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杭城十八事(瓶邪,黑花,民国,军官,下斗,抢亲)

身体,很重,很累。那一点幽明的火光晃动在眼前,极具诱惑。

他知道自己可以选择就此放手,那叫人累极了的一切都会如这光点一般飘然远去。

但是不行。

放得下一切,唯有这个人,他舍不得。

于是他淡然的回头,转身扑入那沉重却温暖的黑暗——


撑开眼皮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视线忽明忽暗、时断时续。他闭了闭眼,再次努力睁开时,总算是看到了相对清晰的画面。

熟悉的屋顶,熟悉的镂空窗棂,熟悉的琉璃灯盏。略有些昏暗的光线在他仍不甚清晰的视线里晃动来去,落在书案边那个熟悉的背影上。

吴邪穿着厚厚的靛青褂子,围着棉白的围巾,正俯首摆弄着满满一书案的药膏和绷带,似是在排列归类。杭城的冬夜总是寒凉,他的鼻尖冻得有些发红,不长不短的睫毛半垂着,颤动的可爱。

瘦了。张起灵如是想道。双眼很累,很想再闭一会儿,却怎么也无法把视线移开。

似是感到了什么,片刻之后那对儿水雾似的圆眼睛就转了过来——

怔愣,惊讶,难以置信,欣喜若狂,随后就是一片湿润。

手里的药膏和绷带飘然坠地,吴邪一下子扑过来,整个人趴到床边,震的床都一晃——

“小哥。。。”开口的调儿却是颤颤的,满满的都是鼻音,叫了一声之后却是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张起灵眼见那原本圆润的脸庞都瘦的有些尖了,衬得那蒙着一层泪膜的眸子越发滚圆,心里泛起一阵涟漪,却实在是没有剩下的力气说话了。

吴邪眨了眨眼睛,带出几点泪花,见他如此,赶紧道:“小哥,你再休息一下,小花那儿的医生明早就来。。。”

后面的话他都没有听见,疲惫却安心的睡意排山倒海而来。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自己站在杭城的青石板路上,这个苍凉世间的一切都飞快的从两旁掠过,不留一丝痕迹。他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消融无踪或永远定格,低头时却发现手腕上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绳——

绳子的那一头,是吴邪,微笑的看着他,唤他小哥的样子。

这就足够了。

你是我和这个世界最后一点联系了。。。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接下来的几天,他几乎无法辨别时间,不分白天黑夜的昏睡,偶尔醒来只是喝点水或粥。他其实很习惯于自己身体的这种恢复模式,将消耗降到最低的同时,集中所有力量康复。却不料,这种方式有些吓到了吴邪。

每一次睁眼的时候,吴邪总是在房间里,脸上挂着满满的担忧,或摆弄伤药,或倒水给他,或指挥王盟煎药煲粥。但是更多的时候,吴邪只是安静的坐在他床边,陪着他,看着他,即使他叫他自去休息,也固执的不肯离开。

如此这般十余天,他清醒的时间逐渐长过了昏睡的时间,甚至可以下床走动了,吴邪终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脸上开始有了笑容。


二月二,春龙节那天,难得的冬日暖阳洒遍杭城。

一大早,吴邪就推门而入,手里小心的端着一个浅底铁盆,来到他床边,也不看他,只是用手将铁盆里的一些细灰洒在他床周围的地上。

一条弯弯曲曲的灰线绕床一周。撒完之后,吴邪直起身,满意的看着一地锅底灰,对他笑道:“小哥,今天是龙抬头的日子,这样撒一圈灰,避虫防疫,保佑健康的。王盟还在蒸蔓菁糕,一会儿你一定要吃一点,今年就会没病没灾了。”

说完,就将盆往地上一搁,来到他床前,圆圆的眼睛眨呀眨的看着他,看的张起灵一丝隐隐的口渴。接着,那双葱白的手就伸进了他的衣襟里,小心的拉开了一点,细细的查看起他胸口的绷带——

房间里烧着两块炭火,暖融融的。吴邪的呼吸拂过他的脖子,痒痒的。张起灵不由得顿住了呼吸。

简单的伤口检查似是一种无意的折磨。片刻之后,吴邪才满意的收回了那抚摸在他胸前的手指,笑道:“伤口基本都收住了,小哥你的恢复能力真的很厉害~”

张起灵却没有在听,他的视线从吴邪的手指上移开,立即被他袖口里隐隐透出的一抹翠色吸引了。奇长的双指出其不意的探出,轻巧的将那扇岫岩碧玉坠子从吴邪的袖口里取了出来——

不料吴邪却反应非常大,猛地从他指尖抓回那玉坠子,竟然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抓着坠子的样子可谓有些惊慌,圆滚滚的眼睛瞪圆了看着他——

“小哥你又要把它扔了吗?”软糯的声音里有一丝抖。

张起灵微微皱起了眉:“扔?”

吴邪抿了抿唇,似是非常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却还是慢慢的说道:“我在战场上找到、找到这个坠子的时候,”他顿了一下,脸色有些白,似是记忆中的画面实在太让人难以忍受,“在另外一个人手里。我以为是你不要了,扔了或者送人了——”

“那个人叫苏万。”张起灵将身体靠回了床头,淡淡道,“坠子是我给他的。”

闻言,吴邪整个人颤抖了一下,显得十分可怜。张起灵却没有再给他胡思乱想的时间,接着说:“我托他把坠子带回来给你。”

吴邪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张起灵神色平静,继续道:“当时情况很不好,瞎子让苏万来传话,最后一波攻势了,成败难定。我就把坠子给他,让他带给你,告诉你一定要动身去岭南,那里安全。没想到没能活下来却是他。”

言毕,房间里一时间安静的只剩下炭火轻微的劈啪声。张起灵有些奇怪的抬头,却见吴邪似是气急了一般,脸色煞白,嘴唇都有些抖,死死的盯着他:

“所以你这算是托人交待遗言然后自己去拼命?我要这坠子做什么?”这话几乎是一字一字的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吴邪喘了口气,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瞪的更圆了,看着他问道:“从战事结束到我和胖子去找你,有大约四个时辰。这段时间里,你——”

“我去找这个坠子了。”张起灵看着他,不太能理解他生气的原因。

“你说你回去做什么?!找这个?!”吴邪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手抖个不住,几乎是叫道,“我要你回来、只要你活着回来!不是要这个东西回来!你去冒那个险做什么!”

话音未落,他竟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将玉坠往地上一扔——

那抹翠色划过眼前的空气,身体再一次先于意识行动起来,张起灵完全忘记了自己一身的新伤旧伤,那探出身子伸出手去接玉的动作毫无迟疑——

嘭。整个侧身摔在黄杨木地板上的感觉十分清晰,浑身上下尚未长齐的伤口裂开好几处,他感到血液从脸部一下子褪尽,却只是抿了抿唇未出一声,握紧了指尖的那抹翠绿。

一时间房间里静的落针可闻。

张起灵缓了缓盘亘在身体里的疼痛,抬眼,却见吴邪浑身微微颤抖,全然不知所措的样子,满脸泪痕。

他愣了一瞬,只得轻叹一声,吃力的站起身,来到吴邪身边。

那对儿弥漫着水雾的圆眼睛抬起来,看着他。

“我必须回去找,因为这玉对我很重要。”张起灵觉得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一句话,“你对我很重要。”

楼主 子桑255  发布于 2014-07-05 16:25:00 +0800 CST  










楼主 子桑255  发布于 2014-07-05 16:26:00 +0800 CST  
张起灵剩下的人生全部都是你的,吴邪。


眼前再次炸开炫目的白光,他搂紧了怀里的人,许下余生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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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咳咳,肉肉炖完,甚愉快啊,小哥和天真这样甜美的H码起来神清气爽啊(纳尼?!)~

顺道说为什么苏万会乱入了,并且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还没出场就挂了:

和我们花儿爷抢黑爷的,都该死!(喂!!)


哼哼,话不多说,开始征集番外梗!~\(≥▽≤)/~


现在已经确定会写的番外故事有以下两个,都是关于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们的“夫妻生活”的:

1.《孩子孩子》:瓶邪和黑花这两对儿带孩子的趣事~

2.《如果发生的事》:两件如果发生了,会非常感人的事~

大家还想看其他的什么,可以陆陆续续告诉桑桑,桑桑虽不能保证一定写(有些奇怪的梗我是不会写的哦,例如黑瓶啊冰恋啊NP啊神马的OTZ),但是对于好梗会尽可能满足滴~

番外大家提,就是这个意思哈~ 要下单的赶紧哦~


下一章,第拾陆事 不离不弃 【解语花视角】:

保证过的虐黑花的情节正式开始~(谁要你保证这个啦?!)

有一身雪白的霍老太,被逼到临界的解雨臣,以及真心伤感了的黑眼镜。


Ps, 这两章的题目出自《红楼梦》:

莫失莫忘,仙寿恒昌(通灵宝玉上所刻的字)
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宝钗金锁上所刻的字)

并不是说我赞成宝玉和宝钗在一起,只是用在这里尤其合适罢了。

宝玉永远是黛玉的。灵魂的伴侣才是永恒的真爱,其他的不过都是过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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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子桑255  发布于 2014-07-05 16:26:00 +0800 CST  
更新第十五章的艾特,么么哒~~
收藏了的表示由衷感谢,和桑桑说一声就好哈,抱~~


@蓝色bar@Enidpeggy@帘悦@指着心说再见@紫琌※玟殿
@躺在被窝里的爱 @银魂牌芥末 @慕陵安 @Emeetyuppie @旧故里93
@无法抵挡心会伤 @zhmmfa @great冰火樱花 @水幽蓝银@微微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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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子御 @吃花的班比

楼主 子桑255  发布于 2014-07-05 16:29: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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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拾陆事 不离不弃 【解语花视角】


仲春时节的杭城,乍暖还寒。西泠印社的小老板体质畏寒,店里的炭火盆燃了四个月了还未熄。

解雨臣坐在店堂里那张水曲柳八角桌边,不动声色的将脚边的包铜铁盆踢到桌子对面的黑瞎子脚底下,松了松缀着兔毛的丝绵袄子领口,脸色少见的泛着一抹蒸红,懒洋洋的只说了一个字:“热。”

黑瞎子挑起嘴角笑笑,一抬手就将桌上的整壶龙井茶倒入了脚边的炭火盆里,刺啦一声过后,桌子底下的热源总算是消停了。

解雨臣斜了他一眼,凉笑道:“黑爷真是好大手笔,杭城刚解了宵禁,这一壶雨前龙井可值整整两张五元劵。”

黑瞎子一摊手,痞笑道:“花儿爷说热嘛~ 瞎子护花心切,手边就这壶茶还能使使了,难不成花儿爷想瞎子用口水灭火?”

解雨臣嘴角微翘,执起茶盅,抿下最后一口,慢悠悠的放下之后,抬眼道:“还不去换一壶?”

黑瞎子看着多少有些无奈,嘿嘿一笑还是提着茶壶往后堂走了去,嘴里咕叨着:“可真是惯坏了~”

解雨臣看着他起身走路的样子,微微皱了眉头。右腿还有一些没恢复好,还需半个月才能完全自如。他如是想道。

月初那场恶战之后,日军战线被迫北缩,杭城暂时安全了些。全城老少无不雀跃,唯有西泠印社和解公馆始终未能云开雾散。

人人看到的只有战胜之后的平安,有几个人看到了战胜的代价?

好几次,他都以为黑瞎子活不下来了。或者活下来也废了。但是这人惊人的生命力到底还是震惊了解家所有的医生。用王胖子的话来说,“这小子啊,阎王也不敢收,想死都难”。

时至今日,送回解家时几乎支离破碎的一个人,除了那道从左侧额角直划到左眼的伤疤,和右腿的一些不灵便之外,竟然已经基本恢复到了战前的状态,简直非人。

当然,解雨臣把弄着手中的青花瓷茶盅,不咸不淡的想道,那哑巴张也已经生龙活虎了。所以说,到底还是四阿公眼睛毒,挑出来的各个都是超越人类极限的极品货色。

正想着,那一身黑衣的极品货色就站在后堂的入口处冲他不明所以的笑了起来,还招手示意他过去。解雨臣抿了抿嘴角,施施然的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黑瞎子笑的一脸不怀好意,示意他别说话,指了指后堂的方向。解雨臣侧过脸一看——

却是吴邪和哑巴张正一前一后的站在灶台边,两个人的站位无论怎么看都太近了些。吴邪嘴边挂着清甜清甜的微笑,从灶台上的瓷盆里拿出一颗青枣,递到贴着他站的哑巴张嘴边——

解雨臣倒不是惊讶吴邪会做出这个动作,毕竟小三爷的天真无邪和博爱天下他是知道的,让他着实有些惊到的是——

哑巴张连顿都没顿一下,顶着那张万年冰山的冷脸就张开了嘴,一口吞下了那颗青枣。

解雨臣不由得抬手揉了揉眉间,转身利落的回到店堂里,完全不顾身后黑瞎子那忍着笑的调侃和吴邪慌张的回应:

“哎呦,小三爷啊,这是显恩爱呢?”

“哎?没有!不、小哥,你别喂我,我不吃!”


解雨臣回到八角桌边坐下,看着桌上的茶盅有一点出神。

彼时年少,他还不是解当家,只是一个跟着二月红学戏的小伢子。家里人都说女孩儿好养,所以一直给他穿红戴绿的。他自己尤其喜欢一件粉色的小袄,整个过年的时节都要穿着。

那日他正站在紫藤架下咿咿呀呀的学着唱,师傅那种清婉如丝的尾调实在是难以掌握。他一个小娃娃,裹得和个粉色的棉球似的,小胳膊小腿儿都扭不动,小手冻得有些凉,却还是认认真真一板一眼。

有朝一日能和师傅一样,站在北平的大戏台上,是小小的解语花人生中第一个梦想。

扭着扭着,哼着哼着,大院里却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来。那人和他差不多高,一身鹅黄色的蜀锦袄子,圆圆的脸滚滚的眼,手里抓着一个烘手的小暖炉,正一脸惊喜的看着他。

生长在解公馆里的小少爷除了秀秀之外几乎没有见过其他同龄的孩子,立即来了兴致,几乎是一颠一颠的跑到那人身边,也瞪圆了眼睛瞅着他。

两个小娃娃在这寒冬腊月里,就这么站在荒凉的院子当中,像是见了什么新鲜玩具似的对望,可谓有趣。时至今日,解雨臣想起那时的情景还是有些忍俊不禁。

不一会儿,到底还是解家的小少爷比较老练,清软的童音带着京剧的调儿开了口:“你是谁呀?”

