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温然怀孕六个月。
温然休了产假，冬天天气冷，她就窝在地暖开足的家里不出去。许珩照旧上班，每天早上换着样式给她准备早餐。
“然然，我先走了？”
许珩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要走，温然却牵住他的手，托着肚子靠进他怀里，揪着他的领带咕哝。
“这会有什么好开的…又没说必须去。”
许珩对工作一向是认真的，有会议就必到。温然孕中反应大，怀的又是双胞胎，生理上的变动牵着性情也格外粘人。
“短会而已，午饭前就回来，好不好？”许珩抱着她哄。
“可是今天这么冷…你气管受不了寒的。”她可怜巴巴地睁着大眼睛看他。昨晚下了场大雪，许珩白天就咳得厉害，半夜哮喘还发作了，吸着氧在客厅坐了半宿。但其实这也算家常便饭，他早习惯了。
许珩听出这话里有话，笑着逗她。
“温老师这是要教唆学生请个病假？”
“你昨晚本来就不舒服嘛…”温然抱着许珩的腰不撒手“呆在家里好不好嘛，珩哥哥。”
许珩拿老婆没办法，只得当着她的面打电话，温然接过去代他请假。
“诶是，许教授也很想来的，但昨晚他哮喘犯了，到现在还在吸氧做雾化呢，您知道他这个病，最怕气温骤降的…嗯是是是…没事儿没事儿，他休养休养就好了…诶麻烦了，谢谢啦。”
许珩支颐作壁上观，带着点宠溺的笑意接回手机，顺手关了机，扶着温然站起身来，低着眉刮了一下她的鼻头。
“唉，你啊…咳咳…”
温然给他顺了顺气，催着他去吃药，自己则开开心心地去吃早饭。

番外
婚后。
温然的预产期在第二年仲春，许珩特意提前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来医院陪着。她孕晚期每天都疲惫得很，两个孩子闹得她不得安生，白天里孕吐腰疼，夜里还常常突然喘不过气，惊醒过来。
“珩哥哥…”她把手往旁边正在削水果的许珩身上一搭，胃里又开始翻搅起来，许珩连忙拿了盆儿过来，轻轻扶着她顺背。
温然倒在他身上不住地犯恶心，难过得眼圈红红的，却吐不出什么。许珩给她擦汗又喂水，小心翼翼地问她。
“吐得出来吗宝宝？”
温然摇摇头，脑袋埋进他怀里，猛吸一口许珩。然后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来。许珩捧着她的脸给擦眼泪。
“不哭不哭，”他让温然在怀里躺得舒服些，又低着头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
“珩哥哥…”温然把脑袋放在他的臂弯里不想动，许珩抚着她的发顶“我在。”
“我不想怀了…好难受…总算是明白你哮喘的感觉了…天天胸闷得想吐…”许珩又是心疼又是想笑，把削成小块的梨喂到她嘴里。
“说什么傻话，”他把手捂热放在温然的肚子上，孩子立刻隔着肚皮踹了一脚，温然痛哼一声坐起身来，枕在他肩头。许珩亲亲她的耳垂“辛苦了宝宝。”
温然不说话，手臂环抱住他。
她想起冬末初春那时，许珩哮喘总是发得很厉害，但温然怀着孩子，他不敢吵她，总是去客厅吃药吸氧，实在喘不过气，就在沙发上坐着睡一会儿。温然总是半夜醒过来，看见客厅里制氧机微弱的工作光亮。
温然在房里看他扶着氧气管，肩背随着咳嗽和喘息急促地起伏，她抱着肚子走到他身边，给他顺气拍背，扶着他吸药，问他是不是很不舒服。但回答永远是“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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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婚后。
温然性子活泼，加之谈吐自然，产科的护士医生闲来总和她聊天。
