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Money Boy》(瓶邪,架空,he)

一番话勾起了吴三省潮水般的记忆,他沉浸在记忆里,摇着头无奈地笑。吴邪趁机拉着他的手板着脸佯怒:“所以你一定要积极配合治疗,不许说什么无牵无挂的话了,我会生气的。”
吴三省失笑,眨眨眼道:“好。”
那个时候,吴邪对癌症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他天真地以为,只要化疗就能延长三叔的生命,却不知道这样一场艰难持久的战斗,需要经历怎样生不如死的苦痛,会怎样拖垮他早已千疮百孔的人生。
从医院出来,迎着夜间习习的凉风,吴邪缓缓吐出那团郁积在胸口的憋闷气息,浑身畅快。
他今晚和三叔聊了很多,从自己小时候尿床到大学打架,三叔也格外有精神,话虽不多,但始终目光炯炯地听他在那口若悬河,他贪恋这种亲人间的温暖,他在唯一的亲人身边,如倦鸟归巢,内心安定,风雨不侵。
如今他孑然一身,彷徨孤苦,唯有三叔是他唯一的浮木。
他走出医院大门,张起灵如短信中所言,在街对面等他。
亮灰色的布加迪威航在暗夜里也一样引人注目,车的主人斜靠着车门,颀长的身躯隐在灯光照不见的暗影里,却被月色的银辉铺满肩头。
暮春初夏的天气,夜里仍然很冷,张起灵在这里等了至少40分钟,没有打一通催促的电话,只有一条言简意赅的短信,以静音的形式悄悄地飘进他的收件箱里。
“我在医院对面等你。”
吴邪很感激他的耐心和包容,同时觉得危险。
在他的认知范围内,一个金主不该对自己包养的玩物如此宽宏。
这也是他一开始为什么不愿意的原因。
钱色交易,彼此潇洒坦诚最好,都知道是逢场作戏,虽然做的是见不得光的生意,但心里磊落清净。
最怕的是掺杂几分真心。
张起灵见吴邪出来,朝他招手,怕他看不见,又从阴影里走出来,路灯泼洒下的昏黄光影自头顶洋洋洒洒,倾了一身。
吴邪裹了裹身上单薄的外套走过去,张起灵脱下身上的大衣给他披上,外套带着主人的余温。
他叮嘱着,语气有些责备:“下次多穿点衣服,说多少次了也不听。”
话一出口,两人都一怔。
这话是说了多少次,同样的语气,但两人不是现在的身份。
人是由过去组成的个体,一些潜意识的习惯和记忆深入肌理,盘根错节,是病毒式的渗透侵蚀,哪能如壮士断腕一般,说斩就斩?
吴邪愈发觉得危机重重,前路漫漫。
但他退无可退,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吴邪不动声色地回答了一句:“我知道了。”遮掩过去。错过张起灵走到副驾驶开了车门。
吴邪刚坐进去,张起灵也跟着开了门,接着,他腿上就放来一盒三明治。
“先垫垫肚子,饭店比较远。”
骑车路过路灯,照出一格一格错落的光影,落在吴邪脸上明明灭灭。他侧着头专心看窗外的街景,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深灰的阴影。
他专注地看窗外,张起灵分神看他。
他们多久没有如此平和地相处了。
从在不恰当的地点重逢那天起,他们一直处在颠簸的状态中。他疑窦丛生,有千百个问题想问,吴邪浑身戒备,冷言相向,根本不屑于回答。
他面对着一个想要逃跑的刺猬,为了防止他掉入一个深坑,用卑劣下作的手段把他囚禁住,任凭他如何挣扎哭喊,都没有放开。
现在,张牙舞爪的刺猬在他的威逼利诱下做出了妥协,乖顺温和地待在囚笼里,然而张起灵知道,他并不是真的被驯服。
但被囚禁的刺猬同样不知道,那个牢笼,其实是对方鲜血淋漓的怀抱。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5 22:34:00 +0800 CST  
第十五章完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5 22:34: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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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两人各怀心思,一顿饭吃得十分安静。
吴邪心里惦记着三叔的病情,无暇调节气氛,张起灵则安然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巴不得两人和平共处的时间多一点再多一点。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吴邪的情绪,生怕漏掉一星半点。吃完饭后两人驱车回家,除了张起灵问起吴邪明天是否去学校,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便再无他话。他敏锐地察觉到,尽管吴邪的态度还是冷冷淡淡,最起码没有初见时那么抵触,这是个好的开始。
他心里不由得开心,又不敢明显地表现出来,只好把细碎的喜悦绷在忍不住翘起的嘴角,为了掩饰又反反复复抿了好几次嘴唇。
回到家里,张起灵走在前面开门开灯,撑着门让吴邪先进,两人换了鞋,吴邪抽身去洗漱,张起灵用email回复完最后一封邮件,走进洗手间的时候,吴邪正在刷牙,从光亮的镜子里看见张起灵后愣了一下。
张起灵抱着臂斜倚在门框上,吴邪在他逼人的注视下刷完牙,看人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无奈委婉地驱赶道:“我要洗澡了。”
张起灵非但不退出去,反而往前一跨,高大的身影迫近,生生把吴邪往后逼退了一步。
“正巧,我也要洗。”
他盯着吴邪,目光淡然却具有十足的压迫感,把吴邪钉在原地不能动弹。吴邪身体以可见的速度迅速绷紧,他没有说话,但身体发出的信号是明确的拒绝。
张起灵站着不动,把吴邪的反应尽收眼底。
灯光刺眼的亮,从他头顶打下来,打在背上,带着灼人的热度。
他莫名觉得焦躁,又深知需要按捺。
“那你先洗吧。”吴邪半边身体都是僵硬的,他不是未经人事的纯情少年,自然听得懂张起灵话里的意思,但是,他还没有习惯和张起灵如此暧昧而平和地相处,他应该反抗,应该抵触,应该拒绝,然而他不能。
他必须顺从,必须服帖,必须接受。
他进退两难,不想委屈自己也不想触怒权威,只好装聋作哑。
吴邪准备绕过张起灵离开,低着头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胳膊被人拉住。
吴邪条件反射地想要抽回胳膊,张起灵却先他一步松了手。
他退到安全距离以外,整个人沐浴在刺眼的光亮里:“不用了,我去楼下洗。”张起灵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留吴邪一个人惊疑不定地站在原地,苦苦思考自己刚刚是不是惹恼了他。
思考半天不得而终,只得出一个不是结论的结论:张起灵在忍耐他。
而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所以当洗完澡的张起灵爬上床从背后拥住他的时候,吴邪没有挣扎。
他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也明白在其位,谋其政的道理。拒绝了和他共浴,再拒绝和他共枕,就说不过去了。
张起灵手掌传来的热度覆在他的肚皮上,又暖又痒,被子很柔软,被人环抱的感觉令人心安。可这种心安,是另一种虎视眈眈的危险。
吴邪逼迫自己警惕起来,他在黑暗里放软了身子,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这一刻的和谐宁静:“你要做吗?”
