡异复杂，带一种着让人心悸的熟悉感。
解雨臣看向张起灵，迟疑道：“这是……青铜门？”
这扇门虽然不比真正的青铜门，但是门上的图案和脉络都实在太过于相似，解雨臣无言的翻出了吴邪的地图，黑瞎子看向地图，神色都凝重了几分。
张起灵将右手向刀刃一抹，印在了门正中的鬼头上，才淡淡道：“我不清楚。”
他掌心的血迹蜿蜒着石门的轨迹缓缓而开，宛若一朵诡异盛开的花。石门不出所料的渐渐开启，门后的世界是一团混沌着的黑，仿佛地狱一般，深不见底。
“吴邪是什么意思？”齐八拿着地图疑惑道：“他并没有标注这里有‘门’，而且在地图，这里，”他震惊道：“这里应该是一个转角，但是现在这里除了这扇门……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我们走错了吗？”
解雨臣沉思了良久，道：
“不是。”
他的指尖在地图上来回寻抚片刻，他突然道：“也许这份地图只是他的一个提示和假想呢？”
“张起灵，路是对的，但是他只留到这里了。”
解雨臣将地图递给张起灵：“我想，也许亲自把你送走这件事情，他就是不想再做了。”
他往后退了两步，才继续道：
“我并是很了解你们之间的事情，也并不想在过多干预，我相信吴邪一定不会伤害你，但是他留给我们的地图到这里，就一定会有他的道理。所以我会在这里等你。”
“而接下来的路，很抱歉，我恕不奉陪。”
张起灵点了点头，声音清淡：“好。”
他放下剩余的装备，只拿起了那把刀，然后静静的，踏入了黑暗。
石门缓缓在他的背影后闭合，但只是一瞬，一道黑色的影子一跃而进，仿佛扑入黑暗，又像拥抱黑暗。
“黑瞎子！”
“张爷！黑爷！”
齐八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般跟着往石门里冲，但是留给他的只是石门轰然闭合的撞击声以及黑瞎子那句欢快又带着几分轻佻的：
“花儿爷，回见！”

哦没有人 我是否应该静静的放一下结局…

这宛若一篇短篇的字数……非常之福利了。
哦 还有最后一丢丢结局。
我就嗯……下午在发了。
好死不死，总结明天在继续，结局我已经很努力的在修了……但是没有吴邪和王胖子的张起灵……比第一人称还难写。
早……安。

