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Money Boy》(瓶邪,架空,he)

第二十章完,好了,今晚的没了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5 22:43: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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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张小白话多且聒噪,但办事能力还是能与话痨能力匹敌的。两人下榻的酒店已经订好,下了车,张小白交给两人一张房卡,表情微妙道:“我只有族长的身份证号,不过一张就够了吧?你们又不会分开。”
吴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张起灵快他一步点了点头。
张小白眉开眼笑地拉着行李箱前面带路去了。
张起灵跟在后面刚要迈步,被吴邪拉了一把:“我再补一张,以防万一。”他知道张起灵日理万机,抽空陪他出来旅行,不可能完全放下手边的工作,两张房卡总归是方便一些,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张起灵反拉住他的手往电梯那边拖:“没有万一,这次出来是专门为了陪你,别的地方哪都不去。”
他面不改色说着这些暧昧的话,恍然不知走廊里来来往往的酒店员工和住客听见后投来的好奇和探究的目光,吴邪尴尬地往回抽自己的手,被张起灵攥得更紧。
“你放开!大庭广众的。”吴邪低声吼他。
张起灵好像没听见似的,吴邪挣扎了两下,张起灵怕扯得他腕子痛,撒了手。吴邪才舒一口气,站在电梯里等不及的张小白按着开门键冲着他们俩喊:“老大嫂子您两位快点儿,一电梯人等着呢!”
吴邪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糊住张小白身后那一电梯人千变万化的神色。
在房间安顿好,张小白提议去XX路的一家烤鸭店吃饭,宣称此地乃百年老店,绝对正宗。
这一路吴邪见识到了张小白的大嘴瓢子,不知道跟他一起出去又会听到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便不太想走,坐在沙发上神色恹恹。张小白热情有余,眼色不足,见吴邪百无聊赖地歪在沙发里,跑过去关切地问:“嫂子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哪儿不舒服吗?”
“你叫我嫂子让我最不舒服。”吴邪冷着脸瞪了他一眼。张起灵见状,对张小白道:“饭店地址发给我,我们饿了再去,你先走吧。”张小白纳闷怎么好端端开始赶人了,忙道:“别介啊……”张起灵给了他一个眼神,张小白立马闭嘴了。
身在张家浸淫多年的张小白十分清楚张起灵那个眼神里十足的警告意味,额上冷汗涔涔,百思不得其解,他刚才犯了什么错触到了族长的逆鳞?然而当下容不得他多想,揣着族长下的逐客令马不停蹄地开溜。
张小白离开后,吴邪在酒店洗了一个澡,刚好到饭点。吴邪换好衣服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张起灵靠在窗边打电话,见他从浴室出来,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句“我知道了,挂了”便挂掉了电话,收起手机后问吴邪要不要去张小白推荐的那家店,吴邪一路奔波没吃什么东西,现下饿得前胸贴后背,只问了句离得远不远,要是不远的话可以去尝一尝。
张起灵看了看地址,大概确定了饭店的位置,答道:“不远。”
“那走吧,我快饿死了。”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6 13:36:00 +0800 CST  
张小白推荐的店果真不错,看在烤鸭的份上,姑且原谅他的口无遮拦。吴邪一边嘬着手指上亮晶晶的甜面酱,一边心满意足地想。张起灵吃得不多,大部分时间是看着吴邪吃,小部分时间心事重重地望向窗外。
吴邪全神贯注于眼前的食物,无暇顾及张起灵的异样,直到张起灵忽然郑重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才地捧着烤鸭薄饼抬起头来。
“怎么了?”
张起灵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眨了眨眼睛,最后伸出指头点点自己的唇角:“你嘴巴上有酱。”
吴邪愣了下,一言不发地抽来一张纸巾擦了擦,低下头继续卷他的小薄饼。
一定有事。吴邪想,张起灵有事瞒着他。
他刚才那个表情,明明憋了一肚子话要跟自己说,兜兜转转半天,竟然变成嘴角的一点酱汁。
骗得过别人,骗得了他吴邪?
四年的分离并不能抵消四年的耳鬓厮磨培养出来的默契和直觉,张起灵每个小动作和它背后蕴藏的真正含义,吴邪了如指掌。
吴邪一只手托着小薄饼,抹上香甜的甜面酱,葱丝青翠,切得细长,他夹起一撮在薄饼上铺平,筷子上沾了酱汁,黏住了葱丝,吴邪在薄饼上蹭了几下,怎么也弄不下来,他忽然觉得气闷,把手里的东西一扔。
张起灵见状,伸手拿起他扔在盘子里的薄饼要帮他卷。
吴邪更生气,拍开了张起灵的手。
后者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怎么了?”
怎么了?他也不知道怎么了。
“饱了。”吴邪拿纸巾擦嘴,很用力地把纸团扔到垃圾桶里。
张起灵看着他小孩子一样耍脾气,嘴边渐渐荡开轻浅的一抹笑意,伸手去捏他的脸,吴邪皱着眉试图躲开,没成功,脸颊上养出来的几两肉被张起灵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捏住了。后者笑意更甚,方才满怀心事的眼神里此刻溢满了宠溺:“好端端地怎么生气了?”
是你先问的。
吴邪在心里想。
他拍开张起灵的手,端坐着正视他,语气严肃认真:“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张起灵表情没变化,坦坦荡荡的样子。
吴邪接着说:“你刚才明明要和我说一件很重要的事,为什么最后没说?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你了。你骗不了我。”他顿了顿,咬了咬嘴唇,迟疑地问,“是不是我三叔……?”
“你别多想。”张起灵打断他。
“不是我多想,”吴邪心底慢慢泛起一丝恐惧,他是真的怕,所以风声鹤唳。
“你大概不知道我有多了解你,”吴邪盯着张起灵一字一句道,他看见对面的张起灵慢慢变了脸色,继续道,“所以你骗不了我。”
“我没有骗你,”张起灵也端正了神色,垂着眼睑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件事和你三叔没关系,事关你父母。”
“这件事还没有定论,我已经派张海客去查了。”
吴邪洗澡的时候,张起灵接到了一个电话。
确切地说,是三个电话,都是张海客打来的。前两个被他毫不留情地按掉了。他临走之前已经警告过张海客在度假期间不要拿工作的事烦他。
第二个电话挂断后,张起灵收到了一条来自张海客的短信。
“老大有急事!有关吴邪父母的死因,不简单,你快接电话!”
