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瓶邪丧尸文《The Last Revelation》by子竹he不虐

「抱歉了,」

吴邪生硬地提前道着歉,不由分说地伸手把张起灵按在他靠坐的柱子上,俯下身子,把耳朵贴在了张起灵胸前。

「我听下你的心音。」

隔着一层早已与身体的温度同化的布料,来自另一人的心脏的律动撞击着吴邪的耳廓。

第一心音不太稳定,非常细微的半月瓣喷射音,回流音有点沉闷,心率……嗯?……在加快?

看来外国老头说的那种特化剂,真的对张起灵的心脏有所刺激,并且造成了负担……

吴邪想要起身而施于手臂上的力气,因为忽然轻拢在脑后的手掌的压制而彻底被打消了。

那只手依然凉得超出了正常范畴,吴邪却硬是在它轻覆于脑后的力道中,找到了分外熟悉的暖意。

吴邪瞪大眼睛,听得见耳边的心率彻底陷入了混乱。

-廿捌(1)END-

-TBC-

胖子依然待机中。

直球直球直球!直球快来XDDDDDD

楼主 冰雪lovewyf  发布于 2015-06-20 11:37:00 +0800 CST  
-廿捌(2)-

吴邪瞪大眼睛,听得见耳边的心率彻底陷入了混乱。

他想出声问问这是怎么了,但似乎有某种东西阻止他驱散这一片忽至的寂静。

以最微不可察的力道抚上后脑的那只手只是静止着,仿佛除了让吴邪停留在自己胸前,没有其他任何目的。

微涩的海风不知何时歇下了不息的吹拂。凝滞不动的空气也不敢来叨扰灯塔顶层露台上这一方特殊的空间。

吴邪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动弹,甚至无力去思考张起灵这一举动的含义,因为那个念头欺占着满脑,顽固得像个一旦被发觉便怎么也挥之不去的错觉——他没有动,因为输给了对这一时刻的相依的单纯的贪恋。

耳边的心律在平复。趋于缓和,也趋于规律。

吴邪支起手臂起身的同时,海风恢复流动,满世界的各种声音又重新开始作响。

「之前心音有点问题,但是刚才完全恢复正常了。呼吸音也很稳定。」吴邪在张起灵身前坐端正,小心地端详着对方的面孔,「小哥,你自己感觉怎么样?那个特化剂是不是对你没有用?」

出于张起灵一向体质特殊的考量,吴邪抱有这么一丝期待。

「有。」

而张起灵却几乎是秒答。与此同时,吴邪也发现了张起灵的眉宇间,居然看得出微微的疲惫。

「怎么?」吴邪有点紧张。

「好累。」

吴邪感觉到张起灵如此答着的同时在朝自己靠近,果然下一秒吴邪就被张起灵忽然伸出的左臂捞向对面。

根据张起灵「好累」的说法,吴邪想当然地以为他是想靠在自己身上休息一会儿,却蓦地眼前就是一暗,反应不及地就被罩进了黑暗中。

吴邪的双眼被张起灵的另一只手严实遮住。眼前仅剩一片黑暗的躁动。

凭声音判断,张起灵似乎直起了身子,而吴邪则被按得矮下去了一截。

忽然,某种细微的像雨滴似的东西繁密地落在脸上。

看不见的吴邪下意识地后躲,却被捞着自己身子的手臂卡住后颈,一前一后的两只手,在吴邪意识到落在脸上的轻痒是什么之前,彻底封堵了他的退路。

密集的浅吻轻轻啄在额头,逐一吻遍眉心到额角的每一寸温热的皮肤,温柔得像是晚风拂过。

吴邪不喜欢这种什么也看不见的被动,遮住双眼的手像是对他的想法有所感应似的撤走。

光亮的世界折返的同时,细吻落在眼角和微颤的睫毛。对方干燥却柔软的唇所带来的轻微刺激让吴邪忍不住眯起眼,眼尾因为不经被如此对待而洇出些许红意。连绵的辗转经由感官而放大得分外鲜明,忽然间丰富的五感变得单一,全身仅剩的感官只有与张起灵的唇相接触的那小小一片皮肤。

因为安静进行着的无数的吻而变得无比狂乱的黄昏,以玫瑰色的天幕的形式降临在灯塔的顶层。

圆形露台仿佛被架空成了空中的浮岛,不稳定的漂移感在激增。

混乱的吻暂告结束,吴邪直勾勾地盯住张起灵有些泛白的唇,整个人仿佛掉进了一段异世界的时空中。

先前在地道中,那个曾以为发生在梦中的吻,携带着一个分量巨大的暗示席卷而来。


身为这一切的当事人,吴邪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省公安厅的医学鉴定科解剖室,在他被突变的怪尸逼到绝境时,犹如神兵天降的刑侦大队队长。

在悍马H1上睡醒后发现的,垫在自己身下的那团张起灵的衣服。

城郊绿地公园的月夜下,那人绷带下的撕裂伤,和那声生硬的「离开我」。

高速公路加油站,SRT的女队长离开前那一句玩笑似的发问。

他紧紧抱着自己,从车顶跳下。

在解家古堡的浴室,被他勾下的白衬衫,和那时在水汽蒸氲中,一触即发的暧昧。

军区总院一楼的电梯外,自己被一堆粽子从背后抓住时,那个男人突然外露的暴戾和激怒。

中央药库的墙角,他一言不发地沉着脸,把浑身是伤的自己从玻璃渣里打横抱起。

医院里终又相遇时,那个略带急迫和压抑的紧拥,和分辨不出在哪个胸腔里擂鼓般跳动的心脏。

那个紧握着自己的手,说着不会再放开的、因为过于认真而显得笨拙的背影。

总是因为自己而和小花针锋相对。

那个人总是无技巧地表达着那种为自己包扎伤口之后,又把自己塞进被子里的不熟练的关心。

总是不肯老老实实,还老抢自己的衣服来穿的意外的孩子气。

古堡私人实验室的小休息室里,埋在他怀中的那场肆无忌惮的哭泣。那时,自己甚至以为终于找到了不用如此坚强的理由。

和随之落在额上的,那个分外明晰的吻。

地下通道那噩梦般的三日剧痛中,像是无尽黑暗中惟一的光,他赐予自己即使被掐得全身淤伤也不肯放开的怀抱。

他圈在从剧痛中返回人间的自己身后的颤抖的手臂。

仿佛总是因为自己而心甘情愿地狼狈。

还有——

那个藉由喂水而引燃了导火索的,几乎让吴邪的头脑内容物完全被清空的吻。

即使记忆消失身体也不可能忘记的那个客观上不长也不短的片刻,地下通道里的黑暗像哑了声的怪兽,悄悄逼近着。落在唇上,旋即侵入口腔的吻柔软而霸道,直入的舌尖的每一次蛮横的占领都强调着急迫。

和童话中唤醒沉睡的公主的吻正相反,那是个发生在残酷世界中的几乎要让人陷入昏迷的吻。如同这个世界一般蛮不讲理,又像致幻剂一般让人丧失理智,那是野兽一样充满攻击性、又像初冬融融的阳光一样温柔得让人心中发疼的吻。

那个人想借由这些积累的暧昧和最终那个忍无可忍的吻来表达的含义,吴邪怎么可能猜测不出分毫。

只是他甚至没有严肃地考虑过,就不由分说地自动选择了不考虑。

楼主 冰雪lovewyf  发布于 2015-06-20 11:39:00 +0800 CST  
吴邪这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逃避造成了怎样难以挽回的冒犯和伤害,他不仅没有付出过同等深沉的感情,甚至没给过同等认真的回应。

自己一直以来在对这个人做着多么残忍的事啊。

吴邪有些恍然地意识到,他在和张起灵的相处中,扮演着一个多么恶劣的角色。不仅把张起灵毫无保留的付出看得理所当然了,还东躲西藏地从来不去正视对方是在向自己表达着什么和渴求着什么。

虽然对方从来不表露任何私心,也没有开口证实过什么,吴邪还是决定要换自己从正面交流一回。

要把事情问清楚……也要好好道歉……

「小哥,你——」

吴邪被自己就这么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因为实际上他还完全没整理好语言,嘴巴却擅自行动了。但是说出口的话如同泼出盆的水,他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

「你是不是——对我——」

「是。」

吴邪这边还在纠结用辞,对方却一记直球带风呼啸而来。

面对张起灵的一口承认,吴邪回以彻底的目瞪口呆。自己话还没问完呢这家伙抢答个什么鬼啊。

为了防止双方在理解上出现了偏差,吴邪还是决定开口确认一下:

「是什么?」

不料这话惹得张起灵微微扬眉,直接抓着吴邪的脑袋来了一记有些发狠的深吻,直到吴邪被吻得舌尖发痛脸颊发酸头皮发麻全身发软,才松手把他放开。

「懂了?」

张起灵伸手替吴邪抹去唇角滑下的水迹,语气和眼神都暗含危险的意味。

吴邪刚被剥夺氧气不知道几分钟,简直晕头转向七荤八素,瞪着眼睛只是喘,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卧槽这什么人啊,老子还什么表示都没有呢他就把豆腐吃了个管饱?!警察自己在犯罪啊这是!

没有得到回应的张起灵目光愈发显山露水,吴邪被威胁得赶紧点头表示「完全懂了」,生怕哪里出错又被逮住强吻。毕竟就算张起灵被那劳什子特化剂搞得好像有点体力不济,吴邪还是深知在拼力气这方面张起灵就算数据被减半也还是甩自个儿好几条街。

吴邪这边还在胡乱点头,就听见张起灵问道:

「你的回答呢?」

语气依然是很有个人特色的毫无起伏,镇静得就像在问下一节是什么课。

-廿捌(2)END-

-TBC-

抱歉抱歉拖太久了!打我骂我都没关系的请原谅我!!

以后会两三天一更的,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子竹-

楼主 冰雪lovewyf  发布于 2015-06-20 11:40:00 +0800 CST  
-廿玖(1)-

I know thy works, that thou hast a name that thou livest, and art dead.

(Revelation 3:1)

我知道你的行为,按名你是活的,其实是死的。

(启示录三章1节)



吴邪这边还在胡乱点头,就听见张起灵问道:

「你的回答呢?」

语气依然是很有个人特色的毫无起伏,镇静得就像在问下一节是什么课。

而吴邪就像是被问住了的同桌一样,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回答道:

「我考虑考虑……」

这话给吴邪自己造成了恍如隔世的错觉。

在当下这个连活下去都成了严峻考验的世界,考虑这种事显得格外奢侈。

上一次思考类似的主题,感觉已经是一万年前的事了。而在吴邪这一辈子所有关于爱情的自我考量中,那个假想的对方从来没有一次是自己的同性。

这真是要考虑考虑。长期以来的逃避似乎麻痹了吴邪的某根关键神经,让他无法正确把握到自己的真实想法。毕竟,他从来没有想象过和这样一个男人发展成如此这般的关系。

吴邪偷偷瞄着张起灵,他腹诽的所谓「这样一个男人」,所包含的意味大概是指——长相身材没话说,冷静能打,稳重可靠,话虽然少,但真正必要的一句都不会跳过不说,表情缺失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缺点。工作吧……虽然现在这个指标已经不存在什么意义了,但堂堂省公安厅刑侦大队队长,这根正苗红的,连吴邪他爷爷都得点头称是。

吴邪猛地把这势头收住。这怎么回事?自己刚还说要考虑考虑,怎么一回头开始没边没际地猛夸了?