可能是字数太多了 我等一下重发哦

25大结局 终
25大结局 终
【张起灵】
在过后的很多年，黑瞎子几乎都要没心没肺的忘记了这个人，但是却忘不了最后在他的眼中，倒映出了天空的整个模样。




仿佛与世界隔离一般的，绝对的，纯粹的，黑暗。
这里的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已经凝固成一个墨色的点，无望无际的空洞仿佛将空气都稀释殆尽。
黑瞎子向前走了几步，他摘了墨镜，用步伐谨慎的计算着距离。
张起灵的声音在他离黑瞎子的不远处飘飘荡荡的传了过来：
“你来做什么。”
“我？”黑瞎子在黑暗中摸索了片刻，声音里仿佛带着无奈，但他依旧欢快道：“你先给个方位啊，哪边儿呢？”
仿佛听到了一声刀剑出鞘的轻响，紧接着刀刃刮蹭着地面的声音便慢慢向他这边走来，黑瞎子乐呵呵的笑了一声，然后恶劣的左右摇摆着后退了几步。
向他而来的声音便突然停止了。
黑瞎子停顿下来，又侧耳等了好一会儿，发现还是没有声音，才出声道：
“哑巴？”
他笑道：“这么开不起玩笑啊？”
他面前突然有风声掠过，黑瞎子‘啧’了一声，反手握住了向他袭来的东西，他用手握了握，是黑金古刀的刀鞘。
黑瞎子顺着刀鞘敲了敲，轻两下重三下，这吴邪惯用的暗号。
是询问的意思。
“跟着我。”张起的声音在前面淡淡响起，但是手中的刀鞘却传来了另一种回应——轻一下重一下，是停止。
他告诉黑瞎子，停止这种沟通方式。
黑瞎子无声的笑了起来：“你何必这么在意？”
他掏出几根荧光棒用力甩了甩，暖红色的光瞬间驱散了黑暗带来的压抑感，黑瞎子顺手丢给了张起灵一支，慢悠悠的带上了墨镜，才继续道：“吴邪留给你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起灵摇头，黑瞎子毫不避讳的单刀直入：“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不过我想，你早就猜到了吧。”
他点燃了一只烟，先是吸了一口，然后凌空向右抛了出去，陵墓左右瞬间燃烧了起来，在半空中的凹槽内像是一条飞奔的火蛇。
他双手插兜，嚣张的对着空气吐了个烟圈儿，才笑道：“这里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黑瞎子打量着这座被黑暗所驱散了的宫殿的全貌：“其实我非常赞同花儿爷的话，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们的确没必要参与。”
这是一座被图腾填满的宫殿，缭绕镌刻着自门后蔓延开来的图案，像是一朵朵干枯了的花，又像是一条条摄人心魂的符咒。
“所以你不必跟来。”
“是啊，所以我只是好奇，吴邪这么费尽心思的设计你，到底是想要个什么样的结局。”
张起灵抬头望向他，目光平静又空洞，他好像什么都已经不在意了。
他又向后退了两步，黑瞎子一笑，刚要抬腿跟上，脚步便顿住了。
他站在第一根银线前，盯着自己胸口前的带着铜锈的六角铃铛，遥遥望向已经身处青铜玲阵深处的张起灵，血迹顺着他手中的刀刃徐徐下滑，然后，不偏不倚的砸向了他脚边的铜铃里。
——“叮铃。”
仿佛是天籁之音带着某种致命魔咒慢慢的苏醒了——
——“叮铃，叮铃。”
——“叮铃，叮铃，叮铃。”
黑瞎子飞快的捂住了耳朵，他难得了爆了一句粗口：“我 操！”
张起灵定定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向深处走去。
——不知是一腔孤勇，还是义无反顾。
铃铛声一波比一波剧烈，黑瞎子死死攥着手里的装备半跪在地上，直到他勉强塞上耳塞，眼前浮现的亭台楼阁和母亲钗环衔凤的发髻才在他眼前慢慢散去。
他右手握紧匕首，左手持枪，恶狠狠的对这些铃铛笑了笑，然后狠厉的冲了进去。
张起灵在青铜玲阵尽头的一片祭台前站定。在祭台中央放着的，是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铜铃汇聚的一点，在这一个点上，放着一枚手掌大小，带着犹如这宫殿蔓延开来的纹路的一枚铜玲。
它随着那些铜铃一起微微震颤。
这是张家族长的铜铃。
——是张起灵最初的信物。
他缓缓向铜铃伸出手，血液顺着指尖划向铜铃深处，铜铃的嗡鸣在四周犹如潮海般响起，愈演愈烈。
“停下！”
“张起灵，停下！”
——“彭！”
黑瞎子站在铜铃阵中凶狠的看着张起灵，然后他再次抬手向天的开了一枪——
——“彭！”
他凶戾的咧了咧嘴，将第三枪指向了张起灵：“让它们停下。”
黑瞎子抬了抬枪：“不真实的东西，没意思。”
“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缓缓道：
“该走了，哑巴。”
张起灵缓缓回头，他静寂的看着这片空间。
良久。
他轻轻道：
“吴邪。”
——而后，脚下的空间层层崩裂，地动山摇，青铜铃声戛然而止，有血液潺潺蜿蜒在图腾中，它们仿佛在一瞬间活着，又死去。
他醒了。
黑瞎子向张起灵打了一个呼哨，他放下手里的枪，毫无愧色问道：
“清醒了？现在怎么办？”
“这里要塌了。”张起灵看了一眼脚下的图腾：“到门边去，越快越好！”
黑瞎子咧了咧嘴，刚想问怎么个快法，就发现四周的火龙明明灭灭，最后伴随着一声巨响——
——墓灯灭了。