他想,这是对的。他们之间不该存有做爱之外的旖旎。
张起灵抚摸他腰腹的动作停住了,他的呼吸和胸膛一块起起落落,他反问:“你想做吗?”
吴邪愣了,他没想过张起灵会问他的意见,想或不想,主导权应该在金主手里。
黑暗里的沉默格外突兀,最终还是张起灵在吴邪做出回答之前收紧了手臂:“睡觉吧。”
吴邪不敢睡,睁着两只眼睛在黑暗里惴惴不安地等待,迟迟没有等来张起灵的下一步动作,而是那人均匀沉缓的呼吸。
一夜无梦。第二天吴邪醒来的时候,身侧的床已经凉透。他揉着蓬乱的头发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在床头柜上发现了张起灵留下的一张字条。
“早饭在桌上,我去上班。午饭一起吃,我打电话给你。”
吴邪扫了一眼,把字条丢进了垃圾桶。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5 22:35:00 +0800 CST  
吴邪一整天都在为毕业设计的事情奔走,负责的导师对他的开题报告列出了三点意见八项建议,吴邪捧着红笔勾画的报告在图书馆泡了一上午,借到了能借到的所有参考书,又一头扎进电子阅览室查资料,淹没在浩如烟海的信息里忘记了时间,放在手边的手机猛然震动起来时,吓了一跳的吴邪同时想起来似乎中午张起灵约了他吃饭。
再一看表,一点过半。
吴邪拿着手机小跑到公共区域接电话,做好了道歉的准备,没想到张起灵先他一步开口。
“等急了吗,公司开会耽搁了,现在才结束。你吃饭了没有?”他语带歉意。
吴邪答:“还没。”
“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吴邪抱着一大摞硬皮厚本的建筑设计学书籍站在图书馆门口的杨树底下等张起灵。身边时不时有三五成群的学生经过,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些青春洋溢的学生,看了片刻,陡然生出一种格格不入之感。
他们是真正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孩子,拥有大学生应该有的样子,朝气蓬勃,风华正茂,笑容和快乐都是真的。
不像自己,年轻的皮囊下裹着一颗垂垂老矣的心。
吴邪遗憾又矫情地想。
张起灵开着车走到图书馆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吴邪立在风里,目光飘忽地看着图书馆前的稀疏的人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面色有些郁郁寡欢。
他穿着件最普通的白色体恤,风吹过去,在T恤上勾勒出一截细瘦的腰身。他是真的瘦,在白天的阳光底下远看非常明显,胳膊细得没一点肉,荡在宽大的袖子里,面容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活像大病初愈的人。
他知道吴邪这几年受了苦,瘦削成这样叫人不得不难过。张起灵驱车靠近,吴邪的视线从远处转到他身上,看到他眉头紧皱,看起来不是很舒心。
张起灵下车,接过吴邪怀里的一厚摞书,再抬头时神色恢已经复如常。
他道:“上车吧。”
张起灵让张海客收拾千寻湾的房子时,顺便请了一个厨娘,此举令张海客百思不得其解,他这些年,像开国大臣一样随着张起灵开疆拓土打江山,可以说筚路蓝缕,张起灵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到现在也和他们一样早晨啃面包中午吃食堂,晚上大多数时间是饭局应酬,自然不用考虑,不知怎么突然要在家里开御膳房休养生息起来。
张海客这样自我解疑:张起灵本来就比同龄人成熟,心理上的中年养生期比别人提早20年,也不是不可能。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5 22:35:00 +0800 CST  
张起灵提的要求不多,但样样挑剔:性子沉,资格老,会药膳。张海客今天才找到合适的人,忙不迭送到千寻湾,张起灵吩咐厨娘先做顿温补养胃的午饭,试试手艺。
厨娘是经过张海客百里挑一选出来的,厨艺果真没的说。清蒸鲫鱼没端上桌,鲜香已经从厨房飘逸出来。蒸米饭混着养胃的小米,糯白金黄,米香四散。厨娘做完饭就下楼了,留张起灵和吴邪两人对坐着默默无言地吃饭。
吴邪喜欢吃鱼,厨娘做的鲫鱼味道也好,忍不住就着菜吃了三碗多米饭,暴饮暴食的结果就是撑得胃里难受,被张起灵按在沙发上揉肚子。
“我真的没事。”吴邪不大想让他摸来摸去,摆着手推脱。
张起灵瞪他一眼,一只手拉着他的胳膊把人按住了:“健胃消食片吃了吗?”