“唉我说你真是嫁得好。老公长得这么俊，你也生得漂亮，以后孩子肯定好看。”
“诶，可惜很少见你老公笑啊，冰山美人。”
许珩在离床略远的窗前改学生的论文，脸上神色寡淡，没一点温度，向椅背上一靠，反而更显得气度出尘。温然听了这话就抿着唇笑。
“我刚认识他也觉得这人实在太冷清。”她捧着脸看许珩。“他就是不爱说话而已，其实是个大幼稚鬼。”她说着就红了脸笑起来，还像个少女一般。
前几天温然给陈章的朋友圈点了个赞，评论说他穿卫衣挺有范儿。于是许大帅哥第二天就穿了件卫衣来。温然叫他笑一笑才有陈章那股率性，许珩却不肯笑了，闷闷地去给她换枕套。温然把这事儿同护士们说，几个姑娘笑成一团。
温然本身就是不大愿意抑郁的性子，许珩照顾得又好，她看着总是很年轻。隔壁单间病房的孕妇怀了第二胎，来串门时也说，温然已经是快要当妈妈的人了，眼睛还像少女一样干净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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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
许珩处理完了一堆公事，靠在温然床边发呆，手被她牵着。温然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他额前的碎发，凑在他耳边吹气，被他一把捉了手，放在唇边亲。
“你婚后倒是越发粘人了。”温然笑着任由他动作。
许珩扬眉看她，不言不语，只玉白的肌肤上浮了点血色，金棕色的眼瞳亮晶晶的，像只大型萨摩耶。
“你说，要是两个女孩，起什么名字好？”
许珩沉吟一会儿。
“取朝朝暮暮的意头，好不好？”
温然撇撇嘴。
“俗气。”她摸着许珩手上的戒指，“我倒想她们从你的玉字，干净、寓意也美好。”她说着就往许珩怀里钻，精秀的眉儿又蹙起来。“取什么好？这时反倒想不出了。”
她是汉语系出身，字看得太多，反而更抉择不定。许珩望着她，笑出两个梨涡，用指尖把她的眉头舒开。
“不急。”
温然瞧他最近累得有些咳嗽，就叫许珩靠着睡一会儿，他在温然身边也安心，依言伏在床边，在妻子的安抚下假寐起来。
许珩的病只是养好了些，体质还是弱着，睡得稍深一些就会喘。温然看他蹙着眉无意识地深呼吸，肩背起伏得急促了些，怕他着凉，想着下床给他取件外套盖着，却不想笨手笨脚地掉在地上。她大着肚子蹲不下去，只好拿脚去勾，腰一不小心就磕在了床脚，重重跌在地上。温然觉得肚子猛地一抽，紧接着就是痉挛般的痛楚。
“珩哥哥…珩哥哥…”
许珩刚睡熟，听见温然的声音，立刻站起身来。他忍着低血压带来的眩晕，忙把温然扶靠进怀里，正要抱她回床上，温然却攥住他的手腕，脸色惨白，声音也虚起来。
“疼…肚子…好疼…”
许珩把她整个人拥进怀里，发现手里全是水，温然像只受伤的兔子，紧紧抱着他，痛得一阵阵发抖。许珩不顾什么禁止喧闹了，立刻扬声唤来护士医生，然后把温然打横抱起，放在病床上，紧紧握住她的手，给她擦去疼出来的冷汗。
温然疼得翻来覆去，眼里全是泪花，昏昏沉沉叫许珩的名字。许珩一声声应着，让出空间给医生们。

番外
婚后。
“破水了，有点早，但是胎位很好，宫口开大点以后顺产吧。”
护士在温然耳边轻轻安慰她，说今晚可能就要生了。温然刚从一阵宫缩中缓过神来，湿着眼眶点点头，低弱地唤了声。
“珩哥哥…”
许珩的手立刻牵住她，微凉的触感叫她稍微安下心来。医生叫温然顺着房间走一走，好保证胎位。许珩便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半弯着腰叫她把手臂搭在肩上。温然起初疼懵了，现下缓了一缓，觉得欣喜又惶恐，靠着许珩一步步挪着走。她揪着许珩的衣角不放，许珩疑惑地低着眉看她。温然眼圈红红的，也不知是疼出来的还是害怕。