张起灵刚读完消息,张海客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他按下接听键。
和吴邪重逢不久,张起灵通过吴邪身边的同学、老师,以一种不会被对方察觉的方法,调查到了吴邪这几年的近况。
他知道吴邪父母在他大二那年意外去世,是车祸,人当场就没了,那时吴邪家树倒猢狲散,只剩吴邪和他父母、三叔挤在一间简陋的出租房里生活,可他们并不是走投无路,吴邪的爸爸妈妈盘了一块门面做水果生意,尽管日子过得并不像以前那样奢侈,好歹可以糊口。
吴邪爸妈出车祸那天下着大雨,那天,吴爸爸接到批发商的电话,让他去外地拉一批货,晚了市场要涨价。吴爸爸为了挣这时间差里的微薄利润,和吴妈妈连夜去了外地。
半路上暴雨倾盆,他们的货车撞上了侧面飞驰而来的一辆大型货车。货车司机立马报了警,最后交警判定货车司机为完全责任方,司机很痛快地赔了钱,三天之后,在吴三省的操持下,吴邪父母匆匆下葬。
简单来看,这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交通事故。如果不是张海客打电话告诉他,说当年负责这起案件的交警因为贪污受贿被抓起来的话,这件事可能会随着时间尘封变为永远的秘密。
这个交警被抓也不仅仅是因为他贪污的事实,更深层的原因是交通系统的派系斗争。对家为了把他搞垮,除了经济受贿之外,扒出了他以前参与过的所有案件,这件事疑点颇多,被首先拎了出来仔细调查。
一经审查,别有洞天。当年责任认定书判定大型货车刹车系统失灵,然而货车的车检记录一切正常,交警被指控包庇货车司机,涉嫌故意杀人罪。
“故意杀人?”
张起灵点了点头:“所以伯父伯母的事故很有可能不是意外,是谋杀。”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6 13:37:00 +0800 CST  
第二十一章完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6 13:39: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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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妈都是老实人,我也没有听说过他们和谁结仇,怎么可能……”吴邪根本不信。
“我刚才说的也是猜测,具体情况要等张海客的回复。”张起灵说,“我介入你父母的调查,有必要让你知情。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你。”
话谈到这个地步,饭已经吃不下去了。两人各怀心事结账离开,回到酒店,吴邪草草洗了一个澡,就钻进被子里睡了。
张起灵又给张海客打了一个电话询问详细情况,得知并没有什么进展。
“族长,政府的办事效率你知道的。我这边派人盯着,你放心。”
张起灵挂了电话,又和明天相约见面的医学教授确认了一遍时间地点,才回到卧室。
卧室的灯全部关了,只有皎白的月色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打在地板上,留下一束明亮的光影。
酒店的床非常大,可以睡三个人。吴邪蜷缩在靠左的一边,把脸埋进被子里,只露出柔软的发顶,他右边空了很大一块,空荡荡的。
张起灵轻手轻脚地上床,凑近吴邪把蒙着他脸的被子拉下来一点,让他能自由地呼吸,被子下吴邪睡得并不安稳,嘴巴抿得很紧,眉心鼓起小小的一团。
两年前的悲伤惊惧,草灰蛇线,伏脉千里,像一条绵长坚韧的刺横亘在吴邪的身体里,对于父母去世当天的情景,吴邪已经记不清楚,或者太过残忍,他的记忆不允许他记得清楚,就算在梦里也只能映射出一片刺目的血红,泼墨一般地泼洒在雪白的床单上。
床单蒙住了爸爸妈妈的脸,他手软脚软的爬上前掀开。
三叔在他后面捂住了他的眼睛:“别看了。”
他用力挣脱,却发现轻易地挣开了,他回头,看见三叔倒在血泊里,两只手还保持着遮盖他眼睛的姿势。
他大声喊三叔的名字,但出不了声,四周的景色都是模糊的,只有头顶暴雨倾盆而下,冲散了三叔身下的血迹,稀释成一条淡粉色的小溪,蜿蜿蜒蜒,朝他流过来。
他大脑一阵阵发蒙,眼前漫过一片红一片白,他攥紧了手,因为过于用力整条胳膊都微微发抖。
他想去看三叔,却动不了,他被困在雨水里,困在血水里,脸上分不清是雨是泪,天迅速地暗下来,黑暗潮水一样把他包裹。
他陷入绝望,声嘶力竭地哭喊,声音传不到嘴巴之外,刺骨的寒冷从身体内部扩散,他开始发抖,意识模糊。
他察觉到这是梦。这几年他常常做噩梦,各式各样的,最后都把他困住,口不能言,身不由己,他慢慢总结出经验,只要在心里认定这是梦,就很快能醒了。
恍惚间有人叫他的名字,吴邪,吴邪,一声一声,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那声音莫名熟悉,听来安心,越传越近,周围也越来越亮,仿佛天边撕开一条口子,有光照进来。
他朝光源的方向看去,天边豁然大亮,他眼前突然花白一片,几乎暴盲,神思震动,好似意识从崖边跌落,跌入一片宽广深邃的海。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感觉到疼痛的坠落。
吴邪睁开眼,对上张起灵担忧的目光。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6 19:25:00 +0800 CST  
他睡着之前关掉的壁灯此刻散发着柔和的光,把周遭染上一层温暖安宁的颜色。
吴邪还没从那场噩梦中回过神,眼睛直勾勾望着张起灵,又像在透过他看向他身后的虚空。
他感觉到后背被人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像海浪一下一下地烘托着他在海面上漂浮。张起灵的声音很轻,落在他耳边,像哄小孩一样:“做噩梦了?”