“吃过了。”
张起灵一言不发地继续给他揉肚子,吴邪知道他是好心,不好再拒绝,直到觉着不再那么难受了,立刻逃离了张起灵的魔掌,借故钻到书房里开始鼓捣他的毕业设计。
他吃软不吃硬,最受不了张起灵深情款款柔情蜜意水般的倾倒,颓然坐在书房的地毯上揉着发烫的脸颊在心里大骂,吴邪你***没出息。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5 22:36:00 +0800 CST  
第十六章完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5 22:36:00 +0800 CST  
他偶尔会回顾过去,回自己如何忍受过吴邪消失的四年,都觉得难以置信。
张海客过一会儿又来敲门,走到他跟前为难地说:“明早和陈总的洽谈是半个月前约好的,不好推。”在张起灵脸色完全冷下来之前故作镇定地补充道,“接下来的城郊建设计划还要和陈总进行多方面的合作,明天的项目构想案已经准备好了,洽谈成功就能即刻动工。”
言下之意,行程关系到公司工程进度,牵一发而动全身,临时更改行程要慎之又慎。
张海客说完,在一片骇人的静默里等待张起灵的妥协,或驳斥,头上冷汗涔涔。
他熟知张起灵脾性,最近在其他员工看来,他们的总裁仍旧是一副不动声色的冰山冷面脸,他却能明显察觉到张起灵心不在焉的疲惫和某种莫名其妙的焦急。
他不知道张起灵这种奇怪的情绪缘何而起,甚至怀疑起工作狂一旦进入某种境界会不会物极必反,对曾耽溺其中的工作充满厌倦。问了许多人,所有人的回答都词不达意,只有一个人随口回答的一句话叫他醍醐灌顶:他有了比工作更重要的事。
他立即想起千寻湾里那只不太安分的金丝雀,这下对号入座,困惑他多日的问题迎刃而解。
转身他又杞人忧天地思索起另一个问题:得张起灵如此眷顾,不知于那人是幸运还是不幸。
吴邪伺候吴三省吃完晚饭,又和他聊了会天,收拾好吴三省换下来的衣服离开医院。
出了医院大厅,才发现变天了。天空混沌阴沉,刮着大风,空气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潮气,山雨欲来风满楼。吴邪紧赶慢赶回到家,前脚刚进楼道,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开了家门,厨娘撩着围裙一边擦手一边从厨房走出来,关切地问:“外边下雨了?有没有淋着?”
吴邪在门口换了鞋,把手里提的汤盅交给厨娘,笑着答:“雨是下了,不过我没淋着。”
厨娘不放心地转过吴邪,看了看他干净的背后才罢休,提着汤盅准备回厨房,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吴邪道:“先生回来了,在书房。”
吴邪脸上的笑僵住了。
他已经习惯单调而安稳的生活,和一个人随意自在的日子,竟然忘了他还要面对给予他一切的这个人。
吴邪推开书房门,一眼就看见张起灵背对着门口坐在书房的地毯上,身边散落的是他扔了一地的参考书、设计图纸和计算草稿。张起灵随意地盘着腿,低着头,膝盖上搭了一张巨大的图纸。
吴邪走近一看,是自己画了一半的设计图稿,不由得窘迫起来。张起灵读的是建筑学和经济学的双学位,两个专业的成绩都优异到令人发指,尽管张起灵不碰建筑设计很多年,此刻把吴邪的图纸捧在手里细细端详,还是让吴邪生出一股在学霸面前班门弄斧的惭愧感。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5 22:37:00 +0800 CST  
吴邪有些不自在地清咳一声,引得张起灵回头。
吴邪弯下身体捡着地上的书本打招呼:“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他好歹把猪窝一样的书房收拾一下。
张起灵在渐暗的光线里看了吴邪好一会儿,才招手让他过去。吴邪走近,踢开地上皱巴巴的草稿纸,腾出一小片空地,也学张起灵一样盘腿在他对面坐下。
张起灵拉起他的手握在掌心里摩挲,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脸。
没有人说话,窗外雨声渐大,砸在窗子上噼里啪啦地响,又聒噪,又安静。
最终吴邪忍受不了这样过于长久的沉默,被张起灵咄咄逼人的目光看得耳朵烧起来,眼神打着飘没话找话:“你吃饭了吗,我让夏姨做。”
说完伸着脖子要喊厨娘。
“不用了,”张起灵终于开口,捏着他的手指搓弄,“我一会的飞机,马上就走。”
吴邪一惊:“还要走?”