而相比之下张起灵就像是早就预感到了这状况一样,对于吴邪这个完全不能算是肯定的回答丝毫没表现出失望的样子。不过这也许和他从来不表现出任何样子的习惯有关。

张起灵只是以淡淡的一声「嗯」作为全部回应,然后就像是知道此时自己的目光会给对方造成多大的心理压力一样,数小时以来头一回不再盯着吴邪不放。

既不让吴邪「好好考虑」,也不要他「快点考虑」,只是任凭他做出自己的选择。

吴邪在体会到了这一点后,从张起灵的反应中捕捉到了熟悉感。

这是张起灵一直以来的姿态。

一贯地,丝毫不求回报。

只是爱着而已。除了爱着其本身,不以其他任何东西为目的。既不要求对方回以同样的感情,也不要求对方的正面回应,甚至从没要求过对方知晓自己的感觉。只要自己明白这份爱意的存在,便足以支撑他一切行为的动机。甚至不需要将它传达出去。

只要还能爱着那个人,就能从其中得到满足。就像那首德语诗里的谶语,「我爱你。与你无关。」

但是,爱情是这种独角戏一样的事吗?

吴邪无法想象这样的滋味,因为这简直是——爱得太苦,而且入不敷出。


那一晚上,谁都没有再提其他那些眼下更加急迫的话题。

接下来该怎么寻找活路?离开这座岛还是另作打算?最紧迫的是,他们手里现在连半口食物和水都没有。

这些都没有被加进讨论。

吴邪只记得自己终于满脑子乱七八糟地靠着柱子睡过去时,张起灵似乎还没有睡。

而当他第二天被饿醒时,张起灵却好像已经醒了很久似的。

「考虑得怎样?」

吴邪睁开眼睛后得到的第一句清晨问安是这么一句。

我靠!

刚饿醒的人就算再怎么睡懵了,这区区五个字也足以把他砸醒。

哥们儿你的冷静自持呢?你的耐心是这么若有若无的东西吗?才一晚上老子连个开头都没考虑妥呢好吧!

「该说的你还一句都没说亮堂呢,我考虑毛啊!」吴邪佯作严肃状转移话题。

而且这也确实是事实,张起灵从头到尾的表示,也就是那声「是」。

虽说他后来用行动完美说明了立场,吴邪也觉得身为男人不用太在意这种告白没告白的无聊细节……但是如今拿来做转移话题的挡箭牌还是很顺手很好使的。

让吴邪没想到的是,张起灵闻言竟然微微低头,嘴角抿出一个再细小不过的轻笑。

「想听?」

张起灵的目光抬了起来,同样有含笑的意味。

吴邪瞬间意识到自己转移话题失误。

「谁想啊!你不要过度阐释。」

吴邪在自己的想象中已经用脑门撞了几百次水泥柱,只想快快结束这个糟糕的晨间话题。况且表情癌患者笑成这样太可怕了,吴邪简直想截图。

灯塔顶层的圆形露台上的清晨拥有360度的全视角海景。甚至有鸟停在栏杆上换着脚移来移去。

生息。这让吴邪想起了这个几乎已经忘记的词。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吴邪忍不住多看了那只停在栏杆上不挪窝的鸟几眼,越看越不顺眼。这是只手掌大小的鸟,羽毛只不过是普通灰雀那样的颜色和花纹。

但这只鸟的整体扮相,给吴邪一种难以解释的诡异感。

「小哥——」

张起灵当然早就发现了吴邪在关注什么。

「一直在那。」张起灵看着那只此时也凝视着二人的鸟说道,「有血的味道。」

吴邪猜测大概『对血的气息很敏感』也是张起灵这种身份的人的特殊技能之一。

「这鸟是杂食的吗?吃小动物的?」

吴邪试图解释血味从何而来,张起灵却摇头:

「不是那种血。」

楼主 冰雪lovewyf  发布于 2015-06-21 22:07:00 +0800 CST  
吴邪反应过来了。张起灵应该是从这只怪鸟身上闻到了丧尸的血的味道。

这岛上游荡着许多全身噗噗冒血的丧尸,动物会沾染上他们的血味也不值得奇怪。但更让人担心的是另一种可能——这只鸟是不是也感染了病毒,或者,这只鸟是不是吃了染病的什么肉。

「你说它一直在?从什么时候开始?」

「你醒之前。」

吴邪感觉有点跟不上了:

「那个,小哥……按理说发现这种可疑的生物之后,我们不是应该第一时间远离吗?」

为啥比他早醒的张起灵不知道发现这怪鸟多久了,还是优哉游哉地坐在这儿,还和他进行了一番「友好」的晨间相谈?

「等你醒。」

张起灵投向吴邪的眼神有点奇怪,就像是吴邪问了个毫无价值的问题似的。

吴邪有点哭笑不得地败下阵来。好吧,看来在张队长看来让他睡饱是件优先级别顺位第一的事项。

「那现在走?」吴邪拿起了搁在手边地上的M1911A1。

两人同时起身。

让吴邪万难想到的是,身旁刚站起的张起灵却身形一矮。

吴邪的右臂被一股突然钳上的拖拽力扯得生疼。张起灵居然不得不伸手抓住吴邪的胳膊,才勉强能保持站立。

能从右臂上感觉到张起灵的握力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旋即像是渐渐无法维持一样一点点放松了力气。

吴邪赶紧两只手扶住了张起灵的身子。

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似乎立刻就转为惨白,呼吸短促却过轻,明显是在压抑着什么。

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张起灵跟脆弱不堪沾一点点边的样子,吴邪彻底陷入了无以名状的恐慌。他差点忘了,那个外国老头说的特化剂正在张起灵的身体里慢慢地作祟。

「小哥——」

吴邪想扶稳一点,却被张起灵一把推得后跌。

然而在两人的间距被张起灵这一推强行更改前,太近的距离让吴邪无法忽略——在那一瞬间,张起灵看向他的目光里,有一频而过的血意。

吴邪后退几步,有些惊悸地看向几米开外扶着栏杆的张起灵。

先前那一瞬的张起灵看起来几乎完全找不到和人类的一丝相似点。像是来自地狱的野兽,或是来自幽暗密林的魔鬼,在那被放大的一秒里,张起灵身上散发出的慑骨的狂暴气息把吴邪整个人包裹在了恐惧里。

吴邪不敢细想那种狂暴是什么。因为就算再不愿意承认,他也分明地察觉到了,那一瞬的张起灵眼中的疯狂有多么接近丧尸。

『这小子注射了超剂量的特化剂……』

『特化剂在特殊的血液环境中能触发「特种尸化」……』

『他也许能够保持理智和思维……』

——这就是那老头说的特种尸化?

吴邪想靠近,但是他知道张起灵把自己推开的意图。

然而此时占据了他整个大脑的,和抱住随时有可能尸化的他整整三天三夜的张起灵一样,并非什么对方尸化会造成的风险,而是——

「……疼吗?」

吴邪问出了自己惟一关心的问题。

特种尸化会疼吗。

因为张起灵……看上去非常痛苦的样子。

握紧栏杆的指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泛出青白色,被垂下的额发遮住了的面孔轻微地战栗着。

仿佛压制着体内拼命挣脱的某样东西。

「如果我变得——」张起灵突然出声,却同样突然地戛然而止。

嗓音嘶哑得变了调,好像就连让声带正确地发声都已经做不到了。

前一句话就这么断在了一个没有后续的地方。

张起灵抬起头,眼中的异色早已消失:

「那时候,我会离开。别来找。」

从吴邪的角度看去,张起灵的眸底仿佛晃动着不稳的虚影。明明全身都看上去力劲全无,说着这话时的眼神却坚决得毫无置喙余地。

这个男人对自己太狠了——这当然不是吴邪第一次如此觉得。

这样的活法,非常非常残忍。

-拾玖(1)END-

楼主 冰雪lovewyf  发布于 2015-06-21 22:08:00 +0800 CST  
-拾玖(2)-

仅凭吴邪紧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拖出灯塔、甚至直到两人走到了密林边缘的现在也没有松开手这一点。

仅凭这一点。

张起灵就知道吴邪不可能明白他对于自己到底是多大分量的存在。

没有这样单方面地发疯一般爱过,就不可能知道这是件多么残忍的事。首先剖出真心的人是永远的输家,而他这回输得太惨,已经一败涂地。所有他原可以轻易建立的防御,如今只会同样轻易地一溃千里。

所以,吴邪硬是拽着他的胳膊一通乱走、就是丝毫不肯松手的背影,实质上清楚地向张起灵传达着这样的讯息——吴邪并不知道如果他硬拽着不放的人发现自己会给吴邪造成伤害,这对张起灵自身来说是多么不可饶恕的重罪。

张起灵当然比另一人更加清楚,自己处于何种程度的状态中。

灯塔顶层那一瞬间濒临边缘的失控,已经让他察觉到他体内蛰伏着何等恐怖的变数。那一刹几乎吞噬心神的强烈的欲望,差点就完全驱逐了他的理智,让那种欲望其本身成为这具身体的统治者——

那种欲望,是和性欲同样原始而古老,却要猛烈成百上千倍的——

食欲。

万蚁啮心的饥饿感。

在那地狱般的一瞬,他居然因为吴邪的靠近而产生了食欲。

仅仅是想象这种可能性,张起灵都不可能原谅自己,然而这却是真实发生在那零点几秒之内的既成事实。

下一次,他不知道还能不能从那烧灼着内脏的饥饿感中挣脱。

那是任何食物都不可能消解的饥饿。

除了——


走在前面的吴邪忽然松开了一直牵连着的手,停下步子。

「很辛苦吗。」

吴邪在此前一直没有回头过,却仿佛洞悉身后张起灵的一切状况似的,将疑问句的原本应有的问号抽去了。

在这一刻,张起灵很少有地感受到了确凿无比的诧异。

是吗。还是被发现了。

——在那愣怔的一秒钟里,张起灵对付着心中浮现出的这句字样。

在吴邪一直离他不足一米的状况下,要掩抑体内一阵阵像远天的闷雷一样作响不绝的怪异饥饿感这件事,就连这辈子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和「忍耐」这个词打交道的张起灵也着实感到力不从心。

但是,张起灵没想到会力不从心到让吴邪发觉。

是呼吸、足音、还是脉搏出卖了他?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这次也像以前一样瞒过所有人,却还是没能瞒过眼前这个他最不想被其察觉的人。

大概他的身体真的已经没有余力来掩饰什么了。

「原来我太靠近的话,你会很辛苦。」

吴邪直视着张起灵,脸上那双亮堂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急剧地失去光芒。

「我是不是又成了你的负担?」吴邪很想这么问,当然没能问出口。

是不是又成了你的包袱,又拖了后腿?