“嗯。”他试着说话,声音因尚未消退的恐惧变得喑哑艰涩。
张起灵没说话,拥紧了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吴邪。
他习惯性地去拉吴邪的手,吴邪把手攥成一个拳头,掰都掰不开。
张起灵知道,这是吴邪感到害怕时的一个小动作。
他把吴邪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慢慢插进他的指缝里,和他十指相扣。
吴邪手里的汗水沾湿了他的掌心,又湿又腻。
他像往常一样,不厌其烦地摩挲着吴邪的手,把层层的虚汗捻干,动作缱绻而亲密,像情人间的调情。
“没事了,有我在,别怕。”
两各自沉默着人,呼吸相闻,任静谧的气氛慢慢稀释噩梦惊醒后残留的恐慌。恐慌褪去,其他的情绪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先不好意思的是吴邪,他开始试着挣脱来自张起灵的令他心慌的安慰,张起灵攥紧了他的手,把他往怀里带了带:“怕就不要逞强。”
他感觉到怀里那具微微发着抖的身体僵了一下,更剧烈地挣扎起来。
张起灵心里叹了口气,光线昏暗弱化了他的感官,也钝化了他的神经,让他他差点忘了现在的吴邪早已不是以前的吴邪。
他变得那么犟,柔软的躯壳外面长出尖利的刺,随时准备乍起来攻击企图靠近他的人。
他花了更大的力气压制住吴邪的挣动,语气柔软着哄道:“好了好了,是我怕。”
“我怕你胡思乱想,让我抱着你,听话。”
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怀里人柔软的头发,动作轻柔,不厌其烦,直到怀里的人不再反抗,安静地蛰伏在他身旁,享受他的抚慰。
很长时间,没有人说话。
也没有人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张小白就风风火火地来敲门。
吴邪昨晚一闹腾,两人都没睡好,张起灵熬夜习惯了,精神尚可,吴邪就不行了,神情萎靡不振,顶着两只熊猫眼恹恹地对着镜子刷牙。
门外响起敲门声,离得近的吴邪叼着牙刷去开门。门板后突然窜出张小白灿烂的一张大脸。
“嫂子好!”张小白眼睛笑成一条缝,吴邪没理他,转身进了洗手间,张小白眼尖地捕捉到了吴邪眼底的一抹青黑,脱口问道:“嫂子黑眼圈这么重,昨晚没睡好?”
吴邪吐掉嘴里的水,出于礼貌“嗯”了一声。
“是床不舒服还是空调不舒服?您给我说我给您解决。”张小白热情上来,扒着洗手间门框不依不挠地追问。
吴邪摇摇头,一边擦脸一边说:“都不是。”
张小白眼珠一转,还想继续问,余光瞥见来自客厅的某个人冷冷的视线,迅速地咽下了涌到嘴边的话。
扭头看,那道目光的主人已经穿戴齐整,坐在沙发上拿着本杂志等吴邪洗漱,此刻正神色淡淡地看着自己。
张小白天赋异禀地从对方面无表情的表情中读出了“闲事少管再多问一句试试”的戾气。
今天约好了和国外来的肿瘤专家见面,专家是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美国人。吴邪把三叔的病历带了过去,还提供了一份医院的治疗方案。
美国人不会中文,全程都在用英文表达,吴邪没有学过医学专业的单词,十句话里有五句听不懂,好在有张起灵在一旁充当翻译。
专家并没有提出新的改进方案,他说,目前最保守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吴邪提供的这份治疗方案。只要患者积极配合治疗,存活5年概率虽然很低,但还是有可能达到的。
吴邪不是没有预想过这样的结果,但世界顶级的肿瘤专家都无法提出更好的方案,令他不由得沮丧。
美国人看出他的失落,临走前,用英文和他说了一句诗,很有名,泰戈尔的太阳和群星。有关无可挽回的失去,有关活在当下的珍惜。
吴邪了然,很郑重地和他道谢。
回酒店的路上,张起灵叫了吴邪好几声,后者才从神游的状态反应过来。
“啊,怎么了?”
张起灵看着他,目光里隐隐透着担忧:“我说,你想什么时候回H城?”
吴邪觉得奇怪:“不是说一个星期吗?”而且,说好了是他陪张起灵出来玩,结果这两天都是张起灵围着他转。
“如果你担心你三叔,我们可以随时回去。”张起灵本意是想让肿瘤专家的建议给吴邪吃个定心丸,让他从高度紧张的状态里暂时脱离出来,好好玩几天放松一下身心,谁知第一步就出乎意料,他想,现在的吴邪一定没心情游山玩水,与其让他心不在焉地在外面晃荡,索性带他回去,让他陪在吴三省身边,反而更加叫人放心。
“可是我都答应你要陪你……”
“先欠着吧。”张起灵打断他,“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的语气自信又笃定,好像两人真的可以来日方长。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6 19:26:00 +0800 CST  
第二十二章完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6 19:26: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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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客对于族长北上三天就从B市摆驾回朝的行为感激涕零,连连赞叹张起灵是个体恤员工不忘工作的好老板,虽然离开时甩手掌柜的姿态做了十成十,但最后还是把假期压缩了一半赶回来了。
我就知道,族长的真爱还是工作。张海客拎着张起灵递过来的行李箱一边带路一边想。
领着刚下飞机的张起灵和吴邪上了车,张海客已经迫不及待向张起灵汇报起这几天积压的工作。
“伴月集团的王总说合同已经拟好了,等您定个时间去签,销售部和财务部季度报告也出来了,您如果明天来上班我让他们提前准备,还有……”张海客顿了一下,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坐在后排看窗外的吴邪,“霍家小姐前两天来公司,想和您再谈谈西郊那块地。”
张起灵听了,飞快地看了吴邪一眼,后者毫无所知,侧着头望着车窗外飞速闪过的风景发呆。
“我不是说过西郊的地皮不能动吗?”张起灵语气淡然,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硬生生将张海客的后颈逼出一层冷汗。
张海客不是不知道张起灵下过的命令,早在张起灵刚刚掌权,清点张家旗下所有产业的时候,就明确表示,西郊那块地皮划为公司核心不动产,谢绝一切购买或租借这块地皮进行建筑工事的合作。
他到现在也不太懂张家族长这么做的用意,留着西郊那么一大块地不动,资金都压在那里,不开发不建设,地皮上一片老旧的居民楼,在周边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之中愈发显得渺小破败,只要开发便唾手可得的利益在前,张起灵仍旧不为所动,当个宝贝似的在揣在怀里护着,太过蹊跷。
张海客一度怀疑这地皮下藏着金矿。
说不定霍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千方百计要拿下那块地。想起那位难缠的霍家大小姐,张海客就一个头两个大。他踌躇片刻,为难地放低声音道:“我是这么跟她说的,可她听不进去,坚持要跟您谈。霍家和政府那边关系密切,我看霍小姐的意思,要是跟我们谈不拢,恐怕要……”他适时地住了口,说到这份上,张起灵必定听得明白。
霍家大小姐气势汹汹,他惹不起,但张起灵可以。更何况,霍小姐对张起灵那么点暧昧的心思,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留过学的女孩子思想开放,倒追张起灵追得不亦乐乎,被拒多次也丝毫不见羞赧,这一点,张海客还是很佩服的。霍小姐这次来公司大概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谈合作是假的,撩族长才是真的。他可不想掺在两人之间和稀泥,费力不讨好。