“珩哥哥…”温然说不出什么话，只是软声叫他。
“我在呢，不怕。”
许珩珍爱地吻了吻温然的额头，哄孩子似地半跪下来，替她整理皱巴巴的病号服，摸了摸她的肚子，然后抬起头，认真地注视她。
“我一直陪着然然。”
温然咬着嘴唇讨了个吻，扶着腰走了几圈，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番外
温然挨到傍晚时分，总算进了产房，她疼得说不出话，只是死死攥着丈夫的手，按口令用力。儿子娩出得很快，哭声也有力，抱过来给温然看了一眼。
孩子太小，皱巴巴的看不出五官，但肤色随了许珩，白得像玉雕出来的。温然心里一松，和许珩对视，才发现他眼眶也红了。
她忍着疼对他笑，放在他掌心里的手动了动。
“你当爸爸啦。”
许珩深深望住她，给她擦汗，理了理头发，哑着嗓子唤她，手抚着温然的脸，不住点头。
第二个孩子略换了换体位，温然生得很费力，半天也没能落地。许珩一直唤她的名字，但温然渐渐没力气应了。医生给揉腹推拿，她痛得发抖，合着眼睛，把许珩的手都攥得通红。
“呀出血了…！”有助产士惊呼一声。
许珩感觉手里的温度渐渐低下来，他叫了叫温然的名字，她却只是蹙着眉急促地呼吸，冷汗淋漓，脸色苍白。
“上氧气罩快点快点，看看她还有没有意识。”
很快产房里又忙成一片，温然意识时有时无，血压久久悬在警戒线上。许珩被请出手术室去等待。
不一会儿医生拿着通知单到许珩面前。
“现在肯定是要剖了，她已经有点大出血的征兆了。如果要保你看…”
“保温然，一定…一定保她。”许珩毫不犹豫。
红灯亮了快三个小时，温母还在来首都的飞机上，陈章说他下了手术就来，此时医院里只有许珩一个人守着。小护士看他咳得厉害，叫他歇一歇，许珩只是摇头，久久望着产房的门口。

番外
“母女平安，恭喜啊，一对龙凤胎。”
陈章刚赶到没多久，温然就被推了出来，人是醒着的，脸色煞白，只有眼睛是清亮亮地，看着踉跄扑上来的许珩。他只是跟在床边，紧紧抿着唇，看着温然。
她感到他冰凉的手触摸上来，一寸寸地抚过脸颊，这才安心地闭了眼睛，昏睡过去。
许珩放开她，扶着墙跟在后头，肩膀耸动着。陈章走上前去。
“行啦当爸爸了，别激动。”
许珩闻言，轻轻咳了几声，卸了劲儿，蹲在病房门口的墙角处，用手背盖住眼睛，仰着头喘息起来。灯影一闪，陈章看见他脸颊上有两行泪痕。

番外
“喂你还行吧？”
陈章靠近了能听见他比常人要快许多的呼吸声，怕他情绪变化引起哮喘发作。许珩试着深呼吸，胸口起伏，虚弱地应了句。
“没事，有点闷。”
陈章没说话，也蹲下身来，拍着他的背。许珩断断续续地呛咳着，手里拿着沙丁胺醇，趁着喘息的间隙吸了两口。温然临产这几天他一直都不舒服，全靠药压着，如今尘埃落定，身体终于撑不住了。
“去做雾化吸氧，你这典型的哮喘发作。”
许珩摇头，呼吸一下比一下难过，说不出话，指了指病房里的温然。陈章把他扶成端坐位，又好笑又无奈。
“你平时挺聪明，现在倔什么倔？我也是医生，你的哮喘不及时治疗很危险。小温然就在医院里，还是单间病房，有什么好担心的。许珩你给我麻溜的，能不能走？”
许珩也知道自己呼吸已经不好了，撑了一把墙，站起身来，咳嗽着笑了笑，手搭上陈章的肩膀。
“还是得…咳咳…吸氧。”
陈医生满意点头。
“配合治疗就是好患者。”

番外
温然凌晨时模模糊糊醒过来一次，感到脸颊被冰凉的手捧着，用毛巾细细地擦过，然后印下一个吻。许珩在她身边坐下来，压抑着咳嗽声，右手一下一下顺着胸口，吃力地呼吸。她没力气发声，手攀过去，盖在他放在枕边的左手上。
许珩缓过一口气来，低着眉看她，嗓子都哑了，声音还是一贯的温柔。
“醒了？”
温然弯了弯眼睛，摩挲着他手背上刚输完液的地方，抬着眼又看着他。许珩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去，安抚地拍拍她。
“我没事，咳…做过雾化，现在好受很多。”
