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钟路一起逛超市的时候，看着他开心地挑选着喜欢的零食，却突然想起永远安安静静的鹿晗。买给他什么，都说好吃，圣诞节和新年也从来没有要过像样的礼物。想了想，绕过去找到了甜食货架，仔仔细细上下寻找，终于找到了他喜欢吃的糖。只是这家超市提供的口味似乎格外多，看得我眼花缭乱，无奈地按了按眉心，依次一样拿了一个。
结账的时候，钟路有些奇怪地看着我篮子里五颜六色堆起来的糖盒：“你什么时候喜欢吃糖了？”
我想自然地说话却觉得喉头被哽了一下，侧着头不看他，声音竟然有些结结巴巴：“……没……就……最近。”Jesus！就说鹿晗喜欢吃啊顺便买点回去，为什么扯谎。
一番自我检讨之后慢慢平静下来，可是回去之后，看到鹿晗拿着糖盒向我道谢时露出来的漂亮笑脸，我又莫名其妙地觉得脸上有些发烧。
饭后鹿晗自觉地端了碗碟去洗涮，推了钟路出来一个人在厨房忙碌。我看着他有些清瘦的背影，想到他刚刚坐在我的对面，在钟路替我夹菜的时候，慢慢低下头去，安静地往嘴里送了两口白饭，便觉得他有些静默得让人难过。
晚饭之后，送钟路回家。到了公寓楼下，钟路的妻子依旧在楼栋门口等着。我下意识地想要直接倒车返程，却被她笑着拦下：“大过年的，真是太麻烦你了。上来喝杯茶吧。”
我实在是一点都不想踏进钟路和她的家，但是钟路只是在一边笑着附和，半推半拉着我上了楼。
我不得不承认，我害怕看到他们两个温馨甜蜜的家。然而坐在浅咖的布艺沙发上，看着钟路熟稔地拉开电视柜的抽屉拿出一次性的杯子，在厨房的吧台上放下又转身去拿茶叶，我的手心渐渐冒出冷汗来，大概在预示，我抵不住这一次的挑战了。
夫妻两个人坐在一起，并没有太多亲密的肢体接触，却有一种旁人插不进去的气场。可能是光线原因，我渐渐觉得他们连长相都有些相似，这也许就是常言说的相濡以沫的生活所带来的，夫妻相。这下子连羡慕也没有，只剩下一种虚无的失落感。
女人客套地感谢了我长期以来对钟路的照顾，然后就家长里短地聊着，渐渐的话题就被导向了我。
“你比钟路小两岁嘛，这么算来……有27岁了吧。怎么没见你把女朋友带在身边呢？”女人偏着头，善意地笑，跟钟路竟然真的有些神似。
我心里颤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转了转手里的杯子：“我还没有女朋友。”
女人得了这句话，像完成任务一般松口气：“那正好。我有个朋友，上次在钟路的生日会上也去了的那个，后来一直找我打听你，觉得你很不错呢。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她人你上次也见过了，很漂亮的，家里又有钱……”
我垂着眼睛轻轻握着杯身，抿了抿唇渐渐听不见女人的声音，只是抬头往钟路的方向看了看。他弯着嘴角在微笑，眼睛映在水晶吊灯的光线下漂亮极了。他知道的吧，这种牵线拉桥的事，毕竟我是他的朋友，女人要说之前，肯定会跟他商量的。
这样想着，竟然麻木已久的心里又有了微微的钝痛感。总以为我已经练就了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了，但是他总是能一下子，就点中我的要害。
“怎么样？要不要我安排你们正式认识一下。”女人仰着脸露出明显的，为闺蜜高兴的表情。
我扯了扯嘴角，喉咙里涩涩地发不出声音。刚刚在上楼的时候，眼皮就一直突突地跳。这样毫无防备地送上门，完全不能抵抗，就直接束手就擒了。这段时间，我做得太多了，让钟路厌烦了。
“小凡，考虑一下吧，那个女孩子很不错的。”
钟路还是开口了。我身上发冷，握着杯子的手有些不自然地痉挛。以前再怎么样，大概也就是不断地拒绝我，烦了便冷着脸说不可能和我交往，我年轻气盛时，一时隐忍不住想要亲他，被狠狠地扇过一巴掌，大抵也就这么多。从来没有用这种残酷的方式，来推开我。
我重重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他。他还是温柔地坐在那里，身边挨着他的漂亮妻子，好看的脸部线条像是要融化在光里。
“好。”我只是看着他。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维护我最后的一点尊严，眼眶发热根本不能阻止，答应下来，大概是我唯一能说的气话。我的不满，我被掐死的那一点点小渴望，也就只能这样。
之后女人喜笑颜开地又说了些什么，我也就机械地一一应了下来。感觉心口有什么东西在汩汩地往外淌，冰凉凉的一片。

最后放下手里已经凉透的茶水，微微弯下身子鞠了一躬，算是这次造访的告别。
钟路送我出门，慢慢地走着，不怎么说话。我在楼道里昏暗的灯光下看着他的脸。那么漂亮的轮廓，我醒着睡着，肖想了不下千百遍。明明距离得这样近，明明我已经出现在他的生命中那样长的时间，为什么我就是不能得到，他的任何一种爱。
他感觉到我的目光，抬起头来看着我，瘦削流畅的脸颊扬起来，打上柔和的光，好看得让人心惊。我慢慢收紧了手指，指甲掐在手心里。
“刚才……”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样。”我垂下眼睛打断他的话，伸手又按了一下电梯的按钮，“我不会期待得到什么。就算我一直单身，也不会怪你。你明明知道的。”
“……”
“我走了。新年快乐。”电梯门一开，我就匆匆迈步进去，低着头神经质一般不停地用力按关门键。
快一点，让我消失吧。我快要承受不住了。
◇◇◇
在车里坐了很久之后，揉了揉酸胀的眼角，又自我振作般地深呼吸了几次，锁了车上楼。鹿晗在家里，这种新年的喜庆日子，不应该把自己的不愉快传递给别人。
开了门之后，我尽力躲开鹿晗的目光，几乎是逃避一般，径直地往房间走。可是他还是叫住了我，问我要不要一起看电视。
其实我大概只是想自己呆一会儿。心里就像绷着一根弦，其实已经断了，却用手指费力地掐住。鹿晗就像一个小太阳，耀眼得很，而我现在呆在黑暗里，不能见光。鹿晗，请不要再靠近我了，我不想在你面前崩溃。
我一直垂着眼睛不断地拒绝，不去看鹿晗，但是他却执着地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我终于没有躲过，对上了他的眼睛。
也就是寻常地看了一眼，却让我突然有些难过地抿住了嘴角。鹿晗看上去太过温暖，头发柔顺地垂下来，穿着浅色的帽衫，还裹着白色的厚重棉袄，抱着靠垫坐在沙发上专注地望着我。他那样单纯，不知道我心里想着钟路，只是想要安慰我。