“等他们有那个能耐请得动上面再说。”张起灵冷声丢下一句,合上眼睛靠在后排的车座上,不再搭理张海客。
张起灵明显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张海客也识相地闭嘴,话题结束得并不愉快,车内气氛陷入微妙的尴尬。
这时,吴邪忽然打破沉默,他扭头看向张起灵:“我一会先去医院看三叔,之后再回去。”
张起灵面色这才柔和了些,点了点头:“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
“不用,我坐公车就行,很近的。”
张起灵一向顺着他的意见,也不坚持,叮嘱了一句:“那路上小心。”
前排张海客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族长双标起来,真是无缝切换灵动自如。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6 19:27:00 +0800 CST  
吴邪去B市的这段时间,一直由夏姨负责照顾三叔,张起灵都交代好了,让夏姨向三叔表明她是吴邪临时请来的小时工,不要透露吴邪现在住在千寻湾的事实,甚至连张起灵的名字都不可以提,少说话,多做事。
夏姨虽然不懂为何张起灵这个“表哥”会成为一个禁忌,但良好的职业素养告诉她凡事不可多问,所以她一字不落地记在了心里,并且照做。
吴邪到医院的时候,夏姨不在,病房里只有吴三省一个人。吴邪叫了声“三叔”,后者扭过头来,看见来人,眼里瞬间有了神采:“小邪?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展览提前结束了,我就回来了。”吴邪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他不擅长撒谎,尤其不擅长和三叔撒谎,生怕他看出什么异样。
走之前,吴邪谎称要去B市参加全院举办的毕业设计作品展览,不敢透露实情是怕三叔听了之后担心自己的病情,吴三省自然以吴邪学业为重,当下表示他在医院有医生护士照顾,让吴邪放心去。
好在吴三省并未起疑,吴邪能早些回来,他心里也高兴。毕竟他自己也无法预知可以再在这个世界上停留多久,吴邪是他唯一的牵挂,他现在只希望能在最后的日子里,替去世的大哥和大嫂,多陪吴邪一点点。
吴邪问了吴三省身体的近况,治疗尚有效果,一切还算乐观。吴三省看起来精神也很不错,吴邪亲眼看到,放心了许多。
两人正说着话,吴邪电话忽然响了,他掏出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愣了一下。
林其中。
吴邪知道林其中有深度的网络依赖症和电话恐惧症,和别人联系能用社交软件绝不用电话,吴邪上次见他打电话,还是在铜雀台当侍应生的时候。林其中给吴邪发了一个房间号,让他送盒烟上来,吴邪纳闷就这么几步路,林其中下来拿一趟比他送上去要快得多,万一自己没看见信息,不知道他要等到什么时候,送进去才知道林其中是真走不开。
他一边玩着消消乐,一边跟人phone sex,手上动作翻飞,嘴里淫词浪语不断,时不时夹杂几声几可乱真的呻吟娇喘,仿佛真的在经历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吴邪听了两声,耳朵根就红透了。林其中还一边对着话筒嗯嗯啊啊地叫,一边朝吴邪抛了个媚眼,吴邪把烟扔给他,羞红着脸扭头落荒而逃。
后来,吴邪才知道,除了用电话“接生意”,林其中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给人打电话。
所以这通电话一来,吴邪第一反应就是林其中有什么急事。
再加上吴邪去B市的前一晚,他收到了林其中的一条微信:“你明天有空吗?我要见你,有事和你说。”
吴邪一开始回的是“有”,可后来答应了和张起灵一起去B市,便又给林其中发过去一条信息:“我临时要去B市,你有什么事,线上和我说也行。”
但是,林其中再也没回消息。
想到这里,吴邪心里不安更甚,他接通电话,对面的声音却十分陌生,语气冷硬,高高在上,含着轻蔑。
“你是吴邪?”
吴邪一听,心中瞬间警戒,冷冷道:“你是谁?为什么会有林其中的手机?”
对方嗤笑一声:“你让林其中跟你说。”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秒,接着传出一阵急促的呼吸,和林其中不正常的、近乎沙哑的声音:“吴邪,救救我。”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6 19:27:00 +0800 CST  
第二十三章完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6 19:28: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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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在医院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之后迅速报了一个地点。
“师傅麻烦快点,谢谢。”
吴邪焦急地望着窗外,看着出租车开过一个又一个路口,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捏紧了手里的信用卡,里面是从张起灵账户上打进来的50万。
他的卖身钱。
林其中欠了5万,高利贷。
他为什么会去借高利贷,为什么借这么多,吴邪不得而知,方才那一通短促的电话根本来不及解释这么多,更何况被债主威胁的林其中在惊吓之余,来回只会说一句话:“吴邪,你快来救救我,他么说如果我不还钱,就要剁掉我的手指头……”
吴邪按照电话里的地址,到了一个郊区的饭店,服务生满面笑容地迎上来,吴邪说:“我找林其中。”服务员脸色微微一变,旋即镇定如常:“这边请。”
服务生将吴邪领到饭店负一层的一道门前,上前敲了敲门,低声道:“人来了。”便离开了,紧接着,门从里面打开,一个陌生男人站在门口,身材魁梧,挡住了整条缝隙。他警惕地盯着吴邪:“你是吴邪?”
吴邪点了点头。对方打量的眼神在吴邪身上扫了两遍,才打开门,侧身让他进去。
吴邪一进门,那人就把门反锁了。
林其中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拷在扶手上,看见吴邪进来,想要站起来,立即被身后两个人重新按住了。
吴邪扫视了一圈,最终看向从始至终都没有动作,也没有看他,一直专心致志玩手机的男人。
一般不动声色的,才是boss。
吴邪走过去,看着男人:“钱我带来了,你把他放了,我给你们。”
男人有些惊讶吴邪的眼力,面上倒不动声色。他把手机扔在桌上,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道:“先交钱,后放人。这是规矩。”
吴邪抿抿嘴,道:“好,有pos机吗?”
男人一愣:“什么?”
吴邪刷完卡的同时,朝男人伸出手:“借据。”
男人拿回pos机,施施然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不急,钱还没到账。”他指了指一边的空位,“坐下聊聊天,我最喜欢和别人聊天了。你叫吴邪是吗?名字真好听。”
吴邪并不想理他。他对黑社会、高利贷之类的人向来敬而远之,尽管这个男人看起来文质彬彬,语气平缓温柔,和他想象中的凶神恶煞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是吴邪认为这种斯文败类更恐怖。
见吴邪背脊挺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看他,男人索性更加肆无忌惮地盯着他打量,谁知越看越觉得吴邪面熟,可吴邪这气质实在陌生。
男人忽然问:“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呃,或者哥哥?”
