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BG】《岁月忽已晚》

谁能告诉我……我们家这么清水这么单纯的小景,为什么会被删……呜呜呜
等了两天没动静,今晚重新又贴了一遍还是不行……嗷,简直了!!!
我继续跟度受斗智斗勇,要是太想小景就先去19楼逛逛吧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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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半山xihe  发布于 2016-06-29 22:49:00 +0800 CST  
第四十八章
听说参与春狩的大臣们都欢天喜地地领了赏赐回家去了;听说女皇的圣驾已经入宫了,一早上跟过去的一黄一紫两驾马车也都跟着回来了;听说沈贵君已经回蕙兰宫洗漱完毕了;听说女皇也换了打猎的装束穿回平日里的明黄衣裙。
可是,怎么还有人没有回来?
春寒料峭,有阳光的时候还好,入了夜,湿冷的风简直将寒气往人骨头里头逼,穿几件衣服都不顶用。
这么冷,公子受了凉病了怎么办?
瑶儿站在门口,搓着手急得跺脚。
入了夜顾钧没有云盈的宣召是不方便入宫的,宁景深有出入皇宫的令牌,倒是无妨。从桐华山一路骑马回来,他不敢让马跑得太快,怕颠簸太甚撕扯了宁景深的伤口,所以进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差一点就被关在城门外。
宁景深沉沉睡了一路,却一点也不见好转,脸色青白发灰。顾钧看了看他的伤口,竟然肩头一片濡湿,不知什么时候,伤口又开始渗血。
“小景,到了,醒醒。”
顾钧亲手将他抱进厢房,个子这样高的年轻人,抱在手里居然没有多少分量。
顾钧忽然想起弥留之际的顾离。那时候他还小,只知道最后的那段日子,二哥消瘦得厉害,他缠着二哥下棋总会被宁远赶出去,偶尔宁远不在,他溜进去求二哥与他下一盘,他却总是手里捏着棋子无缘无故的昏厥过去。
把宁景深放在厢房的床上,顾钧有些心慌,轻轻拍拍他的脸颊:“小景,醒醒。”
失血过多,宁景深苍白孱弱至极,挣扎着睁开眼睛,声音只剩下气音:“……到了?”
“这里是将军府,你的伤口裂开了,我替你重新包扎,再送你进宫。”
宁景深缓缓眨眼表示同意,想了想,忽然拉住顾钧的手:“包扎……没用……用火……”
他在百草谷常年服药,血液被各种各样的药材侵蚀,凝血能力极差,寻常的小伤不过是比别人多拖几日才好,但像这样在身上戳出个血窟窿,寻常的包扎是绝对不管用的。
“火?”
“嗯。”宁景深胸口微弱起伏,点头,“你帮我……我……下不去手……”
顾钧胡子跳了跳,他,也不一定下得去手啊。
宁景深勉强支起身子,目光扫过房间,落在烧得红火的炭盆上面。
那是顾钧感觉宁景深的体温越来越凉,半路上请人快马传信回来,让人专门生的火盆,他将宁景深带进这个屋子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暖意融融。
“伤口……不大……不会很疼的……快……”
他手脱力一松,摔回床上,顾钧眼睁睁地看着他肩头的暗色无声无息的蔓延,脸上苍白得透明,仿佛所有的血液都要流尽了。顾钧咬咬牙,找人拿了烙铁过来,放在炭盆里烤着。
火盆里的木炭烧得星星点点的红,有噼啪的炸裂声,冒出一点点火星。
“将军……我师父是个好人……”
顾钧叹口气:“我知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说起来也是我们家的错,否则二哥就不会死,宁大哥也不会迁怒我爹和我大哥,如今也不会这样。”
“师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想知道……”
说话间,烙铁已经加热烧成了火红,顾钧看了看火盆:“今日不宜跟你讲太多,等你身子好一些,下次见面,我再跟你说。”说着便起身去拿起烙铁,走过来:“小景,你忍忍。”
并不需要真的触及皮肤,不过是将烙铁提到床边,已经能感受到热意。
衣裳被解开,露出沾血的左肩,他肌肤苍白,却沾着斑驳血迹,肩上的伤口犹自汩汩冒着血,当真是不会止歇的样子。
“忍忍。”顾钧咬咬牙,抬手将烙铁按在他肩头。
房间里立即弥漫开一股焦糊味。
宁景深身子猛然一僵,脸上掠过一阵青紫,咬破了嘴唇,青白发紫的嘴唇缓缓渗出一点点血。顾钧将烙铁扯下来的时候,牵扯血肉,宁景深身子又是一震,唇上的青紫渐浓。
顾钧低头看他肩上的伤口,虽然受了这么大罪,但血好歹是止住了。
“小景,没事了……”
顾钧看向宁景深的时候,却愣住了。他刚刚只顾着看他伤口的情形,如今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只觉得情况更糟糕,原本苍白的脸色此时浮过一层绀紫,他伸手按着胸口,用力呼吸,痛极了咬破了嘴唇也不自知,身子侧了侧,缓缓蜷缩起来。
“小景……”顾钧不敢动他,只蹲在床边喊他。
宁景深眸光涣散,强撑着聚焦看了眼顾钧,皱着眉头吐出几个字:“药……白色……瓶子……”不过几个字,便出了一身汗,疼得浑身发抖。
顾钧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摸出白色的药瓶,将里头的药味喂给他。
宁景深含着药丸,阖眼,皱眉忍过心脉里一阵一阵的刺痛,等待着疼痛一波一波减缓。终于绀紫色褪去几分,他霍然睁开眼,强自撑起身子,声音孱弱无力得只剩下气音:“我……要回宫……”
——————
暮色降下来,落更了。
禁卫缓缓推动朱红宫门,厚重的宫门缓缓关上,远处传来马蹄声,一架本来缓慢行驶的马车蓦然加快了速度,有人高喊:“请等一等!”
车夫手上提着灯笼,灯笼上一个“顾”字在暗夜的火光中清晰可见。
马车驶近宫门,车里有压抑的咳嗽声。未等禁卫上前盘问,从马车里伸出一只苍白清瘦的手,手里捏着一块玄色的令牌。
普天之下,这玄铁令牌只有三枚。
另有两枚还在陛下手里收着,只有唯一的一枚赐给了如今圣眷优渥的景公子。

闲秋阁灯火通明。
那是种让人不安的明亮,所有的灯烛都点着,暗夜里的一切隐瞒无处遁形。
厅堂里只有云盈和安海两个人,瑶儿进进出出地送些茶水,间或到门外看看动静。安海是看着云盈从小长大的,宫里的老人心思比常人细得多,夜色眼见着越来越浓,云盈眉眼间的懊悔他看得分明。
这是赌什么气?
在桐华山拂袖走了,将景公子丢下不管。可一回罄竹宫又脚不沾地地往闲秋阁赶,得知景公子还没到,脸上分明是着急的,却又嘴硬不肯派人去找,就这么一直等到了夜幕降下来。
侧面桌子上的滴漏滴过酉时,已经往戌时上面跳。
安海踯躅着问:“陛下,要不要先回罄竹宫,待景公子回来了让人传个话?”
云盈不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不回应安海,目光却往屋外看去。
外头忽然兵荒马乱地骚动起来。片刻后,瑶儿扶了一个人进来,那人黑发如瀑,清瘦如竹,脊背挺得笔直,右手微微抬起,护着怀里的什么东西,橘色的火光跳动投影在一张清俊的脸上,有暖黄色的光晕。
不是宁景深,又是谁?
云盈心里着急,却堵着口气,一声不吭地看着宁景深走到她面前来。
“陛下,景公子回来了。”
宁景深身子轻微晃了晃,只有扶着他的瑶儿感受到了他靠在她身上的分量又沉了几分,稍远一些的云盈和安海都是不曾察觉的。宁景深在瑶儿开口惊呼之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多话。
扶着他在靠近云盈的椅子上坐下,瑶儿和安海对视一眼,识趣儿的退了出去。

云盈低着头,将茶盏捧在手里面,无聊地拿盖碗一下一下撇着茶碗里的沫儿玩。她来闲秋阁一定来得很急,不禁头饰未换过,那身狩猎的衣裳也没有换下来,她孩子气地低头,微微抿着嘴,赌气就是不肯开口先说话。
宁景深有些累了,托着下巴侧头看云盈,觉得这样孩子气的她出奇的好看。
“念念,还生气呢?”
“嗯。”
“别生气了,我道歉,让你担心了。”宁景深从怀里抱出一直通体雪白的兔子,搓了搓它的脑袋,“看吧,都是因为你,念念生气了。”说着将兔子抱到云盈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她,语气诚恳:“念念,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为了救它!”
那只无辜的小兔子四肢腾空地挣扎了几下。
云盈抬眼,好笑地看着捧着兔子期期艾艾地看着她的宁景深。那只兔子确实是受了伤,后退被一条黑色的布条打了结,灵巧结实,确实是宁景深的手法。
兔子在宁景深手里又挣扎一番,终于放弃了,没精打采地垂在宁景深手里面。
“得了得了,别折腾它了,让瑶儿给它找个窝,好好养起来,要不岂不是辜负了它大老远地来当你的证人。”
宁景深高高兴兴地回了声“是”,将兔子放在凳子上软垫上面。这只兔子受了伤,腿脚本来就不便利,又被宁景深来回折腾,早就没有力气了,等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宁景深一眼,懒洋洋的趴在软垫上面。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你好意思问我!你自己把马车都拉走了,我能怎么回来?幸好顾将军还在,帮着把我和白雪一起带回来了。”
“我以为你能骑马回来的,哪知道你敢骑马满山跑,就是不敢骑马进城?”
听出云盈语气里面的嘲笑,宁景深别嘴不高兴,轻哼了一声开始催赶云盈回罄竹宫去。
“公子怎么今日这么不待见我?”
宁景深嫌弃地捏起她一角衣袖:“你回来都未及洗漱,脏死了。”
听他这么一说,云盈才记起来他早上出门的时候特意穿了一身玄色的衣裳,说狩猎场沙土多,浅色的衣裳不耐脏。可是出去一圈回来,倒换上了一件深青色的衣裳,还松松垮垮的不合身。
“你什么时候换了衣裳?还太大了。”
“才不像你,我一进城就去将军府里把衣服换了,在外头待了一天,脏死了!”
云盈笑笑:“你倒是和顾将军忽然就有了交情。”说着起身往外走:“既然你不待见我,我也没理由呆这里任你埋汰,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改天来看你。”
宁景深跟着,一路将她送出去。
云盈登上步辇,向宁景深挥挥手:“回去吧,早点歇了。”
安海打着明黄色的灯笼在前面照着,步辇摇摇晃晃往罄竹宫的方向越走越远。明黄色的灯笼摆着转了个弯儿,那一路人马渐进被遮掩在夜幕下的朱墙后面。
这头,宁景深依然笔直站在闲秋阁前。
“公子,陛下走远了,咱们进去吧。”瑶儿扶住宁景深的手,却不料宁景深全身的重量顷刻间压了下来。她受惊地低呼:“公子,怎么了!”
借着灯笼,瑶儿看见宁景深脸色苍白至透明,微微蹙着眉头,额角尽是细密的汗珠。
“公……”
“别声张,扶我进去……”

楼主 半山xihe  发布于 2016-07-03 00:12:00 +0800 CST  
第四十九章


从门口往卧房走,闲秋阁能有多大,宁景深却觉得每一步都好似走在刀尖上一般的痛苦。压在瑶儿身上的分量越来越重,混混沌沌之间已经看不清前路,只任由瑶儿带着。


一进房间,宁景深蓦然卸下所有逞强的力气,身子一软猛然向前倒下去,险些将瑶儿一并带倒。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出去了一趟成了这个模样?要不要传太医?”


宁景深说不出话来,只是摇了摇头。瑶儿扶他在床上靠坐着,自顾自地边给他解开衣裳边念叨:“咦,这是谁的衣裳?公子你早晨出门穿的可不是这一身。”


眼看着宁景深眼皮往下搭,目光涣散昏昏欲睡的模样,瑶儿赶紧拍拍他:“公子再撑会儿,给您换过衣裳再睡吧。”


于是宁景深又强撑着睁开眼,配合地抬手,让瑶儿顺利地将外裳褪下来。


那件宽大的青色衣袍被褪下来,瑶儿立即掩住了嘴,惊得说不出话来。


里头白色的中衣也是簇新的,只是左边肩头染着一片殷红。怪不得他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连站都站不住?


“这是怎么弄的!”


宁景深面前打起精神:“不许告诉别人。”


“可是……”


“可是什么!”宁景深手里捏着三根银针掩在袖中。


此事追查下去,牵扯出来便是师父便是百草谷,能混到皇帝身边的刺客,尽管刺杀的不是皇帝本人,却绝对是危险至极的人物,云盈会怎么对待师父,怎么对待百草谷,他心里没底。可他不能拿这件心里没底的事情去赌。


“可是你的伤不能没有人治。”


宁景深捏着三根银针的手指抖了抖,他面前挤出一点惨白的笑:“我就是大夫。”


“你会没事?”


“自然。”


瑶儿咬着嘴唇,依然觉得为难,却还是点头答应:“您是主子,自然您说什么便是什么。”


宁景深松了口气,手一松,三枚细如牛毫的银针被他不动声色地丢到地上去。一口气松懈下来,肩上伤口的疼痛排山倒海的涌过来,他忍不住呻吟一声,瑶儿甚至觉得在他眼中看见了泪花闪过。


“瑶儿,我只说一遍,你听仔细了。”他看了看柜子,“那边,柜子里第三层,伤药,第二层。第一排第二瓶,三颗,消肿退癀,第三排第一瓶,一颗,救急保命。两日后我如果没醒,取穴百汇。还有,晚些时候如果发热了,取穴下都、大椎、合谷,配穴肺俞、膻中、曲池、足三里……记住了吗……”


说着说着,宁景深声音越来越小,长睫颤了颤还是覆了下来。


“哎,公子,那些穴位都在哪里?”


“我受伤的事情……谁也不许说……除了……除了……顾钧……”他浓密的长睫挣扎颤抖着终于落了下去,眸光被掩去,清浅呼吸也仿佛沉入一片惨白萧索里。


瑶儿最后问的问题再没有人回应她,宁景深斜斜倚在床头,呼吸浅缓,已经昏睡过去。


一切跟宁景深交代的一样。瑶儿狠着心揭开他肩上包裹着的纱布,重复给他上药包扎,眼看着伤口已然有些发红。果然当晚他便发起高热,失血苍白的脸上浮着诡异的嫣红,身子忽冷忽热的,瑶儿用几层被子想给他闷出汗来,却一直出不了汗。


她哪里知道宁景深昏迷之前交代的那些穴位都在哪里,从架子上翻了一本书下来,照着上面的说法,拿着银针在宁景深身上比比划划,迟迟不敢下针。


夜深越来越深,外头的灯光渐进熄了,只有这个房间里灯火未灭。


外面有丫头来敲门:“瑶儿姐姐,可有什么时候要帮忙的?”


瑶儿咬唇看着床上烧得人事不省的宁景深,还是摇头:“不必了,你们收拾收拾先睡吧。”


屋外的脚步声远了。瑶儿咬了咬牙,狠着心照着穴位谱上面说的,量了穴位小心翼翼地落下银针去,一开始只是刺破表皮,她打着胆子轻轻转动银针,银针深深扎入几分,宁景深忽然皱着眉头,低弱地呻吟起来,含含糊糊地委屈低喃:“疼……”


瑶儿一惊,收起银针,起针时候,带出几颗血珠。


想来,要么是她根本没找对穴位,要么是她落针方法不对。


总而言之,瑶儿是不敢再往宁景深身上扎针了。只得那被子将他捂严实了,去端了酒来,一遍遍给他擦拭。


天色亮起来,外头丫头们开始洒扫忙碌。


瑶儿心里挂着事儿,睡得不踏实,一点动静便惊得坐起来。眼见醒来的地方与平日里自己的房间不同,脑子转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昨日她家公子发热,折腾了一夜。


她急急忙忙往床上看去。


床上的人已经沉沉的睡着,脸上红晕更甚,竟然一点儿也没有退烧的样子。她赶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竟然触手更是滚烫。宁景深烧得嘴唇灰白干裂,呼吸声音也沉重着。


“公子,公子!”