我看着他乌黑的眼睛，只觉得自己太配不上他的喜欢。我这样糟糕，心里都快要烂掉了，而且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钟路伤了他的心。如果他喜欢的人不是我，一定会比现在幸福得多。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可是我现在太渴望温情，看到鹿晗这样温柔的样子，好想要靠近他一点。我实在觉得太累了。
最后答应了他一起玩抽积木，坐在地板上，渐渐苏醒的良心便不断地谴责我。吴凡，你真的坏透了，怎么能这样为了安慰自己，就贪婪地从鹿晗身上不断地汲取温暖。
可是鹿晗就坐在对面，睁大了眼睛认真地盯着积木，微微张着嘴，呆呆的样子竟然意外地可爱。伸出来的细白手指，看上去干净极了。抽成功了之后，抬起头来看着我，眯着眼睛笑。 我回了他一个笑容。他对我一点点防备都没有，我又怎么舍得让他失望。他见我高兴起来，笑得更开心了。低着头抽积木的时候，露出来的修长脖颈和漂亮下颚，竟然让我的心跳越来越快起来。
今天我果然不太对劲，看着鹿晗，竟然有抑制不住的，想要认真亲吻他的冲动。可是我明明前一秒，还在为钟路推开我而伤心。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样贪婪的人，喜欢着一个，又为另一个怦然心动。
脑袋乱成一团，连后来积木是怎样被鹿晗弄倒的都不知道，只是突然被惊醒，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一下子就碰到了鹿晗的手。
以前连十指相扣都有过，即使是误会，也算是一种亲密。可是现在我只是手心贴在他的手背上，就有一种过电一般的感觉。他的手背有些凉，细腻的皮肤，比我小一号的手掌，都让我有些惶惶然，心跳快到不行。
要赶快抽开，快啊吴凡。
“积木竟然被我弄倒了。可是你的惩罚也太快了，我的手肯定被拍红了。”
鹿晗抬起眼睛看着我，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睛下方落下一片小小的阴影。他那般镇定自若，反而是我，紧张得不行，真不应该。我莫名地有些失落，最后贪恋了一下他的温度，就要收回手来，却意外地被他牢牢握住，看着他脸颊上慢慢腾起来的红晕，感觉到他的手心轻轻地颤抖着贴上我的，一点一点紧紧地合起来。他手心的温度是滚烫的，似乎一下烫到了我的心里，我完全不想放开他，却又意识到自己太过卑劣的暧昧，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不断地忍耐住想要紧紧握住他的手的冲动。
可是他只是安静地望着我，非常心疼我地样子，亮晶晶的眼睛像是要滴出水来。我绷紧了神经，克制自己不要做出更出格的事情，却在他小动物一样，用细长漂亮的手指温情地蹭着我的，侧着头怜爱地咬着下唇的时候，前功尽弃了。

鹿晗这个小笨蛋，他大概猜到我是为什么在伤心。每次都想方设法地安慰我，容忍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约会，即使是我将他残忍地扔在了又黑又远的地方，连一句责怪都没有。之后的生病发烧，我完全没有关注到他，他也是一个人默默地呆在公寓里，连求助电话都没有打过，甚至还帮我把没来得及清洗的锅碗都洗干净，规整地摆好。不敢随便要求坐我的车，即使坐了，副驾驶没有人，也从来都是明了般地，乖乖坐在后面。努力地去喜欢钟路，在听说我和钟路要一起回家过年的时候，也只是笑着应和着，甚至茫茫然地做了有家可回的戏。我都难以想象，他是怎样顶着寒风出门，在街上晃荡了那么久，然后又一个人回了公寓，慢慢地，孤孤单单地，度过了除夕夜。
他现在跟我在一起，知道我在为别的人伤心，却还是努力地安慰我，并且因为我的一点点开心，就笑得像个傻瓜。他的手指依恋一般地、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我，让我的心都跟着颤抖起来。
我的脑袋已经一片浆糊，根本不能思考。想不清楚我到底喜欢的是谁，也想不清楚我到底该怎么做。唯一清晰的事情就是，我非常非常想，亲近眼前的这个人。想要给他温暖，想要让这个容易满足的笨蛋，更开心，更更更幸福。
我慢慢地握住他的手，沿着指缝扣下来，还觉得不够亲密，便又紧了紧手指。他不可思议一般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任由我拉着他的手，在我的腿上放好。
鹿晗的手真的好看，我下意识地又紧了紧手，感觉到完全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才觉得满意。他听了我的夸奖，脸变得更红了，眼睛也越来越明亮起来，像是落了星光在里面。他慢慢笑起来，动了动手指，紧紧地扣着我的。
我从来不知道，牵手是一件这么让人觉得幸福的事情。
◇◇◇
在鹿晗外出的这几天里，我一直在想。
曾经有一个时刻离钟路那样近，我天真地以为，那大概就是两情相悦。只是人生的变化总是让人措不及防。钟路终于有一天有些害羞地让我忐忑着亲了脸颊，那时我以为就快要开始交往，他却在消失了三天之后，带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问我觉得她怎么样。我当时完全傻掉，呆呆愣愣地没有回应。之后的日子里，他们在我的面前拥抱、接吻，偶尔的小打小闹都满是甜腻的温情。毕业后不久，女孩就穿上了洁白的婚纱，幸福地和钟路交换了结婚戒指，终成眷属。
不管怎样安慰自己，这一段回忆大概还是会让我心痛。我曾经也死缠烂打过，表白了一次又一次，大概我大半生的勇气，全都在那段时间里，耗尽了。听说钟路要结婚，也不顾脸面地在他面前嘶哑着声音喊叫过，哭过，甚至低声下气地，求过。
最后，当了钟路的伴郎。我的感情如果得不到回应，大概亲手将它杀死，是我最后的尊严。
逞强归逞强，空有一时的豪气，之后我却迟迟放不开手，亦步亦趋地跟着钟路，总想着再一天，再多看着他一天。到最后，也不知道我到底还有没有爱上其他人的能力。好像已经被掏空了，所有能给的，都给了钟路，又什么也没有收回，只剩下一副空壳，一个人的时候，就空荡荡地难受。