他语气充满好奇,和先前的惺惺作态大相径庭,吴邪不由一愣,下意识摇了摇头。
男人不语,盯着吴邪不放,探究的眼神像扫描仪一样在吴邪身上过了好几遍。吴邪鸡皮疙瘩全起,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清了清嗓子:“钱该到账了吧,把借据给我,人放了。我还有急事。”
男人轻笑一声,懒懒地收回了视线,朝身后的人伸出两根手指,后者立即递上一张纸条,他把纸条推到吴邪跟前,又让另外两个人把林其中放了。
林其中跌跌撞撞跑到吴邪身后。
吴邪拿起借据给林其中看:“是不是这个?”林其中飞快地瞄了一眼,点点头。
吴邪回手把借据撕了,碎片捏在手里,他拉着林其中往外走,有人忽然从背后叫他。
“你认不认识齐羽?”
吴邪只想着赶快离开,没听清楚,于是问了一句:“什么?”
男人见他这个反应,也料定他是不认识了,便摆了摆手,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没什么,慢走,不送。”
吴邪拉着林其中一路走出饭店,叫了一辆出租车,上车之后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他摸了摸额头,全是冷汗。摸不到的背上也是。
他原本以为有生之年不会再经历一次高利贷讨债,那种人格被践踏在脚底,命如草芥的感受他并不想体会第二次。这次能轻易抽身而退,唯一的原因是他有了还钱的资本。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6 19:28:00 +0800 CST  
吴邪缓了一下神,等背上的汗落了,才看向蜷缩在一旁仍在发抖的林其中,问道:“你怎么会借高利贷?还借了那么多钱?”
他了解林其中的家境,也知道他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林其中在铜雀台工作的薪水,可以维持家里人的生活开销,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变故,给林其中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和高利贷扯上关系。
林其中看起来十分憔悴,眼睛红肿,布满血丝,声音是痛哭过后的沙哑艰涩,像钝刀划在纸片上一样难听:“我爸爸走了,家里没钱办葬礼。弟弟去找亲戚借钱,亲戚说话难听了点,弟弟把人打了,现在人还躺在医院里……”林其中说不下去,抬手抹了把脸,“葬礼、医药费,都要用钱,我没办法。”
“叶成呢?你不是说他人很好,可以预支薪水吗?再不济也比借高利贷强啊。”
林其中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我被赶出来了。”
“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叶成说有客人投诉,我……”他欲言又止,顾及有司机在场,一些话不好说清,“有什么办法,我们这一行,客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吴邪很惊讶,自从他离开铜雀台,就和林其中断了联系。他忙着完成毕业作品和照顾三叔,根本无暇注意其他的事情,林其中也从未主动联系过他。
“快一个月了。”林其中的情绪渐渐平稳,“我知道你也是泥菩萨过河,本来不想麻烦你。可……我在H城,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他握住吴邪的手,“你放心,钱我找到工作一定还你,这么多钱,你……”
“钱不着急,你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伯父的事……节哀。”
林其中勉强地笑了笑:“我知道。其实对我爸来说,也是种解脱。他在床上躺了7年,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活得不像个人,他常常念叨走了干净……”
吴邪静静地听着,神情复杂。
出租车在林其中家门口停下,吴邪跟着他穿过垃圾遍地的街道,跨过早点摊泼在路中间的脏水,七拐八绕,钻进一栋低矮破旧的六层小楼里。
林其中领着吴邪下到负一楼,在一个防盗门前站定,门上歪歪扭扭地贴了几张水电费的账单,林其中把它们撕下来捏在手里,打开门让吴邪进屋。
“你先坐,我给你倒水。”
吴邪站在门口,发现唯一可以坐的就是林其中的床。
这是一间地下室,虽然逼仄,但对一个男人来说还算收拾得整齐干净,房间四面只有一扇巴掌大的窗户透气,白天的时候屋子也晦暗不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常年不见阳光的潮湿气息。
屋子塞了一张单人床,一个桌子,就已经满满当当了,林其中硬是在角落辟了一小块地方,放了一个电磁炉和几个锅碗瓢盆,用来做饭。林其中还在房间的对角线钉了钉子,系上绳子晾贴身的衣物,吴邪犹豫半天,只能坐在林其中床上。
他看林其中正在焦急地找一个盛水的杯子,想来平时也不可能有人来做客,哪里有待客用的茶杯,连忙说:“不用了,我不渴。”
林其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看我这这么简陋,也没办法好好招待你。”
林其中说,他失业之后,原来的房子租不起,只能住地下室。他想要找工作,可找不到合适的。这么多年和各种男人折腾下来,身体底子都掏空了,苦一点累一点的工作根本撑不住,需要脑力的工作他又做不来,想要吃老本行,可有的是年轻漂亮身体干净的男孩子,哪里轮得到他。
“你的那些……”吴邪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像张起灵之于他那样,“呃,客人,”他终于找到一个听起来比较委婉的词语,“能不能帮帮你?”
他在铜雀台做侍应生的时候,见过各种各样的男人在林其中身边来来去去,也有男人出钱包养林其中,在一块的时候浓情蜜意,现在林其中落魄,总有人顾念点旧情,伸出援手拉他一把。
林其中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看着吴邪,笑弯了的眼睛里都是饱经人世的沧桑透彻:“吴邪,你是真天真还是在逗我?非亲非故,人家为什么要帮我?”