那着鹅黄小袄的孩子闻言却是一阵脸红,有些羞涩的捏了捏手里的小暖炉,垂了眼回答:“吴、吴邪,我和爷爷,来给九爷爷拜年的。”

“哦,你是六爷家的,”解语花笑了笑,粉雕玉琢的小脸显得清甜无比,“我是解语花。”

吴邪的大眼睛眨呀眨的,顿了半响似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却把手里的小暖炉递给了他,软糯的音儿听着很暖:“你的手好红,冷不冷?暖炉给你。”

是啊。解雨臣纤长的手指划过茶盅的盖儿,嘴角不自知的噙着一抹极淡的笑:吴家的小少爷,从还不到桌角高的那会儿起,就是一个会操心别人的主儿。

他记得自己当时应该是有些惊喜和感动的,毕竟手真的很冷,于是甜笑着接过了暖炉,烘着小手就道:“吴邪你真好。”

不料吴邪却似是被他的笑颜闪到了眼,有些愣住了,片刻之后小脸满脸通红起来,揪着鹅黄色的小袄下摆,还不敢看着他,有些结巴道:“小花你真漂亮,以后嫁给我好不好?”


“呦,花儿爷,您这是想到什么了,笑的这么甜?”黑瞎子此时却拎着茶壶而来,小心的为他的茶盅斟满,边笑着问他。

“嗯,”解雨臣翻了翻指尖下青花瓷的盖碗,不咸不淡的说,“想到有人不过四五岁光景,瞧着别人家的丫头漂亮,刚见面就求婚的事儿。”

闻言,跟着黑瞎子出来的吴邪险些砸了手里满满一盘青枣,脚底下一个踉跄,险险才站稳了:“小花你别提这事儿了!”

“怎么,”解雨臣挑起一边的嘴角,看着张起灵从吴邪手里接过瓷盆并且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个护短样子,凉笑道,“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了?看不出小邪你是这么薄情寡义之人?”

吴邪被他说得脸红,转神却笑开了:“不能,我就小花你和秀秀这么两个发小,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们。”

解雨臣浅浅的笑了笑,放过了这个话题。也许这个世界上可以让他解雨臣毫无顾忌说笑的人,已经全部集中在这个房间里了。

楼主 子桑255  发布于 2014-07-12 09:08:00 +0800 CST  
见了暖的风淡淡的从雕花窗棂外吹进了点点,四人随意的围坐在八角桌边喝茶品枣,说着无关痛痒的闲话。

解雨臣慢慢的抿着茶,将张起灵那有意无意放在吴邪背后的手,和吴邪那似有若无挨着张起灵的腿看的一清二楚。同时,他也没有忽略黑瞎子的肩碰在他肩上的温度,以及时不时拂过他耳畔的呼吸,带着那种让他欲罢不能的淡淡烟草味。

解当家从不相信神明。但是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着神,他唯一的祈祷可能就是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不要再向前。


“所以说,”解雨臣把玩着指尖那颗青枣,似笑非笑的看着吴邪,“我听说,阿贵家的那个瑶族女孩儿前些日子哭的寻死腻活的,也是你的杰作?”

吴邪登时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得不住,脸红的不像样子。张起灵却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整个人透出一丝寒气,伸出手来拍着吴邪后背的姿势却是温柔。

“是她自找的。”哑巴张开了金口。

解雨臣满意的挑了挑嘴角,黑瞎子却给吴邪斟了点茶笑道:“小三爷,别激动嘛,没事~ 我昨个还见着王胖子了,他说还要感谢您的这个机会,让他顺利的乘虚而入,那瑶族丫头怕是拿下了咯~”

闻言,吴邪更是惊讶的倒抽气,一张嫩脸自此就没退下过烧来。张起灵却是破天荒的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引得黑瞎子咧嘴笑道:“哑巴这一年里做的表情比之前十年里加起来的还多,小三爷真是好本事~”

吴邪赶紧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掩去了羞涩的表情,顿了一顿之后抬眼看着黑瞎子道:“齐团长,你是不是也收到了陆军总部的召回信?”

黑瞎子嘴角挑出一抹带着轻蔑的笑意,语气有些薄凉:“但凡没死的,还能用的,总归不会放过的~”

吴邪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惊慌:“那你和小哥还要回第三十九师去——”

“不去。”张起灵淡淡道,放下茶盅,迎上吴邪的视线。

“拒绝归队可大可小,”解雨臣一手撑着纤巧的下颌,视线回荡在黑瞎子和哑巴张之间,“往小了说,可以做成伤残退役的假象,大家无事。往大了说,这可是叛军叛国的罪名,极难摆平。”

张起灵却完全没有抬眼看他,仿佛叛军叛国什么的根本不足挂齿。他只是一直盯着吴邪,点漆似的眸子里淡然的泛着温柔的光:“不回军队。我带你去广西。”

吴邪那圆润的脸上硬是被他盯出一丝红晕,咬住的下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半饷之后,竟是轻轻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解雨臣轻叹一口气。杭城是吴邪和他从小生长的地方,这里有他们的一切,这个决定下的不易。

张起灵表情不动,眼中却划过一丝笑意,伸手轻轻的捋了捋吴邪细软的短发,慢慢的说了一句:“战事结束之后,我们再回来。”

吴邪又轻轻的点了点头,眼中一片清澈的坚定。

解雨臣看着两人细小的动作,忽然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自由和自由选择的权利,这是他解当家没有的东西。

面前的龙井茶忽然间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他一下子很想喝酒。指尖在茶盅上把玩片刻之后,解雨臣垂着眼,状若不经意的问道:“你呢?”

黑瞎子立即就接了茬,淡淡的笑音里一丝玩味:“我和哑巴对国军已经仁至义尽了。再回去送几次死的蠢事儿,恕我也不奉陪了~”

“齐团——哦,不,黑爷,”吴邪把自己从和张起灵的视线交缠里拔出来,眨着眼睛问道,“你也会离开杭城吗?”

解雨臣不自觉的顿住了呼吸。黑瞎子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指尖在水曲柳的桌面上轻轻的敲着,神色间满满的全是叫人看不透的笑意。

解雨臣比谁都明白,这个看似总是不经意的男人,实则有着比任何人都缜密的心思。他怎么会还没有想好未来的路?只是他不问,他便不答罢了。两人之间的相处永远在肌肤相贴的纠缠和相敬如宾的疏远间徘徊,仿佛连着丝丝缕缕看不见的线,却谁都不愿戳破那层最后的纸——

所以当解雨臣听到黑瞎子接下来那句话时,他突然意识到两人竟然已经走了这么远,他们之间早已回不去那种若即若离的轻松状态了。此生,若非相许,就是永别,而抉择的时刻已经近在咫尺了——

“花儿爷,跟我去盛京吧。我们在草原上整一间平楼,安安生生过日子。”

透着笑意和认真的嗓音低沉沙哑,磁性的感觉好像一把刷子轻轻的刷过耳膜。解雨臣很确定,那一刻,他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因为喜悦还是悲哀?他说不清。

这个骄傲到狂妄的正红旗男人,将他的未来放在自己面前,同时许下“自由”与“不离”的承诺。他从来都是这样,看似玩世不恭、步步紧逼,实则总是留给他足够的尊重和最好的选择——

对于解语花而言,呵护,不过就是如此。

他不由得想到梦中那片开满了格桑花的大草原,无尽的蔚蓝天际和无垠的自由心情。

他会将自己最信任的手下带去,在盛京开辟一片只属于他的盘口,再没有霍家的指指点点。他会时不时的去北平的大戏台上,唱师傅最爱的《霸王别姬》。他也会偶尔给吴邪写信,告诉他如果哑巴张敢欺负他,直接来找自己——

但那只是解语花能做的事。可他是解雨臣,是解家的第十五任当家,自由和随性于他而言不过是妄想。

一件日思夜想的珍宝,就摆在面前,却无论如何无法伸手去拿。这是什么样的心情?

解雨臣想微笑,想拿一句凉丝丝的话搪塞过去。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抹笑容始终勾不出来。他轻轻的吞咽了一下,费力的张开薄唇,刚要开口,却听得——

“九爷!”一个熟悉的解家伙计的声音从榆木大门外传来,透着惊慌,似是心知他会不高兴,却也因为事急不得不打扰。

吴邪刚要起身去开门,被解雨臣一把拦下。他轻盈却快速的起身,几步来到门前,打开大门时那伙计的神情让他知道事情不妙——

他从伙计手里接过已经被手汗打湿了的信纸,展开,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竟是头也没回的对堂内起身的吴邪撂下一句:“小邪,改日再聚,我先走一步。”随后坐入停在西泠印社门口的黑色道奇,极快的绝尘而去。


他坐入轿车的动作如此急,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那张薄薄的信纸从指间飘落,上面潦草的字体写道:【北两省盘口尽失于裘德考。霍家有请。】

楼主 子桑255  发布于 2014-07-12 09:09:00 +0800 CST  
真正来到霍家大宅门口的时候,解雨臣还是在那巨大的橡木大门前顿了一下,深呼吸片刻之后才迈了进去。

霍宅门庭森森,回廊隔间九曲十八弯,无人带领的时候想不迷路都难。解雨臣对这里却是比较熟悉,步伐比跟在他身后进来的两个小厮还要快不少,直接略过中西合璧风格的二楼回廊,沿着环形的三楼走廊过了半圈,来到一个巨大的房间门口。

那房门是雕了硕大牡丹的樟木屏风,比正门还大些,两边是四个穿着靛青色褂子的小厮,站的笔直,门楣上是榆木的雕漆牌,用正楷书着“采荷堂”。

小厮自是见过解雨臣的,虽瞧他脸色不善,顿了一顿之后还是毕恭毕敬的开了门。

门后面就是三四层珊瑚珠帘子,一撩开就是一股解雨臣最反感的藏香味道。房间内空间极大,吊高的屋顶上垂下一盏裘德考特意从美利坚运来的巨大水晶吊灯,不亮的时候也隐隐闪烁着七彩的光。四周的廊柱上雕满了铜绿色的荷花,正中摆放着一张可以围坐二十人的巨大紫檀木圆桌,桌后竖着一扇七彩刻凤琉璃屏。

解雨臣在屏风前顿了一下脚步,稳了稳心神,敛起心中的煞气,刚要抬手轻扣屏风,却从屏风后传来一声极缓慢却极纤细的:“过来。”

屏风后面,那张解雨臣熟悉的紫檀木罗汉床上,坐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年女人,正持着一只镂金根雕翠竹茶盅,动作优雅的喝着茶。

这老太太仿佛玉石雕出来的一般冰冷异常,穿着紫色的唐装,脸色雪白,整张脸上只有眼珠是黑色的,甚至连皱纹都是全然的苍白。她额迹之上戴着一条雪白的锦丝抹额,镶嵌着一颗足有拇指大的夜明珠,熠熠生辉。

霍秀秀恭敬的站在罗汉床边服侍着,从老太太手里接过喝了半茬的茶盅,放在身边的小根雕桌子上,视线丝毫没有抬起,似是解雨臣根本不存在一样。

“霍奶奶,解子冒昧了。”解雨臣垂头恭敬的开口。

霍老太并不说话,只是冷冷的、从头到脚打量着解雨臣,那眼神看似冷淡,只有被看之人知道那种好像要被视线戳穿的痛苦感。片刻之后,老太太开了口:“解子,你最近很忙吧?”

解雨臣心下一凉,立即答道:“战事吃紧,怕货不够,就开了一些江西和苏北的渠道——”

“解子,”霍老太不紧不慢的掐断了他的话,声音中的嘲弄和寒凉叫他觉得脚底发麻,“你打量我老太婆不管事了,连你私自去找了当地的进货渠道这种事,都会不知道?”

解雨臣不由得握紧了十指。解家卖火器,霍家从洋人那里提供进货,本是极正常的事。但是因为霍老太对解家这盘销货网的过度掌控,已经让解雨臣透不过气了。暗地里准备了大半年的谋求其他供货渠道的计划,才一开始竟然就被霍家掐断了不说,还被这老太婆反咬一口,毁了近半的盘口——

“所以霍奶奶就通过那洋牧师,收了解子一半的盘口?”解雨臣知道绕弯的已经行不通了,就抬起了头,正视着霍老太,尽可能的保证语调的平稳,“这算是对解子的惩罚?”

霍老太却不急着回答,反而是慢悠悠的指挥秀秀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持着茶盅极缓的抿了一口,给解雨臣造成了足够的压力之后,才直视着他道:“解家是霍家最重要的销货网,世道乱,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让别的军火商插进来。老太我不过是自保。”

解雨臣心里冷哼一声,表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冷静和恭顺,扯出一个微笑道:“解家和霍家合作百余年了,即使有点供销方面的小变化,霍家也永远是解家最重要的供货网,有好的单子一定会先给霍家的。霍奶奶就这么不相信解子?”

“相信?”霍老太那对乌黑的眼珠嵌在雪白的脸上,有些触目惊心,“老太我不能仰仗解家的恩惠,我要看到更实际的东西。你做为当家,一面寻找其他的供货人,一面还对和秀秀的婚事百般推诿,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这话已经是说的极重了,解雨臣手心里泛出了冷汗,刚要开口解释,却被霍老太一挥手挡了下来:“解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想什么老太我都知道,多说无益。今天你就给一句话,开春你们俩把事儿办了,解家和霍家的一切都是你们的。”

听着那寒凉的语调,解雨臣只觉得心中积郁了十余年的怨与恨一下子被点燃了。

接手解家这个烂摊子的时候,是二月红师傅和母亲拼尽了心血帮助他重整了一切。不想刚有了些起色,霍家立即插足,面子上是依着和解九爷的情谊帮衬他们孤儿寡母,实际上根本就是看中了他解家和解雨臣的能力,想把解家这张销货网纳成霍家的狗。

多年以来,霍家步步为营,事事紧逼,甚至不惜利用秀秀的婚事将解家和霍家完全熔铸在一起。解雨臣何尝不知道,这个婚,他应了,从此以后解家再难脱离霍家的掌控;他不应,这个老太婆半月之内就能让解家消失。

许是看到了解雨臣瞬间煞白的脸色和眼中划过的汹涌情绪,霍老太举起茶盅,吹了吹碧色的茶沫,又放下一席话来:

“解子,这婚事,于你、于解家、于霍家、于秀秀,都是好事。你是老太我见过的最出息的孩子,解家有今天也不容易。开春的时候,事儿办了,老太慢慢的就把霍家也交给你。不办。。。”

解雨臣抬起眼,深棕色的眸子里霍老太白色的面容清晰而可怖——

“不办的话,就休怪老太我翻脸不认人了。”老太太那纤细的声音回荡在他耳中。


这已经是最后通牒了。心中骤然划过一阵痛苦的无力感,解雨臣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中,挥不去、打不散、炸不开。

他其实早已经将所有的细节在脑海中过了无数遍,但是每一遍的结论都是一样的:要想保住解家,这婚事,必须办。但是办了之后,解家就是霍家一辈子的奴仆了——

不,其实,他可以把婚事办了,然后深入霍家内部,培植自己的势力,用接下来的几十年,步步为营,等这老太婆百年之后,也许可以将整个局势翻过来也说不定——

但是每次想到这里,他眼前总会晃过一对儿狭长的丹凤眼,眼中那对闪着浅金色光泽的眸子,如鹰似狼,如风似雨。那句奇怪的满语,mini Ilha,也会同时响起在耳边,那么霸道,那么温柔——

“花儿爷,”他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花儿爷,”他说,“你若是虞姬,我自刎也甘愿呐~”

“花儿爷,”他说,“瞎子对你的心,你真的懂吗?”