真的很想这么开口问一问,因为他觉得自己太需要确认是否真的如此。然而只是思及「没有自己的话张起灵会比现在更好」这种假设,吴邪就完全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面前那人的脸上露出了张起灵绝不想看到的表情。

所以张起灵才确信,吴邪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强占了多大分量。

「你不在,我会更辛苦。」

张起灵说着,试着收紧了手指。因为已经被另一人松开的手上空得不像话,有种什么也无法握住的失力感。

那不是饥饿感造成的肌肉失力。那和人在命运面前所遭遇的无力,才属同一类别。

「离我20米。少于20米,你没机会逃。」

其实张起灵也不确定一旦他无法像现在一样控制那股狂暴,仅仅拉开20米的距离是否真的能保证吴邪的安全。

但这句话这对张起灵来说,几乎等于是在说「留下来陪我」了。

然而是吴邪看上去非常不满的样子。

「10米。」张起灵有点无奈地降低了数值。心里想着如果在失控的前一瞬间朝自己的腿开枪的话,吴邪应该还有逃命的可能。

吴邪好像更不满了,隔了半晌才没好气地回了句:

「我干嘛要躲你。」

张起灵稍稍有点觉得自己又无缘无故地被瞪了。

他的提案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分明都是妥当合理且安全无虞的。

「全世界都有可能害我,就是你不会。」

后面这几句话,吴邪已经在用陈述某个举世公认的定理般理所当然的语气了。

然后毫无悬念地,吴邪直勾勾的视线因为接触到了张起灵因为这句话而骤然加深的目光而变得有些退缩。

像是对自己先前的话感到了些许别扭似的,吴邪微微有点不自然地挪开了直视的目光:

「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你别想着一声不响就离开,之前说过吧,没了你,在这种世界上我也没可能一个人活下去。」

吴邪用急巴巴的语速说着,好几个词都加重了咬字,好像在威胁似的。

然而张起灵很确信,失去了对方就不可能活下去的,其实是他自己。

张起灵同样很确信,吴邪并不知道这一点。


「等等——这怎么回事?」

先前撇开了目光的吴邪突然惊道。

虽然两人离开灯塔的初始原因是因为那只怪鸟,但吴邪因为对张起灵的自暴自弃言行难以苟同而一时脑热,出了塔也只是拖着张起灵信步瞎遛。

直到他此时已然心情甫定,才发现他们走到了靠近岛南丛林边缘的地方。

同时也不可能发现不了,他们的身边地上、树上和空中,都聚集起越来越多的怪鸟的同类们。

更确切的说法是,他们已经几乎被大片的怪鸟从各个方向包围了。然而这些怪鸟只是在他们身边的树枝上观望着,在他们头顶的低空中盘旋着,同时不断有怪鸟从远处飞来加入现有的阵容,似乎并不打算靠近两人。

就像是在聚集同伴、等待最有把握的时机再下手的丛林狼一样。

「这些鸟——」

「跑。」

吴邪的危机判断力还是敌不过不知多少次身经战场的张起灵。不等吴邪说完,张起灵便拉着他朝怪鸟最稀疏的方向——丛林深处跑去。

他们这一移动立即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反响。本来相对平静的鸟群就像被投放了一颗轰爆弹一样炸起,所有的怪鸟都猛地升空,箭雨一般朝奔跑的两人猛扎了过来。

他们拼命朝树密集的地方跑去。因为这些怪鸟好像和粽子们一样智商堪忧,很多鸟都在俯冲的过程中在树枝上撞晕了。但这也毕竟是少数,狂暴化的鸟群仍然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在二人身后穷追不舍,在途经的森林中引发了小型爆炸一般的骚动。

鸟群火箭弹一样的空中移动速度快得惊人,眼见已经越逼越近。

楼主 冰雪lovewyf  发布于 2015-06-21 22:08:00 +0800 CST  
「小哥,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

吴邪跟上张起灵的速度已经很吃力了,声音断续得几乎让人听不清。

他模糊地听见前方张起灵说了声「快了」,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句是啥意思,就突然眼前一片开阔。

脚步越过了先前遮蔽了视野的横斜枝杈,吴邪发现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赫然是一片岛屿内湖。和岛周围的洋面一样,浑浊的湖水颜色偏褐。

张起灵并没有减速。吴邪也心领神会了他的意思——怪鸟终归还是禽类,总不可能掌握潜水这种鱼类的技能。

于是两人毫不犹豫地一前一后扎进了湖面。一大团气泡挟着细小的爆裂音裹住了两个闯入者的身体,湖水迅速漫过了头顶,把大群聒噪的怪鸟挡在了湖面之外。

吴邪一入水就感觉到张起灵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立即在闭着眼的黑暗中安心不少。张起灵似乎只带着他下潜了很短一段距离便,悬停在了一定的深度。

北方11月的冰冷海水自然拥有刺骨的温度,遍布每寸皮肤的寒冷仿佛是某种夺取温暖的诅咒,持续地消耗着大量的体力来维持机体37度的恒温。

吴邪知道人的眼睛其实是可以在水下睁开的,只不过由于身体先天的保护机制,人对在水中睁眼拥有很难克服的恐惧。

但是水下的寂静和黑暗完全不能仅被手臂上传来的另一人的握力就抵消,所以吴邪暗自努力奋斗了半天,终于试着睁开了眼睛。

刚撑开眼皮时,角膜被水压刺激所带来的疼痛吓得吴邪呛了一口水,差点又忍不住把眼睛闭上,但终究是没有。因为他一睁眼,就看见了面对着面的张起灵的脸。

张起灵果然也是早就把眼睛睁开了,而且似乎很习惯在水中睁着眼睛一样。从他头顶水面上射入的光柱因为水纹的波动而流转不定,在张起灵的脸上形成了游鱼似的光斑。

张起灵平日里服服帖帖地垂在脸颊边的发丝因为浮力而根根直竖,在混沌的水体中夸张地浮动着。

吴邪猛地看到露出了额头的张起灵简直撑不住要笑,结果被呛得连肺都进了水,差点被水堵住气管憋死过去。

任谁看到突然变爆炸头的张起灵都会笑成傻逼的好吗!

吴邪再次遗憾自己不具有截图功能。

张起灵显然知道吴邪这个被水呛得中断的笑容是在笑什么,表情不变地加重了掐着吴邪手臂的力道,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吴邪的脑袋。

吴邪立即收敛了,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发型现在也必然是霹雳爆炸头。

于是顶着超in发型的两人开始了水面下的大眼瞪小眼。

头顶上方的水面还能时不时看见探进来的鸟喙,这说明鸟群还没有完全离开。

这些鸟的耐心显然比吴邪的耐力来得持久,因为吴邪已经渐渐觉得肺叶里的氧气有些支撑不住了。大学时代的游泳课有这项测试,所以吴邪知道自己水下憋气的极限是1分40秒多,如今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而且他刚刚还自作自受地被水呛了两次……

吴邪指了指头顶的水面,探进来的鸟喙已经几乎消失了,他的意思是询问张起灵可不可以浮上去了。

张起灵却摇头,似乎是想再等一会儿。吴邪差点背过气去(虽然此时他已经没有了出气进气),再等下去他就要脑缺氧了,价值百万的大脑就要毁于一旦了,最重要的是鸟都特么飞光了还等鬼啊!

吴邪怀疑自己已经憋得面色发紫了,只好四下张望来转移自己对于缺氧的注意力。不张望还好,这一张望差点把他吓晕——

湖底横七竖八地不知道躺了多少泡的又胀又烂的尸体,所有的尸体都被一层黑糊糊的膜一样的东西包裹着全身。

吴邪被吓得全身鸡皮疙瘩乱炸,又下意识地要叫张起灵看,结果又是被水灌进了气管,最后一口气也变成了从嘴里冒出的气泡。

窒息感瞬间紧紧攥住了喉咙,用力想要获得空气的肺一下子像被捅了几刀一样钝重地发痛。

吴邪慌得大脑一片空白,被水中粘滞的阻力所阻碍的手却怎么也抓不住惟一的浮木张起灵,一时四面八方的咸水都推挤着涌进嘴里……

张牙舞爪的吴邪忽然像被八爪鱼缠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同时还终于停止了下沉。

而「八爪鱼」正扣着他的脑袋,严严实实地堵住了他的嘴。

取代了苦咸的海水,被喂进口中的空气简直让人觉得甘甜。吴邪在刚刚一番乱挣中早已闭上了双眼,在一片欺骗性的黑暗中放松了僵硬的身子,伸手环住身边惟一暖源,让失而复得的氧气被送进生疼的肺叶。

大脑因为获得氧气而重新变得清明的同时,吴邪猛地意识到——自己这,这不是在浪费张起灵的气吗——不对,重点不对——重点应该是这个度气的方法很有问题吧?!虽然水下度气他也想不到别的还能有什么方法,但这个方法绝对很有问题吧?!

吴邪猛地又睁开眼,开始费力地推张起灵紧贴的胸膛,决绝得好像这货只不过是个用完就扔的氧气瓶。

不过他的小动作根本还未成气候,就又忽然被全身勒得死死。唇上的覆压也已撤去,这次的紧勒似乎附带着束缚的意味。

吴邪不知道为什么能够感觉得到,张起灵在用这个动作告诉他「别动」。

他这才重新想起湖底那些尸体。顺着张起灵此时的目光朝下看去,吴邪发现那些裹着尸体的黑膜在被搅动的湖水中似乎有一些被「掀开」了。然而借着少量射到了湖底的光柱,他忽然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黑膜」,而是一大层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子,「掀开」的部分只是被水冲散了,而其余的黑色小甲虫都在这些尸体的皮肤里外进进出出。

而且,看得出这些尸体都不是人类,而是皮肤暗红的丧尸。

这种虫子在吃尸体?

-拾玖(2)-

你们猜老张是不是故意要在水下多,等,一,会,的。

偷完香就转移注意装正经,老张也是蛮拼的。

下章胖子。

-子竹-

楼主 冰雪lovewyf  发布于 2015-06-21 22:09:00 +0800 CST  
-叁拾(1)-

Whatsoever soul it be that eateth any manner of blood, even that soul shall be cut off from his people.

(Leviticus7:27)

无论是谁吃血,那人必从民中剪除。

(利未记七章27节)


这种虫子在吃尸体?

吞吃尸体的虫子会介意吃鲜肉吗?