温然点点头，麻药的作用下又开始犯困，只拿尾指勾住许珩的手指。他轻轻笑了一声，摸摸她的脸，凑到耳边，带着还未平复的喘息声。
“乖，还早，再睡一会儿。”
温然却死撑着不肯闭眼，许珩知道她挂心孩子，抚着她的头发。
“是一对龙凤胎兄妹，都很好。男孩儿从我的玉字，单名珵，女儿——”他想起温然生女儿时的危险，说到这儿就停住了，轻轻侧过头咳嗽两声，也不知是生理性的眼泪，还是月光映在眼里。许珩低下头去，握着温然的手，用鼻尖蹭了蹭。一点温热的泪就流进温然掌心。
“然然，你辛苦了。”
温然脑子还是懵的，下意识回握住他，只是笑，手指探出去擦他脸上的泪。

番外
温然睡到第二天八点钟左右才算醒了，止痛泵已经上好了，刀口也没有太疼。许珩在旁边的沙发上靠坐着，陈章坐在一边给他挂鼻氧，指指他的肺，压低了声音。
“他哮喘犯了，刚睡着。”
他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来。
“他醒了你记得提醒他吃药，太累了，发作不严重。我先去坐班了。”
陈章回过身又看了看许珩，慢悠悠走出去，一副大爷遛鸟的样子。刚走没多久，温母就大包小包地进来了。温然下意识去看许珩，生怕吵醒他。温母轻手轻脚地放下东西，示意她安心。
温然总以为父母不知道许珩有哮喘的事儿，着急解释道。
“他是小时候的病根儿，不遗传给孩子的。而且…”
“上一回他来，早和我交了底了。”
温母坐到温然身边去，看了看许珩，又抬起脸来看着温然。
“他是个真诚的孩子，这么小就没了父母，性格还能这样安和从容，是很不容易的。”
她把温然攥得紧紧的拳头松开。
“他当时和我说，身体的问题，他会好好调养，因为这是给然然最大的安全感。妈妈不知道他的履历有多优秀，但妈妈知道这是真心欢喜你的人。”
她松开温然的手，靠在椅背上，侧过头去一一整理床头的物件。
“然然的前半生是我们陪着的，后半生的路，我们只是目送。妈妈只希望你开心，做你愿意做的选择。”
温然点点头，低眉抱着她递来的橘子，在手里把玩着，不说话。良久，温然看着一边的许珩又道。
“妈，你先去看看孩子手续办好没有吧。”
温母这才想起她有孙子孙女了，走出门又道。
“你瞧过没有？好看不好看？”
“儿子刚生出来的时候瞧过，皱巴巴的，皮肤白，随他爸了。哎呀，你自个儿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温母拿着手机去了，温然百无聊赖，盯着自己身上的一堆线发呆半晌，跟睡着的许珩碎碎念起来。
“女儿的名字得和儿子凑一对，珵是美玉，嗯…许瑶？”
“瑶字不错。”许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扶着额，含笑看着她。温然使唤他把自己身前的桌板摆好，靠在上头，拉着许珩的手。
“陈章叫我催你吃药，快点快点，孩子他爸。”
许珩好笑地去床头柜上拿药，一只手开了瓶盖。
“当了妈还这么小孩子气。”

番外
小姑娘一周后也出了保温箱，相比儿子见着温然就好动，女儿却更粘许珩一些，许珩伸出手指逗弄她，她就抱住他指上的婚戒，恬恬地吮。
“你瞧她，鼻子像你，又高又挺。”
温然靠在许珩肩上，听见他轻轻笑了。
“嗯，嘴唇和脸型却是你的模子，小又精致。”
许珩轻轻唤女儿的乳名，眼眉里藏不住的笑意。
“瑶瑶，瑶瑶…”
小女儿就伸着手向他，许珩亲昵地把鼻尖凑过去。小孩子太小，脑袋枕在他宽大的手掌里，像花瓣一样娇弱。
温然产后恢复得很好，出了月子正好是盛夏的尾巴。温母帮着带了孩子一个月就回去了，温然原来的房间改成了孩子的儿童房。她则和许珩同住。
下午开始下大雨，许珩低烧起来，被胸闷扰得喘不过气来，这次发作也并不严重，只是一直缓解不了胸闷窒息感。许珩咳得嗓子都哑了，坐起来才能呼吸顺畅一些。
“怎么吃了药还喘得这么难受啊…珩哥哥…一下午都这样么？”温然把他的手拉过来，按着制喘的穴位。许珩的手凉得像冰，抓着她的手往胸口上按。
