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脑洞+胡言乱语




飞流怒目而视,也不知道到底听懂了多少,但肯定蔺晨没好话。梅长苏轻笑一声,拉过飞流不许两人斗嘴,少年便顺势窝在梅长苏腿边,玩起他腰间梅雕玉佩垂下来的流苏。

“方才去了哪里?”梅长苏柔声问道。

“看打架。”

“华妹妹的小咪呜又跟吉叔的大黄狗打架?”蔺晨嘿嘿笑。

飞流不理蔺晨,只是低头玩穗,半天才道:“聂哥哥,卫哥哥,打架!”

梅长苏捏着棋子愣了片刻,随即摇头笑道:“不会的,他们不打架,大概只是比试吧。”赤焰旧部残留的已是不多,他身边仅存的几位大将怎么可能私下殴斗?

蔺晨顺口接道:“呦嘿嘿,瞧咱们飞流蠢的,现在还分不清楚到底是比试还是打架?要不要蔺晨哥哥跟你实地演练一番?左三拳又三拳,输的负责帮吉婶磨豆子!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敢还手,我根本是一招就能把你撂倒,提溜个颈子甩两圈再扔出去,没半分挑战性一点也不好玩。唉呦不对,是你这小坏孩胡诌说谎?”

“飞流,乖,不说谎,绝不,你坏,坏。”少年鼓着腮帮子,拉住梅长苏的臂膀,一面摇着一面道:

“飞流乖,没打,聂哥哥,卫哥哥,打架!。”

“那为什么打架?”梅长苏虽然并不相信,但还拍拍少年的脸,柔声询问。

“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乱说?这等子胡言乱语,恨不得天下大乱的狂妄态度,是跟谁学的呀?”蔺晨笑:“好在你苏哥哥聪明,不信你。”

飞流猛然蹦起,怒得很:“打架,打架,打架!”又转头对梅长苏固执道:“苏哥哥!打架!”

“好啦好啦,别逗飞流。”梅长苏见飞流十分坚持,便揉了揉少年顶心乌发,低声哄道:

“飞流乖,卫哥哥跟聂哥哥不会打架,他们只是在比试。”

“打架!”飞流见梅长苏不相信自己,更是涨红了脸,跳脚道:“ 飞流,听话,你们,坏。打架,很凶!黎大叔,劝不住,被打!”

蔺晨还没说话,梅长苏已是倏地起身:“飞流,快带我过去。”

飞流见苏哥哥终于相信自己,顿时大喜,溜烟拉人就跑。蔺晨一愣,发现梅长苏连搭在架子上的玄狐腋子披风也来不及拿,连忙一把抓了转身也追出去。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7-08-05 10:04:00 +0800 CST  
@琅琊入襄梦


平常的沙子



世界各地的沙子在顯微鏡250倍下的影像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7-08-06 06:32:00 +0800 CST  
未至西院,便清晰可闻卫峥聂铎的喝骂打斗,以及黎纲劝架之声。

“两位将军,拜托你们不要再打了,等等惊动宗主可怎么好?”黎纲自知武功不及众人,回头望向甄平,寻求协助。后者冷着脸,勉强踏上两步,竟是挡住聂铎退路,大有名为拦阻实为帮架之嫌。黎纲一跺脚,伸手自己去拦,却遭卫峥一拳隔开。

“黎纲你给我闭嘴,让我打死这人面兽心的家伙,再去少帅面请领罪。”卫峥大吼,追着就对聂铎老拳暴揍。后者一面护着头脸,一面闪躲:

“别打脸…别打脸…等等无法跟少帅交代。”身上虽已好几处乌青瘀痕,却始终未曾还手。

“你会在乎少帅?”卫峥怒不可抑:“少猫哭耗子了,你干这等丑事之前,难道想过少帅?想过赤焰?你难道不知道郡主是少帅的什么人?”

“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我就是说实话!”聂铎因为甄平的暗助,被揍了几记实拳,酒气冲头约莫也是恼火了,便索性再不避让,一拳当胸而出,回嘴道:

“赤焰赤焰,又是赤焰,我已经受够了!的确,我们曾是赤焰军人,但现在赤焰根本已经被认定为叛国军,牢牢枷锁着自己又有什么意义?我也曾经想要为父亲为叔叔还有大哥报仇雪恨,可九年过去,你自己说说我们到底做成了什么?”聂铎咬牙,随即不管不顾地怒喊道:

“这样躲躲藏藏地活着,跟穴里的鼠辈有什么区别?我受够了!我再也不想复仇,我只想好好活着,重新来过,难道这很过分?”

“你滚,夹着尾巴快滚!你既然背弃信念,那就有多远滚多远,我们根本不稀罕你…”

“你不知道这一场战役,让我的心整个都活过来了。”聂铎打断卫峥:“我并没有背叛赤焰,我还是军人,我只是…”一咬牙:“是,我是露了真面目给霓凰,我是疯狂地爱上不该爱的人,可那又有什么错?而且少帅素来表示只要我们想走,他绝不强留,那你又凭什么要管我?更何况我不是最终还是回来了?”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7-08-06 06:46:00 +0800 CST  
“你倒还有理了?你这个下作的东西!”