估量着自身和湖底虫子之间的距离,吴邪这下是彻底不敢妄动了。

直到一股上升的力把他的身体缓缓托起,吴邪才注意到张起灵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绕过了他的腋下,而张起灵正以尽量不惊起水的波动的小幅动作挟着吴邪向湖面上浮。

他们的入水点本来就离岸边很近,从水下看来呈现为黑色的内弯的湖岸很快便仿佛触手可及。

然而吴邪却感觉得到张起灵的动作猛地顿住,两人在距离水面不足半米的水下生生刹了车。

张起灵止住了上浮的原因显然易见。

因为岸边上出现了一个因为水层对光线的干扰而显得晃动不稳的红黑色怪影。

要不是先前几次长了教训,吴邪这时候肯定又要惊讶得合不拢嘴然后狼狈呛水了。

因为这个怪影虽然隐约能看出人类的轮廓,却全身暗红,而且皮肤仿佛在不断地滴落着大团大团的黏质液体,躯干和四肢从吴邪的角度看上去肿胀变形,就算和相当庞大的身体相比,脑袋也有点巨大得超出了比例,几乎比他的肩膀还要宽。而且……好像没有头发。

这是个什么怪物!吴邪头皮发麻。

一路以来吴邪多少也有所察觉,不管是长相怪异的鸟还是吃尸体的湖底虫子,这座岛屿上的物种似乎都因为病毒的影响而产生了可怕的异变。那么这个怪物莫非也是同样,被病毒搞成了脑袋巨大化的粽子?

怪影的动作从刚才开始就停留在一个异常扭曲的姿势上,身上不断有什么黑黑红红的东西剥落下来,就像是在蜕皮的节肢动物一般。

身后是湖底的食尸虫,前面又是变异的怪物,缺氧的时间也再次临近极限——

没等吴邪好好考虑下他们目前的窘境,岸上的怪物就身形突然暴起,像是脚底加装了弹射器一样猛地跳起。吴邪眼睁睁地看着怪物的身影离湖面越来越近,然后像一块巨石一样猛烈地砸进了水里。

剧烈流动的水和大量涌动的气泡逼得吴邪闭了眼睛,幸而早在怪物起跳时张起灵就已经拉着他后退了不少,不然这一下吴邪非得被水压挤成马脸不可。

吴邪终于能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张起灵已经把背后的刀抽了出来架在两人身前。

吴邪有些偏题地想到这人身上挂了把普通人搬都搬不动的黑金古刀,居然还能手里抓着自己浮在水里,运动能力真是逆了天了。

这下吴邪终于能看清楚这怪物真面目,那怪物张牙舞爪地浮在他们面前的浑水里,就像……就像一个大胖子把一大瓦罐套在头上面……靠,你爷爷的。

把他给吓懵了的怪物居然是个人。过胖的身体在水中被浮力摆弄成了一个极似埃及人的pose,扣脑袋上的大瓦罐上还有两个窟窿,两只贼眼透过这洞望在外面,简直可恶至极。

那胖子跳下水来见是两个人好像也大吃一惊,当即以吴邪无法理解为什么这种死胖子也能拥有的敏捷动作一下子蹿回了岸上。吴邪只觉得身边黑影闪过,张起灵也飞快地脱出水面去追那个瓦罐胖子。

一个两个的,在水里还有这种身手。

吴邪爬上岸之后,正看见那胖子头上的大瓦罐已经被砍碎,只剩个圈儿套在脖子上。胖子正被黑金古刀杀得到处跳。

吴邪正觉得十分解气,忽然看见那胖子一边东躲西躲一边从草丛里摸出了一把军用砍刀,挥舞生风地就扑向了张起灵。

吴邪连点担心的情绪都没来得及酝酿,就见张起灵根本躲都不躲,左手两指稳稳接下迎面而来的刀,右手里的黑金古刀已经劈向了胖子。

那胖子登时又像启动了脚底弹射器一样一跳就躲出去老远,干脆连军用砍刀都没从张起灵手里抽走。

吴邪无语地想着这胖子别看身手就那样,逃命倒拿手得很。

「好汉且慢,刀下留人!」

胖子一边跳开一边大喊。大概是看出了张起灵着细皮嫩肉的也不像是丧尸之流,而且指不定分分钟就能切肉一样切死他,这胖子便无意再战。

张起灵没有收刀,却也停下了进攻,侧头看了眼吴邪。吴邪便得令似的跑了过去。

「胖爷我眼拙,还以为水下那是俩缠在一起的感染者,没想到是两个大活人,实在对不住啊。二位抱一团在水里干嘛呢?」胖子站得离张起灵的刀远远地,搓手问道。

没人搭理他。张起灵本来就没有语言功能,而吴邪还沉浸在这胖子的奇装异服中不能自拔。

说是奇装异服,其实这胖子也就下身挂了点布料,上身不仅裸着而且涂满了一种红黑色的泥浆似的东西,正在黏答答地向下滴落。原来这就是为什么他看上去是暗红色的还像在蜕皮,吴邪气不打一处来地领悟到了这一点。

没人理也不气馁的胖子还在自说自话:

「这位小哥这一招空手入白刃,夜闯寡妇村的功夫着实了得,胖爷佩服。二位抱一团在水里是干嘛呢?」

居然又若无其事地问了一遍完全相同的问题,吴邪眼角抽搐,这胖子的脑壳里该不会也只塞了脂肪,这问题有那么关键吗问个没完没了的。

结果这胖子一拍脑袋:

「——操,难怪小哥下手这么狠,是我来得不是时候,对不住,对不住——」

吴邪忍不了了,开口打断:

「嘀咕什么玩意,你到底是谁?」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二位抱一团在水里——」

「你他娘的再废话,」吴邪怒,「小哥——」

「君子动口,动口就行了。」胖子盯着张起灵手里的刀又向后躲了一个身位。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岛上,全身是泥地跑到湖边来干嘛。

三个要紧的问题被吴邪抛了过去,胖子却用贼眼打量着两人,没有正面回答:

「确认一下,你俩不是逃出来的实验体吧?」

见吴邪的神情里浮现出一点抓不住要点的困惑,胖子又追问了一句:

「我是说,二位没有感染那脏东西吧?」

吴邪一时难以回答。他们的身体里其实都存在着活病毒,虽然吴邪坚信他们都不会尸化,但在张起灵被注射了特化剂的如今,吴邪自己的这点坚信真的还能作数吗?

没想到吴邪还在纠结的这会儿,张起灵已经毫不迟疑地回道:

「没有。」

吴邪努力装出一副熟悉这个设定的表情。

「那就成,别的我也不问了。你们要是还想活命就信我胖子。至于我是为什么在这岛上,连我自己都闹不清。走在街上被人一闷棍敲晕了,醒来就在这岛上被按着打了一针——小家伙别急,听爷爷说完,」这胖子看着不过三十多岁,居然对着奔三的吴邪卖老,「胖爷我虽然被打了那东西,现在早给治好了。至于我身上这层泥巴,一言难尽,说了你们也不信。总之先跟我来。」

胖子说着弯腰朝刚才摸出军用砍刀来的那草丛里一探手,拽出一个旧背包和一身冲锋衣,随便穿了一下就搭着包头也不回地冲树林里某个方向走去,似乎并不在意身后的两人会不会跟过来。

吴邪征求意见似的看向张起灵。

这胖子说了半天模模糊糊真真假假的话,完全不知道可不可信,虽然战斗力不足以对张起灵产生威胁,但该不会是想把他们引到什么危险的地方去再自己一人脱身吧?最糟糕的情况就是,这胖子该不会是那外国老头派来弄死他们的吧?

楼主 冰雪lovewyf  发布于 2015-06-21 22:09:00 +0800 CST  
但是,胖子看上去似乎有点在这岛上生存下去的手段。如今缺水断粮、连子弹都没剩多少的他们,除了姑且相信这人一回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

吴邪刚一转头面向张起灵,脸上便蹭到了一样冰凉潮湿的事物。

张起灵伸出手,弯曲的手指在吴邪脸上贴了两下。

「冷?」似乎只是为了试探温度,张起灵很快便收回手。

吴邪这才感受到11月的寒风吹彻着湿透了的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寒痉。

而残留着张起灵手上的水迹的脸颊却好像出现了令人费解的局部高温。

「能信那胖子吗?」吴邪一边问,一边有点多此一举地用手搓着胳膊,却没能让寒颤的身体像脸颊一样温暖起来。

张起灵似乎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

「有我。」

是啊,不管怎么样还有这家伙在呢,到底有什么好担心的?吴邪的疑虑就这么轻易地烟消云散了。

两人追上去的时候,正好胖子回头,一看到他们就咧嘴,摆出个笑不像笑的表情,冲打头的吴邪伸出手:

「姓王,随便称呼。」

「吴邪。」吴邪也握住那只比自己暖和得多的厚墩墩的手,顺便也给胖子介绍了下另一位不可能开口自我介绍的主,「这位是张起灵。他身手你也见过了,别打什么歪主意。」

「那不能够,胖爷是厚道人。」胖子大手一挥,转头在森林中带路。

-叁拾(1)END-

-TBC-

七夕快乐。

这文出本的时候自然是要做周边的,但是明信片和书签什么的大家早就腻了吧?

要是能动动脑筋帮我想想能做什么有创意点的小周边就帮大忙啦/创意被采用的姑娘,可以获赠一套签名本子+周边。请帮我想想吧OvO

-子竹-

楼主 冰雪lovewyf  发布于 2015-06-21 22:09:00 +0800 CST  

-叁拾(2)-

胖子一开口就是北京侃爷的腔,而吴邪也从来不是寡言的人,况且估计两方都想互相套出点话来,于是在胖子带路前行的这一路上,吴邪和胖子全程都在胡乱聊着天。

「要胖爷我说,窝窝囊囊活三年,不如痛痛快快活三天,这洋傻逼蛋蛋连这都不懂就出来混社会,还妄想长生不老,趁早窝回他老娘那喝奶去是正经。」

在吴邪把与外国老头的一番遭际告诉对方后,胖子如是评价道。

据胖子说那洋老头被称作裘德考,手握CL公司的经济命脉。而这座人工岛也确实是为了病毒工程而建造的。

「——但这儿可不是什么核心实验基地,说白了这岛就是个废料厂,用来丢实验废料的。」

实验废料——胖子神叨叨地冲吴邪重复了一遍——就是指那些承受不了病毒植入而彻底尸化了的感染者。

「你知道得这么清楚?」吴邪哆哆嗦嗦地问道。他的衣服还是湿的,被11月的风一吹,凉冰冰地皱缩在皮肤上。

「我哪能知道这些,我连怎么上的岛都记不得。都是苗老爷子告诉我的——我这就是带你们去见他。哎,说句实话,」胖子回头冲吴邪咧开一个有点自我陶醉的笑容,「在这岛上没了胖爷,别说十个月,你们连十天都撑不下去。」