“闷…嗬…”他蹙着眉，脸上因为发烧有些异样的红晕“下雨前，就有些…难受…嗬…越来越闷…”
温然把他抱进怀里，让他微微俯身，呼吸能够轻松一些。然后轻轻拍着他的胸口。
“气压低，是有些不舒服。好啦好啦，睡一会儿看能不能好受些？”
她把许珩身上的衣服拢了拢，却被他反手箍进怀里。许珩的额头上汗津津的，蹭在温然脖颈上。他咳了几声，喘着粗气道。
“躺着…咳咳…喘不过…气…咳咳咳…”
温然心疼地摸摸他的后脑勺。
“那靠着我休息会儿？昨晚孩子把你闹得都没怎么睡吧。慢慢呼吸，一会儿雨小了去医院做雾化。你哮喘犯着，我不敢给你乱吃药，先缓一缓，好不好？”
许珩点点头，闷咳着把温然的腰揽住，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温然拍着他的背，听见肺里的哮鸣音一声声，许珩一直在闷喘，小声地在她耳边抱怨。
“一累就发烧…烧了又…喘不过气…还下雨…嗬…真是…”
温然就这样听着，把他玉白的手放进怀里暖着，一点点按揉他修长的指节，又去按摩他受过伤的手腕。
“你呀，当了爸爸倒学会撒娇了。”
许珩被按到了旧伤处，痛哼一声，不说话了。

番外
平常是温然去孩子们的家长会，这回温然在英国出差，许珩第一次出现在家长会上。他一贯脸上没什么表情，温然总说他不笑的时候凶巴巴的。老师看着他的脸愣了一下，小心翼翼问他是谁的家长。
许珩正要应，许瑶兴冲冲扑上来叫了声爸爸，许珵拿着妹妹的书包跟在后头。老师仔细一打量，才发现兄妹俩优越的白皮遗传自谁，也笑开。
“是许珵许瑶的父亲吧？”
许珩颔首，把女儿牵过来，接过儿子手里的东西，随着他们就坐。许瑶从小被许珩宠着长大，又和妈妈一样长了明艳的五官，眼瞳却是许珩那样的浅棕色，头发也是卷卷的深棕，活脱脱的小太阳。许珵相貌更像父亲，也是深邃又清朗的眉目，独随了温然乌黑的眼瞳，眼角一颗泪痣，总是安安静静的。
两个小家伙刚上初中，许珵的个子随了许珩，已经是同龄人里最高的了，加之头脑聪明，温然上回还偷偷和许珩说有女孩儿喜欢他。
家长会也不外乎那几样，兄妹俩成绩都好，也没有什么波澜。许瑶听着犯困，隔着几个人叫哥哥，许珵转过头看着她。
“哥，许珵，许珵！”
许珵被身边小女生们的叽叽喳喳烦得无语，索性换了位置，到妹妹身边去，许瑶就把头发一散，趴在哥哥背上，挡住老师的视线。
“我困。”
许珵让她靠着，笑了笑，“那睡会儿，咱爸看不见。”
许珩被拉到台上分享经验，整得跟职业报告似的。
家长会结束，许珩在和温然煲电话粥，许瑶的东西全给了爸爸和哥哥，自己拉着许珵的手。
“嗯，我来接你，飞机上安心睡一会儿…嗯，好。”许珩搁了电话和两个小家伙又道“你们娘回来了，”
许瑶嚷嚷着要去接妈妈，许珩蹲下身子抱着她。
“瑶瑶，妈妈到机场的时候太晚了，你和哥哥先回去，好不好。”许珵闻言，走过来牵起妹妹，许珩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路上当心点。”

番外
温然下飞机时已经是凌晨十二点，机场里人少了些，她径自一路走到航站楼门口。
“唉飞机上没睡着，空调打得太低了。这会儿都秋天了居然还有人穿短袖，实在佩服。诶晚上出来气温低，你多穿点啊，你气管受不了凉的，听见没有。”
温然边走边听电话，许珩压抑的咳嗽声还是没掩盖过去。那边轻轻笑了一声。
“好，听见了。到哪啦？”
“快了快了，嗯…哎呀走反了，时差还没倒过来，正迷糊着呢。”
“不急。”
“人好多啊，这么晚了人还这么多….闹哄哄的。珩哥哥，我想喝奶茶。也不知道哪里有…”
“然然，往前看。”
温然抬起头，往来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许珩靠在门边，一手插兜，站在那里，对她浅浅地笑。
“珩哥哥！”温然朝他招手，快步奔过去。