甄平挑眉怒视,掐住指骨嘎嘎作响,却碍于身分不敢对聂铎动手,只是死死地瞪着对方。卫峥则是双拳猛击,一朝双龙出水,聂铎躲避不及,噗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卫将军你理智一点。”黎纲冲上前去勒住卫峥双臂:“打死他不足惜,可少帅那里怎么遮掩得过去?”

“那就拿我的命去抵吧!杀人偿命我不在乎!”卫峥强行挣了开,又被黎纲再度死死搂住,他拼命扭动着,嘴里暴喝道:

“黎纲,你敢拦我?”

“卫将军你是气疯了,可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你们不要这样了,宗主还在病着,这件事情要是人知道了,你们能想象这会带来多大伤害?别打了!甄平?甄平!”

甄平咬咬唇,伸掌勉强挡在卫聂两人中间:“黎纲说得对,卫将军是气胡涂了!你是少帅的副将,素来比我们更懂他的心意。这件事情绝对不能给宗主知道,人会受不住的。聂将军过往曾是主营那边的人,宗主一项尊重,而卫将军你若在廊州出了什么事,江左这里也不好对药王谷交代。”

黎纲点头,赶紧道:“对对对,姓聂的你就发个誓,这件事情就此抹去,大家都住手吧。从今尔后,谁都不许再提起,大家都给我咽死在肚里带进棺木。”

卫峥恶狠狠地瞪着聂铎,握拳的手勉强松开几分,未料后者却是一抹唇边血渍,傲然道:“抹去?怎么抹去?喜欢就是喜欢了,我又没有错!你们集体打死我,我也还是这句话。”聂铎推开甄平,大声辩驳:

“而且这么多年下来,少帅也没透露任何只字词组给那头,不也就是想要霓凰重新开始?全天下的男人都有机会,为什么只有我不行?这不公平!这半年我们朝夕相处在一起,我知道她对我是有感觉的,我知道她对我是动了心的!”顿了顿,聂铎双眸一闪,哑声道:

“或者…或者如果我跟少帅坦白,他会愿意成全我跟霓凰…”

黎纲甄平气得眼冒金星,卫峥则是暴怒吼叫:“***!霓凰霓凰,叫得可真亲热,她动心?她怎么敢对你动心?你们这对没羞没耻的下流东西,你们这对**养该浸猪笼……”人话未说完,只见聂铎暴拳抡上,咆哮道:

“打我可以,不许你污辱霓凰。”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7-08-06 06:46:00 +0800 CST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7-08-06 06:52:00 +0800 CST  
“啊———”宛如重伤濒死前兽的嚎鸣,目眦尽裂的卫峥,忽地手上使出十足掌力,猛然击出,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黎甄两人大惊,眼见卫峥这一掌要是打足在聂铎身上,人不死也会落下个终身残废,连忙纷纷飞身扑上。

“别打了,别再打了…”劲气相撞,高下立见。黎纲甄平如纸鸢一般被卫聂二人给分别甩了出去。甄平武功较好,勉强使出个千金坠摔在羊角杜鹃的枯枝泥丛中,腮旁瞬间刮出好几道血印子;而黎纲则是远远被抛至院门口,眼看便要重重撞在那株双人合抱的虬曲老青檀上。



站在月洞门旁的蔺晨,见人如雪球般地猛撞过来,知道这一下真砸实了可够呛,连忙松脱本来抓住梅长苏的手腕,飞身将黎纲接住并稳稳落在一旁。飞流则是早听梅长苏指挥,纵身跃至卫峥跟聂铎之间,左手拦隔右手挥挡,反手便抓住两人胳膊,随即运劲将其震开,端是一气呵成。

疾风袭身直如冰刺,只这么一下,梅长苏已是禁受不住,捂住嘴,疯狂地咳嗽起来。而本来完全沉浸愤怒中的卫峥,和只顾着自己表述的情感的聂铎,听见这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下也愣住了。

“少帅!”两人齐声喊道并双双跪下。

咳咳咳…咳咳咳……寒风自吸喘间大口大口地直接灌入胸臆,人是再也抑制不住,梅长苏抚胸弯下腰,涨红着脸拼命咳喘。蔺晨听他咳得厉害,想伸手相扶,却被人一把推开。虽然地冻天寒,但如此的咳法,竟让人额前渗出密密汗珠。

好容易止住咳,梅长苏以袖抹去眼角水润,又干呕几口,才慢慢吐着白气,踱步到跪着的两人面前。凝目一瞧,只见聂铎唇角瘀血,眼窝青乌,再看看卫峥,脸上亦带着伤,袖口也撕破了好大一块,握拳的手又红又肿。

掌、指、爪、拳,曾经的纵横沙场,直取中帐的高强武艺,现在全招呼在自己兄弟身上。望着几步以外跟着跪下的黎纲甄平二人,身上也均挂着彩,梅长苏气得全身发抖。凌厉如寒刃般的目光狠狠地盯着两人,半晌方冰冷刺骨道:

“好威风!好煞气!”

说罢一拂袖,便牵着飞流转身离去,黎纲甄平互望一眼,赶紧随步跟上。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7-08-07 06:42:00 +0800 CST  
梅长苏铁青着脸,径自走入西院书房,蔺晨跟着一闪而进。黎纲甄平则是站在廊下,羞惭地望着书房里的梅长苏,又转头看着远远跪在青石地上的卫聂二人,心里七上八下,有些不知所措。

更不敢揣测方才四人的话宗主究竟听见了多少?