其实鹿晗出现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心跳得有多快。那天我打开公寓的门，鹿晗干净的眉眼出现在我面前，端着热腾腾的看相并不太好的饭菜，对着我这样冷漠的表情，竟然也能笑得出来。
可是越是这样，我就越害怕。鹿晗太好，而我已经坏死了一半，根本配不上他。钟路在我心里，即使好像快要被挪走了，大概也会留下一个疤，疼的是我，伤的是爱我的人。
我没有尝过恋爱的滋味，不爱笑，也不会说甜言蜜语，根本不是一个好的恋爱对象。鹿晗这样善良单纯的人，更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而不是像我这样，勉强腾出位置来给他。
而且更多的时候，我不得不承认，我不是放不下钟路，只是时间长了，不敢放了。被钟路拒绝惯了，他再怎样伤我的心，大概也只是一阵钝痛，并不会流出泪来。可是，如果我放开他，把剩下的一点残缺不全的心，再交到别人手里，我真的不敢。我知道我懦弱又自私，可是我现在所有的力气加起来，最多只能支撑到我从钟路身边挣开为止。如果鹿晗已经不是那样喜欢我，或者也有可能，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就像当时的钟路一样，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那么，我大概连，像当初追钟路那样，厚着脸皮缠上去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婆婆妈妈地想这么多，有什么用。我好像，已经对鹿晗动心了。照我以前的个性，大概早就害羞又冲动地跑去告白了吧。其实那样很好，坚定天真又勇敢，好像爱心和勇气永远都用不完。
我斜靠在沙发上，泡了浓茶却依然觉得疲惫。
鹿晗的航班已经快要到了，我叹了口气，不准备出门。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确定我的心意。鹿晗，你和钟路是不一样的，对不对？不要让我爱上你，然后又丢弃我。
◇◇◇
鹿晗回来得比我预料中要早。门铃响的时候，我倏地一惊，然后伸手揉了揉脸颊和眉心，让严肃的表情放松一点，起身去开门。
他站在门外，行李箱放在身侧，还背了一个包，呼出的白气即使是在黄昏的时刻也看得一清二楚。一个人提这么多东西上来，一定很累。我侧身让他进来，看他仰起头微微笑着的样子，竟然觉得格外想念，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非常柔软的感觉，简直让人沉溺。
鹿晗顶着半干的头发坐在我面前，看上去又小了好几岁，特别天真无辜的模样。本来期待着看他狼吞虎咽的吃相，却发现他只是夹青菜，然后不停地往嘴里塞着米饭。
问了许久，他才支支吾吾地委婉吐露，并不喜欢韭菜和猪肝。我看了看桌上的菜色，有些无奈地想笑。
果然是照顾钟路太久了，连菜色都不自觉地按照他的口味来。鹿晗心里一定又觉得难过了。
我为我不知道鹿晗喜欢吃什么而感到羞愧，问清楚了，以后一定牢牢记住。连吃饭都要这样委屈，真的，很抱歉。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如果可以，我多希望我是一个干干净净的温暖的人，从头到尾只喜欢他一个。这样才配得上他。
◇◇◇
今天很早就来公司了，简单清理了一下东西，就开始埋头工作。这个月的任务很重，财政部的两个秘书突然离职，招聘的事情催得我焦头烂额，还要为下个月开始的内部员工培训做准备，每天上班连眨眼都嫌浪费时间。所以我每天早上提前很多开始上班，这样就可以不用推迟下班时间，可以回去和鹿晗一起吃晚饭。太困倦的时候灌两口咖啡，偶尔想起鹿晗呆呆傻傻的可爱样子，也就大概能重新抖擞起精神来。
包里放着鹿晗的生日礼物，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否决了一个又一个，最后才决定的，耳机。他一定用得到，又不会太贵，否则他一定会不愿意收。买的时候柜台小姐很八卦地问是不是送给女朋友，我一边摇头一边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结果她就用粉红色的纸层层叠叠地包起来，还扎了一个夸张的蝴蝶结。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女气了一点。
最后我盯着礼物看，越来越不顺眼，还是把包装拆掉，在网上查了包礼物的操作指导，买了深蓝色的纹纸，重新自己勉强包了一下。呃，看上去，确实是简陋了一点。
文件看得我太阳穴发胀，手指飞快地在鼠标和键盘之间不停切换。快一点，再快一点，晚上要腾出时间来，给鹿晗庆祝生日。之前我什么都没有做好，这一次一定不能让他失望。
培训材料的部分重要数据竟然引用的是前年的统计结果，我无奈地快速翻着页，右手拿着笔在便笺上把页码一一划下来。手机不识时务地震起来，本能地想摁掉，却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焦急起来，飞快地写完最后一笔，扯下便笺贴在文件夹封面上，扔给推门进来的员工，挑了挑眉示意他赶快改好，然后呼了口气接起电话。
“在忙吗？”鹿晗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澈到不行。
“还好。”我往椅背上靠了靠，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显得悠闲一些。
他在那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只是问我，是否回去吃晚饭。我突然有了开玩笑的念头，故意说有约了。结果他却出乎意料地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明显低落下来，勉强地说着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匆匆忙忙地就想挂电话。