他就张开双臂，把她迎进怀里。熟悉的松香味立刻随着呼吸包围上来。许珩把温然裹在他的大衣里，摸摸她的后脑勺，低着眉端详了一会儿，抿着唇道。
“瘦了点。”他把围巾扯了扯，又问她“冷不冷？”
温然牵过他，在嘴边呵了几口气，暖着他冰凉的手。
“这话该我问你呢，看你这手凉得和冰块似的。”她把许珩挽住，往门口走。“是瘦了点，那儿的东西不如你做的好吃。”
许珩笑了，捏捏她的手，带着她坐进出租车里。
“嗯？你自己没开车吗？”
许珩咳了几声，把车窗摇起来。
“停在家里，懒得费时间折返回去了。”
温然把他的手放在怀里捂着，笑道。
“你也有犯懒的时候？”
许珩转过头来看着她，用戴着婚戒的手指顶了顶温然的下巴，脸颊上的梨涡显现出来。
“思妻心切，咳咳，怎么叫犯懒。”
温然逃了他的手，嗔道。
“结婚以后你学得最好的就是贫嘴。你身上凉得很，不许碰我。”
温然勾着他的肩膀要他坐近些，许珩靠在她身边，咳嗽声有些急，也不说话了，独将她的脸掰过来，手探进脖颈里，俯身吻她。温然讨了个吻，安安心心窝在丈夫身边打盹。

番外
“到家啦。”
许珩轻轻捏了捏温然的手，把她叫醒。
行李全托了这边的学生，温然只随身带了个背包。舟车劳顿，她靠着许珩走在凌晨的街道上，呼出的热气腾在灯下，一片昏暗的白影。
“天又凉了，春天柳树新发时去英国，回来都落叶满地了。”
温然无端有些慨然，就着月色仰头看许珩的脸。他骨相相当优越，这些年只是瘦了些许，更显得眉宇间有凌厉的英气。许珩低下头来，浓密的睫毛扇了一下，他的手很凉，只是掠过她的脸颊，把她的发丝掖进帽檐下面。
“以前头发是乌黑的，如今都有分叉了，棕黄棕黄的。”温然委委屈屈，刚被他收拾好的头发又乱乱地散出来，温然捉了一撮，给他看。
“回国养一养，会回来的。”许珩把她的头发又理了理，带她往小区门口走。温然抱着他不动，许珩疑惑地站在原地，咳了几声。
“怎么了？”温然把脸埋进他怀里，手自然地攀到他背后给他拍了拍背，许珩也很自然地把她搂住。
“我们都大半年没见了…”她瓮声瓮气地撒了个娇，一别经年，又嗅到他身上那股闻了十几年的松香味，心里又生出好多离愁。温然不说话，偷偷揪着许珩的外衣擦眼泪。
“傻姑娘，不是有空…咳咳…就会视频通话么，怎么叫大半年没见？”
“怎么能一样…语音通话只…只能看看你，听听声音…”她说着说着没忍住，抽噎了一下，话头断了，许珩这才发现她在哭，把她搂得更紧，手足无措地摸摸她的脑袋，喘息都急了。
“不哭不哭。”他也安慰不出什么话，只好抱着她。
温然呜咽半晌，情绪也消减了，把他衣领一拉，红着眼睛看他。
“哭得我有点儿冷…”
许珩轻笑一声，把外套敞开，拉她进怀里，只漏个毛绒帽子的尖儿。
“回家。”
“你这样要着凉的，快点把衣服拉上，老夫老妻了还耍帅！”
“？我…你不是冷吗？”
“快点回去啦。”
“喔。”
温然握着他的手，婚戒还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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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两个孩子早睡熟了。
温然洗了澡出来，裹着浴袍就往床上扑，被许珩一把捞起来。
“头发没干，起来把头发吹干。”
温然往他怀里一靠，嗅着他身上还没散去的沐浴露香味，不肯动。他叹了口气，拍拍身边的床，把吹风机和毛巾都拿出来，接上电源。
“过来。”
温然麻溜地坐到他身边去，手放在他腿上，叹道。
“好白喔。”说着又摸了摸他的腰。
她婚后好几年才发现，许珩腰上很敏感。他缩了一下身子，腾出手把她箍进怀里，温然能听见他略有些急促的喘息。但他没说话，还是安安静静地做事儿。
许珩把她吹干了的头发梳了梳，不放她走了，靠在她耳边轻轻咬了一口，哑着嗓子叫她。
“然然…”