由于这里并非主屋厅室,书房平素也甚少有人爱进,因此竟连个火盆也没有。蔺晨摸摸鼻子叹口气,只好自行取出火石先点上灯,再吩咐黎纲甄平赶快去端盆火来,顺道把主屋里落在几上的手炉给添上炭拿过来,天气太冷人是受不了的。黎甄两人这才回过神来,飞也似地赶紧去了。

蔺晨转头瞧了瞧僵坐在椅子上的梅长苏,不由得叹口气,劝道:“别这样,生气伤身子的。”并伸手摁住他的肩膀。

梅长苏却是轻轻挣动身体:“别动我。”

“好好好。”蔺晨举起双手:“我不动你,但我提醒你,大冷天的你不要发怒或是太激动,你病才好那么一点点。我不想照看你或针你一晚上,你累我也累。”

本来怒极的梅长苏,脸上忽然转成一片青白,抿着唇不再说话。

一旁的飞流,虽然不是很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但他能感觉到梅长苏波动的情绪,圆咕噜的眼睛眨了眨,便大声道:

“苏哥哥,不伤心,飞流,不打架,坏人,不理。”

“你苏哥哥没有伤心。”蔺晨耸耸肩:“不过他现在是真不理人啰。”

“那,飞流乖,不生气,很乖很乖。”

“你苏哥哥也没有生气,飞流别吵了,再吵就更不乖,过来。”

飞流撇过头,不理蔺晨,只是跪在梅长苏的膝前,把整个头都埋在梅长苏的腿上。他一手抱着梅长苏的腰,另一手却握着梅长苏的手。

好湿…好冷……

飞流捏了捏人,更加用力地握住,然后放在口边搓揉呵气。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7-08-07 06:42:00 +0800 CST  
室内飞快地升上火,蔺晨让少年靠坐在梅长苏的腿边,并将手炉塞在人怀中,同时把襟前拢实,梅长苏面无表情地任他施为。只是一盏茶过去了,人却始终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宛如剪影雕像,动也没动一下,脸上犹照寒霜清雪,显得异样苍白。

蔺晨百无聊赖,又见少年一直撕扯着披风下襬墨般的油亮皮毛,想了想便对飞流道:“飞流,取棋盘来。”

飞流不理蔺晨,一直紧紧靠梅长苏。少年虽然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却明白知道苏哥哥情绪有异。他小心翼翼地仰起头来,有些不安地拉了拉梅长苏的手,却未见人有任何反应,不由得更是紧张。

飞流侧着脑袋想想,然后努力道:“苏哥哥,飞流乖,听话,自己洗,一个瓜,两个橘,不打架,给鸽子,帮吉婶,听话,很乖,真的,梅花饼,几个?忘啦!”少年想不起来,很是焦急,眼见梅长苏依然恍若未觉,不知道苏哥哥是不是也再生自己的气,于是也些害怕地又用力扯扯:

“苏哥哥,不要!飞流乖,一定,不乖,不吃饼!”飞流将颊边的肌肉扯得死紧,虽然面上并没有过多表情,但孰知者都明白少年已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蔺晨叹口气,轻声重复了一遍:“飞流,取棋盘来!”

正在苦思如何赌咒立誓的飞流,老被蔺晨硬生生地打断,便把头撇向一边,不满地怒道:“不要!”

“飞流去把棋盘拿来!”梅长苏忽然漠然地跟了一句。飞流见苏哥哥肯理自己,一阵大喜,忙去主院将玉石棋子拿来,放在两人中间。

蔺晨轻道:“来一局?”

“…………”梅长苏目视着前方状似未闻。

没等人回答,蔺晨就开启翡翠棋樽,率先落下白子。许久之后眼见梅长苏的视线依然未曾落在棋盘上,他便干脆便左手跟右手自顾自地下起棋来。一盏茶后,但见中腹之地黑子将白子大半围住,仅余两眼,虽勉强胶着,但已呈败像;反观边角之处,白子却显占上风,大可为之。蔺晨点点头,将一枚白棋放在梅长苏手上:

“长苏,该你了,这局—你下还是不下?”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7-08-07 06:43:00 +0800 CST  
蔺晨语调朗然,寒磬一声,震醒了当局迷者。梅长苏回过神来,望着面前楸枰,但见星罗纠结处,唇齿间竟是苦涩无边。方局十九道纵横,歌挽间已是杀伐一世,起手无回,既然上场,进生退死本就再无别路可言。

只是谁可主生?谁又有权得偿一死?舍得舍得,庸昧世人总是宽慰着有舍才会有得,可其实真正无所畏惧者,当是舍无可舍,亦再无得可求,方能平心静气,以局外之姿,看尽个中悲欢。只是—

……林殊哥哥!

是谁?总自以为慈悲地爱在方寸间,闪过那年一侧头的巧笑嫣然?香雪掠人鬓,小梅不禁风,刚练完武的少年满嘴嚷热,光裸着膀子却见少女恰巧自花树下走过,便更加肆无忌惮地挺起背脊,骄傲地展现那一鼓一鼓隆起的健硕线条。

她满面酡色,害羞地撇过头,腹诽他那显摆的小人样,可真猖狂讨厌,却也着实让人忍不住地想偷瞄。噘着红唇啐一口,他心知肚明反倒上前拦住她,故意捵了捵膀子,就霸道地伸手取下随云常髻上的梅花瓣。少女脸蛋更红,龇起小牙回敬瞪眼,而那一抹艳,自此成为心尖尖上永不褪色的朱砂点,渗入骨髓。

“好不好看?”他挑眉一笑,她却立时反口:“丑样,天这么冷也不穿上衣裳,想给谁看哪?就只有小动物才爱光着身子走来走去。”

“啊,我是说梅花。”他眼里全是笑谑,摊开手里的梅花瓣却是满脸无辜:“未来少帅夫人想到哪儿去了?”