明明知道叫不醒,瑶儿还是心存侥幸地摇了摇他的身子。却不想,不仅没能将宁景深摇醒,他高热的身子突然无意识地抽搐几下,头无力地垂向一侧,气息更沉重艰辛几分。


怎么办?


瑶儿急得跳脚,却不敢惊动别的人,急得眼眶里眼泪儿打转。


外头忽然有丫头敲门,压着声音:“瑶儿姐姐,公子醒了吗?陛下下了朝过来了。”


从来,哪一宫的奴才们不希望自家主子得尽恩宠?


可是瑶儿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这样希望过,陛下不那样挂心公子,至少,别在这个时候过来呀!


她叹了口气,换过宁景深额头上的冷帕子,收拾了一下到门口去候着。


天气有些热起来了,这个时辰的日头不算烈,在下面站的久了还是让有些发晕。瑶儿倒是不是因为太阳太大而发晕,只是想着一会陛下来了,怎么瞒住她,愁得头皮发麻。


有脚步声近了。


瑶儿惊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可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女皇出行必定是前呼后拥的一群人跟着,可是那脚步声,分明人数不多,步伐有力沉稳,像是白大哥那样习武的人。


--是谁?


脚步声近了,拐了个弯,来人便站到了她面前。


这人面生得很,身量高,结实强壮,当真是孔武有力。年纪不小了,鬓边的头发夹着银丝,面色是经了风吹雨打的古铜色,眼角纹路和横飞的一道剑眉一起蜿蜒入鬓。


瑶儿歪着脑袋看他的官服,大约是位品位不低的武官。


自家公子的院子从来清净,除了服侍的人,还有公子自己带进宫里的阿碧姐姐和白大哥,平日里出入的就只有陛下和晟筠小公子,这回竟然有官员来拜访吗?


那人当真不是取道路过,径直走到闲秋阁前:“姑娘,宁景深宁公子可是住在此处?”


“奴婢见过大人。”瑶儿福了一福,“大人找我家公子?”


“烦请姑娘通报一声,在下顾钧。”


顾钧!


瑶儿眼前一亮,高高兴兴地行了礼:“顾大人里面请,我们家公子恭候多时了!”边把顾钧往里头迎,不忘交代等在外头的丫头们:“让人去看看陛下到哪儿了?快!”


穿过回廊,沿着小径顺着走,又穿过一道圆拱门。闲秋阁不算大,但要从前门穿到最里边的宁景深的小院还是有些距离。一路上瑶儿一言不发,步子细碎却迈得极快,一直到了宁景深房门口,瑶儿急急忙忙打开门,打起帘子请顾钧进去。


屋子里帘幕低垂,昏昏沉沉的暗。


瑶儿反身飞快关上门,垂下帘子,开门间的那一方日光又被挡在外头,屋子里只更暗。


“顾大人,救救我家公子。”她边将顾钧往床前引,边将昨日宁景深回来后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泪眼婆娑地跪下去,“顾大人,奴婢求您救救我家公子。”


顾钧已经站在宁景深床头。昨日给他包扎了伤口,按照他的意思让他换过衣裳,天色已经不早,今日他刚刚下了早朝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前后相隔不过几个时辰,他虽然料到他不大好,去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不好。


不过去是出去了一会,宁景深的情形看着就又差了几分。


瑶儿又给他换过额头上的冷帕子,拿烈酒擦拭了他的手心。


“从昨晚就发热,温度一直升上去,却怎么也发不出汗。”


瑶儿将他昏睡过去之前交代的话说给顾钧听。顾钧也不是通医理的人,只让瑶儿将银针拿来,瑶儿不认得的穴道他一个个找出来,两个人手忙脚乱地给宁景深扎针。也不知道对不对准不准,只将他念过的穴道都扎了一针。


顾钧着瑶儿蹲在宁景深床头大眼瞪小眼。


“有用吗?”顾钧皱眉。


“我也不知道。”瑶儿伸手去摸摸他的额头,“好像温度低了一些。”说着又换了帕子,然后去摸了摸他的后颈,衣领有些微洇湿,他后颈有些粘腻潮湿,瑶儿面色一喜:“好像,好像发汗了。”


顾钧松口气,直起身子:“我不能宫中逗留太久,过几日再来看他,有些需要的,你让孟季到我那里带个话儿。”


“多谢大人。”瑶儿欲言又止,眼下就还有个大麻烦,可是想来顾大人也没法子帮忙解决,尽管宁景深高热开始退了,可瑶儿依然愁眉苦脸。


顾钧打了帘子要走,忽然退了一步喊瑶儿:“姑娘不必发愁,陛下来闲秋阁的路上被蕙兰宫的齐公公叫走了,看样子暂时不会过来了。”


长长吁了口气,瑶儿从来不曾这样感恩--幸好陛下对钦公子还念着旧情。




楼主 半山xihe  发布于 2016-07-03 00:16:00 +0800 CST  
我已经要疯了!!!!!
连续贴了好多次四十八章了,每次都删,申请也没人理我,百度云账号还上不了,度受是怎样怎样啊!!难道是嫉妒小景年轻貌美!?
不管了,直接往下贴了……四十八章大家就直接到19楼看,或者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在群里发个文档……

楼主 半山xihe  发布于 2016-07-03 00:19:00 +0800 CST  
第五十章


罄竹宫到闲秋阁必定要走的那条长长的通道,两侧朱红宫墙笔直延展。


齐福神色慌张,跪倒在云盈面前喊着“陛下,皇贵君出事了!”安海详细问他怎么了,齐福也说不出个所以来,他犹豫地看打开帘子问云盈。


云盈看了看一边宫女手里提的食盒。


那时宁景深在罄竹宫养病,爱喝厨房的燕窝粥。云盈想着昨天在桐华山对他发了一通火,一早就吩咐了厨房熬了燕窝粥,下了早朝正好去闲秋阁和他一起用早膳。


那只食盒有三层,最下头的一层是燕窝粥,中间是几样点心,最上头的一层是一叠洗净切好的胡萝卜,不仅要喂宁景深,还要喂宁景深的兔子。


罢了,总是要把事情处理完了,饭才吃得安生。云盈吩咐安海,让小宫女把食盒往闲秋阁先送过去,她先往蕙兰宫去看看,解决了那头,才好在闲秋阁跟宁景深再腻着一天。


齐福是把话带到了,云盈的车辇是掉转了方向了。


只是从闲秋阁转道蕙兰宫,还有一段距离。


汀兰守在院子里,眼见着西北方向飘起隐隐约约的一股白烟,急急忙忙往内殿里跑:“公子,公子,陛下过来了。”


木门被猛然推开,沈印钦悠悠然地把玩着手里面的茶杯。


他长发未及绾起,散漫地披着,一副刚刚醒过来的模样。他仅穿着白色的中衣,宽衣广袖,白色的衣摆铺在地上,风过处飘然欲仙。


“沏茶吧。”


汀兰执起茶壶,向着沈印钦反复确认:“公子,当真要如此?”


“不然呢?”沈印钦从她手里取过茶壶,往自己面前的杯子里续上茶水,一口喝下去。


“奴婢办事不力。”


沈禀文当初千方百计将沈印钦送进宫安插在云盈身边,一方面指望着云盈偏宠,恩及沈家,另一方面更是希望沈印钦待在云盈身边,争取些政治上面的便利。


在宁景深得宠之前,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云盈对他从来全心托付不曾隐瞒分毫,虽然只有极少数的情况下会与他商议国事,但是日日待在皇帝身边,皇帝又从来不曾刻意隐瞒,消息风声来得自然比大梁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快。


到了后来,他从枕山台上跌下来暂时失了听觉。反而因祸而福,云盈那段时间还整日往蕙兰宫跑,有时候就在蕙兰宫召见虞清正、顾钧等重臣,沈印钦在内室练字作画,掩着帘子,她便在外间商议。


多多少少的,他能捕捉到一些排兵布阵里的微妙。


只是后来,宁景深忽然圣眷优渥,云盈来蕙兰宫的次数越来越少,莫说在蕙兰宫议事,便是折子也鲜少待到蕙兰宫批阅。


他被安置在云盈身边,形同虚设,起不了任何协助父亲大业的作用。


忍过来一个冬季,情形并未有改善,春狩那日,他让汀兰联系宫外,借在出宫的机会,让宁景深出去了,便不必再回来了。那时久等不来宁景深,云盈问他知不知道宁景深的下落。他不过装傻糊弄,其实那时他心里暗喜,怕是汀兰安排的人已然得手。


可谁想,那场狩猎,不仅没能让宁景深永远消失,还似乎让他和顾钧相熟起来。


简直是鼓励敌人们结成了联盟!


沈印钦当晚就收到沈禀文的密信,上面只一句“新年繁花皆荣荣,旧景枯木须速肃”,一字不提刀剑血光,沈印钦却当即烧了纸条,喊来了汀兰:“虽然春狩计划没有成功,但是宁景深不得不除,只是在宫里,我们自己动手得费些周折。”


……


汀兰还跪在地上请罪,沈印钦笑笑,长发披散的闲适悠然下,笑意分外温和:“起来吧,人不免有失手,能补救,总还是好的。”


“可是……”


沈印钦接过她手里的水壶,给自己倒了茶,一饮而尽:“要弥补,总不能一点代价也不肯付出。”而后又从倒了一杯,捧在手里浅浅呷着。


“公子……”


汀兰跪在地上仰头看他,沈印钦依旧带着笑意,眉头渐渐骤起。沈印钦手蓦然一松,茶杯落地,碎了一地青瓷,他缓缓靠在桌子上,用手撑住额头,阖了阖眼,咬着牙道:“汀兰你去看看她来了没有。”


不等汀兰往门口跑,门外响起了安海尖利的声音:“皇上驾到。”


沈印钦闻言,看向门口去。云盈堪堪踏入内殿,他撑着桌子站起身,迈开几步要去接驾,却在迈开一步后,猛然喷出一口黑血,直直向后倒去。


------


诚如宁景深向前交代的,他一阖眼,久久没有醒过来。


顾钧给他扎了针之后,高热终于慢慢退了下去,瑶儿守在床边不断给他擦汗,喂他喝水,他昏昏沉沉的任她折腾,一直到午后,热度才彻底退下去,他才总算能安安生生地睡一觉。


这一觉很长,一直到第二日午时,整整十二个时辰无人打搅。


未时刚过,安海便来了,直奔宁景深卧房,瑶儿拦都拦不住。


末了实在没有办法,从时间算看起来也勉强算是宁景深说的两日后,瑶儿把安海关在门外,谎称要侍候公子起身披个衣裳才能见人,咬着嘴唇,拈着银针给宁景深扎了一阵。


他舒展安宁的面容微现波澜,眉头蹙了蹙,不情愿的睁开眼来。


“公子,醒了?”


宁景深睁开眼,又不高兴地阖上眼:“你就不能让我睡满二十四个时辰再叫我?”


“我也是想的。”瑶儿无辜耸耸肩,“可是外头安公公说要见你,拦都拦不住,要是不把你叫醒过来,恐怕受伤的事情是瞒不住了。”


他懒洋洋地撑着身子坐起来,牵动了肩头的伤口,“嘶”了一声。


“别乱动,你就靠着,我让安公公进来吧。“


宁景深轻笑一声,没有彻底清醒过来,长睫低垂,出奇的乖顺模样。他摇摇头,掀开被子:“给我更衣吧。安公公来了,念念没有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念念走不开。恐怕,我得跑一趟了。”


“可是你受了伤,又刚刚才退了热……”


两条修长的腿已经从被窝里钻出来,他坐在床沿开始穿鞋:“需要我跑一趟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关于生死的事情。我不过是发热而已,还要不了命。”


谁说的!你是不知道那天多吓人!


瑶儿腹诽,把话咽回去,嘟着嘴不高兴地取来衣裳,一件一件替他穿上去。尽管小心的避开了他左肩伤处,可是伸手抬手不免牵扯,宁景深最是怕疼怕苦,咬着嘴唇,还是忍不住连连低声呼痛。


瑶儿横了他一眼:“公子原来是知道疼的,奴婢还以为您刀枪不入呢。”


宁景深疼得额头出了一层冷汗,瑶儿的话自然是没力气去管顾了,可是心里老大不高兴--这丫头跟谁学的?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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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这样的情景宁景深之前是熟悉的。


他在步辇上面高高在上地看着安海在前头趋步快走,步辇晃晃悠悠的,让人昏昏欲睡。两侧朱红的宫墙摇摇晃晃的后退,长长的甬道仿佛看不到尽头一般令人困顿厌倦。有那么几回,他当真在步辇的摇晃着中睡了过去。


那时他偶尔想过这会不会是一场梦?


在那个风雪夜,他没有在山神庙里碰到一个叫做宁远的人,他不曾被不远千里地带到百草谷,不曾遇见那个误入百草谷的小姑娘,也不曾喜欢上万人之上的那个女子。


会不会一觉醒来,他在淮州那个山神庙的稻草堆上面,费尽力气点起的火堆刚刚旺起来,上头架着的一锅清水还未烧热……


黄粱未熟,一切只是南柯一梦。


可是每一回,他醒来的时候,步辇都恰好停在蕙兰宫门口,安海站在恰到好处的位置,躬身的弧度也是恰到好处的,伸手将他往里面迎。


但这一次,宁景深实在睡不着。


左肩上新鲜的伤口一阵一阵的钝痛,伤口已经不出血了,但是发癀红肿得厉害,伤口处一片火辣辣的疼。


蕙兰宫依旧是那个模样。


除了闲秋阁,皇宫里头他对这个地方几乎是最熟悉的。轻车熟路地进去,穿过门口中庭花园,过了一道门,上几级台阶,沿着右边回廊慢慢走,在第二个拱门拐进去,又是一片鸟语花香绿树成荫的好所在。再往里头,径直穿过一座摆满了兰花的小亭,正对着的便是沈印钦待着的地方。


宁景深进去的时候,云盈果然是在里面的。


她听见动静从里间出来,身后的宫女打开帘子,层层帘幔在她身后又次第放下。


“你来了。”她上来拉他的手,侧头看他,自言自语,“那天去桐华山看着挺精神的,才过了一天,怎么脸色看起来不大好?”说着,踮起脚,伸手要去抚他的额头。


宁景深捉住她的手,就势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


分明春暖花开,天气越来越暖和。可是他的唇依旧冰凉,那个吻落在手里面,依然像是不被春日暖融的一块寒冰。


“怎么这么凉?没事吧?”


“我分明能骑马打猎。”宁景深笑笑,分明笑意里头还有一望无际的倦怠。


云盈笑笑,确实,她被他一整个冬天的久病缠绵吓得犹如惊弓之鸟,其实他能骑着白雪漫山遍野的跑。他自江湖来,不是沈印钦那样钟鸣鼎食的人家里面娇惯出来的人,自然也和山野间的草木鸟兽一样生生不息。


可那时候云盈只是低头笑,目光没有落在他脸上,便没有看见那点苍白倦意,随即拉起他的手,目光殷切:“那,你去看看钦哥哥好不好?”


从闲秋阁到蕙兰宫这一路,安海已经将沈印钦大致的情形都与他说过。


明明沈印钦的不死不休被控制得很好,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一场毒发,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我说不好,行不行?”


“宁景深!”云盈怒目相视。


宁景深仿佛受了委屈泫然欲泣:“我不过开个玩笑,你就这样不信我?”但他的委屈飞快地被另一件事情吸引走注意力:“念念,你叫我什么?”


一个问题问得云盈语塞。


他执意喊她“念念”,可是她对他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喊,一点儿温情也没有。


“念念,我治好沈印钦,你以后也叫我景哥哥,好不好?”