吴邪这才注意到张起灵还穿着拘谨而正式的衬衣,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助理费尽心思选择了让他看起来精神一点的发型,然而眼下淡淡的一层青黑仍旧暴露了他的疲惫。
吴邪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此刻张起灵的神态其实是放松的,甚至有一点得偿所愿的满足。
“嗯,”张起灵松开吴邪的手站起来,“就是回来看看你。”
吴邪一愣。
张起灵穿上搭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往外走,吴邪跟在他身后送他到门口。
他换好鞋,张海客已如一个尽职尽责的幽灵一般飘至门外,拿着伞安静地等侯。
厨娘也跟出来送。
临走时,张起灵伸手捏了捏吴邪的脸,拇指和食指捏起他脸颊上小小的一团肉,吴邪被他暧昧的举动吓了一跳,僵在原地呆愣着不知作何反应。
张海客自然熟知他们之间的关系,看到无可厚非,可夏姨是老实人,对此事毫不知情,他贪恋夏姨作为长辈对他无微不至的关爱,打心眼里不想让夏姨看出什么端倪,招她嫌弃厌恶。
张起灵并非故意展示两人的亲昵,他收回手,对夏姨说:“您饭做得好,给他养出了几两肉,真是辛苦了。”
他面目温和,看起来是真的满意。
夏姨笑着说哪里哪里,又佯怒着责备吴邪:“整天在屋里写啊画啊的,饭也不好好吃,这小身板看得我都心疼。”
吴邪忍不住回嘴:“我每顿都有吃。”怎么开始趁机跟张起灵告状了?搞得他跟个小孩子一样。
张起灵露出一点笑意:“那以后还要您多上心,监督他吃饭,他肠胃不好,多做点调养的药膳。”
夏姨了然于胸:“我都晓得的。”
这时张海客低声插了一句嘴:“张总,咱们该走了。”
夏姨把包递给他,叮嘱道:“路上慢点,雨大路不好走的。”
张起灵应了一声,最后才看向吴邪,等半天不见吴邪说话,他叹了口气,主动叮嘱吴邪道:“好好吃饭,等我回来。”
吴邪点点头,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声“好”。
他内心纳闷,不晓得张起灵这是搞哪一出。既然这么忙,何必冒着风雨绕路回一趟家,回来了又什么实质性的事情都没有做,两人才打一个照面,话没说几句又匆匆动身。
怎么看怎么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多此一举。
他目送张起灵走进电梯,关了门回到书房,发现张起灵刚刚拿过的那张图纸上放着一张写满字的纸,字迹熟悉,不是他的笔迹。
吴邪拿起来扫了一眼,竟然是张起灵给出的毕设修改意见,条条一语中的,直击吴邪未能发现的漏洞,最后还给出了后续设计建议,想法颇为出彩,叫人豁然开朗。
导师都未必有他如此良苦用心。
吴邪心里一动,忽然丢下纸,冲到书房的窗子前趴在窗户上往下看。
雨势很大,天地间拉开一层厚重的雨幕。
窗户正对着楼下的停车场,此刻亮起了昏黄的路灯,张起灵打着伞走进雨里,背影挺拔而萧索,张海客小跑到车前给他打开车门,之后返回驾驶座,开着车消失在苍茫夜色里。
很久之后,吴邪看到一句话:领导者之所以优秀,是因为他们身体里住着一个永不休止的、忍耐寂寞的灵魂。
他们一刻不停地奔忙,操纵着社会运转的轨迹。世人往往艳羡他们的财富与地位,却忽略了他们无法用财富与地位填补的深重的孤独。
在那一刻,他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这天,张起灵莫名其妙地回来又匆匆离开。他那时才明白,张起灵当时满心承载着的无法言说的孤独,与自我救赎。
张起灵马不停蹄地忙碌,从被压榨得一点缝隙都不剩的时间里硬生生挤出了一小时,赶回这里,像任何一个有大把时光可以浪费的闲人一样等待,甚至对与自己毫无关系的设计图纸颇费心思地做了一番指点,只为了等他回来,看他一眼。
张起灵没有给他打一通催促的电话,也不在乎如果到了时间他没有回来会怎么办,似乎等不到也没关系,因为仅仅是等待这件事情,就足以让他心满意足。
因为他知道,他等待的不再是一个音讯全无的人,他住在这里,他终会回来。
他的救赎,是吴邪本身。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5 22:37:00 +0800 CST  
第十七章完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5 22:38: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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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里杨絮纷扬而起的时候,吴邪向导师提交了毕业设计的终稿,导师看完一遍之后,又看一遍,最后抬起头语重心长地和他说:“你是这一届让我最省心的学生。”
终稿通过,吴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惭愧。不得不承认,这方案能如此顺利,有一半是张起灵的功劳。
导师看着吴邪笑得和蔼,一副祖宗家业后继有人的模样,吴邪被他盯得心里发虚,默不作声收下赞誉,匆匆和导师道别。
接下来就是等待一周后的答辩、领档案、毕业。
吴邪从院系办公室出来,坐公交车直接到了他和三叔租的房子,房东大妈早已等在单元门口,不耐烦地来回踱步。
吴邪紧走两步赶过去,陪着笑脸道:“阿姨久等啦。”
房东大妈皮笑肉不笑:“你是大学生,大忙人,是我该等你。”
吴邪习惯了她刻薄的言语,知道她没有恶意,所以不计较,掏出钱包拿出一沓百元纸币,放在手里迅速地数完,交给房东。
“三个月的房租,除了欠您的两个月房租,我再续一个月,您点点。”
看见钱,房东的脸色才和缓几分,接过来仔仔细细数了一遍,终于露出点真心实意的笑:“正好,可算是补齐了。”
她瞄一眼吴邪,想起当时吴邪拖欠房租时的借口,本着中年妇女八卦多事的特性伸长脖子问道:“哎,小吴,上次说你家三叔病了,现在怎么样了?”
吴邪面上一僵,很快回答道:“老样子,谢谢阿姨关心。”
房东见吴邪不愿多说,也不自讨没趣,又寒暄了两句便离开了。吴邪和房东道别,等人走远了,才转身上楼。
将近一个月没回来,门把手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吴邪掏出钥匙开门,一进屋,久无人住的陈朽气味扑面而来,灰尘受到惊扰,在透窗而来的阳光下翻腾起舞。
吴邪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呆,放下手里的钥匙进屋,打开所有的窗户,清爽的风吹进来,吹散了浮动的尘埃和腐朽的霉味。他在洗手间打了一盆水,一手拿着抹布,开始上上下下打扫房间。
吴邪正弯着腰抹桌子,门口忽然穿啦一个耳熟的声音:“是小邪回来了吗?”吴邪直起身转头看清来人,笑着应了声:“是陈阿姨啊,快进来坐。”
“我就不坐了,锅还在火上呢。这几天我看你家里一直没人,你住在医院了?”吴三省住院,吴邪一个人顾不过来,饭肯定吃不好,陈文锦本来想叫吴邪到她家吃饭,敲了几回门,都没人应,仔细留意,才发现家里已经很久没人回来过了。
“没,我住宿舍。”吴邪没看陈文锦,低着头简短地回答。
“啊……”陈文锦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又问:“我刚才看你家房东来过,是不是又来催了?”