他敛了笑,正色道,“陪床陪床,就是钱色交易而已。下了床,交易就结束了。你还指望人家念及露水姻缘,替我把一团乱麻的生活安排好?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吴邪哽住。
他该怎么回答?说有吗,说他现在就遇到了这样一个人吗。
林其中见他无言以对,叹了口气,以过来人历尽千帆的姿态劝道:“你记住,就算那些金主现在对你好,也不会一辈子会对你好。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新鲜的时候,怎么宠你都不过分,玩腻了,你什么都不是。你当了真,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凌厉如刀锋,紧勾着吴邪的皮肉,神色阴鸷沉郁,仿佛在宣示一个古老而灵验的谶言。
吴邪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未来他会成为林其中这番预言的第一个应验者。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6 19:29:00 +0800 CST  
第二十四章完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6 19:29:00 +0800 CST  
-25-
吴邪回到千寻湾时,天已经黑尽了。
夏姨听见开门声,手里端着打了一半的鸡蛋出来,看见是吴邪,立即眉开眼笑:“少爷回来啦。”
“嗯,夏姨。”吴邪乖巧地叫了声,在玄关处换鞋。夏姨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问道:“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先生今天中午就到家了,我给你做了一桌子饭,连人影都没等到。”
“我去看三叔了嘛,后来有个朋友有急事,我顺便去帮忙解决了一下。”吴邪换好鞋,看夏姨不开心,一只胳膊揽住夏姨哄她,“好啦我错啦,你今晚做什么好吃的,做多少我都给它吃完。”
夏姨这才笑了,又堪堪忍住,点他的额头嗔怪道:“小祖宗,就会哄我。”
吴邪笑得见牙不见眼。
夏姨往厨房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对了,昨天有个你的快递,我去给你拿。”
夏姨拿围裙擦了手,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快递袋,递给吴邪。吴邪看了眼寄件人,是他大学的指导老师。
“什么东西呀?”夏姨抻着脖子凑近。
“推荐信。”吴邪一边说一边拆快递,“我过两天去应聘嘛,有推荐信可以加分的。”
夏姨看吴邪趴在书房里画了那么久的建筑设计图,也听说张起灵开的公司也是做房地产相关的,于是理所当然地把两者联系在一起,惊讶道:“去先生公司还要应聘的?”
吴邪一愣:“我什么时候说要去他公司了?”
这下轮到夏姨愣了:“你专业对口,去帮先生的忙,不是理所应当的嘛。先生对你那么好,肯定不会亏待你,其他公司可就说不定了,会欺负新人的,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吴邪被夏姨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夏姨,哪有你说的这么黑暗。”
“啊呀,就算没有,那你待在先生公司,总归是比较好的嘛。”
“你不懂。”吴邪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
“我怎么不懂啦?夏姨跟你说哦,你在先生身边,先生多一个心腹。而且,先生是大老板,可以帮衬你,两全其美嘛。小少爷,哪个亏哪个赚,帐要算清楚的呀。”夏姨苦口婆心,分析得头头是道。
吴邪笑了笑没说话,心里明白这笔账代价高昂,他要是起手,必定血本无归。
他只有一条命,赔不起。
张起灵中午回来之后就待在书房里处理这几天积压下来的公事,远程安排了明天需要开的几个会议之后,已经接近傍晚。
他从坐了几个小时的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走到落地窗前,天边火红的云霞织成一幅灿烂的锦缎,从书房的落地窗望出去,仿佛置身云层,与天齐肩。
张起灵之前选择这个户型时,看中的就是这扇视野开阔的落地窗,在这里看日出很合适,他有几回在这里通宵,诸事完毕后天将破晓,他便端一杯咖啡盘腿坐在地毯上,静静等曙光穿透薄薄的云层,给苍蓝的天空一层层镀上晓光。
那是他为数不多大脑放空的独处时刻,又清闲,又孤独。放眼望去,窗外天地浩大,举目辽阔,周遭寂静得连风声都没有。
他自认为很符合那时心境,空旷寥落,孑然一身。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6 19:30:00 +0800 CST  
后来吴邪把书房当作画室捯饬自己的毕业作品,有几回直接睡在书房的沙发上。张起灵偶尔熬夜加班,天色将明时去书房看吴邪睡得怎么样,给爱蹬被子的人掖好被脚后,往往会照常端着咖啡坐在散落着吴邪各种草稿的地板上,看东方天色渐白。
他身后是吴邪均匀的呼吸,除此之外,与往常一人独坐时别无二致。
可他知道不一样的。
有这个人在,哪怕目之所及再空旷寂寥,心里都是满的,沉甸甸装着关于他的一切。
张起灵站在落地窗前出神,他面前斜阳西落,沉入摩天高楼之间,夜幕垂降,华灯初上,一派烟火人间。
此情此景,张起灵忽然想起一句极矫情极应景的歌词。
无人与你立黄昏。
寥寥数语,孤孑立显。
敲门声从身后响起,他以为是夏姨,没让进来,隔着门问什么事,声音沉沉。
吴邪的声音隔着门传来:“饭好了,下来吃饭。”
张起灵心里一动,扭头看向紧闭的房门:“你进来。”
吴邪手都放在门把上了,略一犹豫,又收了回去。
他逡巡不前,仿佛门那边是洪水猛兽。
他现在不适合见张起灵,至少不能带着这么奇怪的情绪去见他。
林其中的那番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对比境况,他比林其中好太多。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张起灵拉了他一把,拖他出火坑,给他安稳优渥的生活,衣食无忧,连三叔也得以庇护。
仅以金主和情人的关系来说,张起灵对他好得过分了。
就连林其中所说的钱色交易,在他和张起灵之间也几乎不成立。因为除了他在铜雀台喝醉酒那次两人撕扯混乱的一夜,张起灵再没有碰过他。只要他不主动,张起灵就不会强求。
张起灵几乎无条件地在养着他,或者说,宠着他。
为什么。
林其中说,没有人会因为一段露水姻缘无私地付出那么多。
林其中还说,人是喜新厌旧的动物,宠爱是因为新鲜。
哪个是对的。
他不知道,也无从决断。
心里有什么要打破他的禁锢冲出来,蠢蠢欲动。
他觉得困惑,又觉得烦躁,更多的是无所适从。
也许是吴邪在门外立了太久,久到张起灵等得不耐烦,抑或以为人已经离开,所以张起灵才会按捺不住跑到门口,自己打开门。
吴邪呆立在门外,被来人的开门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吴邪很确定,对方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松了一口气,有些莫名的情绪从他脸上潮水般退去。