黑瞎子随着记忆的方向向前飞速奔跑，他几乎能感受到，碎石打在身上，扬在脸上的，和身后伴随着巨响崩塌着的一切。
“哑巴！”黑瞎子刚一开口，便听见了身前金石相撞“噌！”的一声——那几乎是凶狠的一刀了。
——他几乎看见了映在兵刃和墓石碰撞出的火花后，张起灵的眼睛。
他的眼睛带着光——那是不属于张家人的东西，仿佛就像是混沌中的困兽突然劈开迷雾，那是一个人最初，却一直被埋没的东西。
他终于变成了一个人。
——他拥有了心。
黑瞎子不由得一震，他抓紧张起灵：“走！”
在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很多声音，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他只记得，在那片黑暗里，在坍塌前的最后一刻，门终于打开了。
风在呼啸。
在他们一起摔回门外的那一瞬间，他想。
这可真是，无趣极了。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解雨臣的声音在头顶传来，黑瞎子站起来揉了揉肩膀，道：“碰着了点儿麻烦。”
“东西都拿到了？”黑瞎子点了点头，解雨臣递过来了两瓶水，才一边收拾装备一边道：“坎肩天黑之前和我们在营地汇合。”他看了一眼齐八：“我会先和他们回去。”
齐八点了点头：“我和黑爷走。”
解雨臣看向张起灵：“你受伤了？”
张起灵摇了摇头，收刀入鞘，这里的光线昏暗的很，他们看不清太多东西。
“那我们回去吧。”解雨臣道。
回去的路和来时一样风平浪静，很快，他们就回到了那段需要从墙壁上滑行的机关。张起灵用黑金古刀再次从半空中钉了过去，空气在飞掠过的瞬间闪现出了几丝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刀身没入对墓道对角的墙壁中，张起灵退后两步对齐八淡淡道：“你先来。”
“张爷，您？”
“你先过去。”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经年的沉静。
“哦……好。”齐八顺着绳索借力在墙壁上身轻如燕的翻过，黑瞎子笑呵呵接过话茬：“那接下来就——花儿爷先请？”
解雨臣皱了皱眉头：“那你们两个怎么过去？”
黑瞎子抬了一下胳膊，指了指肩膀回道：“瞎子现在不方便，就麻烦先借花儿爷的东西用用了。”
解雨臣看了他一眼，在身后抽出棍子一节一节的接好，递给了黑瞎子，才宛若跳舞般的轻松掠过。
“那哑巴……”
“你先走。”
黑瞎子指了指肩膀，刚要说什么，张起灵道：“收绳索，你先走。”
“那你怎么过去？”
张起灵淡淡的看着他，重复道：“你先过去。”
黑瞎子的面色终于沉重了下来，他反问道：“那你呢？”
他静静的看着他们。
“我留下。”
“我说哑巴，你什么意思？”
张起灵将手中的铜铃递给黑瞎子，道：“出去之后，交给张海楼，他会知道应该怎么办。”
黑瞎子接过铜铃，粘腻潮湿的触感让他皱紧眉头。他们多多少少都受了伤，所以对空气中的血腥味一直也不甚在意。
或者只是——这么多年的默契后所有人对‘张起灵’本身盲目的笃定。
这种绝对强大的人，光阴年华甚至是死亡，都没有撼动他的能力。
黑瞎子掏出打火机，他看向自己的手，又看向他们脚下。接着他沉默了良久，看向张起灵。
在黑暗里，那些仿若生命的河流在他们脚下蜿蜒。
张起灵靠在墙上，递过左手的刀鞘，平静的看着他，血液从他的指尖流过，先是一滴一滴的缓慢流淌，最后慢慢连成一条细线。
“我出不去了。”
他的世界里声音渐渐变得单一而吵杂。
“怎么回事？”
“瞎子，他到底怎么回事？！”
“我 他 妈 的。”黑瞎子捂住张起灵的手腕道：“血止不住了。”
“操，他到底怎么受的伤？”解雨臣低沉道：“都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八倒出所有的装备在寻找剩余的药品和绑带，解雨臣跟着他翻了几下，突然停顿，道：“这是什么？”
他手里拿着一只录音笔，在满地的血迹中半跪在地上，问道：
“这是什么？”
“解当家……”解雨臣拿着那支录音笔，在一片无言的寂静中缓缓摁开。
接着，那些尘封的旧人和过往便随着这个声音纷至沓来。
“小哥。”
“……”
“张起灵，你已经自由了。”