我觉得有些心疼，很快后悔起来，叫住他道了歉，听着他很快又高兴起来的语气，只觉得他真是一个小傻瓜。又想起我准备的生日礼物，突然觉得很不够似的，想再给他一点什么，结果他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开了口，竟然只是想让我接他下班而已。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要求，因为我曾经也这么对钟路期望过。果然是很傻吧。并不是很了不起的要求，但是却很重要，对鹿晗来说，或者对那时的我来说，格外珍贵。所以，不论如何，一定要满足他。不仅仅是为了我没有实现的梦想，还为了，让他能比当时的我幸福。
我知道希望落空的滋味有多难过，所以才格外舍不得让他去感受。
我拥有的东西不多，但是还是想尽量给鹿晗多一点。在我心里，慢慢已经觉得，他值得最好的。

Chapter 4
灌了一大口咖啡，前前后后翻看了重要细节，然后签上字，在下属汇报初步面试结果的时候，抬腕看了看表，还好，四点四十。五点半之前一定做得完，路上开快一点，应该能赶在六点之前到广播大楼。不想让鹿晗等我，总是他在等我，总该换我等一等他。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我皱了皱眉。市场部的人慌慌张张地进来，说是策划临时出了问题，摘自培训资料的数据又是我部门的人提供的，deadline迫在眉睫，若是不加班处理，怕是要开天窗。
面前的小职员因为怕承受巨额损失而面色惨白，哀戚戚的眼神看着我，钟路的内线电话又响个不停，我锁紧了眉头，烦躁地站起身把文件一把拿过来，几乎对着呆愣愣的职员吼起来：“安排开会。马上！”
快一点，再快一点。手腕上的表像是会烫人一般，让我焦急非常。调了原始数据出来，一个一个地比对，几个人埋着头，神色都不太好。
原因倒是查出来了，只是要重新做规划和企划模型，时间短不了。技术人员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我一边安排人重写文字部分，一边帮忙递文件，钟路看了我一眼，叹口气，起身倒了热水过来，接过我手里的卷宗，将杯子放在我手里：“喝点水吧，别太着急。两个小时就能做好，再审一下就没问题了。”
现在已经六点四十了。过了约定时间太久了。真糟糕，又让鹿晗等了，明明是寿星，不该遭受这种待遇的。
我匆匆把杯子递还给钟路：“我打个电话。”
不能再让鹿晗等我了，让他一个人在广播大楼孤零零地等着，想着都觉得过意不去。
结果鹿晗并没有因为我的迟到生气，好脾气却又非常坚持地一定要一起吃饭。那样温和又柔韧的耐心，让我慢慢放松下来。我本就没有半点想要爽约的意思，如今他这般体谅我，我更没有放弃的理由。挂了电话，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继续投入工作。
心里有了期盼，连加班起来都效率翻倍，想着鹿晗单纯的笑脸，清亮的眼睛，心口就涌起异常的温情。最后接过刚刚影印出来的策划本，翻看的时候几乎是哗啦啦地完全没有停顿。
钟路看我着急又粗心大意的样子，弯了弯嘴角：“你先走吧，反正收尾了，我替你再仔细看一遍。不会有错的。”
我感激地抬头冲他笑了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不是满心只有钟路一个人的状态，竟也不觉得他有多么自私和伤人，渐渐疏远开来，反而觉得他本来就是体贴的好。果然，我以前说对他没有任何期望，是骗人的吧。期望多了，才觉得他太坏。
我这次说对他再没有多的期望，应该是真的了。
脑子开了小差，翻几份文件要签名的时候，一不留神被纸张锋利的边缘划伤了食指。伤口不大，却也不太小，细细的一道割痕，微微刺痛，一用力便挤出一片暗红的血来。
钟路翻着凌乱的抽屉找OK绷，我一边将手指含在口里简单抿了抿，一边笑着拦住他：“不用了，一会儿就好。我得走了。”然后拿了包和外套，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一边背过身跟同事道别。
午饭时间正忙，随便扒了几口饭就继续看文件了，现在又已经过了八点，胃里就剩一点咖啡，难免饿的有些微痛，再加上几乎一整天连轴转气都没多喘一下，头也有些闷。但是一想到鹿晗等了我那么久，便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辛苦，一边加大油门，一边想，他会不会饿坏了。
到了广播大楼门口，我几乎是用跑的进了楼，但是想到要顾念形象，一边嘲笑自己幼稚，一边又偷偷整了整衣领，放慢步伐，装作气定神闲，心脏却像少年时代一样没定力地、砰砰砰地跳。看到了，他在沙发那边。几乎是对上眼睛的一瞬间，我就忍不住笑起来。
现在的鹿晗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我，我就觉得他可爱到不行。我为我这么快就深陷下去，觉得有些惶恐，却又莫名幸福起来。
我眼里只看到鹿晗一个人，直到一旁坐着的人开了口，我才注意到还有别人。
是个年轻又好看的男孩子，笑起来非常朝气和清新的样子，一双好看清澈的眼睛让人只用看一眼，就印象非常深刻。更何况我前几天才见过他。
鹿晗显然并不知道我们认识，尽管有些窘迫，还是尽职尽责地为我们相互介绍。他转过去对着肖一拓说话，好看的侧脸映在我的眼里，漂亮到不行。说我是室友，没有大碍，我用力扯了扯嘴角做出自信的表情，反正我知道就好，我在鹿晗心里一定是不一样的。
有了这一点自我鼓励，对于之后肖一拓惊人的自报家门，我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鹿晗本就很好，即使肖一拓是这次策划合作公司董事长家的小少爷，我仍然只会觉得，是他配不上鹿晗。

只是鹿晗在听完肖一拓的介绍后，微微红了脸。我看着他半敛起来的眼睫，除了害羞以外，很明显是在高兴着的。刚刚还满满的气势，一下子颓然衰败了不少，我轻声咳了咳，掩饰突如其来的不自信。肖一拓伸了手，挺直着脊背站在我面前，年轻的朝气晃得我几乎睁不开眼。我深吸了口气，握上他的手，收紧被纸划伤的手指。
虽然他优秀得无懈可击，但是鹿晗是喜欢我的。我看着他冲鹿晗调皮地眨着眼睛，鹿晗慢慢红了耳根，在心里默念着这一句，还是忍不住撇过头去，不再看他们。
之后鹿晗坚持要先送肖一拓回家，我尽管不愿意，还是想顺了鹿晗的意。鹿晗拉开后座门的时候，我几乎忍不住想让他坐到前面来，侧过头去的时候，看见他一边拉车门，一边望着肖一拓笑了笑，然后坐在了他身边。
算了。原本不让鹿晗坐在副驾驶上，就是我的错。种了苦果，当然要自己食。