鉴于他们现在断粮缺水的现状,吴邪很容易就能预见胖子说的那种可能性,便笑着是是是了几声。

这应该是一条胖子常常来往的通往湖边的路,长势茂盛的灌木都向两旁倒伏着。不知通往何方,这条称不上路的小道与命运同样,给人这样的印象。

「天真啊,」走在最前方的胖子忽然不回头地说,「你是不是惹你那小哥不高兴了,我看他老躲着你嘛?」

吴邪愣了一下,不由得转头看向身后与自己隔着两臂距离的张起灵。

没想到胖子看上去粗,实际上却很敏锐,连在他身后发生的这种小事都注意得到。

「水底下挺亲热的,上了岸就保持距离——」

吴邪听见前方传来胖子的嘀咕。

吴邪当然很清楚,水中气味传递得慢,所以张起灵才敢那么靠近他。而到了岸上,那人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冒险来拉近两人的距离的。

吴邪转过头,那双仿佛毫无情绪的深黑的眸子便落在了视野之外,取而代之的是胖子脏兮兮的不知道糊着什么泥巴的后背。

并没有得到回答的胖子不知道是不关心还是终于识相了一回,也没再追问。

「到了。」

胖子拨开最后一片障目的矮木,忽然亮堂起来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带光秃秃的岩麓,这应该是靠近沙滩的峭壁在岛屿内侧的收尾。

在这片岩麓的下半腰处,隐藏着一个当年建岛时留下的施工队曾使用过的大型岩洞,入口僻秘窄小,里面像个三人高的会议室大小的世外洞天。

深入洞中,惟一的光源来自一堆并非旺燃、仅用来保存火种的炭火。

「谁。」

炭火后居然传出了一个声音,把根本没看见有个人在那里的吴邪吓得不轻。

那是一个光听这一个字就能想象出其主人何其衰老的声音。

「我带回来两个人,放心,是干净的。」胖子带着另外两人朝半明半暗的篝火走去。

吴邪这才隐约看清了那个几乎被黑暗吞没的人的轮廓。无光的环境像是刻意在向其他人隐瞒这个老者的存在。吴邪没发现自己朝张起灵所在的方向退了半步。

「你负责。」老者又嘶哑地开口了。

「明白,」胖子点点头,「胖爷捡回来的麻烦,自己负责。」

吴邪有点好笑,这胖子不知道是太直了还是故意在提醒他们呢,当着他们面就说他们是麻烦。

「天真,小哥,这是盘马老爹,苗家药仙,被CL带来岛上种一类草药的。要不是他的草,你俩现在已经是胖爷开胃的小菜了。」

这么说,是这个苗族的老者帮胖子解决了尸化。吴邪听说还有这种能消除尸化的草药,有点心向往之。

「那是你运气好,刚感染就被我救了。要是毒入膏肓,一亩的藏花也留不住你。」

盘马老爹不动声色地说着,吴邪却感觉到他的目光像有重量的物体一样紧紧地黏在他和张起灵的身上。

盘马沟壑纵横的脸阻止了出现在其上的表情向别人昭示其正确的含义,所以在吴邪看来,盘马不错目地盯着张起灵的同时,脸上扭出了一个怪异的神情。

吴邪不禁有点心虚,因为他们并不「干净」,张起灵其实是感染了病毒的。虽然胖子没察觉出什么异样,但该不会被这活成了人精一样的老头发现了吧。

盘马忽然喉咙里咯噔一声,顿了顿,望着张起灵和吴邪说:

「你们两个在一起,迟早有一个会被另一个害死。」


就像看不见的时钟停止了行走。

黑暗如一瓶被开了塞的毒雾,无声地倾轧着每一寸空间。

盘马声音嘶哑的那句话像是赶不走的魇一样滞留在无光无声的岩穴中。

明明可能只是一句毫无根由的胡话,却给人某种一锤定音的预示感。

吴邪不知道还是一贯沉默的张起灵听到后有什么想法。但这句话,却向他模糊地提示着某种可能性。

如果是因为他——因为他没什么用的身手,因为要顾虑他这个不得不顾虑的包袱——

如果是他,害死了张起灵的话——


但是,要说他们两人中谁更容易死,吴邪觉得那个人选当然还是自己。理由同上

「老爹你开什么玩笑呢,」胖子仿佛一点也没被忽然沉默的气氛影响似的,大大咧咧地走到篝火前,拿起一根粗枝捅了捅,无数火星窜起在黑色的背景中。

「天真啊,你们俩杵着干啥,过来烤火。看你冻得嘴都白了。」

-叁拾(2)END-

-TBC-

我更新了,真是不敢想象。

-子竹-

楼主 冰雪lovewyf  发布于 2015-06-21 22:10:00 +0800 CST  
为什么沙发都没有人要

楼主 冰雪lovewyf  发布于 2015-06-22 11:23:00 +0800 CST  

-叁拾(3)-

在胖子熟门熟路地折腾出一小堆篝火之后,吴邪缩在胖子过大的滑雪服里坐在火边发抖,穿得跟乳齿象一样圆,逃命都能直接用滚的。

这件散发着不明暗黑气息的衣服据胖子说是他从感染者尸体上扒下来的,这让吴邪烤火时的肢体动作显得更不自然了些。

而另一部分不自然的直接诱因,是因为盘坐在篝火对面的那个预言里可能会被吴邪害死的家伙。

张起灵一言不发地脱下了湿哒哒的外套,只穿着黑色背心静坐在篝火跳跃的光圈中。极其浅淡的麒麟纹路正从露出背心外的胸口皮肤上缓缓探出。火苗的暖意正卓有成效地蔓延。

而吴邪的目光却顿在张起灵肩上依然包着绷带的伤处。


你们两个在一起,迟早有一个会被另一个害死。


突然一个分量和个头都很小的物体横空飞进了吴邪怀里。

吴邪循手一摸,原来是一枚晒得干瘪却油亮的红辣椒。

看向辣椒头飞来的方向,吴邪倒一时有些无措。是那个冷漠又古怪的老头盘马。

明明嫌麻烦地把他们丢给胖子,却在吴邪冷得不行的时候冷不丁丢给他一枚辣椒干。

「哟,盘马老爹赏你的好东西,」也在篝火旁烤火的胖子说着做了个咬了一口手里某物的动作,「死相,快美一个。」

手中不起眼的辣椒干似乎散发着强烈的火热诱惑。早就冻得哆哆嗦嗦的吴邪嘎吱咬下一口,却不出一秒便被激辣的刺激呛出红眼圈,呸地吐了一口辣椒籽。

这辣椒看着瘪头瘪脑,没想到辣劲这么冲。

「大姐你悠着点,太狂野了,这可是奢侈品。」胖子在一边喋喋不休。

吴邪一听这还是稀有配给品,忙把手里珍贵的辣椒头隔着小小的篝火送向对面。对他这一举动有所察觉的张起灵抬起头,看都没看吴邪一眼,凑上来就着半颗辣椒头便咬了一口,面不改色地嚼了起来。

吴邪差点又被呛住,伸出的手在空中愣是僵了半天才缩回来。张起灵这一口咬得实在精准,把露出吴邪手外的辣椒头咬得干干净净,再多一毫米就能咬下吴邪的手指了。

没想到这人口味重得很,这么爆辣的辣椒干都嚼得这么气定神闲的。

吴邪看着手中辣椒干齐齐整整的牙齿形边缘,如此发散着思维,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刚才这一番你来我往中被忽略成背景的胖子,早已换上了一副觉得自己瓦数太大的表情。

大体上是个率直京城男中年的胖子,就这么将早在心中盘踞的那个问题脱口而出:

「你们什么关系?」

吴邪闻言,皱着眉头扫了胖子一眼。外国疯老头也问,死胖子也问,最近这个问题难道特别流行?

然而这问题当事人之一的吴邪都还处于「考虑考虑」的阶段,所以对其答案,吴邪说不定比胖子还茫然。

令人意外的是,张起灵抢在吴邪开口前便冷冷回道:

「你看到的关系。」

吴邪一听也恍然大悟,附和了一声:

「对啊,就是你看到的关系。」

胖子似乎怎么也没想到张起灵居然会回答,还呆了一呆,旋即才点头称懂:

「我懂我懂,有目共睹。」

吴邪此时心里一个颠簸,总觉得自己被绕进了什么语言陷阱里。然而对面的张起灵一副神色如常的样子,又让吴邪怀疑自己是在小人多心。

「还抖呢?」胖子瞟了显然没有被半颗辣椒驱散寒冷的吴邪一眼,「那胖爷可才尽了。除非你愿意让我扒光了拼命摩擦你——我相信,小哥会比胖爷更能胜任这工作。」

胖子中途话锋突转,改口改得那叫一个生硬,自然是因为说到一半便感受到了来自身侧的寒冷低压。

而吴邪显然已经生成了胖子抗体,对他的原话和改口都没作任何反应。

三人又默不作声地烤了一会儿火。胖子想起了什么似的钻进了无法被光明探照的岩穴暗处,一阵乱响之后,又抱着团什么东西返回篝火边。

「可能问得多余了啊,」胖子手里的东西铺展在了地上,「你俩睡一个睡袋没问题吧?」

吴邪看了一眼地上那团双人睡袋,问胖子:

「这原本是你的睡袋吧?」

「那必须的,除了胖爷谁能驾驭得了这双人睡袋?」

「里面没长蘑菇?」

「扯蛋,除了你胖爷爷的体香,里面什么都没有。」

吴邪转头,望向了尚未对此表态的张起灵:

「可以吗?」

他在问的当然不是对方愿不愿意同寝。因为这事他们早就干得驾轻就熟。

他是在询问,以张起灵目前的尸化程度,是否能和他近得睡在同一个被筒里。

「这还要问?」胖子不明就里。

张起灵似乎含糊地点了个头,捞起一边正在烤干的外套便站起身,朝吴邪走了过来。

-叁拾(3)TBC-

这次有点短。

下一次更新是明天!下一次更新是明天!下一次更新是明天!(要事说三)开始认真干活,不会再拖稿了。

-子竹-

楼主 冰雪lovewyf  发布于 2015-06-26 18:32:00 +0800 CST  

胖子的鼾声已经刺穿黑暗传了过来。盘马一动不动地枯坐在看不清的无光处。

距离他们约略几米的地面上,吴邪有些束手束脚地地躺在睡袋内的一侧。

吴邪倒是裹着胖子从死人身上回收的滑雪衫,睡袋中的另一位却只穿着背心就钻了进来,连已经烤干的外套都被冷落在一边。

吴邪的不自在当然是源于对张起灵目前体质的担心。他目前在张起灵的眼中大概属于一块可食用的肉,这么近的距离之下,饿着肚子的张起灵真的能睡好吗?

因为身体的僵硬,吴邪没躺一会儿就感觉半边身子都被自己压得酸麻,只好小幅度地挪动身体局部,在睡袋内狭仄的空间里轻微地辗转着。

这些小动作当然无一遗漏被张起灵捕捉。

而吴邪不可能知道的是,张起灵不仅有所察觉,而且还心下暗火。

他看不惯吴邪对自己小心翼翼的这模样。

于是,总是将对于吴邪的所有想法立即付诸实践的张某人,在睡袋中有些强横地一横手,手臂便从另一人腋下抄过,稳稳地把那人紧夹在了手臂的掌控之间。

「别动。」

这两个分量不轻不重的字眼所带来的直接结果,是他可以感觉得到吴邪的僵硬更明显了。

但是距离上的无间,让张起灵的心情有所好转。

吴邪当然无从察觉张起灵这些个小九九,也对忽然将自己圈住的贼手没什么抵触,只是认真地担忧着两人距离这么近,会不会给张起灵造成什么负担。

「这样……你没事?」吴邪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音量问道。

停顿了几秒,吴邪听见张起灵的回答:

「可以忍。」

忍?