云盈抬头望向他,沉默了半晌,眨眨眼,忽然踮起脚尖亲亲他的脸颊,把他的身子转个方向,往内间沈印钦待着的地方推:“听话,快去,小景。”


“你分明比我小的……”




楼主 半山xihe  发布于 2016-07-09 09:26:00 +0800 CST  
对了对了,要来推个文,二清的新文(没错就是那个二清)
发在19楼啦,看起来好虐,小姑娘和大叔的故事
总而言之,二清出品,质量有保证!大家快冲!
http://www.19lou.com/forum-69-thread-6131467348461417-29-1.html#12901467991057809
《此叔可上》

楼主 半山xihe  发布于 2016-07-09 09:34:00 +0800 CST  
第五十一章


蕙兰宫外头太医宫女公公站了满屋,可内室里却清净得很。


沈印钦躺在床上,汀兰在一边守着,看见云盈和宁景深进来,小心地福了福身行礼。床榻上面的沈印钦竟然是醒着的,挣扎着撑着身子要向云盈行礼,只是微微撑起来一点,便脱力地摔回去,闷哼一声,咬牙喘息。


汀兰和云盈站到后面去,由着宁景深给沈印钦诊脉。


沈印钦气色灰败,目光黯淡地看着宁景深,苦笑:“是不是……不死不休的毒……再压制不住了……咳咳咳……”说着咳嗽起来,竟然停不下来,用手按住胸口,费力喘息,憋闷得脸上泛紫,像是被扼住咽喉般窒息将死。


“这是怎么了?”云盈声音有些不稳,想上前,却被宁景深摆手喝退,宁景深只是扬手在他脖子上面用力揉按两处穴位,片刻后,便看沈印钦的咳喘渐渐平息下来,脸上憋闷的青紫色散去,软绵绵地倒在床上毫无生气。


宁景深又往上他肺经处落了几针,示意汀兰和云盈上来看他。


他退到一边,汀兰满脸是泪,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只一遍遍地喊公子。云盈坐在他床边,捏了捏他的手:“钦哥哥,这回治好病,我就让你出宫,你要去哪里都行,可是你得好起来。”


沈印钦看看她,又看看宁景深,苍白笑颜里竟然有苦涩的意思。


“小盈……既然有宁公子陪你……这回我……可以安心去了……”


“说什么呢!你,你不是总还想着要去找--”那个名字就在嘴边,可那个名字已然是宫中禁忌,云盈顿了顿,“你不是总还想去找她吗?当初是我任性非要留你在宫里,现在我明白了,不是我的,强求是没有用的。”


沈印钦咳嗽两声,摇头:“不找了……她也许真的不在人世了……”


又安抚了沈印钦一番,宁景深示意云盈和汀兰同他一道到外面去。


按着他的意思,云盈让人都出去,外间只留下他们三个人。


宁景深坐在案前,提着笔,沾满了墨却迟迟不能落下,手一抖滴了一滴墨汁在纸上面,被他烦躁地揉去。


“你家公子今天的吃食饮水跟往日有什么不同吗?”


汀兰皱着眉头回忆:“今日公子起得早,辰时刚过就说要梳洗了。我忙不过来,帮公子洗漱更衣,让香儿去备公子煮茶要用的水,用过早膳,大约是卯时一刻煮水烹茶,谁知道刚刚喝了几口茶,公子忽然就不好了……”


汀兰说着说着,又是哽咽,显然被沈印钦此番毒发吓得不轻。


“茶?什么茶?早膳又用了什么?”


“早膳只用了粥。公子早晨起来有饮茶的习惯,大多时候是煮些熟茶,不伤肠胃。”


宁景深忽然抬头,盯着汀兰看了一会,追着问她:“只有这些?还有什么别的没有?”


汀兰摇头,抽抽噎噎地竟哭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云盈听他反复确认,隐约觉得不对。


宁景深将笔搁置下来,向后仰靠在椅子上:“这回我救不了他。”说着,飞快扫了汀兰一眼,汀兰仿佛什么都不曾听见一样,眼角带泪,依然是悲戚的,没有因为他的一句话愈加绝望,仿佛早就料到了他会无能为力一般。


他犹豫着接着说:“这脉象有点像苗疆的一种毒……”


话音刚起内室里忽然传出瓷器碎裂的声音,汀兰转身便跑进去。


沉默半晌,云盈站在桌边看着宁景深。他已经把笔放下了,如果他在思考药方,是一定会把笔握在手里面的,即使是写得慢,一点一点至少还是有些希望,可是此时他已经彻底放弃了一般,早早地把笔放回笔架上。


“真的没有办法吗?”云盈有些低落,“哪怕有一点点办法,你也说出来,我们也试一试好不好?”


其实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如今她对沈印钦是愧疚的,当初因为她的喜欢,他和桐表姐被沈禀文硬生生拆散,她虽然是事后才知道,安慰自己桐表姐和皇兄也是伉俪情深,也便默许了沈禀文的做法。


桐表姐走后,沈印钦消沉过一段时间。他不相信桐表姐会在那座失火的宫殿里头,那些面目全非的尸体里面,一定没有她!她和刚出世的小世子,都不在里面!


他不止一次地要出去找她,每一次都被沈禀文发觉,抓回来,一顿责打,关起来。


她陪他一点点好起来,直到他说,小盈,事已至此,如果陪着你你能开心也好,我、桐儿、你和大皇子,我们这些人里面,至少得有一个人是开心的吧。


那时她是怎么说,她说,如果他留下来,她会开心的。


如果没有宁景深,也许,她真的会一直喜欢他,反正桐表姐已经不在了,他剩下的人生里面只会有她,她有足够的时间等着他喜欢上她。


可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多了一个宁景深,就不同了。那些青梅竹马的岁月里面习以为常的依恋,在更广大的世界里面遇见自由洒脱的、与自己之前遇见的全然不同的人的惊喜面前,终于黯淡无光。


按部就班君君臣臣一丝不乱的沈印钦,言听计从不曾争取的沈印钦,原来这般没有意思。


原来世界上有一个人,可以热烈的喜欢这她,就好像她曾经热烈地喜欢过沈印钦一样,原来世界上有一个人,一嗔一笑都生动鲜活至极,原来世界上有一个人,接近她,没有旁的目的,只是想要喜欢她和被她喜欢而已。


原来,她好像很早以前,就享受于听见那个柔软的声音喊她“念念”……


宁景深托着下巴蹙眉,从云盈的角度看过去,他当真是在思考。其实他并没有,云盈刚刚说的话,他甚至没有听见,他是最最怕疼的,出来的时候吃过药止疼,可是那药本就用来麻痹人的,疼痛减少的的同时,他神智昏昏沉沉困倦不已。


由着他拧眉深思半晌,云盈又期期艾艾地问:“怎么样?有想到什么法子没有?”


宁景深猛然惊醒一般,一脸茫然地看着云盈,眼睛眨了眨,眼珠子困顿缓慢地转动,答话也迟钝几分:“没有。其实他毒发后这些年都是偷来的,你该知足了。”


这话说得就让人不痛快了。


汀兰从内室出来,衣摆上沾了星星点点暗色血迹,听见宁景深的话恨不得上去掐死他,但碍于云盈在场,只站在一边,看他的目光尽是恶意。


宁景深侧目,打量了汀兰一番,目光落在她袖口上面,忽然来了兴趣扯起她的衣袖仔细看了又看。汀兰和云盈都以为他要问刚刚沈印钦怎么了,却不想他开口竟然是无关痛痒的闲聊:“刚刚那件衣裳袖口上的一圈滚边是你自己綉的?”


听他这么问,云盈才发现汀兰进屋出来后换了件衣裳。


汀兰解释:“刚刚洒了一身茶水,收拾公子摔了的茶具,到外头去顺便换了身衣服才回来。”说着扭头看了宁景深:“我自己绣的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宁景深笑得风轻云淡:“阿碧就是蠢,从来做不好女红。”


说着便松开了她的衣袖,撑着椅子扶手坐起来,提笔写了一张方子递给汀兰:“很抱歉,你家公子的毒我无能为力,这幅方子不过能缓解一些他的痛苦,治标不治本的。我回去再想想,不过你们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说着就往外头走,一样的一道道走出门穿过回廊。


尽管他从一开始见到沈印钦,就恨他恨得要死,可是如今他好像真的要死了,他心里头竟然一点儿也高兴。他曾经故意不救他,等到他熬得狼狈至极,才如神仙一般从天而降般,那是因为一切都在他掌握中。


可是这一回不同,他是真的没有办法。


宁景深心神不宁,有些恍惚,跨过拱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幸而路过的一个宫女扶住。


那真是个热心的姑娘,扶着宁景深还反复问:“公子还好吧?要歇会吗?公子这是要去哪里?认得路吗?”


宁景深脑子里混混沌沌头昏眼花,只想赶紧回闲秋阁去,摆摆手便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只听见有人喊了一声“梅儿”,身后那个姑娘清脆地应了一声,脚步欢快地跑了开去。


------


沈印钦被宁景深下了“无药可救”的论断,生死之事不可谓不大,云盈尽可能的抽出时间去陪陪沈印钦。闲秋阁还是来的,只是不能像之前一样处理政务之外的时间都耗在这里,匆匆忙忙地来跟宁景深用膳,抑或深夜或者午后,他睡着,她匆匆忙忙来看他一眼。


其实每一回云盈来,瑶儿都有些提心吊胆。


一开始是担心一个瞒不住,云盈便发现了宁景深的伤。可是后来发现,宁景深虽然平日里娇气,真正遇上了事儿,绝对是沉得住气的主儿。几回病得头昏眼花坐不起身,外头传来云盈来了动静,他毫不含糊地更衣起身,强撑着和云盈说话玩笑。


好在云盈最近忙,又要分出时间看望沈印钦,来闲秋阁待着的时间不会太长。瑶儿几番看见宁景深撑着椅子扶手的手臂微微颤抖,依旧谈笑风生面色如常,又是心疼又是忧虑。


每每送走云盈,他便再坐不住,几乎立即从椅子上面一头栽下来。瑶儿去扶,他脸色煞白地靠在瑶儿身上捂着嘴,闷声说头晕,想吐。紧接着便把一日里好不容易吃下去的一点汤粥呕得干干净净。


宁景深的伤恢复得很慢,之间又起了几次热,反反复复的让人揪心。眼看天气热起来,伤口更是容易发炎,宁景深自己配的药膏、顾将军三番两次托人送来的药膏,一日三顿的涂,伤口才有消退红肿,结痂的趋势。


可是宁景深在冬日里几番死里逃生,身子早有亏空,养回来的一点点血色因为这一伤又消失殆尽。养伤的这段时间,又因为沈印钦的毒,见缝插针地翻他那些宝贝医术,劳心伤神的,眼见着又瘦了下去。


后来伤稍微稳定一些,云盈来闲秋阁的时候,瑶儿是欢喜的,总算有个人能哄着她家公子多喝几口汤。


但这种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


先是有一回在宁景深屋子里面看见将军府的药瓶子,云盈随口问了来历。


宁景深只说过年的时候,顾将军不知道哪里得知自己畏寒,送了补药过来做节礼。


那时云盈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后来就是那一回,陛下下了早朝,早膳时候就来了,正撞上了那日下朝赶着时间来看公子的顾将军。虽然当着顾将军的面没说什么,但顾将军告辞后,陛下脸色就不大好,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


云盈临走的时候问:“宁景深,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和朕的大臣交往过甚了?”


她许久不曾在他面前用“朕”这个字了,今日忽然说出来,他们之间的距离那样近,仿佛忽然拉开像皇宫和百草谷隔得那样远。


“什么叫做,交往过甚?”


“宁景深,朝里的事情你不要卷进来。”云盈苦笑,“我以为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原来,竟是我错了吗?”


她想起新年时候梅园里头,安海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过犹不及,过犹不及!


话说得这样分明,宁景深不会听不明白,他争辩:“是不一样的!”


云盈忽然拧眉:“你说这回你救不了沈印钦,当真是救不了?”不是因为,你是身后的顾家,与他身后的沈家,分庭相抗,你要置他于死地?


没有说出来的话,不代表就不会被听见。


宁景深脸色一白,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她。


云盈自知失言,却在气头上碍着面子,只起身:“我吃饱了,你再吃点。今天折子多,我先走了。”说罢拂袖离去,竟像是落荒而逃。


其实那日本来是让安海都把她的折子带过来了,想着在闲秋阁批折子的,与他共处一室也是好的。却不想用了一顿没意思的早膳,她一刻都没停,怎么来的,就让安海收拾了东西,怎么回的罄竹宫。


瑶儿见着云盈走了,进屋来收拾东西。


那一日的早膳,分明都是宁景深喜欢的,冰糖燕窝粥,梅花糕,栗子酥,鸡油卷。


可不知道他们餐桌上面说了怎么,瑶儿只记得那一日她进屋去,宁景深就说他累了,想再睡会。还来不及扶他到床上躺着,他就忽然示意她取痰盂过来,好好的一顿饭吐了个干净。


那一日,他一整天都没再吃下东西。


也是那一日之后,云盈来得越加的少,而即使她来,也再不能让公子多喝半碗粥了。




楼主 半山xihe  发布于 2016-07-09 21:58:00 +0800 CST  
花儿的事情也听说了。
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安安静静的看文,安安静静地发给“阅”告诉我们她在。
还在写阿慎的时候你戳过我私信,鼓励的话真的很戳心。今天晚上跟竹子聊天才知道群里有个私聊过的姑娘就是你,很乐观,很开朗,一点都没想到。
以后吧里的文下,可能再也没有那个“阅”字了。
这样想想真的好难过,也好遗憾,如果那时候能跟你多聊几句呢?如果那时候能听你的加更呢?太突然,吧里还有这么多故事没有看完。答应你,小景的结局会是幸福的,你放心吧。
天堂没有病痛,一路走好。

楼主 半山xihe  发布于 2016-07-09 22:15:00 +0800 CST  
第五十二章


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天眼看着越来越热。


夏日是难熬的,可对于虚寒的宁景深来说却是最好的日子是,虽然春狩的那次受伤中毒还在休养,但恢复的速度显然比春寒料峭的时候快得多。


但另一边,蕙兰宫那位却听说情形越来越糟糕,云盈来闲秋阁的时间不得不再减少一些。


而人与人之间,有些误会,有些意见,并算不得大事,如果有机会说开了就好了,但许久不见,将话压在心里,时间长了才会慢慢打成解不开的结。


宁景深和云盈之间,相对坐着,沉默空白的时间似乎一回比一回长。


自从云盈撞见顾钧,闹了不痛快之后,顾钧来的次数明显少了,但时不时的托孟季送些药物进来,后来宁景深身体好些,便开始送些零嘴儿、小玩意儿,俨然是把宁景深当做幼子的模样。


晟筠又开始忙着学各种各样的东西。过了年,又长了一岁,沈禀文往他身上压的东西越加多起来。他偶尔会来闲秋阁,前些日子迷上了下棋,隔三差五地找宁景深切磋,从最开始输个精光,慢慢能赢一两个字,到了后来几乎局局都胜券在握。


宁景深戳着他的脑袋:“你这小脑袋,倒是比念念好用些。”


孩子烂漫任性的天性被经史子集矫枉过正,晟筠听了宁景深的话当即摆手说:“别这样说,被先生听见了得吹胡子了。陛下自然是要比我聪慧的……”


后面是一些常用的恭维话和对自己的谦辞。宁景深打着哈欠,只听见他恭恭敬敬地念叨着云。他眯眼看着晟筠和云盈相似的眉眼,无奈摇头。


大暑到来之前,朱碧和白玄终于舍得从百草谷回来


他们带回来一堆百草谷珍藏的药材。可这些宁景深都是不管的,从马车里挖出了一个盒子,打开来看,里头一层一层一包一包,包裹严实排列规整的,都是他打小就爱吃的东西。


师娘亲手做的,这味道,他认得。


他噙着眼泪抿了一口桂花糖,竟说不出话来。


表面上说救不了沈印钦了,回到闲秋阁后,宁景深精神稍微好些,就关在书房里头翻书。


沈印钦的不死不休被他封得很好,没有外力震荡经脉,不可能毫无预兆的发作。他那日一把脉就发觉了沈印钦体内莫名其妙地又多出了一种毒。说不上是什么,他只大概记得在书上看过记载,那是苗疆的毒,由多种毒物组成,每个人配制出的都是独一无二的毒药,药性相互牵制环环相扣,解药必须同时解开所有毒物的毒素,否则病人必死无疑。


这种毒说起来并不难解,用得解毒之物都是寻常的药材,不必上天入地的去寻什么天山雪莲深山老参。可这种毒又是凶险异常,世间毒物何止千百,毒性相克相冲的更是不可数尽,不是配制者自己,谁又确保能分毫不差地写出毒药的制法、成分、含量,稍有偏失,就是一条人命!