我沉默地开着车，偶尔抬眼看看后视镜，两个人坐在后座，眉眼都好看，看多了竟觉得般配。打转方向盘，加速往肖一拓家里的方向开。下一次，就一定让鹿晗坐到前面来。
◇◇◇
精心订好的餐厅作了废，我有些沮丧。本想给鹿晗一个完美的生日，改善一下我以前的糟糕形象，结果，坐在简陋的路边摊吹冷风算是怎么回事。
还好我有记得他喜欢吃鱼香肉丝，几乎像献宝似的点了这道菜，果不其然看到他的眼睛倏地明亮起来。微微垂着头，看上去那么小的一张脸，毛茸茸的头发，简直太惹人爱。一定饿了，等了那么久。一定很辛苦。
我心疼地看着他，他只是抬起头来望着我笑笑，一脸天真又无辜的模样，说肖一拓带了点心。
我不得不说，我在那一刻，大概，也许，真的有那么一点沮丧，或者说是，不安。
决不是对肖一拓的行为有任何不满。我并不想鹿晗饿着，不管是谁送什么，出于什么目的，都没关系。我只是，对自己不满。想为鹿晗做些什么，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做。还把照顾他的机会，拱手让给了别人。
“你觉得肖一拓怎么样？”
我拿着筷子的手，因为鹿晗的这一句简单又熟悉的问话，受惊一般抖了下手，差点夸张地把筷子扔出去。还好他没看见。我仓促糊弄了回答：“很好。”
为什么，觉得越来越不安。僵硬地捏紧筷子，指尖传来一秒钟的刺痛。在我绷紧神经拼命赶工的时候，鹿晗在和肖一拓一起开心地吃点心吧。是他叫肖一拓来的吗——这样猜忌下去，简直像一个小肚鸡肠的女人。没事，有人陪很好，早知道我也不用那么担心，等不及电梯跑下楼的时候差点白痴地摔了跤，路上还险些闯了红灯。很好的，没有挨饿，也没有太孤单。 这是我自己没有争取到。下次再有机会，一定会做好。
只是，他应该还是喜欢我的吧。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该怎样回答，这么多年我都不明白。一直以为它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时候，用来试探彼此心意的对白，可是钟路当年问我的时候，他带着未来的妻子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大概，并不是我以为的意思。
心口像压着一块石头，闷闷地喘不过气来。我想我现在大概情商已经下降到负数，茫茫然地看着鹿晗的表情，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肖一拓看他的眼神，我知道的，分明是很喜欢了。在签约的时候，他只是以工作人员的身份在一边看着，并没有参与合作公司的负责人团队，但是签约结束后的简单引见和交谈，却明显显示出他有多优秀。长得英俊，家世优良，品行端正，年纪又轻，前途一片大好。虽然不知道他有怎样的感情经历，但是看他阳光又干净的样子，绝不可能是什么复杂的人。
有自己的主见，又懂得恰到好处的撒娇和示弱，嘴巴甜得不像话，完全是理想情人。实在是，比我好太多了。跟他比起来，我简直就像干枯的朽木。
可是尽管这样，我也不准备轻易放弃。受伤害什么的，我早就习惯了，根本不是我会害怕的事情。更何况我也不是没有胜算。虽然不知道鹿晗现在是怎样的心意，但是他以前一定是喜欢我的。他和钟路是不一样的。就算是爱意退潮了，现在应该也没来得及退尽，我努力一下，绝对可以的。
尽力压下心底的不安，认真地回答了鹿晗的问题。纵使我有一千个不愿意当着鹿晗的面夸肖一拓的好，但是鹿晗有权利去考虑他。他的确是个优秀的人，鹿晗值得。我不能通过贬低他来竞争，这对鹿晗太不公平。
我本来对自己很有信心，可是跟肖一拓比起来，大概还是输他太多。我没有他年轻，也没有他家世好，什么都比不上他，只有一样至少不输给他，我希望鹿晗好，比谁都过得好。所以当我看到他映在一闪而过的车灯里，湿润晶亮的眼角，我心疼了。我没有想要推开他，我只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
我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望着天花板，像是要看出什么答案来。本来只是想要靠近他，却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不安伤害到他。我试图说服自己，不过是曾经爱过一个人，为什么被打击成现在这副畏手畏脚的模样。我讨厌，甚至是恨这样的自己，连一句“我喜欢你”都不敢说出口。一着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懦弱样子太遭人嫌。
在辗转反侧很久之后，我还是拿了礼物，去了鹿晗的房间。我把礼物和便条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在床沿坐下的时候，他的睫毛在朦胧的月光下明显地抖动了一下，非常不安的样子。本来是一个单纯又开心的人，被我折磨成这个样子，真是罪孽。他的脸盈着一层温润的光，太好看。我想亲吻他，可是在我还没有勇敢地迈出那一步之前，我不能。最后只是拉了拉他的被子，担心他着凉似的细细按紧被角。
忍不住戳穿了装睡的他，当面道歉。他的睫毛明显颤动得更厉害了，像是很难过一样抿紧了嘴唇，很久之后压抑着声音，说着没关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胸口鼓涨得难受，张了张口，想把那几个在心里想了很久的字说出来，心脏剧烈地跳动，喉咙却像被死死压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
我没想过带鹿晗出来，会发展成这副样子。
他穿着那件精致的白色长袖衬衣站在镜子前，像个漂亮的木偶。只是想按照往年的习惯，送一件衣服给钟路而已，没想到又拐弯抹角伤害到了他。
他很喜欢这件衣服，我知道的。他总是喜欢干净又雅致的东西。我竟在不知不觉之中，就牢牢记住了他所有喜好。
他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在他去脱下衣服的时候，我随手挑了一件让店员包起来，要了卡片写上祝贺话语一并塞进盒子里。握着笔踌躇了一会儿，又要了一张，一边心急得怦怦直跳，一边又不知该如何下笔。
我从来不擅长说甜蜜的话，真是糟糕。
等到鹿晗出来，因为试衣服而变得有些蓬乱的头发让他的脸显得更小了。他怏怏地将衣服递过来，我想告诉他,这件衣服只想送给他，可是，却被我说成那个样子。