吴邪琢磨着这个用词。还要忍的话,岂不是睡得很辛苦?

不过,他现下所琢磨不到的是,其实早在解家古堡、解家地道以及解家游艇上时,每个两人同床共枕的夜晚,张起灵其实都是一边睡一边有所忍耐地熬过来的。如今虽说增添了另一种诱惑,但对于长期以来最大的特长就是忍耐的张队来说,区区如此还真算不上什么挑战。

「那个盘马……」

盘马的那句让人不敢去设想的毒咒,让吴邪不太自然地拾起了这个话题。

然而刚说出这句话的主语,吴邪便感受到睫尖忽然有微暖的湿意拂过。

张起灵似乎叹了口气。

吴邪的眼睛睁大了。没有光线,他却清晰地看见对面那人的眼瞳像黑色镜幕一样映着自己的神情。

那双总是不起波澜的眸子此时非常黑暗,也非常明亮。

就在这时,吴邪忽然明白自己无需将这句话的谓语和宾语补齐了,因为眼前这人,完全猜得懂盘马那席话让他产生的后遗症——他在害怕什么,以及他产生了怎样的动摇。

「吴邪,我甘愿的。」

拥着另一人的手臂中灌注了力道。而被圈入怀中的那具身子,却像忽然感受到了寒冷一般,微微颤战了一下。

张起灵知道吴邪绝对不会喜欢自己说这种话。

但这却是即使明知对方不喜欢,也必须传达的讯息。


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我所甘愿。

就算被你害死,那也是我能想象的——最好的死法。


-叁拾END-

-TBC-

-卅壹(1)-

For the trumpet shall sound, and the dead shall be raised incorruptible, and we shall be changed.

(1Corinthians 15:52)

因号筒要响,死人要复活,成为不朽坏的,我们也要改变。

(哥林多前书十五章52节)


对于早晨起来发现睡袋中的两人居然是相拥而眠一事,胖子毫不掩饰地用一脸横肉组装成一副生动的表情来表达他的戏谑。

说实在的,吴邪受到的惊吓不比胖子小。昨夜不知为什么就被张起灵挟制着睡着了,自己的手还不知不觉地在睡梦中招呼到了张起灵腰上去。鉴于张起灵曾经对自己的胡作非为(主要是指灯塔上的那个强吻,以及灯塔上的那个强吻),吴邪产生了一点点迟来的危机感。

胖子向山洞中的两位新住客宣称,要想吃早饭就跟他一起出去觅食。吴邪顺便请求胖子让他见识见识那种能够缓解尸化的草药。

「那没问题,」胖子爽快答应,「但是出洞之前,先要上镀。」

胖子把两人带到一大坛黑红粘稠的泥浆前,把身上的衣服一扒,手里捞起两团红泥就往身上搓。

「用这泥巴把身子糊一遍,小僵尸大僵尸都不会近你的身。」

这就是所谓的“上镀”。

虽说上镀有着霸体护身的好处,但这坛子红泥不仅没有卖相,还散发着恶臭。看见吴邪眼底的狐疑,张起灵先一步走上前去拈了一点红泥,凑在鼻子旁闻了闻,旋即微微皱起眉。

「小哥,这什么泥?」

张起灵看了吴邪一眼,停顿在了沉默中。

吴邪也沉默地懂了。看来他猜得没错,这他娘的就是一坛子碎僵尸和泥巴的混合物,趋避僵尸的原理就是简单粗暴的同类之间的仇恨豁免……

「来来来天真,胖爷来给你从里到外好好镀上一层。」胖子说着已经掏了一把泥朝吴邪按了过来。

「我靠,老子自己来!」吴邪一个激灵,奋力闪避。

于是上镀现场陷入一片混乱。最终吴邪在张起灵的冰冷眼神掩护下逃脱胖子的火力范围,好歹是在上镀的同时也保住了贞操。

「胖爷来给你上一课,往身上抹泥叫上镀,往这个部位抹泥,那就叫戴套。」

在吴邪复杂的眼神中,胖子战略性放弃了物理攻击,开始对他进行语言伤害。

「小哥怎么还不脱?」关爱了吴邪几句后,胖子立即转火,盯住了衣冠仍然齐整的张起灵,「在天真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脱的?」

吴邪内心顿时充满了对竟敢调戏张起灵的胖子的敬畏与怜悯。

「小哥用不着这个的……」吴邪向胖子解释了一下老闷宝血的奇妙功效,引来胖子的啧啧称叹。

等吴邪和胖子都上好镀穿戴整齐,三人便向山洞外出发。而一直盘坐在不远处的盘马,只是带着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注视着他们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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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水里遇到的那种小甲虫是尸蟞,专吃死人肉,不好你们这一口。」

一路走着,胖子和吴邪一路瞎聊。从胖子在金三角搞军火走私的过去,聊到昨天吴邪二人的岛上遭遇。

「攻击我们的那种怪鸟是怎么回事,长得跟肯爷爷家的鸡似的。」吴邪问。

「这岛上大部分的生物都变异了,因为CL根本控制不了病毒入侵食物链。所以能吃的东西很有限。」

胖子说着,又强调了一下自己对于流落该岛的吴邪来说是多么不可多得的救星。

「小哥?」

吴邪无意把胖子的每句胡吹都仔细听进耳中,于是在他边聊边开起小差的时候,眼角余光发现走在最后的张起灵有些掉队。

「怎么?」他有些疑惑地走向正凝视着远处他们栖身的山洞所在的那片岩麓的张起灵。

循着张起灵的视线看去,岩麓上并没有任何吴邪能捕捉得到的异状。

张起灵一声不响地收回目光,似乎不打算对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

然而,吴邪却在他与自己错肩时,听见了一声极细微的:

「当心这两人。」

-卅壹(1)TBC-

我有一大罐子糖等着撒……

下一次更新时30日,请最后相信我一次……

-子竹-

楼主 冰雪lovewyf  发布于 2015-06-26 18:33:00 +0800 CST  

-卅壹(2)-

「……娘的,说好的宝血呢?他娘的这也能过……过期的吗!」

胖子弯腰撑着膝盖,因为刚刚结束的狂奔而气喘吁吁,估计是这辈子第一次说话说不利索。

吴邪也和胖子是一个状态。只是因为适才被纳入认知的新信息而心塞得不想说话。

三人原本是在森林中寻找可以食用的动植物,却不得不为了躲避不小心招惹到的一大群粽子而一路狂奔,跑到了他们寄身的岩壁洞穴外才因为粽子们没有点亮攀岩技能而有了歇息的机会。

但是让吴邪心情悒郁的不是这个,而是就在刚才——粽子围上来的那一刻,张起灵条件反射般的割破了手背,滴落得十分淋漓的鲜血却没有像一贯的那样阻止粽子的围攻。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失去了逃跑的第一时间,所以逃得这么狼狈的原因。

张起灵的血失去作用了。

藉由这个无疑是打击的认知,吴邪又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特种尸化真的在对张起灵的身体进行着强制修改。

他不自控地望向岩穴边,那个虽然并不像胖子那样喘得厉害、却也一反常态地倚靠在岩壁上、略显出无力的身影。

张起灵的手还在流血,与淡青色的血管形成视觉对比的鲜红异常的血液分股流注着。吴邪习惯性地想帮他包扎,却同时意识到此处根本没有基本的消毒条件和绷带。

这些血如今已不能成为保护他们的屏障。吴邪不知道张起灵是否会为此感到失落。

盘马好像一瞬间就出现在了洞口。

吴邪和胖子都被小吓了一跳。

老者森冷的视线一下子扎在张起灵身上。

「你有事瞒着我。」

盘马的声音里有外露的敌意,让吴邪听了心下一激。草纸包不住烈火,难道张起灵感染病毒的事还是暴露了?

张起灵闻言只是偏转目光,冷冷望向盘马:

「你也是。」

盘马似乎始料未及,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视线才从张起灵身上移开,又不轻不重地钉了吴邪一眼,旋即突然迈开因为老迈而有些不稳步子,从三人中间穿过,朝穴口通往外部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去。

从吴邪的角度看去,此时张起灵眉间不易察觉的纹路间多了些压抑的意味。

日后不久吴邪才知道,在受到特种尸化状态的影响时,张起灵一旦受伤或消耗体力,自控力就会急剧下滑,而那方面的食欲——也就是对活人血肉的渴求会不受理智限制地骤然上升。

「去去去,」回到洞中后,胖子把想往篝火边坐下的吴邪轰去了水桶边,「一身尸泥,你也不给自己收拾收拾形象,小哥他操的又不是内在美。」

吴邪现在已经完全不会被胖子随口扯的羁绊影响到步频了。

倒是胖子,好像完全不打算过问洞口张起灵和盘马打哑谜似的对话是怎么回事,一副这事已经翻篇儿的样子。

在吴邪用桶里接近零度的水搓洗身上泥巴的时候,胖子猫到洞穴一边用今天少得可怜的战利品(几条小土蛇)研究晚餐菜谱去了。

这桶里的水是胖子每天从湖里打回来的。「就是你们俩在水里抱来抱去的那个湖。」胖子如是说。

吴邪正脱了上衣在手动淋浴中冰天冻地,眼一了忽然看见张起灵靠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对于张起灵尸化状态的认知有所加强,吴邪下意识地往后让了让,心底生出一种猎物心态的弱势感。

原来张起灵只是来清洗手上伤口的。吴邪在心里默默非议了一下自己使用的这个「只是」。

趁着盘马不在,胖子在钻研怎么吃吃吃,吴邪十分鸡贼地压下声音问张起灵:

「为什么要小心那两人?」

对方隔着必要的距离看了他一眼,作为对这句的回答的,只是微微一个摇头。大概是在表达他也不能确定、但就是感觉到了不对劲的意思——吴邪向自己翻译着。

「所以你才说盘马也有事瞒着我们?」

吴邪还有不少想问的,奈何胖子的吆喝就在此时远远地传了过来:

「你俩卿卿我我干什么呢,吃不吃晚饭了?」

伴随着这句用词惊人的话,一股浓郁得让人掉泪的鲜香钻进了吴邪的鼻子。

胖子用海水作盐煮出来的蛇汤,虽说残留了点海卤的苦涩和土蛇的腥甜,但大体上还是回味无穷的。

美中不足的是吴邪留意到张起灵吃得非常少。按理说他们特种部队出身的军警,生存特训的时候是老鼠甲虫蜥蜴蟾蜍什么都吃过的,蛇应该也不陌生。

但是一共三条小蛇,胖子一人美美地嘬了两条,吴邪与心中的抵触感一边搏斗一边吃了大半条,而张起灵却好像只喝得下几口汤,就沉默地坐在一边不打算再动筷子了。

吴邪本来想试探性地劝张起灵多吃点,但转念又意识到,现在对他来说更合胃口的恐怕不是普通食物,而是——

吴邪想得岔了神,一口下去啥也没咬到,两排牙齿磕在一起,酸爽得下巴都疼僵了。他这「咯」的一声也算是响亮,引来了胖子的嘲笑和张起灵的侧目。

「揉揉。」

吴邪没看见一旁的张起灵什么神情,只听他如此指示道。

吴邪早已觉得服从这个人的话是件毋庸存疑的事,便伸手自己揉着腮帮子。

胖子在一旁笑意隐晦。


在这顿简陋的晚餐的后半程,连吴邪都始料未及的一项进程是,他们向胖子坦白了两人体内都存在病毒这个原本是要死守的秘密。

这件事发生得就像茶余饭后闲话家常一样自然,主讲人自然是吴邪。但挑起人居然是张起灵。吴邪觉得这可以算作是是张起灵已经排除了胖子的可疑性的证明,所以,真正有问题的只有盘马?