何况,沈印钦不是寻常人,身上还蛰伏着被暂时封存的不死不休。


那日又传来沈印钦病情危重的消息,听说毒素积攒,连手指尖都已经是黑灰色的。


整个太医院都在为他忙碌,又过了几日,忽然听说有眉目了,至少是找到了方向。紧接着,听说云盈勃然大怒,将整个蕙兰宫封了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出,包括那些自从沈印钦毒发后,就日夜轮受蕙兰宫的太医。


瑶儿在宫里门道多,一早出门去,绕了一圈回来,忧心忡忡。


那时宁景深在房里看书,朱碧在一边修补几本从谷里带出来的旧书,白玄守在门口,隔着门缝儿偷偷看朱碧。瑶儿急匆匆的跑来一头撞进来,他一个没留神没拦住,懊恼地跟在她身后一起进了屋。


“什么事这么慌?小心把公子吓出毛病来。”朱碧嗔怪着放下手里的剪刀浆糊。


宁景深不高兴地丢了书,不满地瞪朱碧。


“不,不是,蕙兰宫出事了。”


“别急,喝口水,慢慢说。”朱碧瞟了一眼宁景深微变的脸色,倒了杯水给瑶儿,拉她到一边坐下,轻声安抚。


蕙兰宫被封是昨天的事情了,瑶儿一早打听的缘故,才知道昨日太医忽然找到眉目,是忽然发现沈印钦此次毒发不像是不死不休的症状,倒像是新中了毒。恰好太医院里面有位大夫曾经到苗疆采药,见过这种毒,极为相似,坐实了沈印钦再次中毒的猜测。


于是一时间蕙兰宫人心惶惶,不仅汀兰齐福等一众宫女太监不得进出,连带着最近进出蕙兰宫的太医们也一并关在里头,一面救治沈印钦,一面彻查蕙兰宫,要找出下毒的人。


就在今日早晨,太医翻了一夜的医书,提出需要若干人为沈印钦试毒,以试出毒药所含的所有毒物,才能逐一破解。云盈亲自去了趟蕙兰宫,将所有人带到面前来问了一遍,依旧无果,一怒之下,决意让太医院的人直接用蕙兰宫的太监宫女们为沈印钦试药。


“我刚刚打蕙兰宫门口路过呢,静悄悄的,门口是孟季将军带人守着,里头隐隐约约有人在苦,实在瘆的慌,我就赶紧走了。”


朱碧叹口气:“到底是沈家树大招风。哎,真是可怜了蕙兰宫里的人,还有小晟筠,估计被吓得够呛。”


“可不是吗,也不知道晟小公子怎么样了。”瑶儿点头,小心翼翼地问宁景深:“沈贵君刚刚毒发那会儿,公子去给他瞧过,陛下这回不会怪到我们闲秋阁头上来吧。”


宁景深一直沉默,静静地听她们说,末了站起身:“念念在哪里?”


“在蕙兰宫。”


“我们得过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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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门庭若市的蕙兰宫如今鞍马凋零,云盈的轿撵停在外头,门外候着的人里头有几个面孔宁景深还是熟悉的,都是罄竹宫的人。守着蕙兰宫的人是孟季亲自带队的,门口四个人分列两排,宫墙下面每隔两丈便是一个人。


“孟将军,念念在里面吗?”


宁景深最是讨厌君臣的称谓,即使对着将军官员提起云盈也从不称呼“陛下”,一开始大家不习惯,如今倒是一个个适应得很快。


“景公子,陛下吩咐过,蕙兰宫不能进出。”


“我要见她!”


孟季拱手行礼,依然把着门不让步:“景公子别让末将难做。”


“她在里头杀人!她要毒死蕙兰宫里的人,他们可能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她要毒死他们!我得去阻止她,你听懂了吗?”


那是瑶儿第一次看见宁景深着急的模样,他从来都是一副万事无谓风雨不惊的模样,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不被他放在心上。可是这一回,他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额角暴起青筋,不知热的还是急的,额头上有细细密密的汗。


朱碧到底不是宫里人,这样的场面也只顾得陪在宁景深身边。


倒是瑶儿愣愣的转身去看孟季,她也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颤悠悠地福了一福:“孟将军,能不能进去跟陛下说一声,公子确有急事。”


谁也不想闹成这样。孟季也并不是不想放人进去,一屋子的人未经审讯盘查,就要喂毒,受尽折磨生死难料,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如今只怕也就只有景公子能劝得住陛下。


可是今日陛下特意交代过,谁也不许进出……


宁景深忽然挣开朱碧。


他素来身体孱弱,连快走几步都嫌辛苦,此时却灵敏迅捷异常,翻身抽出白玄腰间佩剑。


“公子--”


“景公子--”


宁景深莫名其妙地看着朱碧、瑶儿和孟季一脸惊慌的模样,忽然笑笑问他们:“干嘛?你们以为我要以死要挟?”


白玄偷偷翻个白眼,这阵仗,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宁景深拖着剑走到孟季面前,拿剑柄敲敲孟季手里的刀,微挑了挑下巴,“孟将军,你的刀也借给我用一用好不好?”


孟季不知所措地看了朱碧白玄一眼,后者一脸茫然。


他犹豫着拔刀,将刀柄反过来递过去,不放心道:“公子小心些,我的刀有些沉……”


话音未落,不过是稍稍松了松手,便听见宁景深叫了一声,喊着:“别松手别松手!你拿着,这刀好沉!”说着嫌弃地推开几步,待到孟季拿稳了刀,他才又拖着剑走过去,举起剑,用力地往刀上面劈。


孟季的刀,白玄的剑,材料都是上好的。


两件兵器毫无章法的击打在一起,发声铿锵。


白玄银牙暗咬,心疼自己的剑心疼得无以复加,纵使是平日里格挡,也尽量用剑身侧面去迎冰刃,哪有他这样直接把剑刃往刀背上面剁的!


简直看不下去。白玄背过身去。


冷清了一天的蕙兰宫,居然因为兵器碰撞的声音而有了几分刀光剑影的生气。因为冷静安静,这声音很轻易地就穿得很远。


大家很快明白过来他在做什么。


宁景深卯足了劲儿拿剑往刀上击打,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他手臂发酸,手脱力一松,剑从手里飞出去,“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同时,蕙兰宫紧闭的大门从里头被打开来。


朱红的大门后面,探出一个身形矮小的老头,看到宁景深的时候一副“怪不得”的表情。


安海快步走到宁景深面前,皱眉:“小祖宗,陛下正在气头上你也敢闹!”


“我要见她。”




楼主 半山xihe  发布于 2016-07-14 23:25:00 +0800 CST  
第五十三章


此时的蕙兰宫跟平日里自然是很有些不同,沿着小径一路往前,那些平时往返穿梭其中的宫女太监们都不见了踪影,整个蕙兰宫里空空荡荡的,沉寂如死。


越往里头,稀稀落落的能见到几个人。


宁景深定睛细看,虽然做着每日里必须的洒扫工作,却都面生得很,他之前来蕙兰宫不曾见过,显然是别的地方临时调过来应急的。再穿过一条回廊,过了门人就渐渐多起来了,一开始是罄竹宫的人,再靠近屋子,便是在天井里跪了一地的宫女。


打头的是汀兰,脊背倔强地挺得笔直。


天井的一侧,有几个人面色发青仰倒在地上,太医的人皱着眉头诊脉扎针,摸了摸他们的脖子,叹口气,示意站在一边的侍卫将人抬走。


堂屋檐下架了桌子,桌子上面数十碗汤药一字排开。一个宫女打扮的姑娘站在桌前,季太医手里端了一碗汤药,往屋子里头看了一眼,再看向面前的姑娘时候目光带着怜悯。那姑娘咬着嘴唇接过药碗,手颤抖得厉害。


那个姑娘宁景深认得。那日他为沈印钦诊完脉,恍恍惚惚地往外走险些跌倒,正是这个小宫女扶了他一把,还唠唠叨叨地问了他半天有没有事,啰嗦得很。他要走的时候,好像听见有人喊她“梅儿”,那时头昏眼花听得不分明,这时候反倒清晰起来。


也许当真有恶人混在其中,可是蕙兰宫里分明还是有好人的。


云盈一时着急将所有人都当做恶人,宁枉勿纵,其实寒了多少人的心。


“等等!”宁景深快步上前,打落梅儿手里的碗,对季太医道,“事关人命,季太医等我片刻。”说完扭头进了屋。


屋子里的人果然是云盈。


她有几天没去闲秋阁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怪不得今天见到她,觉得隔了好长好长的日子,连她的眉眼都陌生起来。


云盈眉眼里尽是疲惫,宁景深有些心疼,本来兴师问罪的语气也就软了下来。他站在屋子中央,不远不近:“念念,我有话跟你单独说。”


她其实知道他要说什么的,还是摆手,屋子里伺候的宫人们鱼贯而出。


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压抑并没有消散去一些,反而愈加沉闷如夏季暴雨之前的天气。


“刚刚外头的动静是你弄出来的?”云盈捏着眉心,昨日沈印钦中毒的事情查出来,她又急又气,一夜没睡好,连带着今天的脾气也不大好。


宁景深少见的有些拘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解释:“是我。你好几天没来了,我有话跟你说,也见不到你,只有这样能进来见到你。”


昏暗的屋子,看不清座上的人微垂下头的表情,她没有出声,任由他继续说下去。


于是他单刀直入直接说下去:“念念,你不能这样,未经过调查审讯,毒杀这么多人,简直滥杀无辜!”


所有君王最忌讳被说残暴,宁景深没有直说,但滥杀无辜透露出一点端倪。


云盈抬眼瞟了他,没有发脾气,一字一字慢慢说:“我没有故意毒杀他们,只是钦哥哥需要有人试药,恰好,用他们罢了。”


“为了一个沈印钦能活,你要这么多人死,你不觉得你很可怕吗?”


“我可怕!”云盈将手里的茶杯拍到桌上,力气太大竟然杯盏破碎,茶水喷溅而出,她蓦然起身,几步走到他面前。


她身量比他低,在他面前抬头看他气势却一点不弱,危险地眯着眼,反问他:“是我可怕还是你可怕?太医都能看出来他的情况不是不死不休复发,你会看不出来?太医院里的一个医正都见过的病例,你见过多少江湖毒伤的宁景深会不知道?我为了救他不择手段,那你呢?你为了个人恩怨,见死不救,难道就问心无愧?”


“我不是不救他!”宁景深争辩,可是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他不是不愿意救,他不是想隐瞒。


那日他一诊过脉,就知道这种毒药本不难结,只是各种毒物相互叠加错综复杂,环环相扣,无论什么样的解法,都要先试出毒药本身,才能对症下药。


他不肯说,就是不想伤及无辜。


看到现在云盈的反应,他就知道自己当初的推断没错,假如云盈知道了,到了紧迫的时候,即使不是蕙兰宫的宫人,也会是别的人遭殃。


反正沈印钦身中“不死不休”必定是不能善终的了,不该为他牵扯到他人的性命。


好像对沈印钦有些狠心有些不公平有些残忍,即使他离开蕙兰宫后,依旧日日为给沈印钦解毒而奔忙,一刻不曾松懈,指望着能找出不必要伤害他人,以解救沈印钦的方式解毒。


只是没想到,在沈印钦死之前,在他寻找到法子之前,竟然让念念知道了真相。


“既然他们可以救,你不救,我不会逼你,我也不怪你。回去吧,过两天等这边事情处理完了我再去看你。”云盈绕开他,往门口走去。


宁景深依旧站在屋子中央,脊背挺得笔直寸步不让:“沈印钦的命是命,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堪堪停住脚步,两人擦肩,云盈与宁景深并排站着。


“你就非要他死吗?”云盈银牙欲碎,头一次觉得软糯的宁景深像金石一样冷硬,“他还会威胁到你什么?你不救真的是因为我吗?还是因为你刚刚认识的顾钧?是不是迫不及待地想做点什么给他看看,你有多能干,多能耐,兵不血刃就废了沈禀文手里的一步好棋?”


话不投机,云盈抬腿欲走,要出门让太医继续试药,顺便让安海安排个人把宁景深送回闲秋阁去,衣袖擦过,手背宁景深猛然拉住,云盈一个踉跄,被他接入怀中。


她仰靠在他手臂里,四目相对,他身上是淡淡的草药味,苦苦的涩涩的。


四目相对,本是有情人之间最是甜蜜缱绻的时刻,宁景深却在云盈幽黑的眼中读到了压抑着的怒气。


未等她生气地从他怀里挣开,他先低下头,冰冷的唇滑过她的脸颊。


一个吻,冰冷,而迅速,了无痕迹。云盈甚至质疑宁景深刚刚是不是低过头,是不是吻过她。她愣愣地抬手,去触碰脸颊上一闪而过的冰凉,手却被宁景深握住。


他低头看他,脸色莹白,浮着淡淡的笑意,却笑意单薄得如水晶般能一碰即碎。他的表情分明是心满意足的,可云盈却觉得他的眼神后面潜藏着她看不见的幽光。


“别擦,再厌恶也别擦,以后不会了。”说着,他轻轻将她的后松开,转而扶她站好,“让太医停了吧,其实不是中毒,不死不休的毒性多变,他平日里的饮食与不死不休相生相克,又将毒性一点一点激发出来罢了。哪有那么多人想要害你的钦哥哥?你再给我五日。还有,这不关顾将军的事。”


“宁景深……”


云盈想要细问几句,他却松开她,拉开门大步走了去。外面的人群静默地看着他从他们中间穿行而过,出了一道垂花门,清瘦的身影消失在曲径弯折处。


依旧没有人敢出声,屋里传出砸东西的动静,眼看着景公子把陛下气得不轻。


“你们都起来吧,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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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哪有什么不死不休相生相克死灰复燃?那都是骗她的。


真实的情况与太医说的一样,沈印钦是中毒了,另一种毒,麻烦得很的毒。


与云盈定下的五日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朱碧瑶儿一干人只觉得从蕙兰宫出来,宁景深的话变少了,一路上闷闷地歪在步辇上面,拿手指在腿上写写画画不知道在涂画些什么。


一回到闲秋阁,便把自己关进药庐里。


从安公公那里,瑶儿大致是打探到了那日在蕙兰宫,公子是答应了陛下要救沈贵君,陛下才会回心转意将蕙兰宫一干人收押关起,留待日后清查。


朱碧一日四五次地去药庐敲门。她是和宁景深一起同宁远学医的,宁景深天分明显比她高出不少,但她到底也是认得药材知道医理的,与他一道研制毒药,碎不能帮上什么忙,打打下手也至少让他轻松一些。


可是宁景深从来不让他们进去,每日让瑶儿备齐了一日的饭食茶水,一大早把自己关进去,到了夜里再出来,反手就将门锁上。


他每日应进的汤粥药汁一样不落的吃得干干净净,朱碧简直觉得受宠若惊,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乖巧听话过。


可即使这样,稍微留心,还是能发觉宁景深的脸色一日比一日糟糕。


没有人说得出为什么,分明他进食用药比寻常的时候要规律得多,平日一顿连哄带骗的喂进去小半碗都叫人松口气,这几日每顿一碗粥,合着送进去的小菜,都吃的干干净净的被送出来。虽然制药辛苦,但每日亥时睡辰时起也不短少了时间。


究竟是为什么,眼看宁景深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


一开始只是脸色惨淡了些,一贯的苍白里夹着一点隐隐约约暗青。


再往后两天,他无端的发了咳嗽,带着咳喘,弯着腰咳得直不起身,接连引发气喘。朱碧提心吊胆地守在门外,听见里面动静不对,就赶紧敲门,一直到里面有宁景深低弱的声音回应,才勉强松口气。


第四天的时候,云盈和安海过来看看情况。云盈在闲秋阁门口落了轿,踌躇半晌,还是让安海进来,自己在门口等着。


那时候宁景深关在药庐里面,大伙劝了半天,也没有出来见他,安海在外头幽幽叹了口气,冲着里头喊:“景公子,陛下跟我一道过来的呢,就在门外。”


里头是一阵瓶瓶罐罐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喘,咳了好一会,宁景深才勉强抑制住,说话的声音低弱犹带几分不稳的气息:“麻烦公公带个话……五天……明天一定……会拿出解药……”


一直到这个时候朱碧他们才知道宁景深和云盈有个五日之期的约定。


就剩最后一天。


却正是在这个最后一天,情况忽然糟糕起来。


与之前的三天一样,亥时,不需要她们催,宁景深自觉地从药庐里头出来。那一日宁景深出来的比往日晚了一刻,时间不长,朱碧也没催。


宁景深扶着门框,将药庐的门锁上,转过身来刚刚迈出一步,便按着心口向后倒下去。


朱碧和瑶儿冲上去扶他,接着月色,他脸色吓人,浮着一层诡异的青灰色,嘴唇也是发暗的灰。他手指弯曲,紧紧扣在胸口,眉头紧蹙,显然是忍着莫大的痛苦。


朱碧慌忙地去抓他的手腕为他把脉,他挣扎开来,从怀里掏出纸递给朱碧。


那张纸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东西,右侧从壹、贰一行一行标注,分了若干组,每一组都填列了若干种不同的药材,细看下,这些都不是寻常药材,或多或少都有些毒性,再后面一列,标注着脉象特点,在后面是服用了解药后的记录。


这是一张,试毒的记录表!