两人突如其来的对视,在这个各怀心思的时刻,彼此都措手不及。
吴邪想问他怎么了,张口却发现有些呼吸困难。
他被层层复杂的情绪包裹,覆住口鼻,不得发声,亦无法呼吸。像跌入一片深邃的海,被水里宽厚坚韧的水藻缠住,挣脱不得。
谁推他入海,谁是他浮木。
张起灵等不到门外人的回应,有些焦急地跑过去寻,怕人已经离开。
孤寂寥落的情绪泛上来,张牙舞爪地要吞噬他,他惶然逃离。
他焦急地拉开门,仿佛要抓住一线生机。
惊讶的是,门外的人好端端地立在那里,被他开门的动作吓到,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瞪大了眼睛抬着头呆呆地望向他。
他瞬间放松下来,心里的烦躁焦灼刹那间平息,那簇灼烧心肺的火被吴邪一个眼神浇灭了。
也许连吴邪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如此安定人心的力量。
张起灵拉过吴邪的手,牵着人往书房里走,后者任凭他拉着,还有点出神。
张起灵拉他坐下,自己也盘腿坐在他身边。吴邪这才回过神,问他,做什么。
张起灵答,看风景。
他原本以为吴邪会拒绝,谁知他今天格外乖顺,闻言什么话都没说,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并肩看窗外万家灯火。
为什么。
也许是吴邪出于对一个金主的尊重,也许他认为陪坐几分钟什么话也不说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总之,对他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不在乎,所以无所谓。
张起灵适时地打住,不可以再想下去了。
本来是件看起来很温情的事情,计较这么多,没意思。
他在乎,他在乎就好了。
夜色温柔,时间变得特别慢,慢得能数得出身边的人一呼一吸的频率,周围也特别静,静得能听到心脏一下又一下,铿锵有力地跳动。少年很乖,安静地盘坐着,目光落在很远很远的天边,远到抓不住,可他的人就在身边,身上有淡淡的沐浴液的香味,只要伸个手就可以把他揽在怀里。
又遥远,又亲近。
很久之后,张起灵仍能回想起那一刻。这是他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暖色,在后来的很多个辗转反侧的寒夜里,成为他唯一汲取温暖和慰藉的画面。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6 19:31:00 +0800 CST  
第二十五章完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6 19:31:00 +0800 CST  
-26-
第二天,吴邪揣着推荐信去参加应聘。过程异常顺利,面试他的HR满面春风,和蔼可亲,吴邪甚至以为双方身份颠倒了。临走时HR客客气气把他送到门外,微笑着挥手告别,让吴邪摸不着头脑,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HR送走吴邪,回到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
“喂?张助理,您放心,面试过了。……很满意很满意,张总推荐的人,肯定不会有问题。……您放心,我们会替张总保密的,不给新人压力。……好的好的,您忙。”
张海客挂掉电话,去办公室找张起灵,交代道:“伴月HR说吴邪已经去面试过了,他们很满意,而且他们保证,您推荐吴邪的事情他们会保密。”
张起灵聚精会神盯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打着字,目光没有离开屏幕,闻言点了点头。
吴邪去伴月应聘的事,他昨晚才知道。
昨晚吃晚饭的时候,夏姨在阳台收衣服,隔着玻璃问吴邪应聘那天需要穿哪件,她提前准备。张起灵听了,问:“你要去应聘?”
吴邪没和张起灵提过他的打算,此时莫名有地有些心虚,解释道:“嗯……反正毕业设计过了,也没什么事情,以后迟早要找工作,正好老师说可以推荐我去一个公司……”
张起灵夹了一块鱼肉给吴邪:“哪个公司?”
吴邪想了想,把名字告诉了他。
如果张起灵想知道,他瞒着又有什么用。
张起灵听罢,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回到书房之后,写了一封推荐信,直接发到了伴月HR的工作邮箱里。
寥寥几行字,语言普通简练到极点。
真正有分量的是发送人的名字。
晚上,吴邪回到千寻湾之后,和夏姨说起面试时的怪事。“夏姨,你说说这是为什么?因为我表现得很好吗?”
夏姨忙着洗菜,闻言朝出来倒水的张起灵努努嘴:“办公室的事情,问先生呀。他比我清楚的。”
吴邪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很想告诉夏姨,这事不好问他的。他看了张起灵一眼,也不知道刚才他和夏姨的对话张起灵听见了多少。
谁知张起灵真的接话了:“谢谢你的老师,是他的推荐信起了作用。”
“啊?哦。”
“什么时候上班?”张起灵端着水杯随意靠在餐桌旁。
“……还没有录取啊。”吴邪奇怪地看着张起灵,为什么他的语气好像胜券在握一样。
张起灵一愣,在他开来,有他的推荐信暗中保驾护航,吴邪入职只是早晚的事,但吴邪毫不知情。他喝了口水掩饰破绽,圆话道:“HR的反应已经说明了最后结果,你安心等通知。”
吴邪哦了一声,别的不提,工作方面的事情,没有人比张起灵更清楚了。见吴邪没有起疑,张起灵心下一松,又喝了一口水,道:“周末我有时间,带你去买几件衣服。上班穿。”
不知怎么的,吴邪一下子联想到年轻小姑娘挎着财大气粗的老板在商场横扫四方的画面,恶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不用了,”吴邪断然拒绝,“我自己买就行了。”
“你不会挑。”张起灵说,“就这么定了,这周末把时间空出来。”
“我不。”吴邪大声抗议。
张起灵端着杯子喝水,无视他的反对。
这时夏姨沥干了菜,撩起围裙擦了擦手,站在吴邪背后发表意见:“先生挑衣服的眼光不错的,小少爷闹什么脾气呀,让先生帮你参考参考,穿得精神一点,去了公司,肯定迷倒一大片小姑娘的呀。”
听到最后一句,张起灵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眼风轻飘飘扫过吴邪,吴邪背上一冷。
吴邪在心里咆哮:夏姨你不懂就不要乱说啊!
只有夏姨毫不知情,甚至变本加厉:“说到这个,小少爷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哦,有没有中意的小姑娘呀?要不要夏姨帮忙介绍一个?”
吴邪:夏姨你过分了啊!
夏姨关切地看着吴邪,连张起灵也把视线落在他身上,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等着看他怎么回答。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6 21:08:00 +0800 CST  
吴邪被张起灵盯得发毛,知道怎么回答都不对,心一横干脆把祸水东引。他一指张起灵:“夏姨,我表哥比我大多了,要介绍也是先紧着他吧?”