她一滞,气得跺脚,他却恣意狂笑,也不管满头脸的热汗,一伸猿臂便将她圈在环弯中,拿下巴抵着她的肩窝。

“谁要嫁给你?脏死了,放手放手,给人看到多糗?”她面红耳赤用力推开,可一触手,只觉得臂上的肌肉坚实得像大太阳下的石头,又硬又烫灼。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7-08-08 11:41:00 +0800 CST  
见她双颊绯红,他却笑得更是快活,又磨蹭好半天,毕竟怕父帅看见,等等又是一顿好揍还惹人伤心,只得依依不舍地顺势放手,嘴里还低声抱怨道:

“你究竟什么时候长大,什么时候才能嫁给我呀?”

“坏,真坏!你就等下辈子吧!”

她佯装瞋怒,却眉眼弯如月牙。劈手夺过他掌心里的梅花瓣,反身黏贴在他湿汗的额头上。他抬起眉毛,猛然发力试图将人禁锢在梅树与臂弯之间,她却不知怎么灵巧一缩给逃了开,只余扑簌簌地落梅拂了一身雪。

她咯咯笑,银铃荡漾在整座帅府,声声声慢,至今逼得人相思无端。

以指腹不停地摩挲瑶玄玉,几乎想将这世间的至坚至润搓磨齑粉,蔺晨瞧他这副模样,便轻声问道:

“你…爱她吗?”

“……你说…霓凰?”梅长苏猛然握住玉石子,心头划过的那道口子钝痛得令人迟钝,这么多年第一次,他清清楚楚唤出她的名。

“是,我很爱她!我甚至奢望过,如果我能活到雪冤,如果我今生还有一点点的岁月,也许…”他止住口,化作一声长叹:“我总说我已经放手了,但如果我坦白告诉你,我曾经很脆弱地想过回到霓凰身边,还不只一次,你信吗?”

“我信,我也知道这么多年下来,你始终当她是心底的优昙婆罗,银晕月华冰绡堆雪,万般苦楚中的一抹暗香。每次提到她,即便你笑得飘忽,但心里头,总还是还喜的。我虽然不是非常了解她,但光看你这么多年如此竭尽心力,念兹在兹,想必她定是一个极好的女子,自然值得细细惦念,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放手。”蔺晨见他低头不答,素来吊儿郎当的神情难得正色,顿了顿又道:

“可是长苏,你早逼着自己放手了。即便再爱她,你还是因为不想连累她而放手了,不是吗?”

他茫然抬眼:“我…的确已经放手了,我只是……”

“所以长苏,错过了其实就是错过了。或者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其实刚好可以让你重新审视你自己的心。扪心自问,你是否非她不可?如果真心舍不得,你可要以少帅的身分命令聂铎放弃?或是大家公平竞争?”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7-08-08 11:41:00 +0800 CST  
“你明知故问,我根本爱不起她。”梅长苏惨然一笑:“我的身体状况,你难道不比我自己更清楚?我连能不能活到雪冤,我自己都没有把握。其实聂铎说得不错,我比任何人都自私,我嘴里说她是自由的,心里却总还是有一点点奢求,我以天下之民逼着梁帝放手,让她无缘婚嫁,难道我不是藏匿私心,同样让悠悠众口阻止她追求自己的幸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所有人都比我有资格!是我对不住她,是我根本要不起她!霓凰跟着我,有什么幸福可言?难道要她一辈子守活寡,伺候我这等子**?不对,是我说错了,年寿难永,我其实根本没有一辈子可言,不是吗?”

廊下的甄平死命咬紧牙根,一旁的黎纲已经再也无法忍耐,哑声痛呼一句‘宗主’。

“黎纲你们也别这样,我虽然自私,但我承诺的话永远有效。你们任何人若是放弃雪冤,想隐性埋名重新过上自己的生活,我绝不拦阻。”梅长苏平静的语气里悲伤隐隐,却痛得令人万箭穿心。

“我不是以退为进,我当年既然护不了你们周全,如今更不该任性地再伤害你们。你们都有权力走不继续走下去,可我…没有!所有人的命都活在我身上,但凡我活着一日,我就没有资格放弃。”

“宗主!”

“宗主,属下求求您别再说了!”

黎纲与甄平翻身入室,跪伏在梅长苏面前,呜咽道:“宗主,莫说我跟甄平绝对是死追随,就连麾下所有分舵主,我都敢做此担保。”

“是呀宗主!”甄平也哽声:“还有卫峥将军、楞哥将军,无论怎样,属下也不相信他们有丝毫不敬之意。”

“不敬…我何德何能?说得严重了。”梅长苏咬唇,忍过一阵心悸:“想当年赤焰军纪何等严明,但凡私下斗殴者,均以犯军论处,违之者斩,而今…”他倏然停住口难以接续,痉挛间却是一旁的蔺晨见人容色难看,暗叹一声出手将股真气再度渡了过来。

黎纲与甄平两人不敢再说,只是以额触地,拼命叩首。

梅长苏缓过一阵,伸手拉起两人,望着黎纲右手臂肿得老高,甄平身上也带着泥土污血,便道:“去吧,去给晏大夫瞧瞧弄点伤药,我不要紧,我想一个人静静。”

“宗主?”