“花儿爷,”他说,“跟我去盛京吧。我们在草原上整一间平楼,安安生生过日子。”

那把抵住他后脑的空膛毛瑟一七式,那遮住他眼睛的温暖的掌心,那无数次让他抓狂的调笑音调,那对儿浅金色的如鹰似狼的眼睛,那让他的肌肤里都生出无限渴望的淡淡烟味——

解雨臣猛地闭起了双眼,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他生生压下一阵从身体深处迸出的战栗,再次睁开眼时,心底所有的情绪已然融成了一片粘稠如血的暗色。他缓缓的对上霍老太雪白的脸:

“一切,但凭霍奶奶吩咐。”

话出口之后,他仿佛又看见了那架漫天飞花的紫藤。巨大的藤架下,那个原本对着他温柔微笑的男人,满脸冰霜和寒凉,转身离去。


“很好,”霍老太的声音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让他作呕的满意情绪,“婚事就定在三月初七日,我请人算过了,那是个好日子。”

解雨臣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随着他刚才的那句话散尽了,只是点了点头,缓慢的说:“那解子回去准备。”

霍老太往后靠在软垫上,闭上眼睛挥了挥手。她身边的秀秀,从始至终,从未抬眼看他一下,仿佛一个精美的玉石人儿,一件摆设罢了——

他解雨臣,不也很快就要成为霍家的摆设了吗?心中一阵凉凉的自嘲,解雨臣鞠了一躬,向后退着绕过屏风而出,却听得那罗汉床上的人又说——

“还有,”霍老太闭着眼睛,沉声道,“婚后你就不要再登台了。毕竟是当家的,扮成个戏子不像话。”

闻言,解雨臣清清楚楚的感到指甲一下子扎破了掌心的皮肤,掐进了手里。但是片刻之后,他还是听到自己说:“是,但凭奶奶教诲。”

霍仙姑再没吭声,他恭敬的退了出去。

楼主 子桑255  发布于 2014-07-12 09:11:00 +0800 CST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解公馆的了,脑中纷乱着太多事,思绪扭成了一团。迈着有些麻木的腿一步一步走上楼梯,进入卧室,关上房门,一抬眼,却见到了此刻最想见也最不想见的人——

黑瞎子似乎永远都是一身墨黑的丝麻长袍,披着黑色的锦缎棉褂。说来奇怪,如此低调的颜色却总能让他穿出强大的存在感。这人历经生死伤痛,却仍旧身形挺拔,面如刀刻一般线条分明,只是鼻梁上那副有着裂痕的圆片墨镜看上去比原来更加奇怪了。

解雨臣无法克制的想起他将这幅破碎了的墨镜交还给他的时候,黑瞎子咧着嘴如获至宝的笑容。解当家当时说:“都碎成这样了,还戴着?”

这人却小心的将墨镜架在挺拔的鼻梁上,一脸欠揍的笑道:“这原本只是一副墨镜,现在可是带上了花儿爷爱意的宝贝了,死也不能摘啊~”

这样的笑容可能以后再也看不到了。解雨臣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沉入了水底。

黑瞎子嘴角噙着他惯常的那种不知所以的笑容,也不言语,那透过墨镜传来的眼神却是力道不减,盯得解雨臣有一丝难耐从心底生出来,刚要开口,却见他抬起了右手,那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一页纸片——

正是那张写着【北两省盘口尽失于裘德考。霍家有请。】的信纸。

“霍老太到底还是憋不住了?”黑瞎子收手一捏,那张信纸就碎在了他的掌心里。

解雨臣硬撑起一口气,笑了笑答道:“七八个盘口而已,裘德考不过杀了几个主事的,反水还不彻底,过些日子压回来就好了。”

黑瞎子一抬手,碎纸片就缓缓飘落在了地上。他脸上的笑意不变,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沙哑,缓缓道:“没这么简单吧?霍家真想翻脸的话,何不连着南边三省的盘口一齐翻了?但要说不想翻脸的话,也不必这么折腾~”

解雨臣抬眼,敛了笑容道:“你想说什么?”

“瞎子想说什么花儿爷不早就知道了嘛~”黑瞎子也看着他,笑容微敛,“翻你的盘口不过是个警告和威胁。说吧,霍老太问你要了什么?”

解雨臣那好看的唇张了张,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黑瞎子嘴角挑出一抹讪笑,向着他迈近一步,直视着他的唇:“花儿爷不说,瞎子也猜得到。费这么大力气,无非是看中了你解家的家业和当家人——”

“住嘴。”解雨臣轻道——

“你接受了?”黑瞎子却毫无停顿的问道,语调中难掩一丝汹涌的煞气。

“是又如何?”解雨臣只觉得喉头发紧,硬逼着自己说了出来,“与你何干?”


夕阳透过雕花的木窗格,在细格纹地板上留下朵朵血色的海棠。光线里的灰尘洋洋洒洒的飘荡着,房间里一时静的可怕。

黑瞎子脸上的表情安静的仿佛石刻一般,解雨臣却渐渐觉得再也无法直视他的脸了,三两步走到窗边,面对着窗外,不再看他。

粘稠焦灼的漫长一刻之后——

“花儿爷,你知道吗,”黑瞎子那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语气淡淡的,“死在瞎子手里的人,平铺开来可以填满半个科尔沁草原。”

解雨臣仍旧没有回头,但是他可以听到自己逐渐响亮的心跳声,威胁着要跳出嗓子。

“从来只有我不想要的东西,没有我不敢用的方法。其实,杀了你然后泡在福尔马林里观赏一辈子这种想法,也不是没有过。”黑瞎子语调里多了一丝半苦半甜的笑意,“花儿爷的标本一定会非常漂亮。”

解雨臣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臂,防止自己透露出一丝颤抖 —— 他害怕的不是那人想将自己变成标本,而是害怕自己竟然对这个念头毫无反感之意。

突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抚上了他微微颤抖的肩头,仿佛威胁,又仿佛安慰。解雨臣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随时会崩溃——

“可是,花儿爷啊。。。”黑瞎子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肩头,手指在他的脖颈上划过,背后传来的声音沙哑又充满磁性,十二分的迷惑,“为什么真的面对你的时候,瞎子就下不去手了呢?”

接着他就放开了手,退后了两步。解雨臣可以感觉到他的视线流连在自己发抖的背影上。

“花儿爷。。。”

——解雨臣觉得自己一定已经疯了,不然他怎么可能听到那黑瞎子的嗓音里竟然带上了颤?!——

“您可是真会教人伤心。”

仿佛无限漫长的一刻之后,他听到那人略带苦涩的一声轻笑,接着就是他转过身去、离开的脚步。

橡木房门关上的一瞬,解雨臣好像彻底脱力一般,一下子跪坐到了地上。


那漫天飘舞的紫藤花,到底还是枯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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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桑桑一直觉得,瓶邪之间的感情像是一场甜蜜无间的梦。吴邪和小哥太过天作之合,没有世俗的杂务需要考虑,爱的纯粹而彻底。这样的两个人,生则同衾死则同穴,简单而干脆。

可黑花这对儿就麻烦了。两个人都有不肯妥协的地方,都有放不下的东西,都受到太多的俗务缠绕,而且两个人都是非常复杂的人,相爱是绝对的,相守却是需要侥幸的。简而言之,他们之间的事情更为现实,更为纠结。


下一章,第拾柒事 鸾凤和鸣 【解语花视角】:

啥都不多说了,抢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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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子桑255  发布于 2014-07-12 09:11:00 +0800 CST  
更新第十六章的艾特,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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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子桑255  发布于 2014-07-12 09:14:00 +0800 CST  
@Sally§薏子感谢第一个到哈,桑桑给沙发~

楼主 子桑255  发布于 2014-07-12 09:16: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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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拾柒事 鸾凤和鸣 【解语花视角】


民国二十六年,三月初七日夜,杭城西北角,解公馆人声鼎沸,灯火通明,流光溢彩。

解公馆本就奢华堂皇,此刻更是因着当家大婚,将每一条石栏和围廊都用大红的绸子包裹了起来,每一步距离上都挂着明亮的琉璃风灯,点的整座解公馆如漂浮在红绸之上的银光雪浪一般。初春无花,但是大宅内的每一棵树上都用大红的丝绢拈花粘满,再缀以五色羽毛或七彩琉璃片,当真是火树琪花,金窗玉栏,映天焕彩,熠熠生辉。

夜色初上,刚才已经有小厮来报,说是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老城区,约三刻之后就会到达解公馆。

解雨臣挥了挥手,将那三两个不断为他调整喜服的下人遣了出去。说是喜服,其实也就是云锦丝的黑色长袍,外套长袖的正红团福坎肩。喜娘曾经要求他带上红色的流苏圆帽,被他冷冷的驳斥了。

本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何苦弄得和跳梁小丑一样。解雨臣凉凉的想道。

吴邪和哑巴张下午时分就到了,一直跟在他身边,此刻两人正站在窗前,眺望整座灯火辉煌的解公馆后院。

解雨臣若有所思的看着吴邪高兴的侧脸。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告诉吴邪他要迎娶秀秀的时候,吴邪那猛地瞪圆了的眼——

“秀秀?!”天真无邪的小三爷脱口而出,“那黑爷那边——”

接着他就在解雨臣瞬间寒凉的眼色中住了嘴,片刻之后却是露出了一个近乎怜悯的表情,喃喃道:“小花,其实事情不必这样的——”

接着,就被他身边的哑巴张拉住了。张起灵看着吴邪,缓缓的摇了摇头。吴邪就此咬住了下唇,再也没就此事发表任何言语。

解雨臣在那一刻,竟是有些感激张起灵的。哑巴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叫做身不由己,也明白什么叫做于事无补。而他自己,似是已经无法再承受任何有关那人的言论了。

是了。从那日他离开解公馆起,解雨臣就再没见过那副奇怪的墨镜了。

此生大概也再无机会相见了。

解雨臣揉了揉数日没有展开过的眉尖,抬眼却见红木大床对面那张带镜书案上,自己投在镜子中的剪影——

苍白的像鬼。

他走到床边坐下,视线始终无法自控的凝在书案上。一时间,他仿佛又看见黑瞎子乐呵呵的从书案里翻出那只紫檀木匣子,取出锃亮的剃刀,对着镜子细细操作起来的样子。宽肩窄腰,异常漂亮的肩胛骨,笔直修长的双腿,恣意随性的背影,在夕阳中透着无法言喻的暖意和诱惑。

纤细的眉又皱紧了几分,他摇了摇头,晃掉那反反复复出现在脑海中的一幕,强迫自己把视线从书案上移开,抬眼看着窗边的吴邪和哑巴张。

小邪今天的情绪有些奇怪,解雨臣不由得想到,一直隐隐反对他迎娶秀秀的人,今天反而似乎相当高兴,此刻正拉着那黑面神和他絮叨着后院树上那些彩绸装饰:

“小哥,那些红花绢都是阿贵奶奶教解家人做的哦,”吴邪扯着张起灵的袖子,指着满枝满院的丝绢拈花道,“一朵花需要用整整九层丝绢,做出来的花会随风摇动,非常漂亮的。”

张起灵淡淡的看着窗外,面无表情也没有答话,手却一直扶着吴邪的腰侧,小心的防止他身子太探出窗外去。


解雨臣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感到一种二十多年来从未光顾过他的情绪:

嫉妒。

是的,他嫉妒。

一个只懂得行军下斗的哑巴团长,今晚说不好明晚是在棺材里还是在乱葬岗,整个人淡的和世间一点关系都没有。一个养尊处优的天真少爷,怎么看都应该算算小帐,卖两张字画安静度日。看似绝无可能的两个碰上了,偏偏就像金钟遇上了边鼓,一拍即合,生生死死几多次,硬是守住了彼此。

天作之合,分不开的人永远分不开。

他解小九爷呢? 风雨飘摇的世道里,明里暗里的算计中,极难得的遇到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一个不必防备的人。一样的背景,一样的喜好,一样的狠绝,一样的世故,一样的深藏不露,外带对他的绝对呵护。如一生都不沾情带爱,也许真的可以两厢方便,厮混一世时光——

可惜,那个披着人皮的煞鬼偏偏有着遮天蔽日的情意和胸怀,硬是拽着他生生沦陷。世人所谓的情爱,无不伴着独占与厮守,而这两件,恰恰是他解当家最给不起的。脱不下枷锁的自己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谈何厮守?

天理不容,合不起的人永远合不起。

他忽然想起师傅临终时的那句话——

戏子无情,看客无义。。。你可以唱,只是不要当真,便罢了。。。

纷乱的思绪间,解雨臣下意识的伸手摸进枕头底下——

那把黑色短刀静静的歇伏着,依旧是触手生凉。他仿佛着魔了似的,来来回回的摸着,甚至被割了两条血口子也没发觉。

戏子若真无情,看客如实无义,倒也罢了。怕就怕——

一身媚俗红色的喜婆推门进来,满脸堆笑:“九爷,花轿到了!”