温然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带着鼻音应了声，正要起身，却被他一双手臂箍住。然后就被他封住了嘴唇，一点点从唇吻到耳根，再把脸颊捧在手里，像摸小猫似地揉了揉，才放开。许珩脸上有明显的血色，眼眉里是撩人的爱意。温然回过身勾住他的脖子，在他颊边啄了一口，满意地笑。
“你来接我时，没有吻我，此时才算把诚意补足了。”
许珩靠在床头垫高的枕头上，抿着唇笑
“是我的错。”
温然躺到他身边，许珩把被子往她那拉了拉，低着头又吻了吻她。这是他们婚后的习惯，总要有一个早安或晚安吻，又是朝朝暮暮的俗气意头，但十几年来，夫妻俩乐此不疲。

番外
婚前某年。
温然和许珩曾经冷淡过一段日子。说是冷淡，不如说是两方都在等候。
那时是冬天。
温然升了职称，和许珩平级，教另一门课。她的课和许珩的时间刚好错开，一方上课，另一方就快下课。于是学生们常常在温然的教室门口，看见许珩远远站着，等她下课。
但这段时日，温然发现许珩身边常跟着一群学生，几个青春洋溢的女孩子是生面孔。回了家她对许珩问及此，许珩只道。
“是交换生，还有个叫莉芙，美国人。”
她拿着从他外套里掉出来的圣诞贺卡，仔细端详上面的英文和图画。
“交换生也送这个？”
许珩看也没看，低着头吃饭。
“那便好好收着吧，不知莉芙什么时候给我的。”
温然把那贺卡收去他的盒子里。过了几天，却又在他的办公桌上看见一张。那时是最冷的大雪天，许珩最受不了寒，每天都咳得厉害，药一天吃好几趟，还是喘得胸闷难受，整天除了上课，都怏怏地不愿讲话。
温然又看那张卡，夹着两朵玫瑰干花，说希望许珩上课久一点，不必总是早早去等候。她有些无名火，腹诽“你不知道他大雪天身体多难受。以为是我让他受的折磨么？”
她把那干花摘下来，给许珩看。他接过去放进盒子里收好，也不说话，背对着她靠在半开的窗口前，很费力地呼吸。温然忍着剩下的话不说，去把窗户带上，却又被许珩挡住，他手摁在胸口上，蹙了蹙眉。
“开着…咳咳咳…闷…”
“你不能受凉，自己不知道么？”温然说罢，越过他去够窗户的把手，许珩怕她够不着跌着，赶紧把她拉回来，脱力地坐在窗边的椅子里，一口接一口地喘，说不出话。
温然被他用力一带，气恼起来。
“许珩，你要干什么？”
许珩胸闷得喘不过气来，合着眼睛胡乱地捶了捶窒闷的胸口，拉住她的手，解释道。
“喘…不过气…开窗…咳…好受一点…”
“你…”
温然站在窗前，冷风溜进来，心里本是憋屈，却看见雪地里莉芙走过来，站在楼下，对她挥手。她一惊，指给许珩看，他捂着胸口咳，对她摇摇头，温然知道他是不想这样见学生。便下楼去辞，用英文告诉莉芙。
“他病了，天这样冷，你不妨择日再见。”
“噢我的教授…祝他早点好起来。”
莉芙穿着大外套，金发卷卷地散着，把怀里的书本和巧克力递到她手里，请求温然转交，她温和地应下了。
许珩仍坐在窗边，气管扩张剂开了盖子，放在他手边，显然是又用过了，但似乎哮喘并不缓解，温然看见他指甲上已经有些缺氧的绀青。温然不说话，径直去把窗关了，东西转交给他，转身就走。她一气走到长廊口，满天大雪，她就站在那里发呆，身后空无一人。
后来几天，二人还是一道回家，许珩坐进驾驶座准备开车，温然坐在副驾，他用力捶了捶胸口，拿着沙丁胺醇深吸一口，靠在座位上，屏着气，脸色煞白。
“不舒服？”
“一直闷，喘不动气。”他指了指胸口，眉蹙起来，发动车子。
温然不再言语，到了家就钻进自己房间，等许珩来主动找她。这几日他们总是如旧在一起，可谁也不主动说话，许珩不再开窗，不舒服了就默默吃药。
温然等到周末夜里，仍不见消息，便开了门去楼下的卫生间洗漱。开门却看见许珩伏在洗手台上，他显然是很难受，手放在胸口，顺了好几下，又激烈地咳喘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嗬…呃…咳…咳咳…”
她扶着他。
“怎么下楼来了？”