“去吧,有我在这里。”蔺晨对两人道:“放心。”

两人这才站起身子躬身退下。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7-08-08 11:41:00 +0800 CST  
淅淅风吹面,纷纷雪积身,冬雪大片大片地洒落堆埋,彷佛肆无忌惮地嘲弄人间的愚蠢。三更过去,卫峥聂铎两人仍直挺挺的跪在院中,精铁一般的躯体未见半分移动,却周身早已被雪层层掩住,宛如个雪墩子。

而斗室内的梅长苏则是以手支额,始终不言不语。

“不能让宗主这样一直气着熬夜,太伤身子。”甄平低声道。

“我能怎么办?”黎纲也很急:“蔺公子在室内也不劝劝。”

“你要人家怎么劝?”却是吉婶的大嗓门一吼,很不以为然地看了聂铎一眼:“夺妻之恨这种事情,跪两下就能够一笔勾销?你们军队里的东西,我这个妇道人家是不懂的,但当年镖局里走的也是刀尖上的日子,兄弟们当以义气为重。人在做天在看,戏词里我就只听过主辱臣死,倒没听过好角儿唱戏,主子在前头帮着报人父兄之仇,贼子却在后头奸淫…喂,老头,你拉我干嘛?”却是吉叔死乞白赖地把吉婶拉回小厨房,不准她再多口,后者嘴里却仍大大咧咧地骂着‘**敢做就要敢当,一刀子阉了还省点祸害’之类。

吉婶震天这么八丈远也能给人听见的嗓门,让雪地里的聂铎更是满面羞愧,身体一抖,竟落下好些雪来。

屋内的飞流,早就靠着苏哥哥的椅子边侧头睡着了。蔺晨则依然百般无聊的左手对着右手下棋,只有梅长苏始终静静地望著书案上的一盏五枝银座油灯,不知道在想什么。小小的火苗忽明忽暗,映在人宛如泥塑木雕的脸庞,看不出半分情绪。

又过了良久,桌上的灯烛啪一声,爆出了朵灯花,梅长苏一震,随即抬起手来,摸了摸飞流的顶心乌发,深吸一口气:

“蔺晨,我下。”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7-08-10 11:56:00 +0800 CST  
“你想清楚,举棋无悔的。”蔺晨望着他的神情,叹息在唇齿边,却十分诚恳道:“我非局中之人,本不该劝你什么。但除却情爱,长苏,你背负更多的其实是责任你想过吗?身为医者,我情愿你平稳住你所有的情绪,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我觉得你已经太累太累,就快走不动了,所以…让自己歇息歇息吧!照你这种活法,本就艰难,现在就当他能帮忙继续照顾你最重要的人,一路走下去,你肩上背的担子也轻松一点,好吗?”

梅长苏指尖轻颤,自翡翠棋樽中拈起一颗白子,落于中腹,虽此步乃是自杀之棋,却颇有壮士断腕不再做困兽之斗之意。他捡起被食的棋子丢给蔺晨,淡淡笑着,眼里却漫溢着痛彻心扉斑斑血痕:

“你说得对,其实这样…也满好的,不是吗?”他喑哑开口。

“是。”蔺晨点点头:“只要你过得去就好了。”

“也无谓好与不好,只要她好,足矣。如今这世上对我而言,还有什么坎会过不去呢?我本就因为七万生魂的冤屈而苟活下来,摒弃这层羁绊,世上再也多我一人不多,少我一人不少,是我的乞求着了相,如今这样真的也…挺好。”梅长苏用力扯动嘴角,似乎想再笑一笑,但也许是因为天冷,久违的麻木感却黏滞在这张脸上,僵硬而干涩。

宛如当年削皮碎骨之后!

“蔺晨,你以前说过多用用就会好的,就会自然一点的,对不对?”

“不笑亦是不打紧的。你放心,你还有朋友,我会陪你到最后。”

“谢…”

“不必谢。”

“嗯。”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7-08-10 11:57:00 +0800 CST  
雪越下越大,间中还夹杂着雹子,冰珠弹在木棂霜瓦上,乒乓作响。笼烟碧纱窗后映着的光影,但见一人终是徐徐起身,踱步出了书房。

黎纲与甄平见梅长苏总算肯出来,不由得吁一口大气,低声商量赶紧去准备些宵夜热水,甄平便趁机退开去寻吉婶,黎纲则是赶忙抢上前替梅长苏撑起一把油纸伞。睡眼惺忪的飞流揉了揉眼睛,本来想要跟着他的苏哥哥一起,却被蔺晨拦住哄着留在书房内不许出来。

梅长苏慢慢走院中,停伫在两人跟前。但见卫聂均是大半个身子埋在雪堆中,他眼底闪过一丝情绪,却又迅速地褪去。气氛有一剎那的凝滞,伴着飒飒呼啸的北风,肃杀而冷冽。卫峥与聂铎虽然伏着身子,却能感受到梅长苏那似利刃般的目光在身上扫过。