他很失望，也有点受伤，都因为我嘴拙。
直到我被推进人群里罚酒，还是没和他说上什么话。我远远地看他和钟路坐在一起，有点担心他会喝酒。可是他不怎么愿意看我。
再后来，钟路一直被灌酒，我不得不分散一点注意力，因为实在是担心他的身体。等我再看过去的时候，肖一拓竟然已经在鹿晗身边，挨得紧紧的，手指都好像交叠在一起了。他总是那么大胆地做出亲密的行为，可是他每次都成功了。
我鼓足勇气，追着鹿晗出了包厢，看他醉得厉害，也跟着觉得不舒服。我主动搭着话，他仍然不太愿意理会我，脸红红地对我生着气，我一边觉得冤枉，一边又微微尝到像蜜糖一样甜的欣喜。
可是后来肖一拓追过来了，一下子将鹿晗揽在自己怀里。我喝得也有点多，太阳穴一阵一阵地胀痛，看着鹿晗小小一只，一点也不挣扎，温顺地窝在他臂弯里，我刚刚的一点意乱情迷就像被风轻轻一吹，什么都不剩了。
我不敢像肖一拓那样抱着鹿晗，我连稍微亲昵地触碰一下他，都担心他会躲开。我真是一个软弱的男人。
Chapter 5
我一直坐在客厅里，没有开灯，收敛住因为醉酒而有些涣散的心神，专心听外面的声音。偶尔有车灯晃过，照出墙壁雪白的一截，然后又陷入黑暗。
不知道鹿晗什么时候才回来。喝得那么醉，还有肖一拓在他身边。我无法不将肖一拓想成虎狼一般的人，若他硬要对鹿晗做出什么，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鹿晗不一定会拒绝他。
想得多了，只觉得头晕想吐，上下眼皮不停打架，而心脏却像被细绳悬起来，惴惴不安。 门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然后是钥匙划过防盗门上的声音。我怔了一下，慌忙站起来开灯。手握在门把上，脸颊不自觉地发烫。之前鹿晗不愿意跟我回来，一定是因为误会了我，我只要好好解释——
我迷糊着脑袋打着腹稿，却听见外面窸窸窣窣两个人说笑的声音。肖一拓竟然一直送到了家门口。我就像领土被侵犯了的动物一样，胸口烧起一股怒火来，手指用力握紧，将门拉开。

他们两个竟然在接吻。
我盯着鹿晗细密的睫毛，连开口都不能。我想，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了，他并不在我的领土里。
他好像喜欢别人，可是我已经喜欢上他了。好在我在这种事情上经验丰富，自动忽略绞痛的心脏，想他醉得厉害一定口渴，喝点热水也暖暖胃。
照顾着他入睡，自己则毫不意外地失眠了。他什么都没有说，似乎觉得没有向我解释的必要。可是让我自己猜测的话，只会越想越糟糕而已。深吸一口气，也没什么的，他既然没说，我就当做他还是单身，我还有追求他的权利。至少比钟路直接有了一个未婚妻要强很多。
不难过，不难过，这次不会是一样的。
我开始把对待钟路那一套转移到鹿晗身上，甚至比以前还要更无微不至。再努力一点，也许就成功了。
虽然买了早餐当做道歉，可是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还是不愿意理睬我。我想我错的地方太多，买衣服的时候，在酒吧的时候，睡前的时候，都对他不好。可是我也受伤了。
我平复着心情，夹了一块红烧肉给他，蹩脚地用贫乏的词汇夸赞他的厨艺，因为太过疲累的关系，微笑的表情都有些僵硬。不过还好他并没有嫌弃，体贴地夹了几个虾球过来，还关心地问我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我看着他在灯光下水盈盈的眼睛，又想起他昨晚和肖一拓接吻时颤动的眼睫毛，心里蓦地一紧，问题刚说出口，又放弃了。
藏着掖着也好，我还没准备好。
我不擅长道歉，尤其是当面。可是昨天的误会，一定要解释的。我一边将瘦肉都挑出来，贴在盘沿让厚重的油流下后，再一一夹到鹿晗碗里，一边低着头解释，摆出“对不起”的姿态。
我很少这样，所以我以为他能爽快地原谅我，冰释前嫌，不指望能从此以后又对着我灿烂地笑，缠着我出去约会，微红着脸大胆地握住我的手，至少也能好好相处。
我又高估自己了。鹿晗并没有给出任何反应。肖一拓电话里的声音我听得一清二楚，那种熟稔的、撒娇一般的亲昵语气，一下就赢过我千倍。我再不敢看鹿晗脸上渐渐明朗的笑意，也不愿继续听他们甜腻的对话，只好站起来收拾碗筷，以显示自己还有一点体贴他的功用。
早餐没有用，道歉没有用，示好也没有用。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才能把鹿晗抢回来。原来我也不过只是会做点家务，在别人肚饿口渴时送上一点口粮而已。难怪没人愿意留在我身边。
要是我的嘴巴能像肖一拓那么甜就好了。说些肉麻的话又不难，有什么不好意思。我放好最后一个餐盘，擦干净手转过身去，局促地站在鹿晗身边。他的耳根都因为长时间通话变得通红了，我想提醒他以后打电话用耳机，以免辐射，我更想直接抢过他的手机，直接挂断。
不过是不想跟我说话而已，也不必打这么长时间电话，到时候手臂都会僵掉。我扯了扯嘴角，将并不多的生活垃圾清理好，退出他的视线。
这下怎么办。我根本一点胜算都没有。我几乎拖着步子在下楼，想多留点时间，也为自己留点退路，万一回去他们还在煲甜蜜电话粥，岂不是太难堪。
让我再好好想一想，一定有办法。拿出当时不放弃钟路的勇气来，再翻一倍。再说我比肖一拓成熟，总有些地方是胜出的，又有近水楼台的优势，只要我穷追不舍，鹿晗总会动摇的。
我一面为自己打气，一面觉得真的看到了希望。所以当鹿晗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的时候，我的心跳如同擂鼓一般，咚咚咚，震耳欲聋。他竟然追过来了，他看出来我在难过了？我清了清干涩的喉咙，一刻也不放过这样难得的机会。道歉的话开了头，就一直停不下来，我觉得自己有错，希望尽所有努力获得他的原谅。
说完话后，我只觉得忐忑不已。也不知道这样的道歉有没有效，几乎已经近似于表白了。比以前更加勇敢坦白，应该是好事没错吧。
当鹿晗一步一步走向我的时候，我的心跳几乎在几何速度地翻倍，脑袋里一片空白，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好看的脸，嘴角都要控制不住地翘起来了。