怕就怕,戏子有情,看客有义,却台塌梁落,转身错过。叫人如何甘心。

“知道了。”解雨臣在枕头面上擦净了手上的血,站起身,走出门去。


解公馆那气势恢宏的雕花铁筑大门今晚也被红绸包裹的不伦不类。解雨臣面色沉静的看不出一丝表情,站在大门口迎亲的姿势万分疏离,与周遭那锣鼓喧天的阵势格格不入。

笼着扎花的盛装马队一行二十骑,在震天的吹锣打鼓声中缓缓停在路口,随后依次是十二盏琉璃缀灯,八面绣着“霍”字的大红旌旗和四扇硕大的锦绣团扇。接着,四名艳红色的喜娘扭着腰肢而来,身后跟着一乘六人抬的绣花大红轿和一乘精美的绿帏座轿。

送亲仪仗站满了解公馆门前的一整条街,锣鼓声响了许久之后才稍缓下来。解雨臣听得喜娘那声“吉时到,开轿”,面无表情的走向大红轿,步子在大红轿前一顿,脚下不着痕迹的轻轻一拐,却是变了方向,来到了绿帏座轿面前,鞠了一躬:

“解子先请霍奶奶下轿。”声线平淡的如一潭死水。

顿了片刻之后,轿帘掀开一个角,下人们立即将一身紫红色唐装的霍仙姑扶了下来。霍老太站稳之后,盯着解雨臣的脸看了一会儿,雪白的脸上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浅笑:“还叫霍奶奶?”

解雨臣忍下心口的一阵恶心,淡淡道:“奶奶。”

霍仙姑满意的扬了扬头,兀自踱步进了大宅里,似是早已是此处的主人。

解雨臣目送她走进门里,这才转身,二话不说掀开大红轿的帘子——

秀秀没有穿传统的中式喜服,反而是选择了时下最流行的西洋款式。银白色的旗袍勾勒出娇俏的身体曲线,白色乔其纱的头纱一直垂到脚踝,用一小枝红色牡丹花别著,斜披在身上,头戴一个花蕾珠宝编成的彩色花冠,手捧粉红和雪白相间的玫瑰花束,艳惊四座。

解雨臣却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只是扶着她下了轿,也不管喜娘一路嚷出的各种规矩和宣词,只是将人领进了大宅里——

掌心里秀秀的手柔若无骨却冰冷异常。周遭挤满了一张张堆笑的脸,仿佛沉沉浮浮在让人作呕的红色翻浪里。

这一刻他只想喝一杯,让竹叶青的凌冽划过喉咙,带走这让人生厌的一切。


仪式非常简单,三言两语被带过。来参加喜宴的人都心知肚明,霍解两家的结合早在霍仙姑十几年前插手解家的生意时就开始了,此时不过是走个过场的形式罢了。

解公馆的会客厅里摆满了圆桌,大红色如意桌布之上山珍海馐堆积成山,一时间人声鼎沸,斛光交错,敬酒之人络绎不绝。

解雨臣头一次失了控制,无论谁敬的酒都毫无停顿的灌下喉咙。耳边那些言不由衷的赞美与恭维在响个不停的锣鼓声中刺耳异常,只饶得那落入腹中的烈酒越发灼心灼肺。

不多时,他开始有了些恍惚,身边人来人往热闹异常,他却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晃悠着离开了身体,带着一丝冷笑注视着礼堂里的一切。

他又似乎看见自己站在了宽广的戏台之上,满座的看客都长着一张张无皮猴子的脸孔,他用情至深的唱着虞姬最后的诀别词,却无人叫好——

“好!”台下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黑瞎子拍着手缓缓站了起来,脱去了墨镜的脸上挂着一个意味深长却极端挑衅的笑:“花儿爷,戏子有情,看客有义,何苦错过?”

“小花哥哥?”秀秀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解雨臣睁开有些迷醉的眼,“小花哥哥,你喝多了,先去净面吧。”

微醺中,秀秀扶着他的手似是两条蛇,冰冷滑腻叫人作呕。他微微挣开了她的手,抬手揉着前额,想向后堂走去——

此时,一个解家的伙计却飞快的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将一张惯用的情报通条信纸不着痕迹的滑入解雨臣的袖口。

按照以往,解雨臣自是会立即打开,但是此时,他却只是略顿了一下脚步,仿佛什么事情否没有发生一般,向后堂走去——

破天荒头一次,解当家突然觉得一些事也许本没有那么重要。那副快要勒死他的枷锁,也许其实正是他亲手套在了自己脖子上。

而其他那些真正重要的事情呢。。。反而被他亲手毁了。

恍然的思绪间,解雨臣仍旧维持着完美的冷漠,走到后堂的入口,刚要抬脚上楼梯,却听得——

楼主 子桑255  发布于 2014-07-19 09:06:00 +0800 CST  
一声令人难以置信的“轰-隆-!”巨响炸开在解公馆的大门上,随着一阵弥漫着硝烟味的强大气浪,靠近大门口的三张圆桌被齐齐掀起,杯盏菜肴向后飞出近半间屋子,瞬间砸烂在地上、掀倒在目瞪口呆的宾客们头上。

足有一尺多厚的实心橡木大门上被炸出了一个木刺狰狞的大洞,清新的初春夜风却从洞外吹入。整个礼堂一时间静的震耳欲聋,所有人都呆住了,不知道是因为无人敢说话还是被刚才的巨响震聋了耳——

“哎呀,不好意思,手下的小孩儿放错了炮弹,应该是二点五吋径的,放成了三点一的了~ ”那个解雨臣绝对不会看错的人,操着那种他绝对不会听错的调笑语调,迈着他绝对不会忘记的嘚瑟步子,抬着长腿从洞口外浪荡的迈了进来,满脸痞笑——

“抱歉了,”黑瞎子掸了掸身上的细灰,伸手扶了一把那奇怪的圆片墨镜,笑道,“爷今儿是单纯来抢人的,没想扫了大家的兴~ 抱歉抱歉~”

一时间,解雨臣只是怔愣的看向那个人,无法确定这一切是真的发生了,还是只是自己酒醉后的又一个幻象。直到霍家的几个年轻伙计蹦起来嚷嚷开了,他才有了那么一丝真实感:

“保护老夫人和小姐!”那几个伙计手忙脚乱的开始抄家伙——

黑瞎子却好笑的撇了撇头,一招手,就从身后的洞口涌进来十来个浑身黑色的人,一望即知非常训练有素,在他身后迅速以掎角之势站开,端起了手中的火器。

“谁稀罕你们家小姐~”黑瞎子不屑一顾的一咧嘴,随即一抬手,直指后堂门口仍旧无法挪开步子的解雨臣,笑的那么飞扬跋扈,“爷看上的是那朵花儿~”

仿佛全世界皆不在他眼里,除了指尖上的那朵花儿。

解雨臣脑中嗡嗡作响,不甚清晰的思路在听到“那朵花儿”几个字时总算是理顺了些。他明白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来阻止他?是的,霍家的这次来的人马不少,他还有一半的家业攥在别人手里,应该,应该要阻止——

可是这个想法还没有转完,他的整条胳膊就被人扯住了,猛地扭头却见是吴邪,圆润的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对他道:“小花,这边走。”说着就不由分说的扯住他的袖子把他往楼上拉去。

解雨臣这才明白为什么吴邪今天的情绪如此奇怪,原来他们早就串通好了要来抢——

他立即扭头,毫不意外的看到礼堂里已经乱成一团,哑巴张掠出的身影快的简直看不清,一下子从背后放倒了四个霍家的伙计,而那黑瞎子却轻巧的从四处乱窜的人群中间飞掠过来——

但是只此一眼,他就被吴邪拉着上了楼梯,来到卧室门口——

吴邪那细软的短发飘在眼前。其实但凡他用一点儿力气,吴邪都没办法拉动他分毫。但是他只是任由吴邪将他拉到卧室里,给了他一个的大大的安心的笑容,将他留在卧室中央,立即转身出卧室门的时候,与快速侧身而入的黑瞎子甚至还对视一笑——

在他能够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卧室的门就被吴邪带上了,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和那个刚炸了他解公馆大门的男人。


黑瞎子面对着他站着,解雨臣可以隐约听到外面凌乱嘈杂的声音。但是很快那些声音也被他忽略了。解雨臣注视着面前的男人,这才发现他竟然穿着和自己非常相像的黑色丝锦长袍和红色坎肩,分明一副新郎的样子。

黑瞎子脸上挂着略淡的笑容,向他迈了一步——

解雨臣发觉自己竟然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随后就脸色更差了,深栗色的眸子里隐隐泛出怒气,不知是对着面前之人的还是对着自己的:

“黑爷别来无恙啊。”他的声音染上了淡淡的酒醉之意,即使带着怒气依然分外好听。

“小花儿,”黑瞎子见他这样,赶紧笑说,“在你揍我之前,先看看袖子里的字条。省的一会儿还要给我道歉~”

解雨臣面若寒霜,浑身僵硬的顿了片刻之后,还是从袖口里摸出那张刚被自家伙计塞进去的信纸条,展开:【北两省堂口反水之人全部被杀或撤离,请九爷指示下一步动作。】

解雨臣一连读了三遍。。。

今天的惊喜实在是够多了。额角甚至都开始跳疼,他握着信纸的手有一点无法控制的颤抖:

“是你做的?”他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不知道自己的眼眶有一些隐隐的泛红。

黑瞎子竟然还有心情点起一支烟,边甩着火柴边笑道:“一半用钱买,一半用枪逼呗~ 这五省十三市啊,除了你花儿爷能让我黑瞎子束手无策,还有谁是摆不平的葱啊~”

“你哪儿来的钱——”

“开年的时候家里老爷子就挂了,齐佳一族现在我说了算,卖了两片水草地三栋老宅,钱就凑足了嘛~”眼前的男人咧嘴笑着,喷出一口烟,好整以暇的样子。

“你哪儿来的人帮你使枪?”解雨臣不由得吊高了一丝音调,他记得整个炮兵团已经——

“不还有王胖子那边的人马了嘛~ 我和哑巴张带着几个人分头行动,摆平几个堂口管事的还不容易~ 哦,对了,花儿爷,不好意思了,一不小心杀了几个伙计,您别介意~”黑瞎子简直嘚瑟开了,说的那些血雨腥风的过程好似阳春三月的风一般不经意。

解雨臣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作何感想。前一刻解家一半的堂口还姓霍,自己被逼的不得不联姻。下一刻就被告知那一半堂口又姓了齐,齐家的当家还炮轰了他解公馆——

“混蛋你到底想干什么?”解雨臣满脸的寒凉,双手颤的停不住,不知是激动还是难以置信或只是酒醉的后劲——

“我想干什么?”毫无预兆的,黑瞎子突然抬手扔了烟,沉下脸,“mini Ilha,你真的不知道我想干什么?”说着,他一步一步走近,骤然降临的强大压力让解雨臣一时间忘了呼吸——

“黑瞎子这辈子,从没想要过什么。家里的金山银山,教坊的美人仙女,什么上尉师长,还不是凭我想做就做。只有你啊,花儿爷,能让瞎子体会什么叫挠心挠肺,非要得到不可——”

他没有脱下墨镜,但是解雨臣就是可以感到那镜片后面泛着金光的眸子里射出强烈如阳光的视线,几乎灼伤他的脸——

“我要让你知道,你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口呼吸都是我齐佳纳摩的。你放不下解家,我就把解家弄到手,这就是我想要的。”男人沙哑的嗓音沉稳有力,一字一句,狠狠敲进解雨臣的心底,脑海里的回音响的他几乎一阵晕眩——

“疯子。。。”解雨臣不由得轻喃了一句。

“很多人都这么说~ ”黑瞎子见他脸色都惨白了,赶紧敛了敛煞气,笑道,“哎呀,花儿爷别紧张,其实还不是因为看上你了嘛,下了决心要绑回家做媳妇的~”

“媳妇?!”解雨臣脑子里又是一声嗡,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还没有如此狼狈过,“你以为解家小九爷会甘心做你的禁脔?”

“花儿爷,你到底还是不懂瞎子的心呦,”黑眼镜笑的一丝苦涩,伸手又想掏出烟来,却还是顿住了,看着解雨臣道:

“瞎子只想给你自由,不再受任何人摆布的自由。这解家的烂摊子,你要是还想要,瞎子双手奉还,你要是不想要了,只想唱唱戏,过过安静日子,瞎子好好打发了下面伙计,你要是又想唱戏又不愿放手,瞎子照样帮你打理着——”

当一件事看上去太美好的时候,也许事实就是它其实并不会发生。在腥风血雨里摸爬滚打太多年的解当家几乎本能的脱口而出——

“我凭什么信你?”他漂亮的眉眼挑了起来,语调凉如冰,心里却隐隐有一个声音在说,其实你早就相信了。

黑瞎子却只是笑了笑,也不答话,只是转身到红木大床旁边,一抬手掀开丝锦被,摸到枕下——

解雨臣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看着黑瞎子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从枕下滑出那把黑色短刀。

黑瞎子没有多说任何话,只是在指尖把玩了片刻,拿着短刀来到他面前,抓起他的右手——

他将那沉重的黑金短刀递到解雨臣手里,刀尖抵着自己的心口,那温暖的骨节分明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和他一起握着刀柄——

“就凭这里。”他说着,脱下墨镜,横手一甩,直视着解雨臣,那泛着浅金色的眸子里一片汹涌——

“这里就他妈的想要你,我也没办法。解家齐家的都没意义,想到我的小花儿要娶别人了,瞎子突然就觉得什么都没意义了。花儿爷要是不信,大可就戳下去,挖出这玩意儿看看,瞎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说着话,那覆盖在解雨臣右手上的手就用了力,慢慢的、一点一点捅了下去。从刀柄上传来细微的钝感,解雨臣可以清晰的感到那黑色的刀尖是如何划开血肉,戳入肌骨,切开血管的——

很快,刀尖进去就半寸有余,鲜红的血顺着黑瞎子那不伦不类的红色褂子滴在地上,但那狭长的丹凤眼里,浅金色的眸子却还是溢满着笑,不同于以往的温柔的笑——

和他梦境里,那个在纷扬的紫藤花瓣中的笑容,一模一样。

仿佛无尽漫长的一秒之后,解雨臣猛的清醒过来,用力的挣脱他的手,一把扔开刀——

沾着血的黑色短刀在地板上磕出沉闷的一声,黑瞎子嘴角边那抹笑容看上去完美的不真实。解雨臣突然就释怀了:是真是假有何要紧?戏子有情,看客有义,既然已经当真了,这台戏他无论如何要演到底——

于是再没有任何犹豫,抬手勾下面前人的脖子,狠狠一吻——

齿间撕咬到嘴唇和舌尖,两人皆是毫无停顿的齐齐咬了下去,铁锈味在嘴里炸开,却是异常甜美——

一吻完毕,解雨臣舔了舔嘴角的血渍,笑着道:“疯子。”

黑瞎子却是赶紧撕了长袍的底边儿,给自己胸口做了简单的包扎,一边笑道:“小花儿,你吓死我了,瞎子这辈子还没这么怕过——”

“怕我真的捅下去?”解雨臣捡起黑色短刀,递还给他,一边挑眉凉笑着问道。

“怕你真的娶了别人!”瞎子露出一个可谓兴奋的笑容,竟是一下子弯腰从膝盖处抱起他,一时间那种来自草原的本性似乎都露出来了,“娶那女人不如娶了瞎子吧,比那丫头片子能干多了~”

说着作势又要吻上来——

“黑爷,能麻烦您速战速决吗?!”此时,吴邪那无奈的声音却从门外传来,“小哥顶的很辛苦哎!”