“没,”吴邪抬起头,“是我打电话让阿姨来拿房租的,顺便续租。”
“傻孩子,家里不住人,还续什么房租?你留着这点钱,给你三叔看病呀……”
陈文锦摇着头,无可奈何。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5 22:38:00 +0800 CST  
吴邪裂开嘴角笑笑:“总要回来的嘛。”
他过过捉襟见肘的日子,知道该怎样省钱,可是这笔钱他不想省,也不能省。
总要回来的。
他一直这样想。
三叔现在住在医院,医院不是家。
他住在张起灵的千寻湾,千寻湾也不是家。
与其说留着这里是为了让三叔出院后有个落脚的地方,不如说这里是他内心栖息的地方。
有这间屋子,他总算觉得自己不是无家可归。他住在千寻湾灯火辉煌的房子里,有温床暖裘,衣食无忧,却从未感到半分温暖安定,内心惶惶,不可终日。
那里不是家,去留不由他作主。
而这里是他唯一的退路。
他单纯地以为,和张起灵的事情可以瞒天过海,三叔痊愈后,他们能重新缩回这间狭小的屋子,相依为命。
没有人知道他竭力想要掩饰的这段难堪的过去,像被海水冲刷之后的沙滩,所有痕迹都可以一并被抹去。
他那么天真,以为一切能重来。
忙完一天的工作,张起灵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千寻湾,而是开着车跨过几个区直接停在灯火流转人声鼎沸的铜雀台门口。
叶成急匆匆出来迎接,心里纳罕大老板最近怎么来得这么勤快。
虽然距上次莅临已经过了一个月,可他自认为铜雀台作为老板商业帝国里不受重视的冷宫弃妃,所应得的待遇应该是“有不见者,三十六年”。
他仔细算了算日子,这回可连三十六天都没有。
心里盘算着,叶成已经走到门口,迎上打开车门出来的张起灵,挥挥手让门童拿着钥匙去停车,自己则微弓着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起灵目不斜视,抬脚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去你办公室。”
叶成把一沓资料递到张起灵面前,道:“吴邪的所有资料都在这,除了我没人看过。”
张起灵拿起来翻开看,叶成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他对面,按着张起灵刚才问题的顺序一件一件回答:“吴邪来得晚,人又新,认识他的人没有几个,真正能记住他长相的,可能也只有那天晚上包厢里的几个人。”
他看了一眼张起灵,继续说:“叫过去的姑娘小伙有6个,三男三女,我都处理好了,能送外省的送外省,走不了的圈在这儿,有把柄在我手里,他们翻不出什么大浪。至于客人……”他顿了顿,引得张起灵抬眼看他。
叶成咽了咽唾沫说:“您知道邱少爷是什么人,他带来的朋友我们得罪不起,要想堵住那些人的嘴,还得您出面。”
张起灵沉默片刻,动了动眼,问:“邱止后来来过吗?”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5 22:38:00 +0800 CST  
叶成脸色变了变,半晌才道:“来过,还专门找过吴邪。我按您交代的和他说了,他不太信。”
虽然邱止在叶成眼里就是个靠着老子混吃混喝、没啥脑子又爱惹事的富二代,但在商界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人精里浸淫多年,见多识广,要骗过他还真得下几分功夫。
当时邱止揣着裤兜目狐疑地盯着叶成,快要把他身上盯出个洞来,他扬起脸,似笑非笑的神情满是讥诮:“***骗人能不能真诚一点?什么叫这儿没有‘吴邪’这个人,难道我那天抱的是个鬼啊!”
叶成伸出手做了一个往下压的手势,陪着笑脸耐心劝道:“邱少爷,我可跟您说清楚了,这吴邪根本不是我们铜雀台的人,就算我们想签,张总也不会同意。”
“人家小两口闹矛盾,吴邪这是跑来我们这儿跟张总赌气呢,您还真把人当陪床取乐的了。但凡他跟我们铜雀台有半点关系,不管是新人还是台柱子,您随便玩,我也没有三番五次大不敬地去拦您的道理。”
叶成忖着张起灵交代的话一句一句说给邱止听,末了,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可关键是,他不是。”
三两句话,把吴邪和铜雀台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邱止听完,冷冷地看着他,看不出到底信了还是没信,他瞪了叶成一眼,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信不信由他,话放出去了,以后万一出事,统一口径,不要出岔子。”
张起灵抹了抹脸,拿着资料起身,走到碎纸机跟前,把资料塞进入口,按下了开关。
角落里的机器一寸寸吞没印满了字的白纸,悄无声息地搅碎了可能让吴邪身败名裂的最后一点痕迹。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5 22:39:00 +0800 CST  
第十八章完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5 22:39: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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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回到千寻湾,正好赶上饭点。夏姨在厨房里忙碌,锅碗瓢盆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刚进门,食物的香味就迫不及待地从屋里飘了出来。
听见门口有动静,夏姨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见是吴邪,笑着招呼一声:“少爷回来啦,洗洗手吃饭。”
一开始夏姨生分,毕恭毕敬叫他吴先生,叫张起灵张先生。吴邪觉得这仨字活活把他叫老了十岁,撇着嘴巴和夏姨协商,直接叫名字。夏姨笑了笑然后拒绝:“怎么能坏了规矩。”
吴邪皱了皱眉,明知故问道:“谁定的规矩啊?麻烦。”但没再强求夏姨改口。
后来张起灵不知道怎么看出他不喜欢夏姨先生来先生去地叫他,就和夏姨说以后改口叫少爷,吴邪暗自惊讶,一个劲儿偷瞄他,脑子飞速旋转回想自己什么时候对这个称呼流露过不满情绪。
回想半天搜查无果,最终只能归因于张起灵强大而敏锐的观察能力。
吴邪换了拖鞋哒哒哒跑过去,凑在夏姨身后看她今天做了什么饭,流理台上放着刚炒出的一盘豆角,吴邪捏起一个放进嘴里,被夏姨佯怒着轻拍了一下手背,夏姨嗔道:“又不洗手,去洗了手再吃。”
吴邪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乖乖应了一声,转身去洗手。
两人虽是名义上的主仆,但经过月余的相处,已然亲密无间。
吴邪对夏姨有种超乎寻常的依赖,仿佛将对母亲的所有思念和来不及表达的爱意全部转移到这个与母亲年纪相仿的女人身上。
夏姨对吴邪则是心疼又怜爱。自从张起灵那里知晓他这个“表弟”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身为母亲的母性光辉骤然迸发,恻隐之心绵延不绝,把他当身世可怜的小少爷悉心照顾,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总是分外融洽和谐,吴邪也毫不因她是外人而排斥半分,在她面前可以安心卸下一半的心防。
吴邪洗完手出来,一边帮夏姨端菜,一边兴致勃勃地跟她分享今天的好消息:“夏姨,我毕业设计终稿过啦,可以解放了!”