“你……”朱碧神色惊慌,将手指搭上宁景深手腕,面色越加凝重。


宁景深指了指纸上最后一行空白处,脉象还未填列。


“解药呢?给我。”


“先……帮我……填上去……”


朱碧不乐意,不肯提笔,就盯着他看。宁景深却也不催,扣着心口的手指越来越用力,手背上青筋突兀,胸口一波一浓剧烈起伏,忽然侧头呕出一口黑血,身子抽搐了两下,气息眼看着又弱了几分。朱碧咬唇,照着宁景深的意思将脉象特征填列清楚。


“快给我解药!”


宁景深苦笑:“没想到这么快,解药还没配完呢……扶我,扶我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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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是的,懒惰的我忘了贴这边了……所以会一口气多贴一点……明天接着来……(希望我保持清醒不会忘记……嗷,憋打我!)

楼主 半山xihe  发布于 2016-07-19 23:14:00 +0800 CST  
第五十四章


整整四天,宁景深之外的人都没有踏足药庐,当瑶儿和朱碧扶宁景深进去,将药庐里的灯点上的时候,说不出话来。


烛火摇曳,满屋子都是昏黄的灯光。


桌脚有个小木桶,原来那些送进来的药,他根本没有喝,一碗不落的都倒到这个木桶里面了,至于那些汤粥小菜,他倒像是真的硬生生逼自己吃下去了。


制药的桌子上面一壶冷茶还在边沿上放着。


茶冷了,可茶杯边沿上的一圈鲜红血迹,却执拗火热地耀眼着。


遍地是沾了血的帕子、纸页,被他随意揉了就丢在一边,血色从被揉成一团的手帕纸页里面透出来,究竟是呕了多少血,才能湿透手帕纸页?


“你这是做什么,拿自己的命去换沈印钦的命吗?”朱碧声音哽咽。


宁景深已经坐不住,瑶儿站在他身后,扶着他靠在自己身上。他浑身无力,身子斜斜地倚着:“其实谁的命不是命啊……我就是……就是太爱惜自己的命……才会害蕙兰宫死了那么多人……”


大约是触及心里一直郁郁的事情,他忽然又低低咳嗽起来。


“别说这些,解药还差什么……”


宁景深由瑶儿半扶半抱着坐在桌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朱碧听。朱碧手脚利落地将药材分类,研磨,一样一样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如果,她在抓起药材的时候手指没有颤抖。


药已经煎上了。朱碧背对着宁景深和瑶儿,边给炉子扇风便宽慰他们:“你再撑会儿,马上就好了……”


话音未落,却听见瑶儿的惊呼:“阿碧姐姐,你快来!”


朱碧放下蒲扇快步过去,只见宁景深已经说不出话,目光微微涣散,两道暗色的血液从他鼻腔中缓缓蜿蜒而出。瑶儿含着眼泪一点一点给他擦拭鼻血,却无止无尽地怎么都擦不完一般。


毒发最终,便是七窍出血而亡……


朱碧看到他桌上摊开的医术,最末的便有这样的叙述。看着宁景深突如其来的出血,她只觉得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你再撑一会,药马上就好。”朱碧转身要去看住炉火,腕上一凉,宁景深喉咙动了动,忍不住又有血从他紧抿的嘴唇间冒出来,瑶儿拿帕子小心翼翼地拭去。他轻轻咳嗽两声:“如果……我……过不去……别让念念知道……直接……送我……回百草谷……”


“什么话!你因为她一句话,吃了这么多苦,还不让她知道!”朱碧恨得咬牙。


宁景深阖了阖眼,眼见着气息又弱下去:“连你都这么想……她也一定这么想……可我是大夫……救沈印钦……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不要她一辈子愧疚……”


“我们不管,你喝了药,自己跟她说去。”朱碧挣开他的手,拎了扇子继续给炉子扇火,时不时回头看看,手里的扇子越扇越急。


越想越是心疼心酸不甘愿,分明从小在百草谷是被师娘捧在手心里的孩子,为什么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受这样的苦?


朱碧边扇着风,眼泪边簌簌往下掉。


她分明还记得他刚刚到百草谷的模样,不过六七岁大的孩子,生得眉目俊俏,清秀讨喜,嘴巴也甜,跟着师父一路认人过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师父说,这是阿碧。


小宁景深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颗为换的小虎牙,甜得能化了人心。他不必宁远介绍,自己大方地向朱碧行礼:“阿碧姐姐,我叫小景。”


现在想想,也许就是那时候的他太过讨喜,抢走了本来属于她和白玄的关注,他们才会在刚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里孤立他,排斥他。可是纵使如此,他也依旧每天都活蹦乱跳,生气勃勃地像刚刚升起来的太阳。


什么时候,百草谷里最讨人喜欢的小太阳,竟然成了张口即谈生死的这副模样?


那一夜,三个人在药庐里整整待了一夜。


朱碧熬出了汤药,喂宁景深喝下,和瑶儿要送他回房去。他却挣扎着站起来,说什么也不肯走,压着自己腕上寸关,细细诊着,细细记着,斟酌着将药方改了又改。


她们再怎么劝也没有用。


刚刚毒发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的人,如今生龙活虎得叫人害怕。他目光炯炯,像是蜡烛执拗地要燃烧尽最后的一点亮光。


他拿着墨汁淋漓的方子喊朱碧过来,将用药细节与她讲了一遍。


这四日凶险异常,他其实想要将试药的情况详细与她说的,兴许日后能用得到呢?可是话到嘴边,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要是让阿碧知道他偷偷摸摸地吞了那么多毒物,只怕立即拉了白玄去杀了沈印钦。


已经很小心了。


每一种配毒他都仔细记录,配好了毒药的同时也配好了解药,才敢试毒。


昨夜,那不过是意外。


短短四天,试了数十种毒药,即使每回都及时服用了相应的解药,残余的毒素还是不可避免地对身体造成了损伤。寻常情况,人的自我恢复能力能慢慢将余毒化解。可是并没有人会在短短四天里吃下那么多种毒药,积攒下来的毒素,只怕也够毒死一个人了。


昨日并不是他试了某样毒药而造成的毒发,其实是体内积毒作祟。他骗着朱碧在试毒记录上面记录脉象,又花了一番功夫重新誊写,真是自作自受。


救了沈印钦,然后怎么办?


他真是没有想过。一直到昨天遽然呕血,他才想起来,自己终究没办法全身而退。


一夜未睡,又折腾到了巳时。


宁景深眼下阴翳浓重,面白唇青,摇摇欲坠的模样,看得朱碧她们心惊肉跳。未等她们开口,他倒是自己先提了要回去睡一觉。


午后,一直到申时,云盈那边等不住了,派了安海来问。


宁景深不过睡了两三个时辰,朱碧她们不忍心喊他起来,又跟安海拖延了一些时间。他在厅堂里面喝茶喝了一个时辰,一直到酉时日沉了,朱碧才不得不硬着心去将宁景深叫醒。


“公子,公子醒醒,外头安公公等了一个时辰了。”


瑶儿轻声喊他,轻轻拍拍他的肩。


大概是动作太轻,他依旧沉睡,毫无动静。


这么热的天,宁景深畏寒地陷在锦被里面,朱碧推他的时候,他身子无意识地随着她的动作摇动,几番反复竟然都没有醒来。


他呼吸清浅,他气息微弱。


瑶儿的声音蓦然惊恐地放大,带上了哭腔:“公子!”哭着喊着,加大了力气摇他。


忽然,床榻上的人轻轻咳嗽起来。


宁景深皱着眉头睁开眼,眸光微微。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来,声音黯哑:“听到了听到了,被你摇得骨头都散了。”


看见人醒了,瑶儿破涕为笑:“累极了吧,喊都喊不醒。”


“嗯。”宁景深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并不是喊不醒,他心里明白,也就只能骗骗瑶儿这个丫头,若是阿碧,定是瞒不过的。


“安公公在外头等了一个时辰了。”


“扶我起来,帮我更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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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蕙兰宫的路,宁景深向来是熟的。


轻车熟路,一切像极了他刚刚进宫的那段时间,三天两头地被喊道蕙兰宫为沈印钦诊脉。


他跟着念念进宫,是为了陪在她身边,可念念带他进宫,只是为了保沈印钦安然无恙。


会在同一座城里头生活,他们的初衷本就是不同的。


这一切,与爱本就没有关系。


在掌灯之前,还是赶到了蕙兰宫。


那一日之后,蕙兰宫的众人便散了,依旧在蕙兰宫里头做事,只是云盈心中惶惶,命令孟季加派了蕙兰宫外的人手,蕙兰宫里的宫人出入都要多些盘查限制。


云盈果然早早等在蕙兰宫了。


只不过她不再是守在沈印钦床头的小姑娘。安海带宁景深去书房见她。


宁景深在门口候着,安海进去通报,他在门外远远地看她。纵使沈印钦性命垂危,她依然镇定自若批着折子,桌案上面井井有条一丝不乱。


“安公公先带他过去,朕稍后就来。”她捧着折子,头也没有抬。


冷心冷血的,才是帝王。


宁景深有些遗憾,在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她爱着沈印钦,在她开始爱上他的时候,她的心已经冷了。


其实沈印钦的状况并没有恶化太多,宁景深甚至觉得,即使他没有带来解药,他也不会立即就死去,拖个十天半个月的绝对不成问题。


汀兰已经回到他身边伺候他。


宁景深给沈印钦把脉前,特意让汀兰安海以及沈印钦房里的所有人都出去,他说,解毒之法又是百草谷的不传之秘。


床榻上的沈印钦是醒着的,靠在床头坐着,将手腕递给宁景深。


“我有话与你说。”宁景深没有急着给他诊脉,将他的手推回去,“我那日跟念念说你没有中毒,是不死不休与你平日饮食相克。”


他紧紧盯着宁景深的嘴唇,反应了一会才回应:“我知道。”


“但我是骗她的。她那时情绪不稳,太过暴戾,我不想她继续伤及无辜。”


“所以呢?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难道你不知道?”


沈印钦笑笑,脸色苍白,笑意温温,是他一贯的模样,他示意他说下去。


“其实要从来另一件事情说起--”宁景深的目光却骤然锐利,盯着沈印钦的眼睛,一字一顿:“你早已经恢复听觉了。”




楼主 半山xihe  发布于 2016-07-20 22:30:00 +0800 CST  
to 大家,19楼开始升级,昨天晚上开始真的上不了了……具体会到什么时候具体什么样的情况,得等西西周一去问问编辑,大家稍安勿躁……
这两天就看看贴吧,回忆回忆小景不被虐的时候的美好时光,毕竟……那边马上要开始虐了……
今天又要去值班,等我晚上来……么么

楼主 半山xihe  发布于 2016-07-23 07:14:00 +0800 CST  
第五十五章


“你早已经恢复听觉了。”


这不是一个问句,是一个语气坚决的肯定句。


既然已经被戳穿,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沈印钦没有再做垂死挣扎,面色平静地看着宁景深,甚至还带着平和的笑意。


“其实你装得很好,本来脑袋里面的淤血什么时候能散得干净哪个大夫都不敢打包票,所以你如果要一直装下去,小心一些,不会有人发现的。只是你这回中毒的时候太不专心了,竟然偷听我们在外间说话,偷听就罢了,竟然还故意打翻了茶杯让汀兰去换衣裳,你要装聋子,我可不打算装瞎子。”


宁景深看起来玩心重,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似的,却原来心思细密得很。不过他小小的一次疏忽,他就顺藤摸瓜将一串事情都扯了出来。


沈印钦微微蹙眉,他是记得的,他毒发第二日,宁景深被云盈派人去请到蕙兰宫来。


诊过脉后,他们三人到外间去。沈印钦对自己所中的毒心知肚明,那是汀兰配的毒,没有人知道汀兰其实苗疆女子,他当初去百草谷找云盈的路上救下了她,她便死心塌地地跟了他一路。


所以当外间宁景深提及苗疆的时候,他做贼心虚地想起汀兰的衣裳上的图样花纹都是她自己动手绣的。她说过的,苗家女儿心灵手巧,衣裳上面没有自己的绣工,是不肯穿出门的。


随即,他摔了手边的茶杯。汀兰匆匆忙忙赶紧来,被他催促着去换了一件衣裳。


看着沈印钦回忆起那日的事情,宁景深才接着往下说:“其实一开始我也没往这方面想,只是汀兰换衣裳换得太蹊跷,要将那些碎瓷器扫到门外去,分明是不必经过她的房间的,不过是身上泼了些茶水,大热天的,又是在你性命攸关的时候,她会有闲心去换衣裳?而且,我分明记得那天,我把药箱放在你床边的桌上的时候,是念念亲手把茶壶茶杯移到窗边的案上,你根本不可能失手打碎。再后来,确定了你身上的毒来自苗疆,越发觉得这个事情不对。”


如果不是他摔了水杯,汀兰就没有理由走开。同样的,也就不会有后面换衣裳的事情。


那日,宁景深不过是觉得汀兰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衣服比平日里眼看着素净不少,才故意扯着她的袖子问她绣花的事情。那时无心,却是在后来翻查书籍的时候,翻到过一些提及苗疆的记载,大略叙述了苗疆的风土人情,那与汀兰日常衣服上面纹样相似的绣图一目了然。


也就是说,汀兰与苗疆有关。


也就是说,沈印钦急着隐瞒汀兰与苗疆有关的事实。


好像有些什么呼之欲出,但又矛盾得不可理喻。


宁景深渐渐想到汀兰就是沈印钦中毒这件事情的关键人物,想着约她出来问清楚,分明写了张字条,只落了“今夜子时,蕙兰宫后,竹林”几个字,等着暮色下来,让白玄丢过去。可是不知道是被风吹走,还是进来收拾废纸的丫头失手拿走,那张纸条竟然找不到了。


分明写好的字条毫无预兆找不到原因的消失,那时候宁景深也在病中,朱碧借机撺掇他,说天气凉了,他去了回来病了得不偿失;说条子都丢了,大约是天意,老天觉得今夜不该去。


“所以,你觉得给自己下个毒,让念念关心关心你,就能把念念抢回去吗?哼,做梦!”