在夏姨跟前,两人是表兄弟的关系。但实际上,双方谁都没有互相称呼过对方。那声表哥从吴邪嘴里说出来,怪异又微妙,令张起灵心跳蓦然漏掉一拍。
虽然这个称呼的目的是转移火力,而成功摆脱关注的始作俑者正饶有兴趣地和夏姨一起看着他,眉眼间掩盖不住计谋得逞的得意。
有多久没有见过吴邪面对着他,露出这么生动真实的表情。
重逢以来,吴邪一直是尖锐的、疏离的,即使后来隐藏了他的一身尖刺,他也是隐忍的、防备的。
但是现在,吴邪在和他开玩笑。
只有放下生疏芥蒂,无所防备,关系亲密的人才可以互相开玩笑。
他一阵心慌,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样回应。
他是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游刃有余,但面对感情,不知所措,笨拙得像初入职场的新人,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然而,夏姨并没有被吴邪策反,她看了张起灵一眼,摆摆手说道:“先生一定有自己的打算的,哪要**心。”
张起灵应和道:“您说得对,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您不用操心。”
话是对夏姨说的,眼睛却牢牢盯着吴邪。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脊背僵直。
“啊呀,哪一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的哦?”夏姨惊讶道。
吴邪听不下去,找借口迅速逃离现场,同时在心里大骂张起灵犯规。
张起灵目送吴邪灰溜溜地逃离战场,心想对方可不觉得这是福气。他朝夏姨苦笑了一下:“任重道远。”
不出张起灵所料,伴月的录取结果第二天就出来了,通知吴邪下周一去上班。张起灵不顾吴邪再三反对,在周末的时候带他去了商场。
两个大男人逛商场,吴邪总感觉怪怪的。
一进店,就有售货员笑意盈盈地迎上来,柔声询问两人需要什么。
张起灵指指身边的吴邪:“给他挑,不要太休闲,上班穿。”
售货员保持着职业的微笑,朝吴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先生跟我来。”
吴邪不情不愿地跟过去,临走前偷偷剜了张起灵一眼。不得不说,张起灵平时沉默寡言,真理论起来,他的流氓论调没有人可以驳倒。
什么叫“你是我的人,我给你买东西天经地义”?
什么叫“你穿着好看我看着舒心,取悦我不是你的工作吗?”
“……或许你想要另一种方式取悦”?
比起另一种方式,吴邪宁愿选择出来买衣服,反正迟早都要买,两个人出来买还是一个人出来买,区别不大。大不了把张起灵当萝卜白菜就好了,况且他不说话的时候和萝卜白菜没什么区别。
售货员给吴邪挑了三套衣服,吴邪拿着一套去换,他本身属于瘦高身材,细腰窄臀,什么衣服都能撑得起来,售货员对换上第一套衣服的吴邪赞不绝口,张起灵作为陪同吴邪买衣服的对象逃不掉被询问的命运。售货员滔滔不绝地夸了吴邪一通之后,笑眯眯地问坐在一边的张起灵:“先生觉得怎么样?”
张起灵看着吴邪,认真地回答:“很好看。”
面对售货员成吨的溢美之词都面不改色的吴邪因为这三个字不争气地红了耳朵。
又试了另外两件,效果都还不错。吴邪拿着自己的衣服进试衣间换上,出来的时候还在犹豫要哪一套,却发现售货员已经把前两套打包好了。
吴邪一惊,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钱包,上去阻止正在打包第三件衣服的售货员:“那个,不要这么多,我只要一套。”
售货员:“可是,刚刚那位先生已经付过款了……”
吴邪扭头四处找张起灵,却发现店里没有他的人影。“那位先生呢?”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6 21:08:00 +0800 CST  
第二十六章完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6 21:08:00 +0800 CST  
-27-
售货员四处望了望,也没有找到刚才那位年轻的帅哥,纳闷道:“刚刚还在呢。”
吴邪只好拿了衣服离开,站在商店门口给张起灵打电话,打了两遍才打通,张起灵在电话里说有点急事,马上就到。
也不知道在商场附近能有什么急事。
吴邪坐在商场的休息区,抱着衣服百无聊赖地等。
张海客在电话那边小心翼翼地解释完突如其来的酒会,便屏息等着张起灵发落,放在以前就算半夜把张起灵叫起来加班他也没有意见,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家室的人牵挂总会多一些。
幸好张起灵没说什么,只让张海客晚点在公司等他。
张起灵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那人坐在座位上无聊地左顾右盼,下一秒,吴邪就隔着周末商场汹涌的人流和他对上了视线。
吴邪眼睛瞬间亮起来,朝他招了招手,那神情像终于等到主人出现的乖巧的小奶狗。
张起灵只觉得心脏好像被小狗的舌尖舔了一下,又麻又痒。
张起灵把吴邪送到千寻湾楼下,没有上去,直接调头去公司,说是有事要处理。
“晚上我不回来吃饭了。”张起灵说。
生意做到张起灵这个程度,是没有固定假期的。
今晚的酒会属于临时加塞,张起灵的公司刚好和参加酒会的几个老总有商业合作意向,正要利用这场酒会加深了解,推动合作进程。
张起灵到了公司,张海客已经在总裁办公室门口等他。张起灵进办公室换了一身西装,让张海客送他到酒店。
酒会是某种意义上的生意场,张起灵在侍从的引领下走进酒会大厅时,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不知是谁先看见张起灵,喊了句“张总来了”,几个老总听见动静,不约而同端着酒杯过来寒暄。
一些老总带来的儿女奉旨前来生意场“观摩学习”,此刻正扎堆凑在大厅的角落聊天,一个女孩注意到了张起灵进场引起的骚动,拿胳膊撞了撞身边的人,下巴朝大厅中央一指:“霍玲,你看谁来了。”
霍玲正和其他人说话,被朋友这么一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认出了张起灵。
旁边的几个女生露出司空见惯的表情,邱止身为这群富二代里最唯恐天下不乱的二世祖,不顾场合地吹了一个轻佻的口哨。
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张起灵站在人群中,都是最显眼的。
若非因此,自矜自傲如霍玲,也不会在当年初见时,便对一个陌生男人一见倾心。
她自视甚高,条件又好,有骄傲的资本,多少富家子弟的殷勤都入不了她的眼,遇见张起灵,才知道什么叫一物降一物。
她原本觉得凭自己的资质,与张起灵门当户对,追到这样一个男人并不费力,却不料对方像个闷罐子一样不解风情,任凭她如何暗示都参不透她的心思。
霍玲在他身上吃了一个闷亏,窘迫难当之余心绪难平,好胜心起,发誓要将张起灵拿下,卯着性子纠缠了几次,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让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她霍家大小姐缠着张氏集团的总裁不放,一时有人嘲笑有人唏嘘,明里暗里袖手旁观等着看戏。

楼主 光羽诺  发布于 2018-12-06 21:09:00 +0800 CST  

楼主:光羽诺

字数:218458

发表时间:2018-12-04 05:1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5-23 15:10:1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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