事实证明，我根本就是自我感觉太过于良好。暂且不说自己好笑的不分时间地点的胡乱表白，就连之前的假设，都是错的。鹿晗根本不是追过来的，又何来的“看出来我在难过”。他只是下来见肖一拓而已，像普通热恋的小情侣一样，一点分离的时间都不能忍受。
我真觉得自己可笑，傻乎乎地掏出心来，也不看看别人愿意要。我一向要面子，这下只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脸上火烧一样难堪，偏偏心里又像被车轮碾过一样疼痛难忍。面前肖一拓年轻朝气的脸照得我心慌，又发现自己手里提着一大袋垃圾，真是丑态百出。

结结巴巴地说着话，连稍微地掩饰都做不到，想着肖一拓一定都将我刚刚说的自作多情的话听了去，只觉得太羞耻。真是不比年轻时候，才刚刚开始，就坚持不住了。
鹿晗好心过来拉住我，贴在我手臂上的手掌温热，光线落在他眼里星星点点的，像漂亮的水晶球。若不是肖一拓及时打断，我差点都被他好心安慰我的话骗过去了。我和鹿晗住了这么久，几乎没有什么机会一起出去，更无从得知他最喜欢什么口味的蛋糕。我实在是落后太多了。
后来我独自一人回了公寓，再一次坐在沙发上等鹿晗回来。枯坐了一个小时，才醒悟般站起身来，为他留了客厅的大灯，进房睡觉。等他回来做什么呢，八卦一下他和肖一拓进行到哪一步了么。礼物的话，不送也罢。
◇◇◇
难熬的一晚过去，似乎也不那么绝望了。早早起床，千辛万苦才买到和昨晚肖一拓带来的一模一样的蛋糕，邀功似的摆在桌上，就好像这样就不会输给他了一样。
说实在的，我根本没有什么动力。可是若一直板着脸，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所以即使工作再忙，我也要空出时间来和鹿晗一起看看电视，运气好的话，偶尔还能多说说话。我变得笑口常开，让自己看起来温和阳光一点，鹿晗喜欢肖一拓是因为这个也说不定。
我开始每天都进厨房帮忙，甚至在下班的路上就开始盼望起来。鹿晗在做菜的时候总是免不了手忙脚乱，话会变得稍微多起来，眼珠骨碌碌地转，特别可爱。所以当他要我不再帮忙的时候，我几乎都要接近悲愤了。我已经退让到这种地步，不干涉他和肖一拓之间的任何事，不期待他对我有任何表示，就只是每天听一听他的节目，陪他一起下厨而已。难道我的存在就让他这么难以容忍，连同在一个空间下的机会都要赶尽杀绝。
我尽力将他对我熬夜的责备理解成他关心我，可是他表情太过严肃，一口气将所有我努力争取来的相处时间全部抹煞。我想说我也并不是每天都有那么多文件要看，只是太早躺在床上就会变得焦虑，根本睡不着。如果想让我好好休息，别在我面前提到肖一拓，对我稍微关爱一点，我就能一觉到天明。
算了。以后不帮忙就是了，反正我一点也不喜欢油烟味。闹脾气似的站到一边，他竟也不再理我。我强撑着等他来搭话，心底的那股气却一下子就消散了。有什么用，这样僵着只会更糟糕而已。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得这样不待见我，想到以前的种种，渐渐觉得委屈起来，便剖白了心腹，想着什么，就都说出来了。
结果竟然吓坏了他，一个疏忽，脚背都被油烫伤了。我一边半抱着他往卫生间走，一边觉得心焦又沮丧。果真没有什么事是做得好的。
鹿晗其实烫得不太厉害，我却还是抓紧一切时间，理所应当似地搂抱着他，感受他皮肤的温度。我在替他搽药的时候还在想，这大概是认识以来，最为亲密的接触了。亲密到，完全中了毒，再也不想放开了。
所以当他要回房间睡觉的时候，我像失了魂一般，几乎没有犹豫，就开口让他留下。我看着他垂在额头上的柔软发丝，知道自己的理由蹩脚得可笑。可是他竟然同意了。
以后我再想起当晚的事情，便想发笑。那种莫名其妙的突然发烧，我绝对是第一次，说不好，真的是因为第一次和心爱之人相拥而眠，心情太过激动了。也许当时是真的太累了，不然鹿晗后来小心翼翼主动将手搭在我腰上的时候，我应该早就扑倒他了。那种脸红红的害羞样子，实在是太醉心了。
可是我当时大概并没有这种觉悟，虽然觉得两人一夜间便亲密了许多，仍然不敢肆意妄为。耐心地一条一条发着短信，收到他的回复便恨不能手舞足蹈，被他爱着的自信心膨胀开来，琢磨着再进一步，就表白。
所以当我心潮澎湃地买回大包他喜欢的食材和零食，想着他会不会开心和感动，连还在发烧都没有觉得不适，却亲眼目睹肖一拓送他回来的时候，我几乎都快被打垮了。
我完全忘记了还有肖一拓，也忘记了他们之前，多么像已经在一起。我在失望至极的时候重新获得了希望，然后它又粉碎了。我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隐藏自己的情绪，而鹿晗手腕上那支跟肖一拓一模一样的手表，几乎让我的心脏骤停了一秒。我觉得我大概熬不下去了，再这样猜来猜去，我承受不起。他不愿意跟我在一起的话，我也不需要他这样糖衣炮弹似的关心。
最初的一阵缓过去，也不是那么难受了。我只用了几秒就接受了他们在一起的事实，甚至企图做出释怀的模样。可是当他说他并没有和肖一拓在一起的时候，我像饿狼扑食一样，想也不想地就表白了。我远比自己想象中要更渴望他的爱情。
后来他忙不迭地同意的时候，我忍不住亲吻他光洁的额头，头脑昏沉，唯有那一点关于他的神智是清醒闪耀的。

Chapter 6
那一段时间，大概是因为幸福来得太突然，成天晕陶陶的，记忆里也只剩无穷无尽的笑脸和拥抱。
所以当我出差在外，听到鹿晗节目里肖一拓肆意调情的话语时，我也不觉太意外。是我的过错，不敢像普通吃醋的恋人一样，要求鹿晗不再与肖一拓联系。我似乎在受到钟路给我的重创之后，就失去了任性霸道的能力。
我会的，就只有全心全意去相信而已。可是鹿晗一直没有打电话过来，天色渐暗，我越来越不安。我的脑海里开始涌现出零零碎碎的回忆片段。我想，我大概是有被突然抛弃的心理阴影吧。
与其这样胡思乱想，还不如去找他。我临时取消了和钟路他们几个一起的温泉活动，买了最近的一个航班机票。
电话终于接通的时候，我停止了没头苍蝇似的乱撞，直奔肖一拓家。兴许是没休息好，我竟然有些晕车。白着脸站在门口，看他们前后脚从同一个房间里出来，肖一拓还穿着睡衣，只觉得累。
我并不怪鹿晗，他只是不知道怎么拒绝人，他只是抵抗不了肖一拓热情的追求攻势，他只是——也许，他只是不够在意我的感受。我陷入了不知道是生气还是自卑的情绪中，狠下心来没有理会他的道歉，甚至关了灯留他一个人在黑暗里。
他固执地摸索着往这边走，撞到了什么，忍耐着轻声吸气。我没办法。握住他有点凉的指尖，想开灯看看有没有撞伤。他紧紧地贴过来，连声道歉，胸腔里的震动传进我的心口。 我很快就原谅了他。我真是一点都舍不得他难受。