两人这才听到门外一片拳脚相加的声音。解雨臣伸出一根手指,一下子戳在他胸口的伤上,逼的黑瞎子只能把他放下来,勾起嘴角笑道:“发什么情,先冲出去再说。”

接着,他迅速从床底下摸出惯用的三节钢棍和两把军用布朗宁,别在腰后,起身之时,只见——

黑瞎子,不,齐佳纳摩早就打开了门,就这么站在门口望着他,身长玉立,气势逼人,刀削一般的脸庞上一抹飞扬跋扈的笑容。

他笑着对他伸出手。

解雨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那抹笑容下了蛊,三步上前,居然也伸出手,搭在了他的掌心里——

“带我走。”他说。

楼主 子桑255  发布于 2014-07-19 09:08:00 +0800 CST  
当然,走出去的过程不会那么顺利。两人一出门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就有些佩服起霍家的实力来——

十几个霍老太的贴身伙计将卧室大门团团围住,吴邪站在门口一脸无奈的看着几乎可以说是款步踱出的解雨臣和黑瞎子,张起灵护在他身边,抬脚将一个妄图靠近卧室门的伙计直接踹去了一楼,这才直起身看着解雨臣。

解雨臣挑了挑眉,对张起灵说:“你带吴邪先走。”

“小花——”吴邪的话刚出口,张起灵就面无表情的一把打横抱起他,侧身闪入卧室从窗口直接跃下,解雨臣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一下吴邪那又惊讶又不好意思的表情。

“啧啧,哑巴也太着急了~ ”黑瞎子一脸讪笑,眼睛瞟着张起灵跃窗而出的背影,手却一把撩开黑色长袍的边摆,伸向自己的裤腰带,竟然开始脱裤子——

他这一动作让所有的霍家伙计都不由得一愣,解雨臣却只是撇了撇嘴角,他自是知道这人的作风——

果不其然,黑色丝麻裤子落地之后,露出捷克式轻机枪的枪管和枪托——当然,里面还有一层底裤,解雨臣嘲弄的一笑,齐家黑爷对于露大腿兴趣不大的样子,反倒叫他有点失望——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黑瞎子就迅速将枪管和枪托组装了起来,清脆的“咔哒”一声之后,他已经将机枪架在了肩上,笑道:“诸位霍家的好汉,给让个道?”

霍家的伙计这才动作划一的向他们举起了手中抢或刀,其中一个显然是打头的,向前一步道:“老夫人有令,请两位下去说话——”

黑眼镜却打断了他,痞笑着问道:“请问尊姓大名?”

那人愣了。黑眼镜咧嘴笑着,一把勾住解雨臣的肩膀:“爷刚得了媳妇儿,正开心呢,问你个名儿,好给你立个碑~ ”言毕,指尖微动、一枪穿了那人的左腿,动作快的根本无人看清,同时还在解雨臣脸颊上啵了一口——

解雨臣立即抬肘狠狠的击在他的胸肋上,转身一个扫堂腿好险没有将他踹翻在地。解当家站直身,对着周围一圈的霍家伙计露出一个绝美的微笑:“爷可没这瞎子这么好脾气,识相的给爷让开,不然明年的今天你们家人绝对没地儿扫墓去。”

在打头那人的哀嚎声中,那群伙计都有了一瞬间的动摇,但霍家家规森严,所有人似是挣扎了片刻之后,还是端稳了手中枪,齐齐瞄准——

解雨臣立即附耳到黑瞎子耳边,低语道:“你上我下?”

黑瞎子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是一人负责从上方攻击、一人负责从下方防守,却偏偏嘴里犯贱道:“不是一直都是你下我上么~”

解雨臣横了他一眼,再不多说,俯身蹲地的同时手中三节钢棍毫无预兆的贴地甩出,将面前离得最近的三个霍家伙计的小腿骨横扫而断——

同时,黑瞎子轻松跃起,一手勾住走廊壁上的挂灯,另一手扣动扳机,捷克式轻机枪那狭长的子弹瞬间就穿透了至少五个人的肩胛骨,一时间血花四溅嚎叫顿起——

解雨臣动作不停,就地倒下,背部着地之时一把从腰后掏出一支勃朗宁,上膛瞄准发射的动作极其平稳,对着一个瞄准了黑瞎子的伙计抬手一枪、直接穿胸——

黑瞎子自然也没有兴趣挂在墙壁上给人做活靶子,灵活的躲过几颗凌乱的子弹之后纵身跃下,直接跳入四个伙计中间,举起机枪枪托毫不客气的一个旋身横扫,打的他们满嘴血沫与牙齿横飞——

两人联手转瞬之间已经放倒了十几个,最外围的几个伙计见状立即转身仓惶的向楼下跑去,黑瞎子却满脸调笑,附身从一个倒地的霍家伙计手里拿过枪,站在走廊中间,气势逼人,向着两边举起双臂——

只见他左右手同时开枪,竟弹无虚发,将向着两侧逃窜下去的所有伙计全部放倒,同时还嬉笑了一句:“早给爷让个道,不就没事了嘛~ ”

走廊上倒着一片辗转哀嚎的霍家人,解雨臣不无愉快的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硝烟和灰尘,给黑瞎子使了个眼色,两人踹开脚边的伙计,施施然的走下了楼去。


礼堂此刻已经遍地狼藉,宾客自是早就逃得一个不剩了,霍家剩余的十来个伙计正团团围在主桌边,神情紧张的与黑瞎子带来的人对峙着。霍老太则是沉静的坐在主座上,面色寒凉之极,见解雨臣和黑瞎子信步踱下来,眼光一闪,缓缓道:

“解子,你可真是好本事。解家和霍家两百年的交情就毁在你手里了。”

她身边的秀秀也是脸色苍白,看着解雨臣道:“小花哥哥,你是不是被逼的——”

“逼我的到底是谁,你心里清楚。”解雨臣却打断了她,语调平稳的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解家和霍家两百年的交情在霍奶奶你决定插手解家事务的那一天,就毁了。没必要把责任推给我。”

“你以为脱离了霍家你就自由了?”霍仙姑冷笑道,视线移到黑瞎子身上,“霍家好歹和解家有上百年的情分,你好好干,以后什么不是你的?这个姓齐的不也是想控制解家的势力,挪为己用吗,你以为你掌控得了他?”

“人与人之间不是只有掌控和被掌控这一种关系的,霍奶奶,”解雨臣突然笑了起来,容颜美得妖孽,“不过我也没必要和你解释,你不会懂的。”

言毕,他单手勾住黑瞎子的脖子,凑上去吻住他的唇,黑瞎子的手非常自然的举起托住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两人不断的侧头换着角度,轻微的湿润的声音在一下子绝对寂静的礼堂里反而非常明显——

极具宣誓意味的一吻结束,解雨臣眼角都带了一丝薄红,满意的看到霍老太和秀秀的脸色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了——

“我想说的都说了,就此别过。”他轻轻的笑道,转身对黑瞎子带来的人打了个手势,他们就非常从容却迅速的鱼贯而出,他自己则和笑的一脸痞气的黑瞎子并肩走向大门口——

“给我把他抓回来!”霍老太那落到冰点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黑瞎子转脸看着他:“小花儿,要不杀了她算了?”

解雨臣到底还是摇了摇头:“不了,霍家多少也算对解家有点恩,那老太婆反正也活不长了。”

“好吧,”黑瞎子在他脸颊上偷了个吻,“花儿爷说了算。”言毕,从解雨臣腰后摸出另一把勃朗宁——当然还顺手摸了他臀部一把——用牙齿咬开保险,对着两人身后连发几枪,摆平了第一批冲过来的霍家伙计之后,拉起解雨臣的手就向大门跑去——


眼见那雕花铁筑的大门就在面前,还有两步就能跨出去了,黑瞎子却突然停住了——

他停的太急,解雨臣几乎被他拉的倒下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立即狠狠的瞪了过去,却见身边的男人居然连看都不看他,放开了他的手、直接回身再次往里跑去——

那句“你去做什么”还没来及得出口,只见黑瞎子迅速的从两个向他们奔来的霍家伙计之间穿过,根本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做的,黑金短刀的光泽一闪,两个伙计的胳膊上就喷出了血珠,捂着深可见骨的伤口就给跪下了——

接着他一个侧身,轻巧的躲过迎面冲上来的另一个伙计挥舞的匕首,脚步一顿、抬手一勒,解雨臣只见他胳膊上的肌肉线条绷紧之下、将那个伙计就地转了一圈卡在自己身前,同时两颗子弹就射入了被他当做肉盾的那人腹部——

血花溅开的同时,黑瞎子露出非常愉快的笑容,仰头抬手转瞬之间就将那个刚才放了冷枪的人从二楼窗口给射了下来,同时脚下步子不停的向前移动了五步之后——

他已经站在了霍老太的面前。

因为谁也没想到黑瞎子竟然会半路杀了个回马枪,而且霍老太随人出来的时候走的也不慢,一转眼的时间竟然两人已经面对面了——

黑瞎子墨镜上沾着飞溅的血迹,浑身散发出强大的煞气,指着霍老太的枪极其平稳而且已经上了膛。霍家所有人此刻都冻住了一般,冷汗涔涔,大气不敢出,随后奔出的秀秀更是脸色煞白,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气势,却还是头脑清楚的将最大的砝码押在了解雨臣身上:

“小花哥哥!”她漂亮的眼睛瞪得滚圆,似求助般的看向解雨臣。

解雨臣却只是站在大门边,面无表情:说实在的,他不在乎。

秀秀见状咬了咬牙,只得转向黑瞎子,刚要开口,却听得霍仙姑发了话:

“人,你带走,我也不必再拦着了。”老太太久经沙场,面色尤静,沉声道,“杀了我却没有好处。就算霍家今天在场的人全部死绝了,霍家的家业也落不到解家手里。”

“呵~ 老人家您多虑了~ ”黑瞎子晃了晃手里的布朗宁,惊得秀秀倒抽一口冷气,他却只是笑着说,“霍家的家业您自个儿收着就好了,爷没兴趣~ 只是想向您要了那颗夜明珠罢了~”

说着用枪指了指霍仙姑抹额上那颗熠熠生辉的夜明珠,一脸张狂的笑容,摆明了是在说:不给也没所谓,爷大不了在你脑门上开个洞然后自己取~

闻言,在场的所有人再次惊得没了话。霍老太脸色差到了极点,一张粉白的脸更是白的透明了似的,最终还是伸出白苍苍的手到脑后,脱下抹额,递给面前那个嚣张至极的男人。

黑瞎子拿过抹额,一把将拇指大的夜明珠扯下来,还在月色下照了照,解雨臣和他之间隔了十余步,仍能看见那夜明珠发出流动的炫彩光泽,如夜半星辰。

“谢了~ ”黑瞎子满意的将珠子收在怀里,仍旧拿枪指着霍老太快速的后退到解雨臣身边,抓起他的手,同时微微抬了几分胳膊,放出一枪——

秀秀头上那顶花蕾珠宝编成的彩色花冠立即四分五裂,珠宝碎片随着秀秀的惊叫飞溅出来,所有霍家伙计都着急的朝他们的大小姐奔去,黑瞎子却乘势拽起解雨臣从铁筑大门边侧身闪出,只留下一声充满了调笑意味的——

“后会无期~”

楼主 子桑255  发布于 2014-07-19 09:10:00 +0800 CST  
两人迅速窜入杭城错综复杂的小巷里。解雨臣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仍旧灯火通明的解公馆,他心里很清楚,解家是他解雨臣的,一栋宅子而已,随时能够抢回来。

片刻之后,两人确认无人跟在身后,便放慢了步子。

银色的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轻柔的笼罩在两人周身。他们就这么静静的走着,黑瞎子牵着他的手始终没有放开。渐渐的,解雨臣开始意识到一件事情——

一件他想了太多年,几乎就要绝望之时,却又实现了的事情——

月光下,他几乎无法克制住那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膛的臌胀感——

自由。人生中第一次,他拥有了自由。

“小花儿,”耳边传来黑瞎子那可谓温柔的沙哑笑音,“你不知道自己这样子有多美。”

解雨臣扭头,在那副墨镜的反光里,看到了自己意气风发的倒影和再无杂质的笑颜。

于是他在老城区那高低不平的青石板路上顿了顿脚步,伸手用力将这个男人推在路边的石墙上,用整个身子压住他,抬手摘下他的墨镜,对着那对儿浅金色的眸子露出一个妖精似的笑容:

“这是赏你的。”

说着,吻上那带着淡淡烟味的薄唇,浅浅的柔柔的用牙齿撕咬着,用唇瓣辗转碾压着,用舌尖轻挑逗弄着,仍由黑瞎子环住他的人,搂住他的腰,咽下他的津液和呼吸——

杭城的月光从未如此温柔。他捧住黑瞎子的脸颊,加深着这个吻,如是想道。

就在两人都快要将对方揉进自己身子里的时候,解雨臣感到胸口硌着一个硬物,不由得推开了黑瞎子一些,低头,却见是他胸前因为夜明珠微微鼓起的那一块儿,不由得横了他一眼,凉凉的问道:“你齐佳一族还缺这点钱?冒那么大风险取这东西做什么?”