夏姨听了,举着铲子惊讶地扭过头看他:“这么快?你不是说至少要再折腾一个月吗?”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5 22:39:00 +0800 CST  
“因为我厉害呗。”吴邪坐在餐桌前,看着一桌子喜欢吃的菜,心情明媚。
“是是是,你最厉害,”夏姨顺着他的话说,又放下铲子自顾自叹道,“可算是落停了,你能睡个好觉,先生也不用跟着熬。”
吴邪耳尖,听见最后一句话,不由纳闷,嘟囔道:“我做我的作业,碍着他什么事?”
这几日吴邪和毕业设计纠缠不清,整个人几乎长在了书房,晚上常常画到半夜两三点钟,草草洗漱完就窝在书房的长沙发上睡了。张起灵则一直睡在主卧,两人井水不犯河水。
“不碍事哦?每天你睡着之后,都是先生给你盖被子,倒水,怕你半夜渴。还让我做好夜宵放在冰箱里,怕你饿了找东西吃。”
“……盖被子倒水?这些不都是您给我弄的吗?”
“啊哟,我是做饭不是保姆呀小少爷,”夏姨“抱怨”着,完全跑偏了吴邪标出来的重点,”忙着给你做夜宵都要操心死了,不能弄得油腻、不能生冷,还要容易加热,加热了还不能走味,难的嘞……”
“再说,先生也不要我帮嘛。”夏姨说。
一开始,确实是夏姨做完夜宵,顺便去看一眼吴邪有没有休息。若是休息了,她便帮他掖一掖被角,再倒杯水放在旁边。后来有一回她端着水杯推开书房门的时候,发现张起灵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面向睡着的吴邪发呆,暖黄的灯光将他笼在一团温暖的阴影里。
听见门口的响动,张起灵扭头望过来,夏姨朝他举了举手中的水杯。
张起灵撑着地板起身走到门口,接过水杯道了谢,并说:“以后我弄这些吧,您忙完尽早休息。”
后来,替吴邪掖被角倒水的活就让张起灵揽过去了。
“你表哥对你是真上心的咧,小少爷。”不知情的夏姨背对着吴邪,翻炒着锅里的青菜,连连赞叹。
吴邪不说话,坐在那儿发愣,他捡起盘子里一颗圣女果塞进嘴里,咕哝了两下,含糊道:“也许吧。”
吴邪嘴里东西还没嚼完,张起灵就回来了。
夏姨听见响声,探出头笑说:“真是巧的,刚刚说到先生,您就回来了。”
张起灵低头在门口换鞋子,头也没抬,语气听起来很愉悦的样子:“说我什么了?”
吴邪听了一噎,生怕夏姨说出什么令人尴尬的话,随便扯了一件事截住话头:“那个……说我毕设终稿过了,多亏你上次帮忙修改,谢谢。”
说话间张起灵已经走到餐桌前,视线迅速扫了一遍桌上丰盛的菜肴,最后定格在吴邪仰着头看他的脸庞上。
经过夏姨坚持不懈变着花样的药膳调养,吴邪总算将养出来几两肉,脸蛋也不像从前那样凹陷下去瘦的吓人,皮肤莹润,看起来健康许多。
吴邪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眼珠乱瞟:“看什么?”
张起灵收收心神,歪了歪头正色道:“一句谢谢,这就完了?”
吴邪错愕地看着他:“……不然呢?”