沈印钦微微蹙起的眉在宁景深说完话后骤然舒展开,眼睛微睁,是些许吃惊的表情。随即他又镇静下来,依旧是笑意温和的模样:“难道她现在还天天去闲秋阁?”


宁景深轻哼一声,伸手把一个药瓶重重摆在床头:“喏,解药,我保证你马上生龙活虎,她就不会再对你怀着愧疚了。”


小小的一只青色瓷瓶,沈印钦握在手里,一声轻笑,低声自语:“是不是傻呢?”


声音太小,夏日有嗡嗡的蝉鸣,宁景深听得不分明,追问一句:“什么?”


沈印钦抬头看了他一眼,倒出一颗药丸服下:“没什么,我是说多谢了。”


“要不是为了念念,我才不会救你!”说着抬手又诊了诊脉,细细查看一番,觉得没有不妥的了,才起身要走。


转身走了几步又扭过头来:“以后别这么折腾了,你不心疼她,我心疼。”


沈印钦看着那道清瘦的人影走出去,手里青瓷药瓶被他握出些微暖意,心里的有些难过。这么一个人,至清至纯,一点儿也不知道在朝堂之上每一步都步步为营,一环套一环随时能致人死地。他误打误撞闯进来,当真没有别的目的,只一心一意地喜欢着小盈。


可他心有杂念,终究容不下他的至纯。


宁景深从沈印钦房里出来的时候,恰好云盈过来。


“就好了?这样快?”


宁景深点点头:“给他服过药了,再休养几日就好。”


“这不是挺快的吗?”云盈语气里带上几分责怪,“那群老家伙折腾十天半个月也不如你来这里半个时辰不到。一开始不是咬死了说救不了?”


“不是……”


其实这个“不是”后面要跟出来的解释太长一串,还要把沈印钦自己给自己下毒的事情抖出来,就好像小媳妇争宠邀功似的。宁景深晃了晃神,想不到怎么解释比较好。


而云盈却显然心不在此,摆了摆手:“你脸色看起来也不大好,回去休息吧。过几日得空了,我去看你。”


这句“过几日得空了再来看你”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


宁景深体内积毒太重,从蕙兰宫回到闲秋阁当晚,情况就急转直下。


本来宁景深回来得很早,刚刚掌上灯。一进闲秋阁,就嚷嚷着一夜没睡,困了,什么也不吃就回了房间。


瑶儿给他铺好了床,服侍他更衣躺下,也没多想便出去了。


到了再晚些,朱碧想着把他喊醒吃点东西,把今晚的药喝了再睡,推门进了房间才觉得不对。


宁景深分明没有睡着,他伏在床沿呕血,头无力地深深勾着,不知这样已经多长时间了。朱碧简直吓得丢了魂,他虚软无力摊倒在那里,直如死去。她抢上去将他扶起来,他乌发凌乱披散,仰靠在朱碧肩头,唇边犹有一线蜿蜒的暗红色的血迹。


“怎么无端的成了这个样子?”


他轻轻咳嗽几声,咳出一点点血,挣扎着推开朱碧,伏倒床头又接连呕出几口乌血。


朱碧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来,拿帕子将他唇边的血迹擦干净。擦净他唇边的暗红色,他灰白难看的脸色越加清晰起来,脸色苍白发青,唇上也是干燥的苍白色。新鲜的血液可以擦去,可仍有些干涸的血沾在脸颊或者顺着下颌滴落下来,朱碧稍稍加大了力气还是擦不干净。


“瑶……”


一个字刚刚出口,嘴唇就被一支冰冷手指抵住。宁景深费力地抬着手指,在朱碧配合地噤声之后,手指无力落下来,他有气无力地“嘘”了一声:“别惊动太多人……一会传到罄竹宫去了……”


“传过去就传过去,她敢逼你,还不敢知道啊。”


“她也是被沈印钦骗的……你看……坏人只有沈印钦……”


“那凭什么坏人过好日,你在这里受罪!”


朱碧赌气得好孩子气,宁景深笑笑,又有暗色的血从唇边涌出来。朱碧拿帕子把血迹擦干净。他轻轻咳嗽几声:“毒血吐干净……就好了……”


“我知道。你别说话了,安静待会儿。”


他阖了阖眼,眉头皱了皱:“疼……不说话更疼……”


“有没有药?扎针能不能止疼?你跟我说,我来帮你。”


宁景深抿唇,压抑住呻吟。虽然他极力压制,除了眉头微微蹙起能看出他疼痛难忍,面上没有露出太多痛苦,可靠在朱碧肩头,她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身体瞬间紧绷僵硬。


“告诉我,能怎么办?”


宁景深摇头:“没办法……余毒总是要发出来的……”


“你的身子哪里受得住!”


“好好睡两天就补回来了……”


那一夜到底是不好熬的,没有任何方式可以缓解宁景深的痛苦。他几番倦极了睡过去,在朱碧看着他安宁的睡颜稍稍松口气的时候,又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疼得清醒过来,每一寸骨头每一处脏器,几乎都被那游走的余毒侵害了一遍。


尽管他再三保证,毒血都清了,便会没事。


可是朱碧看着他的模样,还是不得不担心,毒素一番番侵害脏器,是不是会像当初阿玄的那一掌一样,留下不可逆转的损害?


一直到后来,他几乎呕尽了血液,在床榻上面痛苦辗转,按着心肺咳得撕心裂肺,再呕不出血,只咳出零星黑红色的泡泡。


大量失血,他的脸色呈现几乎透明的颜色,白皙的脸颊上能看见一条细细的血管,几乎连血管的颜色也是暗淡的。


朱碧给他把脉,脉象细弱无力地几乎要摸不到,他的气血亏空得厉害。


果然宁景深的神智开始昏沉,眉头紧紧皱着,忍不住按着心口低声呻吟,可疼痛再不能让他清醒,他辗转着,意识逐渐昏沉,动作也逐渐轻慢迟缓。


“公子,等等!”朱碧拍拍他的脸颊。


她去药柜里头翻出所有能翻出来的救命药丸。她心里明白,宁景深昏昏欲睡,并不是因为困了倦了能放他安心睡去,而是气血两亏已极,马上要陷入昏厥。


朱碧又轻轻拍拍他的脸颊:“别睡,把这个咽下去再睡。”她帮着打开他的嘴,塞进去几颗药丸:“咽下去,咽下去就不疼了。”


宁景深嘴唇动了动,分明是要吐出来的动作。


“别吐出来!”朱碧掩住他的嘴,“你敢吐出来,我马上去罄竹宫找她来。”


这威胁竟然有用,他皱着眉头委委屈屈地咽下去,喃喃抱怨:“苦……”接着头一侧,沉入不知终点的暗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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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说明一下19楼的情况
之前忘了是在吧里还是19楼里有说过7月8日开始系统升级,不存的话可能会升级期间找不到文,希望大家可以收藏。但是昨天晚上忽然所有小说的界面都打不开了,不仅你们打不开,我在后台也打不开……
至于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我也不大清楚……但是按照之前的通知,最晚八月初会好的……
19楼可以用的时候,我会来这里贴地址告诉大家的
真的挺抱歉的又要大家等……爱你们

楼主 半山xihe  发布于 2016-07-23 23:28:00 +0800 CST  
大家……19楼的话,可能是要到八月份才会好了……
八月份之前的这段时间,群里会不定期更新……
嗯,是的,是酱紫……匿了,让我随风而已吧……

楼主 半山xihe  发布于 2016-07-25 22:14:00 +0800 CST  
第五十六章


那日之后,宁景深昏迷了一天,再接着昏昏沉沉地睡了好几天。每日瑶儿端着熬好了汤粥送过来,朱碧把他摇醒,他能迷迷糊糊地喝上几。虽然偶尔有几次迷迷糊糊地俯下身子又吐了个干净,但到底是喝进去了一些饮食,虚耗过度的身体有些恢复过来的本钱。


朱碧他们看着他稍稍能吃下些东西松了口气,可是尽管如此,余毒的折磨还是不曾消停。


他们没有算过,昏睡着的宁景深有多少次在睡梦中骤然醒来,按着腹部蜷起身子,紧咬着牙关,一点儿声音也不肯发出来,最后咬破了嘴唇,渗出一点点血。


不仅仅是肠胃,五脏六腑都有可能毫无预兆地疼痛。有时候他直接被疼得昏厥过去,有时候疼痛难忍,催发了心疾,他含了急救的药丸,在心脉的剧烈疼痛中昏厥过去。


总之,此毒无解,所有的疼痛,在他蹙眉昏沉睡去的时候,才好像有所缓解。


可是,他昏沉睡着的时候,梦境是什么样的,谁也不知道。


云盈没有来,甚至安海也不见踪影。


听说王臻将军在北疆的战事正在关键时候。北边的稽国常年在极北寒凉之地,纵使酷暑的季节也是清凉舒爽。这一年天气犹未炎热,稽国将士南下攻梁,不堪酷暑,节节败退,听说王臻这几日不仅将向前被攻占的城池夺了回来,还反占了他们一座边陲小镇。


王臻是顾钧一手带出来的得意门生,他在前方征战,老师在后头尽了最大的力气为他争取所有能提供的军需供给。其实不必他说,这一战,云盈也是全力支持的。


前方战事吃紧,后方粮草供应、军需调度片刻不能停歇,兵部、户部等相关各司忙得不可开交。


顾钧和沈禀文几番同时出入云盈的书房议事。若说之前“沈文顾武”的说法还有跛足的意思,沈禀文无论是官场上的人脉,还是圣上面前身后的手段,都高出顾钧一筹,自然声望也高出他几分。


可如今,顾钧和沈禀文平起平坐的意思倒是越发明显起来了。


自从独子上战场下落不明之后,顾钧很是消沉了一段,大约是王臻这一场胜战将他壮士暮年犹有的不休止的雄心壮志又勾了出来。之前战事之外绝不多嘴的顾钧竟然几次在云盈的书房里,不小心提了几条百姓民生的良策。


云盈这时候才想起来,听说当年顾钧的父亲顾准戎觉得幼子身体单弱,本来想给他捐个文官的。他倒是争气得很,不等父亲给他谋官职,自己一鼓作气,从乡试一路上去,年纪轻轻的就实打实地考了个二甲进士。只是后来顾准戎和顾剑松战场上受了重伤,不幸过世,顾家军不能没人带,顾钧才勉为其难地扛起大旗。


想来,顾钧不是一介武夫,除了兵书,还颇懂些社稷民生。


于是本来是处理军机要务的时候,云盈召见顾钧,请沈禀文同往,到了后来,商讨民生政事,云盈召见沈禀文,时而也会同传了顾钧一起过来。


那日沈禀文和顾钧一道从罄竹宫出来,出了宫门一左一右。


沈家老管家斜睨了顾钧渐远的轿撵:,扶着沈禀文上轿:“老爷,您慢点儿。”


沈禀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笑自嘲:“都说‘沈文顾武’,我看过不了多久,那群家伙就只知道文武双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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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印钦的身体在宁景深给他送过解药之后迅速好转,休养了半个月不已经跟之前无异,听说秋风起的时候,他乐得逍遥在宫里又放起了风筝,今天在东边,明天在西边,满皇宫的闲晃,一副要把风筝放过宫城每个角落的架势。


倒是宁景深,夏天本是他休养生息的好时候,今年夏天一番折腾,朱碧有些忧心忡忡,眼看着天气凉下来了他的身子还没恢复过来,只怕冬天不会好过。


沈印钦中毒的事情被宁景深半骗着糊弄过去。云盈充分相信宁景深,对他饮食相克的说法,安排了太医跟着记录沈印钦每日的饮食,以找出饮食不妥当的地方加以关照。


宁景深一开始见死不救的态度让云盈有些不痛快,但也没有拿到明面儿上说,只觉得这人越发的恃宠而骄了,于是到闲秋阁的次数就不如之前那么频繁,但是隔三差五的还是会来。可那时候宁景深为沈印钦试过毒,余毒反噬,病得厉害,她碰上他清醒的时间少得可怜,往往早晨过来的时候他还睡着,晚上来的时候他已经睡了。


日子长了,云盈来的时间更少了。


朱碧和瑶儿虽然没能从宁景深嘴里打探到什么,但是能明显的感受到闲秋阁圣眷优厚的时候过去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像是这八九月的天气悄无声息的转凉。


瑞雪兆丰年,去年冬天青州等地积雪成灾,到了今年秋天换来了好收成。云盈减了灾区的大部分税赋,青州百姓山呼万岁。各地新收的农产品陆陆续续送上来,云盈分赏各处,赏给诸位大臣的,派人送出去宫去了,蕙兰宫那份儿让安海派人送过去,只有闲秋阁那份带库里多待了一天,隔天云盈得了空,亲自给他送过去。


闲秋阁院子里有棵枣树。云盈来的时候,闲秋阁上上下下都围在树下打枣子吃。


瑶儿年纪小,还是孩子心性,跟着小姐妹们仰头,等着枣子被打下来,好上去抢。枣树不远的地方,朱碧陪宁景深坐着煮茶,烟雾袅袅怡然自得。


刚刚入秋没多久,天气不必夏日炎热,只是有些凉。宁景深早早地披上了大氅,怏怏地靠在圈椅里头看他们打枣子。云盈进来的时候看到这场景,心里无由的一慌,疾步走过去到他面前,看着他眉目倦怠,却到底眸光清明,心里才稍稍好受一点。


“抱歉,最近忙,都没来看你。”云盈有些困窘地将头发往耳后拨,朝着瑶儿她们那边努努嘴,“怎么不去跟他们一块儿玩?”


对啊,怎么不去呢?问出这句话云盈才知道刚刚自己心里在慌什么。分明他也是爱玩的性格,怎么会别人热闹的时候,他一个人在这里冷清?他怏怏缩在大氅里头的样子与去年冬天的模样重合,云盈想起去年,心里就不好受。


朱碧已经站起来了,宁景深旁边的位置让给了云盈。他动手给云盈沏茶,笑得光彩照人,朱碧却看得心疼:“我才不去跟他们抢呢,累得慌!你不是给我带枣子了吗?秦州的枣子最好,这棵树结出来的又小又涩,我何必跟他们挤。”


“你倒是盘算得好。”云盈示意安海把东西送上来,一筐筐的蔬果米粮都是各地挑了最好的贡上来,只是还没有枣子,“秦州今年的枣子熟得晚,先送了柿子过来,你尝尝。”说着接过安海从筐里挑了几个柿子放到桌子上来,其余的收到厨房去。


“来,尝尝。”云盈掰开柿子,递了一半给宁景深。


柿子最是寒凉,宁景深体质虚寒,从来都是不碰的。朱碧站在他身边,喝止他也不是,坐视不管也不是,在一边干着急。


忽然门口传来响动。


那声音朱碧认得,好像是晟筠身边的小书童,急得都要哭了在外头喊“救命”。


柿子终究没有入口,宁景深趁机放下柿子。朱碧快步往外走,还没出院子便撞上到里头来通报的侍卫。


“外头怎么回事?”