黑瞎子舔了舔嘴唇,拍了拍胸口的珠子,笑道:“不是钱的问题~ 瞎子也算是见过不少奇珍异宝,这颗夜明珠绝对是百里无一的极品宝贝~ 说不定还是霍家的传家宝呢,要不然霍老太也不能一直给戴身上~ ”

“我知道这是好东西,我是问你要来干嘛——”

“最好的东西配最好的人儿嘛~ ”黑瞎子正过脸来看着他,笑容中一丝认真,“我要花儿戴着这个嫁给我。”

“要嫁也是你嫁吧,”解雨臣几乎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权当是霍家给你的嫁妆了,可仔细收好了。”

“嘿嘿,谁嫁谁娶的问题一早就清了呦~ ”黑瞎子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笑的欠揍之极,凑到他耳边低语道,“一直都是我上你下的啊,小花儿,你这辈子就等着被压吧~ ”

于是,那之后到西泠印社的一路,基本上都是解雨臣追杀着他完成的。


当夜,西泠印社二楼那间早就被哑巴张抛弃了的客房里,唯一的那盏琉璃灯闪烁着微亮的暖黄色光芒。

齐家黑爷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解当家压在了床上,可怜的床板吱嗝作响,显然已经快承受不住两人的动作了——

“小花儿,从了爷吧~”黑瞎子一脸湿笑,第十次伸手试图将解雨臣的长袍扣子解开,第十次被解雨臣扣住了手腕——

“想死?这种流寇一样的说辞也敢用在爷身上?”解当家露出一个绝美的微笑,牙根却咬的紧,“信不信我让你从此不能人道?”

“呃,那换一个,春宵一刻——”黑瞎子一脸思索状。

“这词已经用过了,再换一个来。”解雨臣想起两人在战前那一夜,不由得心里动了动,扣着他手腕的力道也不由得松了些。

“嗯~”黑瞎子却突然认真了起来,撑起了些许身体,那对儿泛着金光的眸子看着他笑道,“瞎子已经在齐家老宅边上弄了一座小抱厦,采买了全套的戏服和点鼓编钟,花儿爷可否赏光去瞅瞅?”

“你——”解雨臣一下子失了言语,漂亮的眉眼微微睁大了,深棕色的眸子里泛着光,扣着他手腕的力道也松了大半。

黑瞎子笑的越发明快,再接再厉道:“我还买下了北平的升平大戏台,花儿爷可否赏个脸偶尔去登个台?”

——那是二月红当年一夜成名的地方——

“另外,”他一把脱下自己的衣服,露出线条极其精悍的肌肉,浅金色的眸子闪烁着惑人的光泽,“瞎子想要你,求花儿爷成全。”

“混蛋。”解雨臣平生以来第一次,露出一个可谓幸福的笑容,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狠狠的咬上那似乎永远都在动个不停的薄唇——


一夜鸾凤和鸣,此后即是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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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不知道为什么,写完这章之后我最想说的话是:一个人,只有当他自己足够强大,才能保护所爱。所以,请努力变成更强大的自己吧。

Ps, 秀秀的婚纱造型与宋美龄当年的一致~


下一章:第拾捌事 尘埃落定 【吴邪视角】,

正文的终章,绝对甜到掉牙╮(╯▽╰)╭~

桑桑最近比较忙,尽可能下周六更,万一更晚了,大家多包涵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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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子桑255  发布于 2014-07-19 09:12:00 +0800 CST  
更新第十七章的艾特,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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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子桑255  发布于 2014-07-19 09:13: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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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拾捌事 尘埃落定 【吴邪视角】


民国二十九年夏,广西上思,巴乃。

整座瑶寨浸润在清晨的山岚之中,仿佛漂浮在乳白色清浪之中的点点深碧色浮萍,静谧而神秘。

其中在靠近山脚下的一块平地上,坐落着一座简单的双层高脚楼。浅棕色的椿树木料上刻着淡雅的荷花莲籽图案,杉树皮的盖顶大方而实用,二楼那镂空的紫树窗棂里隐隐透出苗族人喜爱的辣子香气。

天色还未大亮,高脚楼里弥漫着一丝平和的幽暗。二楼是主人的房间,布置的非常简洁,没有门,只有一块绣着太极团福图案的帘子,一圈木架子靠墙放着,摆着许多古老的线装书和盒子。除了这些东西,就是一张普通的双人木板床和一张木头书案。

书案上盖着一块并不常见的透明玻璃,显然屋子的主人对书案之上、玻璃之下的东西非常重视,不惜重金购得玻璃盖板将之收藏了起来。

玻璃盖板下面,压着几张字条,和一张半新不旧的照片。

字条上的字全都是非常漂亮的瘦金体,写着好几个盛京的或杭城的地址。

而那张照片上,有五个人。那个最左边的胖子一个人占了相片上三分之一的地界,满嘴抹油的笑着。中间的两个人站的非常近,可以看出那个穿着西装的神色淡漠的男人,正用手搂着身边那个人的腰,非常呵护的姿势。而照片最右侧的戴着奇怪墨镜的男人却是一脸痞笑,动作夸张的勾住了他身边那个非常漂亮的红袄男人的肩膀。

姿势、神态、相貌各异的五个人,唯一共同的就是流露出的那份发自肺腑的快乐。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高脚楼里也渐渐有了一些响动。

双人木板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吴邪白净的圆润脸庞上一片潮红,有些肉肉的身子难耐的扭动着,想扒开闷油瓶扣在他腰上的手,却注定徒劳无功:

“小,小哥,”软糯的音儿里泛着一丝可怜兮兮的惊慌,“不,不要了——”

闷油瓶从背后抱住他,有力的双手非常轻松的揽住他的腰,手掌不住的在他滑腻的腰际上流连,同时身下的热楔不断的撑开、进入,缓慢的摩擦,一直顶入到极深的地方——

“唔!”吴邪微微扬起脖子,身后的感觉太过强烈,弥漫着水雾的圆眼睛都有些失了神,不由得泻出一声声混着可爱鼻音的轻吟。

闷油瓶贴在他后背的肌肤异常热烫,吴邪没法回头,脑海中却不住的出现那只骑风踏火的麒麟,心中不由得一阵阵发热,软软的腰肢不自知的扭动起来,贴合着身后男人的动作,轻轻的顶向后方——

似是有些受不了他如此主动的迎合,张起灵一口咬在了他白净的后颈上,同时身下用力一顶,吴邪的喉间溢出一声甜腻的惊喘,受不住似的绞紧了下面——

他可以感到身后之人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内里传来灼烫的热液喷溅而出的感觉,同时他自己的腿间也浊湿一片。

寂静的清晨,高脚楼里一时间只剩下两人份的喘息。

令人晕眩的甜美余韵过后,吴邪试着动了动身子,却清楚的感到那什么借着热液滑出了他的身体,一下子脸色更红,以至于全身都像煮熟了的虾子似的,再不敢动一下。

片刻之后,他侧过脸,不出意外的看到那闷油瓶子眼中划过一丝极浅淡的笑意,不由得鼓起了脸:“小哥,你昨晚答应的,今天早上不、不会——”

“我没有。”闷油瓶面无表情的否认,“你听错了。”

吴邪瞬间无语了:这个人为什么可以说谎话都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

“哼。”圆润的包子脸皱皱的,吴邪哼哼着说,“阿黎家的二女儿后天就要出嫁了,今天要写十几幅对联和五十份请帖呢,说好了今天早上不做的。”话尾上还带了那么点委屈的调儿。

闷油瓶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站起身不管不顾的将他拦腰抱起,走向澡盆的路上只说了一句话:“不要写了,我养你。”


舒服的泡在清凉的山泉水里,吴邪看着闷油瓶近在咫尺的面瘫俊脸,一阵腹诽:

挨千刀的闷油瓶子,那么大口气,哼,小爷我那笔瘦金体好歹也算是远近闻名、无人能敌了吧,排队找我写对联写帖子的送的礼都堆满一楼了,养自己还是养得起的吧!

瑶寨位置极其偏僻,战事极少,民风淳朴,又是闷油瓶十余年前记忆的起点。两人三年前来此之后,很快就安定了下来,顺利的与当地人打成一片。

吴邪本是想做做本行,没成想古籍还没卖出几本,古本店老板那手清新隽永的瘦金体反而获得了十里八乡的一致青睐,提着鸡鸭和银元上门求字之人络绎不绝,倒是成了他的正经营生。

至于闷油瓶。。。吴邪斜眼看着他,心说,天知道这人到底鼓捣了一些什么。

这闷油瓶子在家的时候只喜欢和屋顶交流感情,或者把他压在床上。。。咳咳,不过偶尔出门几天,回来之后总能在书案上放下几件价值连城的明器,每一件都顶他写几年的字帖。。。

吴邪鼓着脸站起身,从架子上取下两块麻布帕子,递给闷油瓶一块。闷油瓶淡淡的接过,倒也不着急,只是先看着他擦净自己,才慢悠悠的站起身——

晶莹透亮的水珠顺着他肌理分明的身体滑下,吴邪不自知的咬了咬下唇,不敢继续看。

五年了。每次看到闷油瓶的身体,他还是会心跳如鼓。

其实他明白闷油瓶偶尔不见的那些时间是去下斗了。不过那些明器只是附带的,小哥是去寻找自己的过去。

有一个冬夜,闷油瓶又离开了至少十余天,回来的时候衣衫尽毁,浑身带血,整个人冻的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吴邪帮他处理完伤口,看着他昏睡的样子简直恨不能疯了。

第二天早上,闷油瓶醒来的时候,就见吴邪红肿的和核桃似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似乎正在挣扎到底是应该扑到他身上哭一场还是应该狠狠的给他一拳。

于是闷油瓶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的揉了揉吴邪的头发,淡淡道:“这次是个意外。以后不会了。”

闻言,吴邪的眼泪唰的就滑了下来,趁着闷油瓶略有些心疼的档口,迅速的和他约法三章,要他以后有难弄的斗,绝对不许一个人下去。

嗯。。。吴邪看着闷油瓶慢悠悠的穿上苗族的短褂和麻裤,心说,至今为止,表现还不错,已经很少再去危险的大斗了。

其实吴邪明白,闷油瓶早已没有那么执着于他的过去了,因为两人已经有了共同的未来。
想到这里,小三爷就把晨间的小插曲忘得一干二净,乐呵呵的下去一楼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晶莹雪白的米粉,配上糟在瓦罐里的香卤肉片,撒上翠绿的酸缸豆和鲜红的辣子,吴邪还习惯性的给张起灵煎了两只荷包蛋。

两碗米粉上桌之后,小哥就慢悠悠的晃了下来,在竹凳上坐下,盯着米粉看了一会儿之后,才拿起筷子。

这只是瑶寨里再平凡不过的一个清晨,吴邪却无法感到更加满足了。

也许幸福就应该是这样的,清晨山岚中的高脚楼,一碗酸辣清凉的米粉,一个一辈子都离不开的人。

楼主 子桑255  发布于 2014-07-26 09:35:00 +0800 CST  
当日傍晚,夕阳余晖暖热暖热的晒在通向山脚下的小土路上。空气里飘着晚餐的香味,吴邪提着阿黎表示额外感谢的三包油茶,不紧不慢的走着。

经历了晨间的小插曲和一整天的伏案书写,腰上到底还是有些酸,圆圆的脸庞微微皱起,吴邪一个劲儿的腹诽,挨千刀的闷油瓶,知道节制两个字怎么写吗,小爷的腰啊。。。

低头正想着,却一脑袋撞上一个温热坚实的怀抱,吴邪几不可见的微微勾了勾嘴角,抬起水润润的圆眼睛,看到闷油瓶那淡然的脸,立马就没出息的忘了自己刚才还在腹诽什么,笑的人畜无害的样子:“小哥,不是说了不用来接我了嘛。”

闷油瓶淡淡的接过他手里的纸包,伸手轻柔的揽住他的腰,似是想扶着他往前走。吴邪一下子红了脸,忙道:“不、不用了小哥,没那么夸张,路上有人。”

闷油瓶看了他一眼,却只是不动声色的搂的更紧了,清淡的声线没有起伏:“你想我抱你走?”

你大爷的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吴邪瞪圆了眼,张口结舌一刻之后还是决定任由他揽着自己腰走吧,他可不想被抱着横跨半个瑶寨——不然以后要怎么在这里混下去。。。

感受着闷油瓶贴在他身侧的肌理温度,吴邪侧过头,看着他玉刻一般没有表情的侧脸,心想道,小哥的身体很神奇,总是透着一股凉意,夏天在他身边特别舒服,又不会被蚊虫叮咬,冬天却又比畏寒的自己要温暖许多。。。

想着想着,没有注意到自己凝视了太长时间并且带上了笑,闷油瓶自然很快察觉了出来,目不斜视的问道:“很高兴?”

“嗯,”吴邪索性绽开了一个笑容,眼睛眯了起来,“小哥你真是集冰袋、火盆、蚊帐等功效于一身啊,血里还有麒麟竭,真是太值钱了~”

小三爷到底还是小三爷,三件事两件不离钱。

闻言,闷油瓶脸上毫无波澜,揽着他腰的手却极具技巧的摸了下去,奇长的食指轻轻的在他臀缝里一勾,出口的话与那凉如山泉的声线极其不符:“你也有特别的功效。特别下火。”

吴邪被他摸得腰上狠狠一软,整个人不由得更是贴过去了一些,满脸绯红,瞪圆了那对儿水雾眼:“小爷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闷油瓶自是听过无数次的“再也不和你说话了”,嘴角浅浅的一勾,就立即恢复了完全无波的表情,搂着他腰的手却更紧了些,步子也迈的更大了些,似是急着回去——

回去之后做什么,就只有天知道了。


次日清晨,浅淡的阳光透过薄雾照入高脚楼里,吴邪迷迷糊糊的在枕头上蹭了蹭脸,伸手下意识的摸寻着身边,却一片空——

他立即清醒了五分,抬起身子带着迷蒙的视线一找,却见闷油瓶正站在床边,已经穿戴完毕了——

“小哥。。。?”他揉了揉眼睛,决定忽略下处的一丝酸胀感,声音糯糯的问,“你去哪儿?”

闷油瓶看着他半睡不醒的样子,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怜爱,淡然道:“后山。”

“嗯。。。”吴邪晃晃悠悠的起身,眯着眼睛摸寻自己的衣服,“我也去。。。”

所以,当闷油瓶拖着仍旧处于迷蒙状态的吴邪来到后山的时候,薄雾已经基本散了。吴邪打着哈欠,圆滚滚的眼睛里全是水雾,看着闷油瓶轻盈的掠过茂密交错的灌木,非常迅速的在地上摸索着什么:

“小哥,你在找什么?”