张起灵瞥了背对着他们忙碌的夏姨一眼,欲言又止,煞有介事地沉思了一下,卖了一个关子:“吃完饭再说。”
“毕业旅游?”吴邪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不确定张起灵刚才说的是不是这个感谢法。
时隔一个月重新睡床,身下的柔软让吴邪不太适应,卧室的灯光也有些亮,刺得他眼睛难受。他伸长胳膊按住床头的开关,把顶灯调暗了一个量度。
“你让我跟你出去玩?”吴邪又问了一句,这怎么看都像张起灵在感谢他。
张起灵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点点头道:“对,毕业生一般不都是这种安排吗?”他还特地让张海客咨询了张家族里一众大学毕业的小孩子,答案大同小异,不外乎是玩。
“我没空,换一个吧。”吴邪扔下一句话,重新把身体摔进被子里,身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划开来看,林其中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
吴邪一边解锁屏幕一边想,且不说他没有这个心情,三叔那边虽然病情有所好转,但每日离不开人,他好不容易放下了学业上的事情,总算可以腾出时间专心照顾三叔,怎会有心思出去玩乐。
“这都不答应,你的感谢也太不真诚了。”张起灵站在床边,掂着手里的毛巾,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5 22:40:00 +0800 CST  
说到底,他的毕业设计能顺利过关,给他腾出这么多时间和三叔相处,还是归功于张起灵的帮助,抛开其他恩怨不谈,这个人情说什么也要还的。
谁知张起灵不依不挠:“不会耽误,我请人照顾吴叔叔。而且,我们也不会离开太久,最多一个星期。”
吴邪还想说什么,张起灵已经转过身去了,他把毛巾搭在一旁的衣架上,走到衣柜前一边找明天需要穿的衣服,一边说,“更何况,这次去B市也不全是玩,我带你去见一个肿瘤专家,从国外回来参加学术研讨会,呆的时间很短。”
张起灵没说为什么带他见,也没说见了做什么,吴邪却听得明白。他虽然没和张起灵提过三叔的病,但是凭借张起灵的能力,查出这些并不难,只是令吴邪惊讶的是,张起灵竟然会替他操心,为三叔四处寻医,甚至亲自出面联系了专家。
张起灵看他一直不说话,补充道:“是MDA的医生,美国一流肺部细胞癌临床诊疗的专家,机会难得。”
吴邪听到这,不由得惊讶地张大了嘴。
他没想到张起灵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愿意为他费这么多的心思。
MDA这家世界一流的癌症研究、诊治中心,他查询癌症相关资料的时候见过有关它的长篇大论的报道。但是它的诊费和名声一样高不可攀,他根本不敢奢求有朝一日可以求助于这样的世界顶尖的医院。
对他来说,那是另一个社会阶层的生存之路。即使以吴家当年的家底,也不一定能搭上这条线,这不是钱的问题,有钱也不一定请得动,他不知道张起灵花费了多少心思,动用了多少人脉,才让国际顶尖专家腾出一星半点的时间为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做诊断。
吴邪抿抿嘴,心里涌出一股微妙的情绪,酸酸涨涨填满了整个心脏。
他想说不必了,因为这是个圈套。他还人情的方式竟然是欠下一个更大的人情,他又不傻。
他想说何必呢,你做给谁看。既然一早当他是个玩物,不过是闲暇时解闷取乐的玩意儿,这么上心,搞得情深义重,未免太过殷勤而显得虚伪,给谁看呢?
反正他不看。
又不得不看。
猎人的陷阱里只有放着无法抵抗的美味,才能引得猎物上钩。这个圈套里的诱饵不是别的,可能是三叔的最后一线生机。
吴邪无法拒绝,连挣扎都不敢。
他觉得挫败,无比烦躁地揉乱了一头半湿的头发,有气无力地问道:“真的?”
张起灵扭头看他:“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神色诚挚,目光迫人,太过真诚,反而让吴邪生出一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愧疚感。
吴邪看着他的眼睛,黑洞洞地像口深潭,沉静深邃,攫着他的喉咙,让他瞬间失声。
半晌,一声叹息。
“好,我去。”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5 22:41:00 +0800 CST  
第十九章完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5 22:41:00 +0800 CST  
-20-
行程很快就定下来。
临行前一晚,吴邪在房间里跑来跑去收拾行李,到底是个孩子,对既定而未知的旅程多少抱有隐隐的期待。
令吴邪没想到的是,这个住所属于他的东西竟然这么多,明明刚来的时候他随身携带的所有物品还填不满半个行李箱。
衣服扔了一床一地,乱七八糟。吴邪坐在地上挑选衣服。
他觉得不可思议,聚沙成塔的填补和相融都悄无声息得可怕,一朝反应过来,才发现这里到处充斥着他留下的痕迹。
张起灵从书房出来倒水,路过卧室进来看了一眼杂乱不堪的屋子,出于轻度洁癖的本能抽了抽嘴角,却没有任何不悦,只对着盘腿坐在地上抖搂外套的吴邪说:“地板上凉。”
吴邪并不扭头看他,抬了抬一边的屁股,露出地板和屁股之间压着的一件未洗的卫衣。
张起灵怎么看那件衣服都觉得眼熟,回想片刻想起这是他下班后常穿的便服,昨日扔在洗衣篓里,被吴邪拖出来毫不吝惜地蹂躏。
他无声地笑了笑,对吴邪无意识地不见外的举动感到很受用,柔声道:“等等帮我也收拾一下。”
“你自己穿什么自己拿呗,我不管。”吴邪懒洋洋地应道,啪嗒啪嗒跑到衣柜前翻箱倒柜找那件他很久没穿却十分喜欢的T恤,眼神都懒得给门口的人一个。
张起灵挑了挑眉,颇为无奈:“其实穿你的也可以,我不介意。”
“……你要带哪件衣服我帮你拿!”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拖着一个行李箱出门,张海客早侯在门口,正捧着手机在群里倒苦水。
“为什么周六我还要为老板鞍前马后地跑腿!”
很快,群里蹦出几条消息,一群嘴损的员工根本不care张海客作为张起灵助理的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权威,毫不留情地留言怼回去。
“你有没有一个身为贴身助理的自觉?”
“你是在炫耀下班时间也可以和老板出双入对吗?臭不要脸!”
“你不跑交给我!我愿意为老板的美色肝脑涂地!”