“……”
“……”
“要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我和胖子，希望你过的好。”
空气中沉默的仿佛能滴出水来，解雨臣捏着录音笔，沉默了很久。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是有资格能说些什么。
这是每个人的自己的选择，也是他自己的故事，在他在做出了选择的那一刻，在他想要的，被给予的，可以期盼的，在拥有后又失去的刹那，就早就没有了意义。
他拿手着中的录音笔沉默了良久，最后缓缓的交到了张起灵手里。
而就在录音笔放在张起灵手中的那一刹那，已经归于沉寂的录音笔，突然传来了最后一句话。
那声音很轻，仿若叹息：
“小哥，要记得回家啊。”
黑瞎子看着那只录音笔，难得的叹了一口气。
他一边缠绷带一边处理伤口，那道伤口从手腕的一端划向手臂另一端，深可见骨。
“怎么样了？”解雨臣问道。
黑瞎子摇了摇头：“你问他自己。”
“什么意思？”
黑瞎子安静了一瞬：“我没办法了。”
解雨臣就突然怔住了。
黑瞎子整理了一下张起灵手中的绷带，才几句话的时间，绑带已经被血液冲刷的看不清颜色，他缓慢道：“哑巴。”
“咱们也算是朋友了，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生命从他的身体中飞速向外流淌着，张起灵淡淡的摇了摇头。
“你会死的。”
他听见张起灵淡淡道：
“就到这里，就可以了。”
“活着不好吗？”他坦然的继续止血，带着几分疑惑和不死心。
“我想回去。”
黑瞎子在他的手腕上狠狠的打了一个结，但血液蔓延的速度总是在快一些，他看了看自己满手的血迹：“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
张起灵的呼吸渐渐浅了起来，声音很轻，但又足够清醒：
“我想回去。”他淡淡重复。
“好。”
黑瞎子站起身来，解雨臣才终于缓缓开口：“我带你回去。”
“回杭州，我带你回吴山居。”解雨臣背上装备，他的声音那么冷静：
“他们不会在这里等你的。”
墓道幽暗而寂静，似乎只能听见那些或轻或重的喘息声和脚步声。还有血液流淌在地面上撞击出的声音。
他像是在前行，又好像在向远方飞掠，像是来路，又去往归途。
沉睡和恍惚间，黑瞎子握紧他的手腕，血液透着绷带蔓延出了一层又一层：“你坚持一下。”
“……”
“折在斗里你就回不去了啊。”
“哑巴，喂。”
“……”
他们停顿下来。
血液顺着他的指缝游走，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在所有人即将无望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片耀眼的白瀑。

那是光。

尾

黑瞎子抱着他站在阳光下的一刹那，他拍了拍张起灵，那天的阳光正好，像是拼命的要洒满整个人间。
张起灵发丝有些凌乱的扫在眉眼间，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的，清冷的，又带着一些张家人特有的锋芒的凌厉面孔，是有些深掩着乖张的不近人情。
黑瞎子仔细的想了想，这张面孔在他的印象中一直苍白而冷漠，是带着血，带着风沙，带着大漠孤烟，带着万水千山的踽踽独行。
“他们张家人都是不会痛的。”
他突然有些不明白了。
张起灵缓缓睁开了眼睛。
黑瞎子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许久，他才一乐，笑道：
“喂，醒醒，该回家了。”
张起灵的手轻轻的动了动，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天空。
碧空如洗。
黑瞎子也不由得看过去了。
他突然极轻的笑了一下，仿佛是要说什么。
黑瞎子低下头，还没来得及说上句话，就感到手间缓缓的松了。
天亮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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