闷油瓶也不回答他,那双奇长的手指不间断的探入地缝中,勾出些什么,拿到眼前仔细的辨别,又扔掉,循环往复。但是无论他前行的有多快,总是会有意无意的顿一下,留给吴邪足够的时间跟上来。

就这样约半个时辰后,吴邪体力不好,在山林里行进的直喘,刚想找块石头坐一会儿,却见面前的闷油瓶突然在一块覆满苔藓的凹陷土坑里停了下来,奇长的双指往湿润的土壤里一插,拔出一片青铜色的碎片,放在眼前略微一看,转身对着吴邪面无表情的说了三个字:

“晋代的。”

吴邪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之后内心响起一阵咆哮:你以为这是菜市场里挑新鲜菜叶子啊死闷油瓶子!晋代的明器多值钱啊你大爷的!

他赶紧两步跑过去,从闷油瓶指尖接过青铜片,果然锈色极正而且花纹保存良好,可见是尚未被大肆劫掠过的晋代墓,而且从那繁复的花纹和极高的含铜量来看,墓主人的级别很高啊。。。

吴邪笑的一片阳光灿烂:“小哥,这斗难不难倒?”

“不容易。”闷油瓶沉吟片刻之后道,“需要帮手。”

“危险大吗?”吴邪眨巴眨巴眼睛,心说堆成山的青铜器也比不上小哥啊,危险大的话还是算了。

“不大,但是结构复杂,一个人下去的话太花时间。”闷油瓶还是平平淡淡的,点漆似的眸子定在吴邪脸上,似是要他拿主意。

“得嘞~ ”吴邪笑着把青铜片藏进衣服里,圆滚滚的眼睛转呀转,“小爷我好久没夹喇嘛了,这次玩趟大的~ ”

闷油瓶淡淡的点了点头:“电报?”

“是啊,一会儿就去镇上,”吴邪打定了主意,抬头对闷油瓶笑说,“不过要先去老板娘那儿吃个牛肉米线,饿死了。”

“走。”闷油瓶轻轻牵起他的手,两人并肩走出林子。


那日吴邪兴冲冲的去镇上拍了两封电报,不出五天,回信就来了:

【十日之后到。 解雨臣】
【十天后接驾。 王霸秋】

于是,十天后的中午,吴邪算准了时间,拖着张起灵一路来到瑶寨的寨门口,等了不过二刻,就见三个人影不疾不徐而来。

三人之中,论谁都会首先看到解雨臣。他云淡风轻的浅笑着,对吴邪轻轻抬了抬手,只这一笑,似是就让整座瑶寨都失了色。

解雨臣身边的黑瞎子则背着两人份的装备,脸上那副有着裂痕的墨镜竟至今未换过。他晃荡着踱来,将抽了一半的烟扔在脚下踩灭,对吴邪和张起灵举起手,动作仍旧是那么恣意随性:“呦~ 哑巴,小三爷,好久不见~”

吴邪开心的笑起来,许久没见小花了,自是首先向着解雨臣走去,却还没走近就被横插一脚的王胖子拦住了——

“小天真啊,你这破地儿也太偏僻了吧!”又见肥了的摸金校尉满脸虚笑道,“先找个地儿搓一顿呀,胖爷都要给你饿瘦了!”


于是,地处偏僻的瑶寨里唯一的一家小米线馆里,一下子拥进了五个异乡人,若不是吴邪甜笑着好言宽慰,老板娘估计就要抖着手关门谢客了。

五人好不容易在桌边坐下,王胖子颤着一身神膘财大气粗的点了十碗牛肉米线,老板娘紧张的搓着手去后厨准备了。吴邪却还记得自己的“地主之谊”,站起身,摆开茶碗,给大家倒着凉茶。

“这家的凉茶里加了甘菊,特别润嗓子,”吴邪俯下身子,给每只茶碗里注满,没留意苗族人的褂子领口极易敞开,他这个动作之下,前胸的大片肌肤都露了出来——

“咦?”等倒完了茶,他才发现其他人都异常沉默的盯着他看,圆圆的眼睛里露出不解,“你们盯着我干嘛?”

闻言,黑瞎子一脸湿笑,欠揍的打定了主意不回答他,只是拿起一碗茶递给解雨臣。解雨臣接过茶碗,视线却移到了闷油瓶脸上,皱起好看的眉头满脸复杂的表情,只有王胖子心直口快——

“咱们哑巴张果然名不虚传,”王胖子一脸猥琐的笑,端起茶碗仰头饮尽,对闷油瓶竖起大拇指,“单枪匹马就能造成轮jian的效果,厉害啊~”

吴邪竟然还后知后觉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暧昧红痕的前胸,这才轰的一声从头发丝红到脚底心,一把抓紧了前襟,嘴唇颤得说不出话,恨恨的瞪向张起灵——

却见那闷油瓶子居然极浅的勾起了一边的嘴角,别人也许看不出,但吴邪绝对明白那笑容里的餍足和愉快。。。

“张起灵你混蛋!”吼声响彻半条街,惊得后厨的老板娘差点没剁了自己的手。

楼主 子桑255  发布于 2014-07-26 09:37:00 +0800 CST  
笑闹间,十碗米线满满的铺了一桌子。王胖子左手拿勺右手持筷,简直恨不能把脸都吃进碗里去,却还不忘间或抬起满脸油光的脸,对缩在墙角的老板娘称赞两句。

解雨臣对着自己面前的那碗米线看了足有三分钟,然后对着黑瞎子挑了挑一边的细眉——

黑瞎子只得放下捞的正开心的筷子,拿起自家媳妇的筷子,帮他一颗一颗的挑出了所有的红椒、花椒和葱花,还小心的用勺子撇去了那一点儿香油沫儿,最后还换了一副干净的勺筷,才递给解雨臣。

解雨臣抬起凝玉一般的手指,接过黑瞎子递给他的筷子,姿势优雅的夹起一点米线,又看了看,确认了没有他不喜欢的料了,才慢慢的吃了起来。

吴邪看着两人的互动,不由得一乐,笑道:“小花,我记得你小时候没有这么挑食啊?”

解雨臣唇角微翘,咽下口中所有的食物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回答道:“现在唱戏多了,辛辣的香料不再碰了,保护嗓子要紧。而且——”

“而且我们家小花儿就是喜欢我给他挑菜嘛~ ”黑瞎子一脸又嘚瑟又欠揍的表情,笑着搂过解雨臣的肩膀,接了话茬,“小三爷你不知道啊,在盛京的厨子,做个肉的哪有不放香料的,花儿爷指挥瞎子是顿顿挑花椒,挑的瞎子都快长针眼了——”

“给你挑是抬举你。”解雨臣凉飕飕的说道,抬手将黑瞎子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扒了下来,接着扭头对他露出一个带着挑衅的绝美笑容,缓缓道,“想给爷挑菜的多的去了,黑爷您要是不乐意,我大可把这事儿交给那些赏脸捧场我解语花的——”

“九爷您蒙谁呢?”王胖子满嘴牛肉米线,说个话喷的到处都是,一脸不以为然道,“就算您敢叫别人挑菜,也没人有那个胆儿接啊!道上可都传遍了,齐家黑爷放出话儿来了:看戏可以,哪个敢碰解语花一下,哪根手指碰的,剁哪根。”

闻言,吴邪一下子给呛住了,边笑边咳,闷油瓶晃出一只手来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解雨臣嘴角的凉笑简直要结冰了,漂亮的眼睛对着黑瞎子一横:“有这么回事?黑爷现在可真是家大业大,都快横着走了?”

黑瞎子一脸讪笑,赶紧道:“哎呀,媳妇你也别装了,要是哪个敢碰你,你可不只剁人家手指那么简单,到时候人家还要报复回来,搞不好会伤着你的嘛~ 所以齐家先放出话,这不是帮你把事儿都挡了嘛~ ”

解雨臣浅笑依然,看得出其实他早就想到这一层了,只是被如此明目张胆的圈护着多少有点不爽罢了,闹个小性子而已。

黑瞎子见他不再发难了,赶紧又拿了一副干净筷子,递到他手里,笑着示意他接着吃。解雨臣眼角微吊,顾盼之间神色微动,却到底还是浅笑着低下头,继续优雅的吃起了米线。

见他不再计较这事儿,黑瞎子毫不掩饰的松了一口气,喝了口凉茶,抬头瞥了一眼闷油瓶,却转向吴邪道:“小三爷,今冬把哑巴借我使使?”

吴邪又微微呛了一口,发觉这餐米线是没法吃了,干脆放下筷子道:“黑爷,你又要小哥做什么了?”

“今冬我准备带花儿去一趟北俄,那边的老毛子有个大单子,必须我亲自跑一趟。”黑瞎子将茶碗在指尖转来转去,脸上笑意不减,“所以借哑巴帮我镇守盛京一段日子,别人我不放心。”

吴邪一早就知道,齐家黑爷用短短两年时间就在盛京搞了个当地军阀,顺带着联络上德意志和沙俄,大张旗鼓的鼓捣起了军火生意,对内则联合着解家做的整个东三省风生水起。解当家还是当家,只不过因为黑爷罩的紧,唱戏的时间反而比管生意的时间多。

但即使如此,解雨臣留下帮他镇守盛京老巢其实才是最妥当的。可惜齐黑爷走哪儿都必须带着解语花,寸步不让离,这事儿早就东三省皆知了。

吴邪撇了撇嘴,还没说什么,身边闷油瓶却开了口:“吴邪和我一起,就去。不然,不去。”

吴邪眨巴眨巴眼睛,盯着闷油瓶:“我去干嘛?抄账本吗?”随后扭头就见黑瞎子满脸期待与谄媚的笑容,不竟抽了抽嘴角,此时解雨臣却淡淡开口了:

“小邪,你和那黑面神在盛京的时间里,所有的火器盈余全部给你们提成一半——”

“我去!”爱财如命的小三爷差点没跳起来,满脸放光,显然是恨不得立即就冲去盛京数银元。

王胖子见状一下子喷笑出来,大力的拍了拍闷油瓶的肩膀:“张小哥,得了这么一个会持家的媳妇,幸福吧?”

闷油瓶竟然还微微点了下头,手里捞米线的动作却没停,叫人真说不好他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吴邪立马没好气的瞪过去:“胖子,我看你是被云彩管钱管怕了,见谁都像是会持家的媳妇吧?”

王胖子脸上的肉抽了一下,咧嘴道:“没办法,这瑶族的娘们就是厉害啊!不过现在她怀着娃呢,老子好歹要多宠点,跟儿子比起来,钱啥的都是小事!”

“呦,”解雨臣浅浅的喝了一口凉茶,那一碗粗茶竟然也能被他喝的像是极品碧螺春似的,“要真是儿子还好些,如果生个女孩和你一个体重,那可真是作孽了。”

“嗨!我说你——”王胖子脸一下子青了,像是被噎住了似的。黑瞎子却还貌似非常好心的提议道:

“要真是个女娃,直接过继给我和花儿爷养吧~ ”说着还用手勾起了解雨臣的下巴,一脸痞笑,“保管养大了和花儿一样漂亮,艳冠北平啊~ ”

吴邪立即表示赞同:“这是个好主意——”

“都给爷滚!!”王胖子终于拍了桌子,引得一桌哄笑。

午后时分的瑶寨,氤氲起阵阵薄透的水汽,在阳光下摇摇摆摆的上升。静谧的氛围中,唯有那小米线馆内不断的传出阵阵欢声笑语,格外轻快随性。

岁月如斯,当真已全无遗憾了。


翌日清晨时分,五人带着装备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后山的林子,在闷油瓶发现青铜片的那块凹陷地界里摆开了阵势。

解雨臣利落的从牛皮包里拿出最新式的可折叠洛阳铲,他和闷油瓶两人以凹陷点为中心,每隔两步就落铲探土,不到二刻时间就锁定了墓道的薄弱点,在一颗芭蕉的树荫下划了十字记号。

黑瞎子立即接了手,和闷油瓶两人开始试探性的铲土。吴邪看得出他们每一铲的力道都极其准确,两人的手下功夫绝佳,既不会碰到不该碰的墓道顶机关,又不会浅的像刮地皮。

同时,解雨臣将所有人的装备归拢,重新整合分配,以求最小的负重得到最大的效用。王胖子则拿出包里的防水布扎起了临时的帐篷:这个斗需要时间很长,他们也许会半途上来休整,到时候有个地面上的帐篷会好很多,同时还能储存一次带不下去的装备和食物。

吴邪坐在地势比较高的一块石头上,根据下铲点和闷油瓶他们的铲土面积计算勾画出墓道的走向并且记录在羊皮纸上。手中的笔划过羊皮纸防水却粗糙的表面,清晨阳光下的几个人身影被拉得很长,却很稳。

吴邪记录完毕,看着面前还在忙碌的几人,忽然就想起杭城外那个南宋的斗来,一时间有些恍惚。眼前的场景似乎非常熟悉,却又和当时有哪里不一样了——

是了,心境不一样了,他们之间的事,似是和当时很像,但到底更加坚实了吧。随即,过去的那些岁月轻忽又刻骨的划过眼前——


那无月之夜里的相遇,

那黑金古刀划出的光泽,

那梨园惊鸿一瞥留下的缘分,

那静日软香般的初夏时节,

那骤雨初歇时的惊艳与憧憬,

那秋风晓月中的淡淡情愫,

那盗亦有道的滔天豪气,

那生死相护的眷眷深情,

那言不由衷的别扭可爱,

那置之死地时的心甘情愿,

那浮生半日的酸涩眷恋,

那生亦逢时的刻骨感慨,

那齐佳纳摩的字字千金,

那一汀烟雨中的痛彻心扉,

那莫失莫忘的过去与现在,

那不离不弃的现在与未来,

那鸾凤和鸣的守望与呵护,

那尘埃落定的欣喜与幸福——


很快,墓道露出了青灰色的砖顶,装备和帐篷都准备完毕。黑瞎子和解雨臣一起蹲在墓道边查看着,王胖子喊着他的名字叫他过去,而小哥则站在那儿,点漆似的眸子看着他,向他伸出手——


于是吴邪笑着站起身,向他们走去。


人世间一切的苦痛终会结束,尘埃落定的那一刻再回首时,有的只是岁月静好,暖阳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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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结,番外会尽快更新。

番外更新完毕之后,会放出脱水整理之后的全文TXT供大家下载收藏~


【简单的完结纪念 by子桑】

完结章很温馨甜蜜吧~ 这一刻,桑桑想稍微说点什么。

这篇文的起因,其实是一次撕心裂肺的分手。

爱,这种东西,最怕的莫过于得到之后的失去。一如吴邪在面对失去张起灵时的痛彻心扉,一如解雨臣在面对失去黑眼镜时的刻骨伤痛。桑桑之所以能将这些部分写的透彻,是因为感同身受。

极端的痛苦里,写文似乎成了我宣泄感情的出口和自我疗伤的过程。至少在码字的时候,我是快乐的。至少我可以在这个世界里体会到完美的幸福。

现实太过残忍了,至少在这里,桑桑希望所有人都能得到应得的美好。而看到大家的支持和理解,桑桑又觉得,也许人生其实可以再次抬头的。

感谢瓶邪和黑花这两对儿CP,让我可以在他们的领域中纵情驰骋。感谢所有看文的、回复的大家,你们的支持和鼓励于我而言,千金不换。

OKAY,结束这个痛感的话题,人生总是要继续,明天太阳还是会升起。勇敢一点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桑桑正在努力寻找新的恋爱,开拓新的生活,虽然每一天都不轻松,但是未来真的会更好,要相信。人世间一切的苦痛终会结束,尘埃落定的那一刻再回首时,相信有的只是岁月静好,暖阳如梦。

番外正在全力码字中,会尽快更新的哦,么么哒,抱抱每一个看了桑桑文文的孩子~

爱你们!2014年7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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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子桑255  发布于 2014-07-26 09:40:00 +0800 CST  
更新第十八章的艾特,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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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子桑255  发布于 2014-07-26 09:43: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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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城十八事》 番外一:绷带与花儿 【黑眼镜视角】
(这是在第拾事和第拾壹事之间发生的故事,五人刚从南宋的斗里死里逃生之后——)


“妖怪!”面前那个裹着厚实对襟马褂的小胖子一脸挑衅和幸灾乐祸,指着他的脸喊道,“额娘快来!纳摩的眼睛像妖怪!”