卫峥慢慢扬起脸,满头满脸的雪噗啦啦地顺着额发抖落下来,本来血痕蜿蜒的唇角只余下一道红冰线,看起来很是怵目惊心。他舔舔干裂的唇,惶恐地望着梅长苏,哑声道:

“少帅,雪下大啦,您怎么出来了?别冷着,赶快进屋去吧。您的身子若是再添病症,可怎生了得?末将今夜惹您发怒已是万死末赎,就让卫峥继续跪着领罪,求您了,快回屋去歇息吧。”

梅长苏将黎纲持伞的手轻轻推开,任由自天而降的风雪刀割似地刮在身上,瞬间打了个颤。可眉宇间染上的那抹白,却遮不住人眸中凛凛寒光。

紧盯着自己最心爱的副将,虽然唇已冻得发紫,梅长苏却依然固执地不发一语。后者望着他拗执的神色,倏地意识到什么,伏着身子以首叩地。

“少帅,您不要自苦了,都是末将的错,是我不该跟聂铎动手,还让黎纲甄平也受了伤。赤焰军令十八条禁律六十四斩中,凡悖军、慢军、轻军、背军、欺军、亵军…等等,犯者尽皆斩之。卫峥虽不敢忘却,今夜却屡屡触犯军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末将死不足惜甘愿领罚,就只一条,求您莫再生气,动怒伤身呀。”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7-08-10 11:57:00 +0800 CST  
一旁的聂铎闻此更是羞惭,一抹脸上腥红雪水,高呼道:“此事与卫峥无关,全是我一人之错,是我不该对战友动手,更不该对郡主痴心妄想。”

梅长苏再度推开黎纲执伞的手,侧头凝视着聂铎,后者被他用这样黝黑的目光静静看着,恨不得整个脑袋埋入雪中,赶忙低下头去。也许是因为太冷,梅长苏低沉的声音里带着颤音:

“你方才说的话,我自是听见了。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霓凰与你可是两情相悦?”

“……不…不是的,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们…不,我是说我虽然露出真容,但我对郡主始终以下属之礼相守,绝无越池雷一步。”聂铎膝行两步,心下一横,咬牙痛喊道:

“少帅,我始终是赤焰军人,我求您再信我一次,我与郡主清清白白天日可表!”

梅长苏点点头,轻道:“那—便是动心了!你会仓促放鸽子寻求接应,的确是我疏忽,无怪穆青会派人追至江左境内,显然是替姊姊来讨公道了。”他话锋突然一转,语调凌厉如剑啸九州岛:

“赤焰十二主将如今就剩下你们,七万赤焰男儿不足百人逃生。”梅长苏尖刻讽道:“即便军不成军,但我这个少帅尚在,你们就已经私下斗殴动武,可真真是个好榜样!卫峥,打从有赤羽营起,你便是我三位副将之一,你素知我脾性,我也不必再说你,你今夜举措,嚣张蛮横,莫非真以为我不舍不得动你?至于聂铎,我素来敬你为主营之人,但你只顾私情,随意露出真容,视我命令于无物,让所有赤焰旧部都陷于险境之中。你枉顾纲纪,明知故犯,破坏军令至斯,你又有何面目再称自己为赤焰军人?”字字掷地,卫聂二人皆是无地自容,只是梅长苏说得约莫有些急了,喘息间竟难以接续,只能缓过一阵,方沉声续道:

“待赤焰平反,我本还指望能靠你们这些人重塑赤焰军魂。如今这样看来,只怕我难以瞑目,又岂敢将赤焰旧部以及其他人放心托与你们?”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7-08-10 11:57:00 +0800 CST  
“少帅,请您不要这样说。”聂铎伏下身子,以额触地,卫峥则声泪俱下地痛喊道:“少帅,求您别说了,末将惭愧。”

“好,既然你们还称我一声少帅,那么聂铎,你把你方才对卫峥说的话,重新对我说一遍!”梅长苏目中精光一闪:

“告诉我实话,如若你只是单纯说喜欢霓凰,想必还不至于引来卫峥这么大的火气。”

聂铎抬起头来,望着梅长苏的那对冷浸浸如墨般的眸子,畏惧、痛苦、歉疚、羞愧、懊悔…种种情绪瞬间充盈胸口,咧嘴竟无法说出半个字,只是脸上带出比哭丧更难看的面容。他下意识地撇过脸去,无法直视梅长苏。

梅长苏见聂铎不答,便转头望向卫峥道:“那么卫峥,你来说。”

霏雪纷扬,卫峥的手指深埋在雪里,拼命抠住地上的青石板缝隙,皑皑中渗出五道血痕印子,却被新落的玉尘瞬间覆盖,只余淡淡粉色。

卫峥更加伏低身子,呜咽着却始终咬牙不开口,鲜血再度慢慢地自唇角滑落,因为隐忍,脸孔几乎扭曲变了形。他不确定梅长苏究竟听到了多少,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让早已遍体麟伤的少帅,再受到任何一丁点的伤害。

梅长苏见两人一个回避视线,一个死咬牙关,此等桀傲拒从,忽觉心头一阵抽痛,摁住胸口的手没能压制住,踉跄一步摔跪在雪中,竟疯狂地开始大咳起来。卫峥跳起身子,一把抢过黎纲手上的伞,不管不顾地将它遮在梅长苏的头上,并以浑圆的粗胳膊撑起人的羸弱佝偻,强硬地将他拉起打算拖回室内,避免久待雪地被寒风再这么一吹,人更是挺受不住。他一面搀着,嘴里一面噎声道:

“少帅,求您别问了,您本来就在病着,身子会受不了。”他抓过梅长苏的手:“怎么没带捧炉?您瞧您的手都冰凉冰凉的,末将求求您进屋吧,别问了,真的别问了。”随即又对满身湿透的黎纲道:

“黎纲,快去备热水毛巾,再请蔺公子还有晏大夫过来,快去!”