从胖子的反应看,他确实并非和盘马站在统一战线。

「你们信得过我胖爷,才告诉的我这些,那我也给二位提个醒。」胖子听完后便说道,「这些话我们仨知道就够了,千万别跟苗老爷子说,我就没见过他那么恨感染者的人。」

告诫完这些后,胖子又总结了一句:

「换句话说,你俩就是相当于HIV潜在携带者,你们凑一对正好不用担心交叉感染。」

吴邪听了,总觉得好像对又好像不对。

「这种僵尸病毒只能通过体液传播,」吴邪纠正道,「我们俩本来就不会互相感染。」

胖子顿了一会,两条粗眉毛像肉虫一样扭到一起:

「……合着你俩是不交换体液的关系,胖爷瓜子板凳都备好了你就让我听这出?」

-卅壹(2)END-

-TBC-

糖正在上线……

-子竹-

楼主 冰雪lovewyf  发布于 2015-06-26 18:37:00 +0800 CST  

-卅贰(1)-

They shall hunger no more, neither thirst any more; neither shall the sun light on them, nor any heat.

(Revelation 7:16)

他们不再饥,不再渴。日头和炎热,也必不伤害他们。

(启示录七章十六节)


在这座蜷卧于渤海湾内的纺锤形人工岛上,时间已过去了一个多月。

隆冬,以及寒冷所能带给人的每一种绝望,都一一降落在这座岛和这座岛外的世界上。天幕总是硬邦邦的蟹壳青,在视觉的极限处与暗色的、似乎失去了翻涌起波涛的力气的海面相接。

在这一个月中,张起灵的尸化一度严重恶化。

吴邪和他只好每天早早离开洞穴又极晚才回去,为了防止发作时张起灵的异状引起盘马的怀疑。有时胖子也会和他们一起。

尸化的副作用是一阵一阵地猛烈来袭的,两次发作之间会有几个小时的间隔,然而在二十天前,这间隔已经缩短到了不足一小时。

每当在洞外,张起灵觉得有了发作的前兆时,并不显出痛苦或难耐的神色,只是不动声色,靠着棵树或什么坐下,纹丝不动地垂着头,将神色掩在额发之下,无声地等待这一波发作过去。

他会要求吴邪离得远远的。

那么远,吴邪却还是能看清张起灵收紧的手指在地上扒出的深深指坑,他从额角滑落至下巴的汗滴,和他白得与死人毫无二致的唇色。

有时胖子也会在白天与他们同行,而这一幕胖子总是每每看不下去。

最开始的几次,胖子还会担心张起灵会控制不了自己而伤害吴邪,但后来他看见张起灵忍得下唇都咬出深深的伤口,殷虹的血滴落在胸前和地面上。

「他就是弄死自己也不会伤你一汗毛的。」

胖子说着,重重地出了一口粗气,听不出是叹息还是喘气。

吴邪也不想旁观着张起灵忍受这一切,但他更受不了让张起灵独自一人忍受这些。

如果能帮他减轻点折磨……如果能稍微分担一点痛苦……

但如果的意思只表示不能实现。吴邪惟一能帮到他的事,竟然只是尽量远离他。

张起灵有时会显得有点畏惧强光。他不说,吴邪当然也不点破。但他们心里都有数,这也是粽子的特征。

除此之外的大部分时间,张起灵都能保持理智和冷静。偶尔被饥饿所折磨却不进食,似乎并不会给身体造成什么伤害,只是会在饥饿时剧烈地损耗精神力而已。

转机发生在十天前。

吴邪一直有默数着张起灵每天发作的次数。从某一天开始,他注意到张起灵发作的频率越来越小,每次的时间越来越短,每天能够完全保持镇定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几乎像是身体开始了自愈。让人怀疑是不是药效失去了作用,或是张起灵稀有的体质对药物产生了抗性。虽然如此,张起灵还是不让吴邪太靠近他,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新鲜肉体的味道目前来说对他的刺激还是太大了。



吴邪回过神来,从冥想中抽离了思绪,面向眼前的一片天蓝色的花海。

藏花。葬花。名称里含有死亡音韵的蓝色小花,却是能够拯救这世界仅剩的生机和希望。

这一片藏花海是盘马老爹亲手种植的花田。

在近乎零度的严寒中依然不败,如此娇质的花,好像在与千百万同类一起用执拗的荣枯来向冰冷与死亡宣战。

蓝得有些妖异,却蓝得如此圣洁。无法用世界上其他任何蓝色来比拟,它们蓝得仿佛天外飘来的迷离童话。

如此纤细的生灵,却开得一城一城,一国一国,连亘成陆上的海,因风起浪。

呆在洞外的时候除了觅食,他们有时会长时间地呆在藏花海的边缘。不是为了寻求藏花的治疗功效,因为藏花并不是万应灵丹,它对于吴邪和张起灵都没什么作用。

盘马说,只有刚刚感染病毒不足24小时的人才能被它们拯救。

只是在这里似乎格外能打发时间。而且藏花对粽子有一定程度上的驱逐作用,在岛上徘徊的粽子一般来说并不喜欢到花海里来。

张起灵总是坐得远远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是什么都没想。吴邪有时觉得他盯住某一朵藏花看的时候,眼神就像是盯着某种来自遥远的过去的东西。他第一次在张起灵眼中找到迷茫。


吴邪想七想八,想起了自己其实一直拖延着那件要「考虑考虑」的事。

考虑考虑,现在哪是考虑这种破事的时候。吴邪狠狠地想着。等姓张的熬过这一劫再考虑不迟。

正好这时候张起灵偏头撇了他一眼。吴邪觉得这个人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深深的,很有些莫测的深意的样子,不禁平白生出些无措,脸都绷得发起热来。

娘的,老子该没有脸红吧。

吴邪心虚,几乎是瞪了回去。

幸好张起灵只看了他不长不短的一眼就撇开了目光。

吴邪的视线没有动,恰好望见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张起灵撑开五指,又握紧成拳,用力的时候指尖残留着不明显的麻痹感。药物对肌肉的副作用在减轻。

尸化,好像真的在消褪。

他注意到吴邪一直探头探脑地朝这边看着。

张起灵还不打算把尸化的作用已经减少到他自己都不太感觉得到这件事告诉吴邪,他还想再等等,等到他觉得稳妥。只要是和吴邪有关的事,他都会选择最小心翼翼的办法。

因为,这几十天来的尸化真的让他胆寒。万一他真的没有控制住那种砭骨的冲动。万一他真的失手做了会让他后悔的事。


当吞天噬日的饥渴像大潮般涌来。

唯一残存的理智里,全部都是你。


-卅贰(1)END-

-TBC-

糖正在上线,老张快熬出头了。

-子竹-

楼主 冰雪lovewyf  发布于 2015-06-26 18:37:00 +0800 CST  
严重声明 本文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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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事说三遍),作者子竹

楼主 冰雪lovewyf  发布于 2015-06-27 09:45:00 +0800 CST  
各位等更的孩子们对不起了窝今明后天都要考试,考完以后我马上就转哦

楼主 冰雪lovewyf  发布于 2015-07-02 17:43:00 +0800 CST  
哇卡卡卡我满血复活啦

楼主 冰雪lovewyf  发布于 2015-07-05 08:24:00 +0800 CST  

-卅贰(2)-


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世界完全刷新了面貌。

在此期间,居于其中的我们也不得不改变。为了适应这个崭新的、尚存问号的世界。

吴邪在藏花海中采摘着藏花。他想把这些功效神奇的花晒成便于携带的干花,这样如果日后他有机会也有条件的话,就能着手分析一下它的功效的机理。

他一直在思考,病毒也并非一无是处,它在人类生存和进化的过程当中,一直扮演着不同寻常的角色,人和脊椎动物直接从病毒那里获得了100多种基因,而且人类自生复制DNA的酶系统,也可能来自于病毒。

他思考着这些的原因,是因为他也在这样的世界中发生了改变。

吴邪盯着伸手的方向愣了一秒,目光像是拿不准该看向什么一样,焦点模糊在花与手之间。

他最近,对于自身的意识有些过剩。使用这具身体的时候,他有时会神经质地留心起自己是否与以前有所不同。

然而,似乎真的只是他过于多心。

岛上的每天都是重复着同样的流程,寻找食物,寻找食物,寻找活下去的必需品。生活目的原始而单一。

胖子还是每天去湖边两次,打水和清洗。

盘马不在打理花田的时候,就会经常性地消失,连胖子也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其实吴邪疑惑过盘马还那么严肃地对待花海中蔓生的杂草有什么用,岛上分明已没有藏花能拯救的人。

要说惟一的小插曲,就是某天他们和胖子一起去厂区周围寻找可用的工具时,胖子眼尖发现了一把被遗弃的战斧卡宾枪。

「小可怜,谁不长眼把你扔在这,」胖子抱着战斧的枪口露出慈爱的神情,吴邪看着对枪身上下其手的胖子露出嫌恶的神情,「他们都不懂。胖爷来疼你。」

当时散落在一边的弹匣里有9枚Nato弹。这把枪和这些子弹是他们仅有的热武器。

-------------------------------------------------------

「喂。」

听到这一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张起灵虽然出声提醒了吴邪,但两人间隔的几米距离显然成了此时最碍事的因素。

毕竟谁能料到前方这么明显的一个截坡,吴邪居然能笔直地走过去并且就这么直白地摔了下去。

张起灵最终凭借超快速的反应抓住了吴邪的胳膊,奈何对方已经一脚完全踩空,两人人从高岗上惊天动地地一路滚到沟底。

吴邪摔得七荤八素,缓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把张起灵垫在了身下。他手脚并用想起身,右腿却传来尖锐的疼痛。

「操——」吴邪疼得骂出了声,这下起是肯定起不来了。

吴邪这一阵毫无成果的乱动惹得张起灵微微扬眉,一翻身就将动静很大的人压在身下。吴邪虽然措手不及,却能感觉到在这位置调转期间,自己的右腿一直被适度的力道持护着,后脑触地前也有一只手挡了一下。

「在想什么。」居于上位的人的声音里似乎掺了些愠意。显然是在质问摔下来之前吴邪的大脑搞什么副业去了,居然能睁着眼走到沟里去。

刚翻过身来时,张起灵的手肘撑在吴邪脸边的地上。没等吴邪意识到心底忽然蹿升的怪异感是什么,张起灵便已经退身,查看起吴邪右腿上的伤。

吴邪努了把力才撑坐起来。右腿被人抬起,鞋袜脱去,裤脚抹起,吴邪实在是不明白张起灵怎么能把这些不可能不触碰到伤口的事做得毫无痛楚。

右腿的画面十分惨烈。脚踝青肿了一大块,还被割裂出一道长而深的线形伤口。张起灵不知道从哪撕下一条宽布,把他的脚踝缠了起来。

到目前为止,明明都是一切如常的进展。吴邪还是觉得这一幕有种怪异的唐突感。

他在流血,张起灵……很接近。

脸颊突然刺痛了一下,吴邪这才发现张起灵倾过身子,用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并不强烈的痛感告诉他,那里想必也有一道细小的划口。

等等……?