“回姑娘话,是晟小公子的陪读,说晟小公子刚刚从树上摔下来了,好像摔得挺重,求公子救命。”


“那……”


“人呢?带我过去。”朱碧待要细问,宁景深已经站起身走过来,打断了她的话边问边向门口走,示意她跟上来。那边被晾下来的云盈有些愣神,丢下手里半个柿子,也赶紧跟上去。


那也是一棵枣树,树下围了几个人。那几个人宁景深倒是都认得,都是平日里跟着晟筠的丫头。这些都是沈印钦的人,丫头是沈印钦入宫的时候带进来的,几乎跟着晟筠寸步不离。只有来闲秋阁的时候是例外,倒不是因为对闲秋阁放心,只不过每回白玄都硬邦邦地拦在门口,不肯蕙兰宫的人入内。


“景公子来了。”丫头们窸窸窣窣地小声只会的,散开来给宁景深让出了条路。


人群散开,平躺在地上的那个小小的身子便一眼被看见。晟筠平躺在地上,头垂向一边,脸色雪白,身边有一段断裂的树枝,看来是爬树的时候树枝断了从上面摔了下来。


丫头们不见啼哭不见担心,只是满脸惊慌,看见宁景深和云盈一齐走过来,向他们还原刚刚晟筠摔下来的情形。今日老师有事,晟筠早早地下了学,趁机想来闲秋阁找宁景深。说是快到闲秋阁了,看见了路边这棵树的枣子结的好,小家伙心血来潮地说要拿些枣子去给神仙哥哥尝尝鲜。


丫头们手忙脚乱地去找杆子来打枣子,只留了晟筠和小书童。


她们不知道,宁景深却知道,小晟筠是在宫外漫山遍野野惯了的孩子,哪里肯在这里干等着。他简直能想象他跃跃欲试地攀上第一横枝干,然后兴冲冲地寻找上头更红更大的枣子,一直到不小心踩到枯枝从树上摔了下来。


打头的那个丫头哭哭啼啼地还要接着说,却被宁景深摆手打断。他在晟筠身边蹲在,简单检查一番,便微微拧起眉头,他侧头看向地面,云盈顺着他的目光一齐看过去,地上一滩濡湿地暗色。宁景深伸手摸了摸,指尖染上殷红。


显然是摔下来的时候被石子树枝或者其他尖利的东西划破了大血管,鲜血汩汩从他小小的身体里流出来,他的脸色越加苍白,陷入更深的昏迷。


宁景深小心地将他打横抱起来,。


这个年纪的孩子不算轻,他大病后身子一直没能调理过来,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只下意识护住怀里的孩子。


“你没事吧。”


宁景深咬牙站直,向云盈摇摇头,却扭头向丫头们吩咐:“马上,去找你家公子,让他把跟晟筠有关系的人都叫到闲秋阁来,失血过多,怕是必须要过血。”说着,大步向闲秋阁赶过去。


怀里的小家伙悄无声息。宁景深忽然满心恐惧,谁知道这是一场意外,还是有人有意为之?这个孩子分明最是天真善良,贴心乖巧--他会跟他堆雪人打雪仗,他会跟他抢梅花糕吃,他过年回家会记得给他带礼物,他会用心搜罗花生糖送给他……


也许这个孩子本就不该生活在这里,这里危机四伏这里人心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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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啦我来啦~~~~加班的人还这么勤快,你们快快夸我!!!

楼主 半山xihe  发布于 2016-07-30 23:57:00 +0800 CST  
第五十七章


闲秋阁里兵荒蛮乱,烧水的,扯纱布的,取药材的,捣药的……各种各样的事情都要有人做。而被放在宁景深床上的晟筠勉强止住了血。他从树上摔下来,就是那么恰巧被一颗棱角锋利的石子扎进身体里面,竟然还伤到了大血管。


宁景深在树下见到他的时候地上已经一滩血迹,他将他抱起来,发现他的伤口处血液喷涌,几乎要比得上一个小小的喷泉。他已经用力去按压了,可是血怎么也止不住,他掌心里面还能感觉到晟筠血液随着脉搏一下一下喷出,但力气越来越弱了。


回了闲秋阁,宁景深取了针来给他缝合伤口,好不容易喷涌的血渐渐止住。可是晟筠的情况并没有因此好转,虽然血是止住了,可是之前失血太多,小家伙几乎流光了身上的血,气血亏败得厉害,气息越来越弱,几乎摸不到脉搏的跳动。


蕙兰宫的齐福带了一队人过来。按他的说法,这群人里头,有晟筠的乳母,其他的都是沈家主母从娘家里带来的人,跟晟筠稍微有几分渊源,但是血缘太远,血能不能相容还不能确定。


朱碧按照宁景深的吩咐,拿小茶盅盛了水,取了一滴晟筠的血,再拿银针取一滴那些人的血,零零散散十多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的血能与晟筠相容。


也就是说,没有人可以为晟筠过血。


也就是说,小晟筠必死无疑。


宁景深砸了朱碧手里的茶杯,眼眶泛红:“让他们滚。”说着转身回房,对着房间里头乌压压围着的一群丫头摆手,“你们先出去,我再想想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要用到什么药材你只管说,库里有的,我绝不藏私。”云盈看着床上的晟筠也觉得心疼,宫里头本来就没什么孩子,难得有这一个,倒还是挺机灵活泼的,前几天还跟太傅说起晟筠,太傅还夸他,勤奋敏慧,是可造之材。


宁景深的脸色有些凝重,房间的门开着,他示意云盈去关门。


“念念,你去找个杯子来。”他缓缓抬起头,看着云盈的眼神有些古怪,“用我们自己的血来试试看。”


小小的两个茶杯,宁景深用银针扎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挤出一滴血来。血滴滚落杯中,与晟筠的一滴血相触,逐渐凝为暗色,又渐渐化开。


宁景深的血,与晟筠的血也是不相容的。


他叹口气,看向云盈,向她伸出手,取出银针:“我们就试试,只是试试。”说着飞快地扎了云盈的手指挤出一滴血来。鲜艳的一点红色滚落杯中,沿着杯沿滚了滚,碰到晟筠的血液竟然顺利地相容成一大滴。


“怎么会……”云盈吃惊。滴血认亲的法子她听过,可是晟筠的血与沈家主母的人不相容,竟然能与她的相容,实在有些诡异。那也就是说,她和晟筠的血缘关系,比沈家人与他的关系要近得多?


“宁景深,怎么会这样子?”


云盈追着问,宁景深却闭口不答,默不作声地拉着云盈坐在床边,开始从药箱里头一样样地取出工具,仔细地淬火消毒。一切准备就绪,他拉起云盈的手,又是心疼晟筠又是心疼云盈:“念念,现在只有你能就他了,跟你要点血,行不行?”


“好。”云盈话音刚落。宁景深咬咬牙在她手腕上和晟筠手腕上分别划了两个小口,把一根管子连接在两个人之间,抬高了云盈的手,血液缓缓开始流淌,从云盈身体里流进晟筠的身体里面。


宁景深坐在床头,仔细观察晟筠的情况,时不时回头看云盈一眼:“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云盈只是笑笑摇头,脸上带着失血的苍白:“没事,你忙你的。”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大概是因为失血,云盈有些昏昏沉沉的记得不甚分明。她只记得宁景深脸上的神色渐渐松了下来,眉头舒展开,拔了她和晟筠之间连着的那根管子,给她和晟筠分别包扎了伤口。


失血之后,她困顿丛生,坐在那儿都要垂头打瞌睡。


“念念,你怎么样?”宁景深低头问她,声音急切。


她合着眼,斜斜靠在圈椅里头,声音含糊:“困……”


“刚刚给别人过血是这样的。”他明显松了口气,然后云盈便感觉有人轻轻环住自己的肩膀和腰,将她打横抱起来。她困的厉害,合着眼睛昏昏欲睡,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只隐约记得那条路好像走了好久,抱着她的人气息不稳,呼吸沉重。中途有过几次颠簸,抱着她的人险些和她一起跌倒,可每次要跌倒的时候,他抱她的力气都骤然增大,紧紧将她护在怀里。


云盈醒过来已经是第三日晌午。用她的血救晟筠,尽管是她同意的,但传出去宁景深和晟筠必然会背负那帮老家伙的责难,索性这件事情就瞒下来了。


两天的沉睡中,她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将她从小到大的生活飞快的过了一遍。从她小的时候承欢父皇母后膝下,到后来母后病逝父皇心疼她对她宠爱有加,一直到五岁那年被父皇送出宫历练的皇兄回宫,从此她调皮捣蛋闯了祸有人帮着背黑锅。再后来,再后来皇兄到了成亲的年纪,父皇早就看上了瑜王爷家的桐表姐,把她召进宫来,就暂住在皇兄宫里。而她遇上了太师家公子沈印钦,央求沈太师让他进宫小住。本来是皇兄陪着她一起玩耍,现在一下子热闹起来,又多了两个玩伴。


那段时光无疑是快乐的,皇兄年纪大些,桐表姐比皇兄小几岁,和沈印钦年纪相仿,一群孩子里云盈年纪最小,三个哥哥姐姐对她最是纵容包庇。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父皇提起皇兄成亲的事。皇兄执意不肯娶桐表姐,桐表姐含情脉脉地看着沈印钦,也执意不肯嫁。可是父皇做的媒,哪里有人可以讨价还价?太子成婚的时候,京都满城红灯红绸,礼花放了整整三天,母后过世后,云盈早没有见过父皇那样开怀。


皇兄、桐表姐和沈印钦的关系是在那一天后有了微妙的变化的,可是那时候云盈还小,只觉得陪自己玩的人少了,日子还是一样的过。一直到皇兄在成亲一年后的一个雨夜,皇兄离开大梁皇城,从此再无音信。桐表姐那时已有身孕,对于皇兄的出走却没有多说什么,不哭不闹却再没有走出栖梧宫一步。


生下小世子后,桐表姐身体每况愈下,所有人都以为她撑不过那个冬天,却在冬天到来之前的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桐表姐住的栖梧宫无缘无故地起了一场大火。


那场大火云盈印象深刻,那么大的栖梧宫化为灰烬,所幸栖梧宫的伤亡不大,大火过后只找到一具尸首,尸身面目全非不可辨认,可分明是在桐表姐的寝殿里发现的。与此同时,有几个宫女一位嬷嬷和刚满周岁的小世子下落不明。后来追查此事的官员上报说,那具尸首是桐表姐无疑,而起火的时候,小世子应该就在桐表姐的寝殿,只是小世子年纪太小,火势太猛,可能连尸首都未能留下。


云盈记得父皇闻言,当即一口气喘不上来,安公公在一边给他抚胸顺气好些时候。父皇才摇摇头,只一脸悲戚地喃喃道:“作孽啊,作孽!”


自那以后,父皇对她的管教松了不少,一些原则上的事情依然严苛,可是对于她喜欢钦哥哥这件事情,父皇持着一种放任的态度。桐表姐死后,沈印钦不信,那具面目全非的焦尸不是他做认识的桐表姐的模样,那么些宫女不见了,怎么就吃准了那一定是桐儿?


于是他疯了一样要去找她。天地那么大,如果她在什么地方等着他呢?


也是那个时候,云盈才知道,原来是她和哥哥,一个带走了钦哥哥,一个被指婚桐表姐,生生拆散了他们两个……


梦很长,做梦也是累人的。在闲秋阁醒来,云盈有些恍惚,她摸摸眼角,竟然还有眼泪。


她更了衣去找宁景深。她睡了两天,可宁景深依然守在晟筠床边,听说这两天晟筠情况凶险,发了整夜的高热,又接连出现呼吸不畅、恶心呕吐等情况,他是一步也不敢走开,一直到今天早晨情况才稳定下来。


一连两天没合眼,见到宁景深的时候,他眼下有一圈暗青的阴翳,眼光流转稍带迟钝,床上的晟筠慢慢生出一点血色,却是宁景深脸色惨淡异常。


“念念,没事了,放心吧。”宁景深许她笑笑,没说几个字就侧开头掩着嘴轻轻咳嗽。


云盈却没理他,径直走到床边,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孩子,这眉眼,好像是有些像,她当初怎么就没有察觉?她蹲在床边,伸手轻轻摸摸晟筠的脸,问宁景深:“你说,为什么他的血不能跟沈家人相容,反而可以跟我相容呢?”


“即使是陌生人,血液也有可能相容的。我跟你说,之前我们救过一个……”


“宁景深,你跟我说实话!”云盈猛然转头,长发翩飞,她转来的眸光盈盈含泪,“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至亲之人的血液,才会相容?”


“不是。极少数情况下,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血液也能相容。”


“你都说了那是极少数。”


“你有可能就是那个极少数之一。”


云盈眸光亮得惊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宁景深打了个呵欠,“别问我了,念念,我困了……”说着当真就合上眼。云盈本来以为他是装睡逃避她的逼问,走过去轻轻推了他一把,却不想他靠着床柱坐着,被她一推,身子软软地侧滑跌入她怀中。


他依然双眼紧闭,无知无觉,两天没合眼,果然是累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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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昨天加班到十一点多,回家洗洗漱漱,刷刷我霍大婚的新闻,就睡了
今天早晨补上~~~
其实我发现我忘了19楼更到哪里了……嘤嘤嘤
然后重要的是,这里小景是睡着了睡着了睡着了!!!!

楼主 半山xihe  发布于 2016-08-01 07:48:00 +0800 CST  
第五十八章


整个闲秋阁更是乱成一锅粥了,屋子里一个晟筠犹自昏迷着,女皇在这里昏睡了两天刚刚醒转过来,宁景深累极了又倒下了。云盈有些紧张,喊了朱碧过来,朱碧给宁景深看了看,松口气,再三宽慰她说他没有大碍,只是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就好。


安海过来通报,说沈禀文和沈印钦在闲秋阁外面,要来看晟筠。


也是,沈家人送进宫里来的孩子,出了事之后一直留在闲秋阁也不是个事儿。刚刚出事的时候手忙脚乱,她自己过了血之后也昏昏沉沉了两天,这时候沈家人找上门来,她才蓦然想起来晟筠和沈禀文沈印钦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是,那两滴相融的血……


云盈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问安海:“安公公,栖梧宫大火那年朕年纪小,记不大清楚了,具体的经过,你再给朕说说。”


安海想不明白云盈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件事情,简单地把事情讲了一遍。


其实他重复的那些情节都是云盈知道的,云盈皱着眉头问:“这事难道没有任何蹊跷的地方?”


“蹊跷?”安海转了转眼珠子回忆了一番,“也是有的,栖梧宫有好几个宫女嬷嬷下落不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其实朕是想问,当年小世子真的死在那场大火里了吗?”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走吧,去见见他们。”


安海躬身小心翼翼地把房门关上,脚步声渐行渐远。这头宁景深却悄无声息地睁开眼。他是睡着了,可是被从一个房间移到另一房间,很轻易地就被弄醒了。云盈没有防备,和安海的对话被他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她已经对小晟筠的身份起了疑心。


晟筠待在宫中,事情越来越往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他当初派朱碧和白玄去淮州查,那个把晟筠带大的老婆婆遣词造句里头还分明留有京都遗风,言谈大方,见识也广,不是寻常乡野老妪。询问邻里他们在此定居的时间,回来与宫里的记事簿对照,恰好就是栖梧宫大火的第二年。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沈禀文能查得到,朱碧白玄多费些功夫也能查得到。


再经他们多方查证,十有八九,晟筠就是当年传说尸骨无存的小世子。


没有人戳破。宁景深想不通沈禀文大费周章地把小世子送进宫里,究竟是做什么打算?既不把他藏起来,也不肯戳破让他们相认,就这样任他在宫里游窜,上上下下打成一片。


宁景深他一开始只觉得,既然那是念念的亲人,找回来了,就该还给她,这么掖着藏着有些古怪。后来再看晟筠平日里练的学的,那哪里是个寻常孩子的功课,沈禀文分明不动声色地训练储君,而与此同时,晟筠又极为惧怕他,他手里捏着晟筠从小亲近的婆婆,孩子被他控制得牢牢的。


一切就忽然明朗起来。


大梁祖制,立嫡不立长。皇位的继承位序嫡子优于嫡孙,嫡孙优于嫡女。


当初云盈即位,虽然大家都说先帝偏宠,皇子们怎么养,这个公主也就怎么养,说起能力才学,应当是不逊色大皇子多少的,实际上大家心知肚明,更多的原因还是迫于无奈,大皇子出走多年,音信全无,先帝子息单薄,膝下就剩了这个嫡女,还有几个妃嫔所生的皇子,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只能立云盈为储,把那些皇子发配边远封地。


如今沈禀文找出了个晟筠,算来也是先帝的嫡长孙。他千方百计地把晟筠送进京都里来,费尽周折地送到宫中,靠近大梁权力中心,他安的什么心,昭然若揭。


担心打草惊蛇,担心狗急跳墙,宁景深一直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情,可是眼下晟筠的身份再也瞒不下去了,他继续待在宫里,会搅起什么样的腥风血雨不可推知。


在担心云盈的同时,宁景深也隐隐担心这晟筠的处境。一边是沈禀文,拿着婆婆的性命相挟,另一边是对他不错的云盈,他要如何选择?而云盈呢,她端坐在权倾天下的帝位,凭空杀出来一个比她更名正言顺的皇家血脉,她又会不会心生杀念?