黎纲早巴不得有这句话,应一声转头便跑,弓起身子的梅长苏在咳得撕心裂肺中,来不及制止人,只能试图想挣开卫峥紧攥的手指。但如钢铁一般的箝握,岂是他瘦骨嶙峋的臂膀可以拨得开?他推拒着,反而再度一跤摔落雪中,又连忙被人搀扶起。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7-08-10 11:58:00 +0800 CST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忽然间梅长苏只觉得心灰意冷,这具拼拼凑凑的身子简直破败得荒谬绝伦,只能任人摆布却无力反抗,他凄厉狂笑道:

“欺军欺军,既不成军,又何来欺字可言?如今我发话,竟是再无人会听了。”

侧头斜睥卫峥,只见后者在此等威仪地霹雳雷裂下,僵直的五根手指已经哆嗦松开。梅长苏愣瞧片刻,视线自卫峥惊愕的双眼移至指尖,又重新对上他的眸子,随即浮起一个悲凉的笑容,干涩道:

“素玄,你走吧。以后永远也别再回来了。”

轻轻一句话,竟是诛心至极,卫峥全身剧烈的颤抖着,慌乱间竟是拿不住一把纸伞的重量,瞬间脱手被风吹落。他双膝一软,跪倒在梅长苏脚边,哭喊道:

“少帅!不要!”

“你也走吧,聂铎,去云南,想必她在等你。你们也无须担心我,我只是倦乏透了。”梅长苏仰头望着漫天大雪,试图让这玄冰酷寒的夜,冻结住所有迸裂的情绪:

“想想也是,你们一个是药王谷的少谷主,另一个想必穆王府看重至极,我如今武艺尽失,残败如絮,哪里能用得起你们?哪里敢当得起你们一句少帅?无怪你们阳奉阴违!人贵自知,我的确自辱了。”正了正衣衫,并束紧毛领襟口,梅长苏喃喃道了句‘好冷’,便慢慢迎着雪转身离开。

卫峥再不敢拦,匍匐中嘴里含着模糊不清的字句,聂铎则是膝行向前,一把抱住梅长苏的腿,哭喊道:

“少帅,是我浑蛋,猪油蒙了心,我不是人,您不要再说这种椎心的话,伤了身子可怎么好?您也不要再逼卫峥了,他尽忠至极,不像我,他是条赤焰汉子!”聂铎大吼:“是我对卫峥说‘我爱郡主超过爱这世上的一切,为了她我甚至可以背叛少帅!’对,我就是个**,您给我留点颜面,让我以死谢罪吧!我唯愿来生,仍做赤焰儿郎,别似今朝这般胡涂!”说完聂铎竟然举掌凝力,动作飞快地朝自己的天灵盖猛然劈去。

这一掌万古天地,乃是当年林帅所授,威力刚猛无俦,聂铎劈了个十成十,显然竟是连半分余地也没有留给自己,决意以死谢罪。

“住手!”

卫峥大吼扑上前去制止聂铎却晚了一步。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7-08-10 11:59:00 +0800 CST  
最靠近人身边的梅长苏目光如炬,心驰意动间,但见聂铎一反手,便已侧转身子横臂挡格。只是这瘦弱无力的细腕手臂,哪里禁受得住?嘎崩一声瞬间被打飞抛物出去,也仅能略缓两分聂铎击向自己的掌力。万幸后者见机甚快,感觉少帅扑上格挡,立时硬生生地收回功力,内劲回噬激呕出一口鲜血,否则只怕当场就把梅长苏活生生地毙于掌下。

卫峥此时已经抱住聂铎,顺势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藉以消力,呼拉呼拉的风雪声中,耳里只余飞流惊吓到极点的‘啊啊’尖锐鸣音,震得人气血翻涌。再回头看,却是千钧一发之际,蔺晨劲力鼓荡,飞身护住梅长苏,随即双双坐倒在雪地里。

一掀玄裘,蔺晨出手如风地点住后者胸前几大穴道,接着嘎啦一响,又快逾闪电地将人脱臼的左手臂给反扭接了回来。

黑云翻墨白雪激扬,这几下兔起狐落,梅长苏闷哼一声满眼金星,萎顿斜靠在蔺晨胸前,拼命粗喘。当啷啷…一旁立地的日月双石灯笼被劲气崩成几段,灯幢上的琉璃云母碎了满地,直在滴溜溜地转。

众人皆被吓得魂不附体,半晌发不出个完整音节。弥天瀌瀌间,只有梅长苏蜷缩在狐腋披风下的身子,栗栗打着颤。他的额上发际尽皆湿溽,大颗大颗的水珠子冒了出来,瞬间结成冰屑,也不知是伤处痛楚,抑或是借苍天恸绝而飘落在人脸上的无声之泪。而蔺晨素来俊俏的脸上则是狰狞煞白,竟与灯照之下结霜的青石板那般,颜色无二。