“注意安全。[手举避孕套.jpg]”
“够吗?[手举避孕套.jpg]”
“不够我还有[手举避孕套.jpg]”
……张海客刷着消息欲哭无泪,感叹企业文化太过平等开放也不是什么好事。
辛苦工作还被群嘲的张助理正一个人自怜自艾,身前的大门开了,张起灵拉着行李箱先走出来。他难得穿了一身黑T恤和牛仔长裤,衬得本就少相的人愈发年轻爽朗。张起灵后面跟着同样打扮休闲的吴邪,蹦蹦哒哒地从台阶上下来,等着身后的张起灵锁门。
吴邪四处望了望,最后朝张海客的方向笑着挥了挥手。T恤衫白得发亮,整个人像茁壮生长在春天里的一株挺拔的杨树。
张海客有一阵子没见过吴邪,上回见面还是把他从学校送回千寻湾的时候,短短一个月,眼前丰神俊朗的阳光少年和月余前那个身影单薄面色苍白的形象判若两人。
张海客想起刚才群里的调侃,默默赞叹一句爱情滋润美色养人,顺便为枉担虚名的自己鞠了一把同情的泪水。
张起灵抬着行李箱下来,张海客打开后备箱放进去,载着两人直奔萧山机场。
一路上张起灵还不得空闲,抱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前排的张海客还不时口头汇报情况,吴邪插不上嘴,也没兴趣听,就百无聊赖地捧着一本书看。
从张起灵的书堆里翻出来的、混在高深莫测的经济统计学和晦涩难懂的哲学书之间唯一一本他可以看懂的悬疑推理书。
书里的名字都冗长拗口,好在故事足够吸引人,吴邪把乡村爱情里的王大拿刘能谢大脚等人的名字代入角色,在脑海中演绎了一本《乡村爱情之谁杀了我的赵四》奇幻悬疑大剧,读起来便顺畅许多。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5 22:42:00 +0800 CST  
机场不远,但两人起了一个大早,吴邪车坐到半路就困了,合上书歪在座位上打瞌睡。张海客正喋喋不休和张起灵汇报工作,忽然看见张起灵从车里的后视镜朝他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张海客莫名其妙住了嘴,从后视镜沿着张起灵的目光瞟过去,吴邪睡着了,张起灵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窝着腰杆把肩膀调整到合适的高度,让吴邪睡得舒服些。
张海客默默收回眼神,心里唏嘘不已。
到了机场,张起灵把手里的笔记本电脑交给张海客,顺便把工作手机一并丢给了他。面对张海客不解的眼神,张起灵简短地解释:“休假期间,不接工作电话。”
……
张海客在内心震惊且疯狂地咆哮:族长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别说休假了你连例假都没有的!现在和对象出个门就抛弃家业!吴邪对你做了什么!你不要被美色误国啊!
怂如张海客,最终还是面不改色地点点头,伸手接过东西,镇定自若道:“我知道了。”
目送穿着疑似情侣装的两人并肩走进航站楼,张海客单手打开群,在话题越来越跑偏,甚至已经聊到“老板的XX是否与身高成正比”的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别逼逼了!活干完了吗?老板放假还不休息飞去B市跑业务,你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违心地营造完族长日理万机奔波劳累的假象之后,张海客关掉界面,心想,他一定是全世界最敬业最善解人意的总裁助理。
两个半小时后,张起灵和吴邪落地B市机场,一出来就有人迎上来张开双臂要和张起灵来一个热情的拥抱,在离张起灵一臂远的地方被后者伸出胳膊无情地阻挡,转而从善如流地握住张起灵的手装模作样地拭了拭泪。
“族长族长!好久不见,我想死你了!”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抽回手,转过头向吴邪介绍:“张小白,一个远房亲戚,我们这几天的食宿由他安排。”
他又对着张小白言简意赅道:“这是吴邪。”
叫张小白的年轻人这才把黏在张起灵身上的目光扯下来,看了看吴邪,又看看张起灵,眼珠子转了半天,最后钉在张起灵身上,神秘兮兮地问:“那个吴邪?”
张起灵沉吟片刻,点头:“嗯,那个吴邪。”
吴邪一头雾水:“哪个吴邪?”
他话音还没落,张小白已经利落地对着他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大声道:“夫人好!”
吴邪:“?????”扭头用目光询问张起灵。
后者绷紧了嘴角慢吞吞移开了视线,显然是不准备澄清和解释。
“早就听说夫人回来了,没想到这么快见着真人了,”张小白激动地搓着手心,先拉过张起灵手中的行李箱,再伸出手臂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出租车,热情得要把吴邪融化了,“夫人这边走,车在那儿,我们先去酒店。”
吴邪被张小白拉着走,扭头朝张起灵投来一个求救的眼神,对方半点搭救的意思都没有,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弯着眼角,好像在笑。
笑屁啊笑?!
张小白还在喋喋不休地夫人这个,夫人那个,吴邪听得头疼,又碍于情面不好发作,只能委婉地打断他:“……别叫我夫人。”
“额……也成,”张小白想了想,根本没有给吴邪挑选其他称呼的余地,“叫嫂子我也愿意。”
……我不愿意!
从机场到酒店的路上,张小白充分发挥了东道主的作用,叽里呱啦介绍了一大堆B市的名胜古迹和特色美食,并表示已经根据族长的吩咐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行程。“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保证让族长和夫人度过一个甜蜜美满的蜜月!”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5 22:42:00 +0800 CST  
“什么蜜月?!”吴邪蹭地坐直身子,觉得自己要炸毛了。
“旅行而已。”张起灵出言纠正。
“哦哦,都一样嘛。”张小白显然不在乎什么说法,在他眼里,能把自家工作狂的族长从办公室里拉出来,光明正大游山玩水的,不是妈妈就是媳妇,度蜜月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不要害羞嘛嫂子。”张小白理所当然地补刀。
吴邪绝望地把头摔到后排座位的靠枕上,后知后觉地发现此次毕业旅行绝非善茬,他们张家人,一个个果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5 22:43:00 +0800 CST  

楼主:光羽诺

字数:218458

发表时间:2018-12-04 05:1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5-23 15:10:14 +0800 CST

评论数:834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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