无论几率有多大,宁景深都不想冒着云盈和晟筠最终落得反目成仇的风险。每个人心里都有阴暗的角落,考验人性从来都不是聪明的做法。


他想过,找个机会把晟筠送走,让白玄把他和婆婆一起带回百草谷去。


只是那个合适的机会一直未曾出现。


眼下,怕是等不了了,当断则断,得尽快将他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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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了几天,晟筠醒来,在闲秋阁又休养几日,被沈印钦派来的人接回了蕙兰宫。


将晟筠安顿好,沈印钦亲自端了汤药来他房间,喂他喝药,陪他让太医换药。一切都收拾妥当了,他摆手让宫女们退出去。


晟筠在床头缩成一团,小心翼翼地看着沈印钦,小心翼翼地道歉:“表哥,对不起,我不该爬树,不该……”


“晟筠,告诉表哥,你记不记得是谁救了呢?”沈印钦打断他。


晟筠睁着大眼睛摇摇头:“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睡了好长好长的一觉。”


“哦?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沈印钦声音温和,轻轻抚摸他的脑袋,笑意柔和。


失血过多,晟筠还是倦意沉沉,跟沈印钦聊不上几句,眼皮就打起来架来,迷迷糊糊地说:“没有印象了,好像都是神仙哥哥和皇帝姐姐陪着我……”


小盈,是在的吗?


沈印钦要再追问,晟筠已经沉沉睡去,他长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幽光。


如果一切已经没有办法隐藏,那倒不如更早地曝于青天白日之下。


云盈找来了关于栖梧宫当年那场大火的所有史料翻看,算着晟筠的年纪,如果小世子当年没有葬身火海,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


晟筠的身份好像一点点明了起来。


一直到到那天,她闲来翻书,读到王摩诘的《崔氏东山草堂》,最末一句“何为西庄王给事,柴门空闭锁松筠”。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宁景深与晟筠关于他名字的一番争执,那时对于“筠”字,两个人抱着不同的读音,一个大人一个小孩互不退让。


晟君……


晟匀……


翻来覆去地念着这连个字,云盈手里的书忽然“啪”的一声掉到地上。晟匀!两个字颠倒过来,就是云盛。那时候她虽然年纪不大,但这些事情都是记得到的,云盛--那就是小世子的名字!


小晟筠就是皇兄的骨肉!


云盈当即坐不住,从罄竹宫赶往蕙兰宫。晟筠的身份事关重大,她谁也没说,让安海他们都在房门外候着,自己进房间去看他。小家伙体质强健,恢复得不错,云盈进去的时候,他靠在床头看书。


那眉眼,那神态,听见推门声抬头看她的模样,像极了皇兄。


云盈眼睛里面有些热,闭了闭眼,克制住心里的情绪,走过去抽走他手里的书。


“皇帝姐姐……”晟筠有些慌乱,挣扎要起身行礼。云盈赶紧把他按回去:“好好待着别乱动。”


接着,她便一句话不说,坐在床边看着他,伸手摸摸他柔嫩的脸颊。小的时候,皇兄就常常这样捏她的脸颊,轻轻地,她委屈作势要哭,他总能及时从怀里掏出一包糖来,塞进她咧开的嘴里,堵住卯足了力气要放声大哭的嘴。


“别叫我姐姐了。”皇兄比她年长好几岁,是以晟筠虽然应该叫她姑姑,其实也不过比她小了八九岁。


“是,陛下。”他声音软软的,有些失落。


云盈对这个从天而降地小侄子有些手足无措,她本意是想他喊她姐姐岂不是乱了辈分,却不想他应该是会错了意,觉得她要与他划分清楚君臣的界限。云盈捏捏晟筠的脸颊:“不是,小晟筠,你想怎么喊我就怎么喊我。只不过……”


晟筠眼眸清亮,清澈如水的目光静静看着她。


有些话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可是云盈还是咽了下去。太仓促地知道这些,对他并没有好处,这件事情她一个人知道就好,待她安排好一切,再将他的身份昭告天下,云家的子孙,本就该与日月同辉的风光,受万民仰视。


有的事,还不确认的时候反复追问想要一个答案,当心里有数之后,反而竭力要装出风平浪静的模样。




楼主 半山xihe  发布于 2016-08-05 01:02:00 +0800 CST  
云盈断断续续去过几回闲秋阁,绝口不再提起晟筠,一心一意陪着宁景深用膳,看书,玩闹,日子表面上风平浪静,好像前些天因为沈印钦中毒的事情闹得不愉快已经彻底过去。


可两个人心里各自是有盘算的。云盈想着等过些时候日子太平些,把晟筠带出来昭告天下。宁景深却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只以为她忘了追问那回和晟筠滴血相容的事情,紧锣密鼓地安排送走晟筠的事情,趁着她未想起,沈禀文还未警惕,把这个危险的小家伙送走。


秋意渐浓,闲秋阁里早早点起了火盆。一入秋,宁景深的身体就开始出各种各样的毛病,秋日干燥,一阵凉意下来,他犯了咳嗽,咳得声音黯哑。小厨房里天天炖川贝、雪梨、百合,却没见什么效果,他依旧咳得厉害,几回咳出了血。


晟筠能下地后没几天就跑到闲秋阁来。


那天宁景深在写封信,晟筠一头闯进来,他拿了一张白纸覆上来:“小晟筠来啦?才刚刚好点就到处乱跑,快过去那边坐着。”


小厨房很快送了新制的糕点过来,看见晟筠来了,还特意上了红糖红枣茶。


晟筠好些日子没来,早就馋闲秋阁里的糕点馋得厉害,闲秋阁的白案师傅可是比罄竹宫的都好,当初云盈特意派给宁景深的。小家伙眼巴巴地看着那叠新鲜的桂花糕,丹桂飘香的季节,最是应季。


宁景深把糕点推到他面前:“你待遇可比我好多了,吃吧吃吧。”


晟筠不客气抓过一块桂花糕,完了是一块绿豆酥,再来一块杏仁酥……


宁景深倒了红糖红枣茶放到他手边:“喝点水,别噎着。”


他点头,端起杯子意思地喝了一口,伸手向下一块乳酪酥。


宁景深伸手拍了拍他嘴角的糕点碎屑,问他:“小晟筠,你想不想跟你婆婆生活在一起?”


这个问题抛出来,晟筠连乳酪酥都忘了吃,举在手里面愣愣地看着宁景深,随即深深点头:“想!我好想婆婆!”


“如果跟婆婆在一起,就要离开皇宫,你愿意吗?”


晟筠毫不犹豫地点头,紧接着,忽然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宁景深:“离开皇宫,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心里被软软的撞了一下,他对皇城的牵挂原来与他有关。宁景深摸摸他的头,笑着摇头:“是,不过也不一定,如果你愿意,你和婆婆可以一起暂时住在去我家,以后,以后我回家了,你当然能见到我。”


“你家?”晟筠一下子兴奋起来,忘了手里还有块乳酪酥,开心地拍手,一巴掌把乳酪酥拍得粉碎,“好啊!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不是我们,是你。”宁景深拿手绢擦擦他沾满点心碎屑的手,重新拿了块乳酪酥递给他,“就后天,后天一早你不是要出宫练习骑射吗?白玄哥哥就在射猎场接你,然后送你走,婆婆会在我家等你,好不好?”


“那我得赶紧和沈哥哥,和皇帝姐姐告个别。”


“不行。”宁景深沉下脸来,严肃起来还颇有些震慑力,“这件事情,除了你自己,不可以再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不仅你走不了,婆婆还可能遇到危险,知道了吗?”


晟筠大大的眼睛里闪过慌乱,婆婆会有危险!


宁景深伸手抱抱他,拍着他的背安抚他:“别怕,你什么都不要说,其他的让我来。”


当天晚上,从闲秋阁飞出去一只鸽子。


宁景深房里依然是压抑不住的咳嗽声,朱碧端了川贝雪梨汤进去,看见宁景深深夜还坐在,用帕子掩着嘴咳得身子弓成虾米。


“喝点汤压一压。”她把雪梨汤递过去。


宁景深飞快要将手里的帕子塞进袖口,却被朱碧拉住,抢过来打开,雪白的帕子上赫然有血。她忧心忡忡:“你这样不行。”


“咳嗽从来不好治的,慢慢来,别急。”他抿一口雪梨汤,咳意稍止,“信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在约定的时间,阿玄一接到晟筠,我就去送信,他们动手接走婆婆。”朱碧忍了几天,终于忍不住问他,“非要让小晟筠走吗?你也不和云盈商量一下,也许情况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呢?”


“即使晟筠和云盈本性良善,还有沈禀文从中作梗。”宁景深把桌上的纸条递给朱碧,加了一句吩咐,“看完马上烧了。”


这是昨日让白玄守在蕙兰宫门外一整天才接下来的一张纸条,上面墨迹淋漓正是沈印钦的字迹。


朱碧飞快扫了一眼,脸色微变:“沈印钦怎么知道陛下已经怀疑小晟筠的身份的!”


“沈印钦在宫中耳目众多,当初晟筠命悬一线,他派过来的人没有一个人过血给他,偏偏念念在闲秋阁,他的伤就没事了。这样蹊跷,沈印钦多想几层,就明白过来了。而且这几天当年栖梧宫大火的事情突然被翻出来。沈印钦沈禀文都不傻,这件事情很快就能想明白。”


“然后呢?”


宁景深说了一长串的话忍不住又开始咳嗽,朱碧递了雪梨汤给他,他抿了一口稍稍压制住:“然后就像你看到的那张纸条一样,时不待人,情况生变,计划提前。至于是什么计划,我不清楚,但一定是跟晟筠和念念都关的计划。”


“所以你急着把他送走。”朱碧叹了口气:“那明天我让厨房多准备他喜欢吃的,让阿玄带着,你早些休息,这几日每日才睡几个时辰,这样下去哪里撑得住。”


宁景深点头,却依旧提着笔在纸上写着画着。


朱碧知道劝不动,也便没再说什么,收拾了一下便要走。


“阿碧。”宁景深忽然叫住她,“你要是舍不得晟筠,以后在谷里还是能见的。”


朱碧点头,掩门走出去。她隔一会来房门口看一眼,那盏灯又亮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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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大概也许应该……
赶上19楼了是不是????

楼主 半山xihe  发布于 2016-08-05 01:02:00 +0800 CST  
baby们,我晚上或者明天白天来~

楼主 半山xihe  发布于 2016-08-09 12:36:00 +0800 CST  
第五十九章


那天夜里忽然下起了雨。京都的秋天很少下雨的,干燥得让人脸上手上能脱层皮,这场雨淅淅沥沥滴了一夜,打湿落在窗边边儿卷起枯黄的梧桐叶,朱碧和宁景深各自想着一日后的离别,各怀心事,几乎整夜未眠。


与闲秋阁一南一北远远相隔着的蕙兰宫里,晟筠也几乎一整夜没有合眼。明日,明日就可以逃离这座雕栏玉砌的牢笼,虽然想起来宁景深、云盈、阿碧、瑶儿他们,心里有些不舍,但是马上要逃离沈禀文的控制,很快能见到婆婆了,小小的孩子还是激动地一夜没睡。


第二天风停雨歇,雨后空气湿润,呼吸都舒爽起来。


云盈神清气爽刚刚下了早朝,回罄竹宫的路上,刚刚转过甬道,远远地就望见一宫女身姿狼狈跪在宫外的台阶前,伏在地面叩着头,纤细的背影微微颤抖,隐隐在哭诉着什么。只是距离是在太远,究竟说了些什么,云盈一时听不清晰。


走近了才看得分明,这不正是跟在一直跟在沈印钦身边的汀兰吗?汀兰一地泥水浸湿了绣鞋裙摆,眼见着云盈的轿撵回来了,哭诉声越发凄厉起来:“求陛下救命,奴婢有事要奏明陛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救命?这样的话大张旗鼓地说出来,被有心人听了去,岂不是要掀起腥风血雨?


云盈微微皱眉,径直擦过汀兰身边走进宫去,暗暗示意安海带她进来说话。


从来蕙兰宫的丫头最是体面的,汀兰的吃穿用度更是要比小富人家的小姐讲究。云盈认识沈印钦那些年,汀兰自从跟在沈印钦身边,就不曾这样狼狈过。她跪在丹陛之下,裙裾沾着泥水,发髻散乱,青丝湿哒哒的贴在脸颊,哭得眼睛红肿,形容憔悴。


“出了什么事?”


“求陛下救救我家公子!”汀兰长号一声,用力给云盈磕头。云盈赶紧让安海把她扶住,安抚着她的情绪后,问她:“怎么会是,你给朕讲清楚。”


“回陛下,两个月前我家公子病势骤然转急,只怕不是景公子所说的饮食不当引发旧毒,而是有人下毒。”汀兰说得底气十足。


安海惊得退后几步,喝道:“哎呀兰姑娘,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云盈摆手,示意安海退回来:“汀兰,你可有证据?”


“我就是人证。昨天晚上,我去丫头房间里的时候,找到了这个。”汀兰掏出一个黄花梨的小木匣子,安海呈上来,里头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五六瓶药。那药瓶有些眼熟,云盈认真想了想,这好像是宁景深的药瓶,他嫌宫里的瓷器描龙画凤的俗气,自己带了不少青色的、玉色的小瓷瓶来装药丸药膏。


这些小瓶子颜色各异,但式样都是一样的,整个小木匣子里的瓶子一样,与宫里惯用的不大相同,到底不是官窑的东西,瓶颈线条粗陋,却也朴拙可爱。


当初请宁景深进宫来,原就是为了给沈印钦治病的,蕙兰宫里头有宁景深的药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宁景深入宫以来,沈印钦日常服用的药物大多出自宁景深之手。


“这些东西怎么了?”


“今天一早季太医过来给公子请脉,我把这些瓶瓶罐罐偷偷给他看过,他说这些瓶子里不是药,都是毒。并且,并且里面几味毒,正是他那日所怀疑的公子中的毒。并且……”


说到这里,汀兰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小心翼翼地看了云盈一眼。这种欲说还休的做法最不痛快,云盈有些恼,追问她:“并且什么?”


“并且这里面几味毒,正是他那日所怀疑的公子中的毒。只是因为后来景公子说公子是饮食不当引发旧疾,景公子医术本在季太医之上,季太医他也便以为是自己医术不精,诊断有误。”


汀兰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茶杯在她跟前摔得粉碎,拍案而起:“胡说八道!这些东西是谁的?把她带过来!”想了想,改口:“算了,朕和你一道去蕙兰宫,安海,传季太医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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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有点事儿来晚了~~~
祝大家七夕快乐,心灵手巧~~~
么么,爱你们,不是西西说话不算数……是……最近真的是忙疯了……求原谅,以后一定补偿~~~~

楼主 半山xihe  发布于 2016-08-09 23:43:00 +0800 CST  

楼主:半山xihe

字数:310935

发表时间:2016-02-08 07:1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7-18 07:13:3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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