他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绝对不该有的冷笑,左腿极快的上前半步,身体压低,右腿随即一个横扫,直接将那小胖子绊倒在地,同时右手握拳,狠狠的揍在他的脸上——

“砰!”小胖子一下子被打蒙在地上,腿似是疼得厉害,挣扎着无法站起,捂着迅速血肿起来的脸,眼神惊恐之极,看着他像见了鬼一般,甚至连哭都不敢——

他就势捡起地上的墨镜,戴回脸上,浅笑着蹲到小胖子面前,惊得那孩子手忙脚乱想后退,却又被他一把扯住马褂前襟——

带着墨镜的男孩儿将个子几乎是自己两倍的小胖子一把拽到面前,那墨镜之下的脸庞透着让人不明所以的笑意,他慢悠悠的说:“下次再敢碰我的墨镜,就挖掉你的眼珠哦~ ”

那小胖子脸色都青了,咧着嘴就要哭,他却笑得越发愉快,低语的声音像是幼小的魔鬼:“还有,今天看到的要是敢说出去,就割了你的舌头,喂给水鬼~ ”

那小胖子只能不住的点头,眼睛里满是泪却不敢出声。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放开他,站起身,晃悠着走回抱厦里去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完全不顾身后那小胖子突然间爆发出的哭叫声:“呜哇!额娘!!”

额娘?齐佳纳摩晃晃悠悠的走着,心里一阵凉笑:那是个什么东西?

听见哭叫,一下子从抱厦里跑出好几个穿着华丽丝绸旗装的女人,从他身边掠过的时候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停在那小胖子身边的时候却一个个神情紧张,哭天抹泪,不住的叫唤着“大少爷,是谁干的呀!”“都流血了,快去告诉老爷!”

齐佳纳摩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神色如常的回了自己房间,也懒的叫下人,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油茶,坐在软垫上看起了那些发黄的古籍。

当晚,他自是免不了被请去了祠堂。老爷子坐在主座上一脸的痛心疾首,大夫人坐在副座上不住的用帕子抹着眼睛,絮絮叨叨着大少爷是怎么被他打的半个月都下不了床,满祠堂的下人则都漠然的盯着青石地板,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膝盖之下的青石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从齐佳一族被划入正红旗那天开始就一直被人不断的踩踏,多少有些坑洼不平而且在这冬季里寒凉异常。他只是安静的跪在那里,任由老爷子和大夫人的絮叨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啰嗦的训斥持续了快半个时辰,寒凉的祠堂里冷风通灌,下人们估计都站的累了,一个个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一个贱妾养的,竟然敢打大夫人的儿子,真是活腻了。他仿佛能听见下人们那毫无表情的脸孔之下几乎破口而出的心声。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对着满嘴喷沫的大夫人露出一个痞气十足的挑衅笑容——

“老爷!”大夫人尖厉的抽气,“祖宗面前,他竟然还能笑!你要给萨儿做个主啊!”

“额娘~”他调笑一般的开口,满意的看到大夫人在听到他唤她额娘时那种仿佛吃了苍蝇一般的神情,“是纳摩不对,请额娘责罚~ ”

老爷子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没耐心的一挥手:“罢了,跪一夜吧,对着祖宗悔过去罢!”言毕起身,在大夫人的搀扶下领着一屋子下人鱼贯而出。

偌大的祠堂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穿堂而过的寒风和供桌上那盆特意从南边运来的大红牡丹花儿,高高在上的绽放在镶金瓷盆儿里,迎着寒风轻轻摇动着——

不,其实他并不能非常确定那盆牡丹花到底是不是大红色的。。。因为眼前的墨镜镜片,他的世界总有一些色差。

满盛京的人都知道,齐佳一族的二少爷是个出身低贱的侍女养的。那侍女生下他不久就死了,这孩子的眼睛又不太正常,从小得戴着墨镜过活,几乎没人见过他完整的脸。

这样的孩子,实在是尴尬。从亲眷到下人,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对待他,于是大部分族人就当他不存在——当然,大夫人和大少爷之流,是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的。

齐佳一族盛极一时,可谓八旗之中最显贵的一支。怎奈正宗之内人丁稀少,到了他这一辈,竟然只活下来两个男孩,其中之一,居然还是个眼睛有疾的贱妾之子。

他笑了笑,心道难怪老爷子成天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哪天大少爷如果出了点啥事,这齐佳一族岂不是要落在一个侍女的儿子手里?

呦,那还真是天理不容呢~ 他看着祠堂深处那一片晃动的蜡烛和名牌,无所谓的一笑:

若有一天,齐佳纳摩不幸掌管了这一族,势必要叫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贵贱。

又一阵寒风带着草原独有的凌冽之气吹过,灌进了他有些单薄的马褂里,吹得胸腹一阵发凉,他不由得伸手向下,想裹紧一些衣服——


掌心之下,摸到的却是有些粗糙的纱布质感。。。似乎还有一些黏腻的血迹——

接着,腹部的凉意化作一股从身体深处泛出的巨大疼痛,叫他不由得微微皱了一下眉。

一般人此时的第一反应一定是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怎么了。但是他不一样。深知自己眼睛的状况,他每次睁眼之前都非常小心——一定要先确认墨镜就在眼前。他可不想因为一时着慌而真的变成瞎子。

抬起手到脸上的动作十分吃力,迅速清晰起来的大脑却以常人无法企及的速度开始回忆并判断出目前的状况——

小花儿一把敲断树干的三节棍、南宋墓室、小花儿纤细无骨的腰肢、黏糊糊的山臊、差点没流出来的肠子、小花儿扶着他的温柔姿势、开棺、爆炸、小花儿焦急的看着他的样子、鬼玺开道——

记忆中最后一个片段,是解语花那有些苍白的薄唇,距离极近的晃动在眼前。因为失血过多早已混沌的脑海中,唯一剩下的念头竟然是——

“花儿爷,瞎子对你的心,是真的。”随后自己似乎是得偿所愿的摸了摸他的嘴唇?

一瞬间,黑瞎子有些想扶额——

摸什么摸啊,死都要死了,怎么说也该亲一下吧!

咳,这个不是重点。所以那之后他应该是昏过去了——比预计的还多撑了二刻时间,血量很足啊~——那时候哑巴估计也差不多了,靠不住,小三爷估计一心都在哑巴身上,也靠不住。可自己这会儿还好好的被包着纱布躺在床上,那最有可能做到这点的人只能是——

接着,他就感到手指间被塞入了一个冰凉、坚硬却熟悉的物体——

于是他接过墨镜,戴回脸上,这才努力撑开双眼——

意料之中却仍有些惊喜的,解雨臣的脸在他那略微模糊的视线里晃动了片刻,逐渐清晰起来——

真是妖精一样漂亮的人儿啊~ 黑瞎子对于一醒来就能看到小花儿的美颜表示非常满足,于是有些吃力的咧嘴一笑,出口的声音沙哑沙哑的却痞气不减:

“如果每次醒来都能看到花儿爷的脸,瞎子估计能再多活三十年~ ”

闻言,解雨臣好看的眉头一皱,却没有给他一拳,而是俯身从床头矮几上拿起一只小茶盅,倒了一杯清水,递到他面前:“喝。”解当家命令道,似是对他干哑的声音表示不满——

不对,是表示担忧~ 黑瞎子见他这副别扭的小猫样子,心里像是被软刷子刷了似的泛痒,轻笑道:

“没法喝啊,花儿爷,”他顿了顿,做出满脸遗憾的表情,“实在没力气撑起来。。。要不花儿爷您用嘴喂我喝?”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期待。

闻言,解雨臣面无表情的伸出纤纤玉指,不由分说的卡住他的脸颊和下颌,迅速的将半盅子水灌进他嘴里——

“咳咳!”黑瞎子边笑边咳了两声,奋力压住身体,防止腹部的伤口震到,脸上的笑都透了一丝无奈,“花儿爷,您可是真会教人伤心~”


接下来的两日,黑瞎子都舒舒服服的在解公馆里充大爷。一日三餐都有漂亮的丫头送到床边,每次换绷带都是三个护士围着。解雨臣却连着三天没来过他房间,似是因为之前准备下斗和照顾他耽误掉的时日,一时间堆了不少事。

黑瞎子毫不介意,晃晃悠悠的享受着解家下人们的伺候,同时哄得那几个丫头心花怒放,把解公馆里的一切都和他细细聊了出来。

第四日的时候,他不顾医生的好言相劝,硬是下了床,甩了所有想跟着他的下人,一人逛了起来。

之前来解公馆的次数当真不少,但是每次都是直奔这当家的去,今天竟是他第一次好好的观察起这房子。

半欧式的建筑,略显生硬的哥特式风格中混杂着清朝余留的审美色彩,从整座院落里,黑瞎子很快看出了解家几代当家人的品味:

那用料厚重的海棠扇面八仙桌应该是乾隆时期的东西了,估计是解九爷当年在世时的心头好,保存的异常完整。。。

那落地六角琉璃老洋灯估计是三十年前的货色了,小花儿看着不怎么喜欢,任由着在角落里积灰。。。

这个雕着百藤葡萄叶的黄铜座钟十有八九就是霍家送的了,他在德意志那会儿就见过这西洋货,十分新潮但是价格之贵令人发指。。。

看着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偌大的解公馆,与小时候长大的那齐佳族老宅,有那么几分相似——

一切物件都极其精美贵重,可以说任意一件小玩意拿去拍卖行都能立即瞎了一众淘客的狗眼。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冰冷异常,毫无生气,他当年就完全看不出老爷子对那个家有任何眷恋,一如他此刻完全感觉不到现任解当家对这座解公馆有任何兴趣一样。。。

黑瞎子抬起腿跨过红杉木的高大门槛,来到秋风习习的后院,脸上带着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当家的”这副镣铐,可真是够重的。瞎子是不是该帮他把这副铐子解下来呐?

思绪间,一抬眼,却见那人儿早已站在巨大的紫藤花架下,轻轻浅浅的看着他了。

上百年的紫藤,支干都有碗口粗,主干更是被层层密密的垂叶遮蔽,体态极其磅礴。解雨臣那纤细单薄的身子靠在花架下,越发显得弱不胜衣。

可是没有人比黑瞎子更明白,此人内蕴的力量、智慧与气格,绝非泛泛可语——

当然,他再厉害,还是叫他心疼的。那是他的小花儿嘛~ 黑瞎子笑笑,走近前去。

“才四天,齐团长就能下床瞎逛了?”解雨臣嘴角带笑,深栗色的眸子好看的弯起,“此等体质与小邪家的黑面神有异曲同工之妙啊,果然都不是人。”

“嘿嘿,花儿爷过奖~ ”黑瞎子笑出了声,隐隐觉得胸腹间因为震动有些不适,嘴上却是决计不肯露伤的,“瞎子只是凡人,哑巴那种程度可及不上。”

解雨臣抿了抿唇,视线飘落在头顶那遮天蔽日的紫藤之上,初秋已至,整架紫藤叶子墨绿墨绿的,已经可见几片淡黄的枯叶。片刻静默之后,解雨臣微凉的声音唱戏一般溢出来:
“齐团长觉得我这解公馆如何?”

黑瞎子的视线却始终凝在解雨臣脸上,似乎那令人惊叹的巨大紫藤只是微不足道的背景招贴画。他若有所指的答道:“漂亮,但是太冷了。”

闻言,解雨臣眼中眸光微动:“那齐团长老家的祖宅,比这如何?”

黑瞎子摸着下巴思索道:“更漂亮,但是更冷~ ”他看向解雨臣,笑道,“不过瞎子比花儿爷幸运些,想离开祖宅的时候能离开,若是哪天想回去,应该也没人能阻止得了我——咳咳。”

一阵风过,胸腹间透了些凉,说话时又进了些风,黑瞎子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微微咳了两声,立即觉得腹部的纱布又有些湿了,刚想着要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的进屋去,却见解雨臣已经两步来到了他面前——

他一手撑住黑瞎子的肩胛骨,稳住他的身体,另一手那五根纤长的手指不由分说的就从他褂子下摆伸了进去,轻轻一摸,再拿出来的时候,指尖都是血——

解雨臣立即脸色寒凉了几分,瞪着他不知好歹的笑脸,咬牙道:“给爷回屋去!”

楼主 子桑255  发布于 2014-08-02 09:06:00 +0800 CST  

楼主:子桑255

字数:39524

发表时间:2014-04-26 22:4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9-24 17:03:16 +0800 CST

评论数:171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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