许珩略略抬起脸，惨白的脸色里透出潮红来，顺着温然的力道，靠过半个身子来。温然能感到他胸口每起伏一次，都很费力，哮鸣音随着呼吸一下一下。
“药呢？”温然试着把他扶出去，但他身量太高，撑着洗手台，走不动，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耳边。
“我胸口很闷…嗬…”
他嗓音嘶哑，弱得几乎快听不见，淹没他费力的喘息声中。温然感觉到他高得不正常的体温。
“你发烧了，先出去，我给你找退烧药。”
许珩又是咳喘，挣开她走了几步，扶着墙跪在地上。温然赶忙过去扶。许珩闷咳着把手递给她，然后突然栽在了她怀里。温然吓坏了。
“许珩？许珩？！醒醒！”
许珩昏了大概几十秒，很迷茫地睁开了眼睛，抬手试图去擦温然急出来的眼泪。

番外
温然把正好低头要去扶他，避过了他的手。许珩神色一黯，撑着墙壁站起来，被她扶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把药吃了，还烧得厉害我陪你去医院。”
温然把药和温水放在他面前，坐到一边。许珩抱着抱枕咳嗽了几声，抬眼看了看她，把药一一吃了。两人相对无言了半个多小时，温然起身，许珩伸手牵了牵她的衣角，温然回过身去。他略略皱了眉，眼睛是迷茫又泛着水汽的，望着她，还在喘。温然觉得许珩有点可怜的大狗狗模样，不觉心里又软了。她把许珩的手拍了拍。
“我去拿体温计。”
许珩放开她，又靠在沙发里费力地呼吸，手在胸口上有气无力地捶了两下，咳出声来。温然过来给他测了体温，38℃。她坐在许珩身边皱着眉看他，手覆上他的额头。
“不行，还是烧。”
许珩叹了口气，汗津津的额头蹭了蹭她的手心，又靠回去。
“夜深了，咳，明天…咳咳…再去吧。”
他闷得喘不过气来，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衣领，手放在胸口上。温然伸手替他解开领口的扣子，把他扶进怀里，替他拍背顺气。
“慢慢呼吸，”她捧着许珩的手，指甲上都是浅浅的紫色。“你看看你，喘得多难受，缺氧了吧。”许珩靠着她，闷声喘息着“咳咳咳…嗬…还好…咳咳…”
“现在就去，我开车，你夜里本来就容易发作。”
她顺手把许珩的外套披在身上，给他又套了件更厚些的。许珩的衣服大她一圈，她不得不尽力把手伸出袖子。许珩低眉看着她，把衣袖轻轻给她拎住，手牵出袖口，温然这才顺利地给许珩戴上了围巾。

突然小小一更。

番外
车开到医院门口，温然转过头去看他。许珩抱着温然的外套，合着眼眸睡着了，胸口起伏得并不规律，呼吸时轻时重，一点虚汗浮在额头和鼻尖，看得出他仍是难受。
温然把车停好，摸摸他的脸，叫许珩的名字。他嗯了一声，闭着眼睛，很费力地咳嗽，手去牵住温然，紧紧攥起来。
“等…一会儿，咳咳咳…嗬…咳…”他捶了捶胸口，想让呼吸顺畅一些，但还是被憋得说不出话来。
温然把他手里的外套拿过来，穿在身上，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滚烫。她心疼地拍拍许珩的手。把他扶下车去。
“知道你头晕，靠着我一点。”温然撒娇似地扯扯他的领口。
许珩被温然扶着，半数力气都交给温然了，只在她身边用尽了力气喘息。他个子高，略略俯下身子，哮鸣音就夹着滚烫的气息，喷洒在温然耳边。
到了急诊，又是雾化、吸氧，过了好一会儿，许珩才稍稍缓过气来。烧还没退下来，温然陪着他等在留观室里。
温然看他时睡时醒，用掌根抵在心口，担忧问道。
“是不是心脏不舒服？”
许珩嘴唇发紫，点了点头，声音很是微弱。
“心口绞着…疼…”
温然起身要去叫医生，被他轻轻拉了一下。许珩脸色惨白，略坐起来一些，张开嘴喘息。
“没事…”他还是把手放在心口上，默默忍着痛，又道“心跳太快，缓一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