良久,方听蔺晨冷冷开口道:

“梅长苏,你满意了?你是想一掌被聂铎打死,求个一了百了?还是打算逼死聂铎,让霓凰更恨你这个早就死透的人?”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7-08-11 11:53:00 +0800 CST  
梅长苏摇了摇头,虽然方才蔺晨用背脊护住自己大半,但劲风袭身,依旧让胸腹间烦闷翻搅。而软垂的左手剧痛异常,使不上半分力气,只能以右袖掩口,连连窝着身子干呕,却吐不出什么东西。

抚胸闭眼急促地喘息,梅长苏但盼能尽速稳住自己平复下来,可心口一阵阵地抽扭,却让人痛得青筋暴出,密豆子般的冷汗也还在不停向外冒,几乎湿透冬衣黏贴在身上,被冷风一吹一激,更见痉挛。

黎纲回过神来走上两步,赶紧扶人起身,未料素来谩骂两句就算的蔺晨,这次却步步进逼道:

“你说你要雪冤,你要扶萧景琰上位,你每一次提及当年的赤焰儿郎,总满面骄傲地说他们为国为民,各个都是铁血好汉。可事实上呢?我看到的却是你想扶持的人庸庸碌碌,至今毫无作为;你的直属副将则留在药王谷做他的少东家,根本对你的命令阳奉阴违;而你那未婚妻更是早把你当作死人,要跟你的赤焰儿郎双宿双栖,甚至敢公开说要背叛你……”

“你闭嘴你闭嘴****嘴!”聂铎疯似地冲要向蔺晨,却被卫峥拦腰抱住:“今晚闯的祸还不够多…”话未说完却被聂铎一把挣开:

“少帅说不能跟你动手,可没说不能揍他!”未料蔺晨不躲不闪,继续冷冷对梅长苏讥讽道:

“现在你的部下当着你的面还想杀人灭口,果然好威风、好煞气、好个赤焰军!琅琊排榜多年,还真算是我头一次开了眼长见识!”

梅长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摇摇欲坠,耳旁依稀听见蔺晨仍在肆无忌惮地嘲弄,只是所有的声音都在四周盘旋飞舞,忽远忽近飘飘渺渺,却是连一个字也抓不住。眼前漫起的迷雾,已是白茫茫的一片朦胧,他用力睁大眼睛,挥舞着右手试图拨开,却什么也看不清楚。隐约中只见聂铎似乎是一掌劈向蔺晨,又不知道是不是卫峥甄平连手拦抓了他。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7-08-11 11:53:00 +0800 CST  
“住手,通通给我住手!”悲愤、痛楚、激动…所有情绪瞬间击垮了梅长苏,他跌跌撞撞地自石板地上爬起,雪泞湿滑间却又仰天摔了一跤,连忙下意识地以左手一撑,却顿时剧痛钻心,汗出如浆。彷佛整个心口就像是被烧红的铁柱捅个对穿,再一绞一磨辗,焚烧殆尽只留下个空空大洞。透胸而过的风,慢慢吹拂剥去一层一层的灰烬,凌迟的剧痛,蔓延到四肢百骸,喉头也涌起一股腥甜。

唔…紧锁住眉头拼命吞咽,梅长苏企图以残存的意志压抑自己,熔流却漫过胸臆、越过喉颈孔窍,直冲百会天顶。他抿唇再难熬忍,倏地狂喷出一大口鲜血,飞溅残红,滴滴点点,把身旁的蔺晨大半个肩头都染成赭色。

再看蔺晨,只见他的脸几乎跟梅长苏一样苍白。

“脏…”颤巍巍地伸手,梅长苏似乎想帮着抹净蔺晨脸庞被自己弄污的血糊,却是再也支持不住地委顿倒下。蔺晨一把扶住将其靠在胸前,用袖口擦了擦梅长苏嘴角,这才轻声安抚道:

“长苏,没事了。多害怕你一直压制忍耐,心口憋的那团瘀滞激不出来。现下总算血吐出来了,没事的,只要我在,你就不会有事。”定住神,蔺晨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哆嗦得厉害。

“嗯。”梅长苏闭上眼睛,所有残存的精力瞬间掏空,宛如残蝶坠地,攒足力气也不过是破损的翅微微扑腾,整个人已经虚得说不出话来。而落在乌发上的雪,衬着微扬唇角的那一抹赤色,艳得格外妖异。

蔺晨一把抱起梅长苏往主院院落走去,只是甫踏两步,忽然停足道:

“方才我虽是有意激他,但倒也是句句实话。他这样痛熬着自己,但凡有点血性,该当都干不出来聂大将军你所作的事。刚刚若是那一掌打实了,抑或是那口瘀血激不出来,其实你们……唉,我管不了你们这些破事,好自为之吧。”摇了摇头,抬脚便走了。

聂铎仰天,啊地悲痛嚎叫。卫峥则似用尽力气,一跤坐倒,再也爬不起来。

楼主 goofaround  发布于 2017-08-11 11:56:00 +0800 CST  

楼主:goofaround

字数:131529

发表时间:2015-02-22 17:0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3-04-12 20:05:44 +0800 CST

评论数:3451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