脸边的手刚有撤回的意思,就被吴邪一把抓住。

「你……没事了?」吴邪探寻的目光望向对面那人。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已跨越了原本设立的警戒线。

吴邪只是一心试着更加凑近,没注意到他们已经近得几乎鼻尖碰着鼻尖。

「这么近……也没事?」

张起灵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那双认真得有点严肃的眼睛。

他不久前就发现自己的尸化状况似在趋于好转,但也是头一回面对如此近距离的状况。

「不知道。」

张起灵隔了些许时候才低声说道,却始终没有移开目光。

这个回答让吴邪有些泄气。

「不知道?你的身体你不是应该——」

这句话未能收尾,被张起灵一声低低的「确认下」中途截断。

吴邪感觉到被自己抓住的那只手轻易地挣脱,然后,后脑被扣住,锁紧,一样冰凉却柔软的事物毫无预兆地贴在了唇上。

被吻住的人傻呆呆地僵成了暂停画面。

无法反抗。

某种太过强烈、也太过强势的东西传递了过来,让人甚至无法思及有关反抗这两个字的一分一毫。

吴邪觉得自己遁入某种剥离的混乱中。不知何时对方的温度偏高的舌头已探入,恶意地勾逗着他无措的舌尖,缓慢却寸寸紧贴地舔过敏感的上颚。连头皮都起粟的酸麻像火苗似的燎遍全身,吴邪过电似的急喘了一下,软软的舌头下意识地推阻对方的入侵,却只使得舌身更紧密地相触。

这样的找死还怎么会被放过。

像是预告般的暂缓。唇舌间的纠缠微微分开。

「没事了。」张起灵的这句结论,不知道已经被吻得一点动静也没有的吴邪听进去多少。反正,前者是绝对等不及后者反应过来并表达喜悦之情的。

就着微张的唇角舔上去,顺着先前滑落的晶亮液体一路吻向下巴。滑雪服的领口被拉下,线条优美得有些失真的脖颈被逼得后仰,有些予取予求的意味。张起灵难以忍耐般的咬住在这个角度下显得脆弱的喉结,只觉得眼下这个乖成这样的吴邪是一份比尸化痊愈还难得得多的大礼。

吴邪已经喘得乱七八糟,在颈侧游移的轻吻柔软得让人一时晕眩。他不习惯这种被完全掌控的感觉,但一时还没有学会如何去应对。只能任由张起灵越来越不安分的手探进厚重的外套中,揪住那人的袖管来抵御这种未经的对待所带来的陌生快感。

时轻时重的舔咬在吴邪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停了下来,另一人却不愿离开似的,清晰温暖的吐息仍然停留在他的项窝处。两人并未接触的体温都近得交融在一起。

张起灵不用看也知道吴邪这会儿被吻得回不过神来的样子,沉下的声音里都听得出微带笑意:

「收点利息。」

他并非刻意使坏如此,只是真的忍了太久。

咬咬就挨在唇边的耳垂,满意地感到怀中人抖了一下。

「考虑得怎样。」

好吧,真是个永恒不变的话题。

终于回过神来时,吴邪鄙夷地作如是想。

-卅贰(2)END-

-TBC-

以后我要是一个礼拜不更三次,就请你们从四面八方上了我。

我再也不打游戏了。我再也不打游戏了。我再也不打游戏了。

-子竹-

楼主 冰雪lovewyf  发布于 2015-07-05 09:14:00 +0800 CST  

-卅叁(1)-

For love is strong as death.

(Song of songs 8:6)

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

(雅歌八章6节)



跪着的男人的身形,几乎把坐着的人笼罩住。

咫尺处,湿暖的吐息纡缓地喷薄在颈根。张起灵垂落的发丝几乎碰到另一个人的鼻尖。血和汗的味道。

死亡和战斗的味道。

「我以为……你这次……」

吴邪头脑一热,血液上涌,前倾身子死死抱住了张起灵。

「……妈的,太好了。」

被捆进两只胳膊里的张起灵,听见吴邪闷闷的声音从胸口传来。紧贴着兀自作乱的心脏。

「我之前想过,如果——」渐渐低下去的声音被捂在厚实的布料里,听不真切。但说话时嘴唇的翕动和每个字眼所产生的微小震动,都透过衣服钻进感官中。

——要是他这次居然能平安无事,就答应他吧。

当初,这个无端的意识一成形,就把吴邪自己吓了个半死。

他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没有感觉,这个意识怎么会如此自然地形成。

「如果你能挺过这一劫,就答应你。」

好像连他自己都有些迷茫似的,这句话从中途开始,渐隐成耳语般的大小。

「什么?」

吴邪也发现自己的声音果然是太含混了,于是抬起身子,把脑袋从对方的胸前拿出来,准备重复一遍时,却对上张起灵分明亮了起来的眼睛。

「靠——」耍猴呢!

下一瞬间却乾元颠倒。全部的视野里好像只剩下张起灵乌墨般稠黑的眸子。

吴邪花费了好几秒种才明白自己目前所面对的局面。

他已经完全被张起灵压制在身下,手腕被钳住按在地上。吴邪完全闹不明白自己的腰身和腿是被怎样控制住了,反正整个人像一条搁浅的海鱼一样动弹不得。

手背能感受到地面上落满的树枝和枯叶,潮湿的土木涩味和男人灼热的吐息争抢着探上鼻端。他的身体肯定抑制不住地在发抖,因为身下被他压到的枯枝不断地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动。

身上的家伙把人按稳了就开始又摸又吻,动作分明比方才急躁许多,好像充满心安理得的强硬。吴邪只觉得这一下马力全开得让自己应接不暇,好像同时有很多只手在身上作乱,到处都有麻痒痒的感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登山服都被扒下肩膀,起伏不定的胸口与张起灵按在乳尖处不老实地画圈的手指间,只剩一层形同虚设的薄薄衣料。指腹毫无预兆地加重一揉,惹得吴邪惊喘了一声。自己发出的声音让他脸上的血管像是爆炸般的滚烫起来。娘的,他哪知道男人被袭胸也会舒服成这样。

被摸到这地步还没有反应那就真的该去医院了,然而吴邪不甘心就这样被完全压制,在两人的喘息乱成一团的间隙,他一眼瞥见张起灵胀鼓鼓的裤裆。从被撑起的形状看来,想必因为布料的束缚而相当局促。

于是吴邪用仅剩的余裕抬起膝盖,不怀好意地蹭了蹭张起灵腿间的部位。

扣住他手腕的手指立即抽紧了,几乎造成了痛觉。

吴邪感觉到所有的动静都顿住,身上的人似乎支起了身子。

隔着些许距离,他看着张起灵有些危险地眯起双眼:

「考虑过后果?」

吴邪心下猛地一悚,还没来得及后悔,铺天盖地的吻又堵住了他的嘴。吴邪尝试伸舌与对方交缠,好缓解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尴尬,但这一举动好像激化了事态,获得了更加凶狠的回应。

下巴被张起灵用拇指按住往下掰开,完全张开的嘴巴彻底失去了防御,舌身在口腔里翻搅发出的水声也把吴邪的大脑搅成了一团黏糊糊的东西。近似缺氧的窒息感快要把人逼上崩溃的边缘,最隐秘处的神经被密集地刺激着。要是能发出声音,肯定已经带上哽咽的哭腔,快感已经累积到了让人感到痛苦的地步。

无孔不入的低温从撩起大半的衣角探了进来,张起灵微暖的手掌无章地摩拭,让腰间的皮肤起了一层战栗的疙瘩。

被咬得发麻的嘴唇却在这时被放开,扣住下巴的手指趁吴邪还在大口换气,替吴邪揩去嘴角的液体。

吴邪喘得乱七八糟,眼角一片通红,被激出的泪水让视线有些模糊。突然离去的快感就像被强行叠加的刺激一样让人反应不过来。

吴邪有些发怔地看着身上的人替他拉上外套的拉链。

「你有伤,所以……」

似乎颇有暗示性的话语从上方传来。

吴邪眨眨眼睛,才看清张起灵微微翘起的嘴角。那里挂着分明劣性的笑意。

张起灵慢慢地理着吴邪被折腾得皱巴巴的衣服。吴邪愣是从他的动作里看出了几分悠然。

娘的——

气息尚未平定。吴邪只得在心中大骂。

谁知道这家伙一得逞就变成这种画风?这是什么笑容,简直是放肆。难不成要是他腿没伤,这接吻狂魔还打算在这荒山野岭打一发野炮?

脚踝忽然被握住抬起,张起灵替他穿上了刚才为了包扎而脱下的鞋子。张起灵站起来,弯腰把吴邪拉了起来。

「背你?」看了眼几乎是单脚保持平衡的吴邪,张起灵问道。眼中依然是不加掩饰的浅淡笑意。

「自己走。」吴邪语气凶恶地回了句。

接下来的路程里,张起灵走走停停地等着身边的家伙。吴邪一深一浅走得很是艰难,不过同时也注意到腿脚一点问题也没有的另个人步伐并没有那么自如,于是飞快地瞄了张起灵的下身一眼。

还是很一目了然的——想必也是被吊在兴头上不上不下。

吴邪的心情略微好转,一瘸一拐的步伐都轻快起来。

自作自受,吊死你。

-卅叁(1)END-

-TBC-

我觉得至少可以保证周更吧……

(然而并没有人还会相信我

-子竹-

楼主 冰雪lovewyf  发布于 2015-07-05 09:15:00 +0800 CST  

楼主:冰雪lovewyf

字数:276399

发表时间:2015-06-07 21:5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1-26 19:12:11 +0800 CST

评论数:286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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