回程后，心情愉悦了很多，钟路只是看着我笑，一副了然的模样。等到公差结束，我们几个人全都累脱了一层皮。笑闹着一起吃了顿饭，在去机场的计程车上，我想着很快就能见到鹿晗，本决定要给他一个惊喜，竟也按捺不住，直接打了电话过去。鹿晗在那头大呼小叫，我都能想象他圆溜溜的黑眼珠，便一味地笑。等到挂断电话，好心情爆棚，转过头想跟钟路倾诉一下，却看见他侧着头抵着车窗，疲惫地睡着了。颀长的纤细脖颈和尖削的下巴，真的瘦了不少。想他帮我前前后后顶了不少工作，便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他的身体，总是不好的。我又想到童年时候，那个穿着病号服的小男孩儿，那个缩在我怀里呜呜哭着的小男孩儿，他如今，也娶妻生子了。我伸手过去揽住他，让他靠在我的肩上，睡得更安稳一些。
我现在很幸福，你也是吧。
有时候，话不能说得太满。
我即使工作上被肖一谦百般挑剔，也能忍下来。我即使在肖一拓约我出来道歉示弱后，也能冷硬着心决不心软。我即使在刚出那个店门，莫名其妙被绑匪和肖一拓一同被绑走的时候，也不怎么惊惶。
我知道我只是运气不好，被当做他的朋友或者哪家的少爷，恰好被一同绑走而已。我甚至一直在努力试图报警。我的情敌已经道歉了，他已经答应放弃了。我的美好未来才正要开始。 可是真的有美好未来等着我吗？
从醒过来，我就一直被蒙着眼睛绑着手脚，车子颠颠簸簸，我集中注意力听外面的动静，想找到一点有用的讯息。肖一拓的手机响起来，没有人理会。连着响了太久，绑匪粗鲁的笑声传过来，三两下将手机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来。
我侧耳听着他们污秽的谈话内容，并没有听得太真切，却还是清楚地听到了鹿晗的名字。束在身后的两手握在一起，只觉得难受。
后来肖一拓的铃声响得久了，就渐渐麻木了。注意力全被转移到了自己口袋里的手机上，它有没有响？现在也不知道几点了，快到下班时间了吧。也对，还没下班，鹿晗也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过来。
被推搡着进了仓库，眼罩算是解开了，手机却被搜走，直接将卡拔出来扔掉了。我看着落在尘土里的小小卡片，有点想笑。天色都暗了，也一直没人打电话过来，拆不拆掉又有什么区别。
绑匪拉了破旧的椅子坐好，开始不急不缓地审问肖一拓，并不是真心想问出什么内幕消息来，只是不断找着可有可无的借口，拳脚相向而已。我看着那个孩子白净的脸上添上青紫，竟觉得有些报复的快感。

肖一拓只是不吭声，他们渐渐觉得无趣，便转向我。
“你是哪家的？”
我张了张口，还未回答，一旁半躺着的肖一拓喘着气开口：“我不认识他，只是恰好在店里聊了两句。”
绑匪哼笑一下，一脚踹在他肚子上。
“没问你，闭嘴。”
我听见他沉闷地轻哼了一声，觉得心软。他跟他哥哥还是很不一样，依旧是个正直、单纯的孩子。
“我认识他，”我挺直脊背，目不斜视，“而且我非常憎恨他，虚伪恶心的第三者。”
绑匪似乎觉得有意思，直直盯着我，晃着手里的刀子笑。肖一拓睁大了眼睛，咬紧下唇，很失落。
我动了动身子，被他们一齐盯着，也不敢用力挣手腕上的绳子。
“他约我出来道歉，不过是虚与委蛇。算我倒霉。”我皱着眉，“我的爱人......似乎爱上他了，我恨不得他死。”额头上冒出汗来，“如果现在放我走，我决不会报警。”
话出口才觉得漏洞百出，心脏越跳越快。那边握着刀子的男人沉着脸笑笑，走近了，抬脚狠狠踩在我的腿上。
“真逊。”他粗鲁地揪住我的头发，“想互救？门都没有。”
我忍受着小腿上传来的剧痛，竟在想还好不是女人，不然高跟鞋踩下来，大概直接残废了。我还是社会经验不够，遇到这种事情，完全不会处理。
“不过——”那个男人松了脚，在我还没喘气的时候又换了个地方更用力地踩下来，“他确实抢走了你的人哟。啧啧啧，就是那个电台小哥吧，鹿晗？”
我觉得锥心地痛，用力挣扎起来，被迅速按住迎头打了几拳，才脱力地喘着气安静下来。
“哼。可笑。”那男人转身回去要坐下，打趣似的跟周围的几个人说话，“肖少也真他妈败家的痴情种。查他想套点消息出来，结果除了鹿晗屁都没查到一个。”恨恨地跺跺脚，“长得像个娘儿们，名字也够娘儿们，才刚绑上，电话就来个不停。同性恋真他妈恶心。”
说话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传过来，我厌恶地皱着眉头，真想让他们闭嘴。其中有个人似乎看到我不悦的表情，露出猥琐的笑容来，居高临下地轻蔑看着我，用手掌拍拍我的脸：“被甩了还这么大脾气。长得好看顶个屁用，人理都不理你，满心都挂别人身上呢。”
“滚开。”我怒极，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扭开头去。
“呵，还挺烈。”那人也不恼，蹲下来掰过我的脸强迫我看着他，“可惜了这么好的模样。我看等会儿如果你死在这儿了，他得多久才发现。一个星期？两个月？”
我只觉得眼前发黑，身体都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大口喘着气。那人觉得好笑，做实验似的观察我的表情，好一会儿才满意地退开。
我努力平复心情，将听到的一切从脑袋里甩出去。不能生气，不能伤心，更不能莽撞地起冲突。现在重要的是争取全身而退，其他的......都不要想。
我困难地打起精神，绑匪却突然慌乱起来，为首的大声骂着，动作开始粗暴起来。很快就有人握着刀过来，红着眼睛像是绝望的困兽：“妈的，别以为我们不敢撕票！”
响亮的警笛声划破寂静的天空，汽车疾驰的声音越来越近，同我的心跳一起轰鸣。他们已经完全慌张了，几个人已经从后门逃走，剩下一个恨恨地咬牙望着歪倒在一旁的肖一拓，提刀就直接朝他左胸口扎过去。
肖一拓被打得很重，根本无力躲闪，漂亮的眼睛吃力地张着，脸上还是小孩子的，好看又单纯的坚韧模样。我突然觉得心酸。若是他今天死在我身边，我怎么向鹿晗交代，他那样记挂他。我比他成熟许多，也该明白事理。如果他死了，我无法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继续跟鹿晗在一起，我们三个之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如果我替他挡下了，或许不会死，那么就皆大欢喜，我什么都不欠他，让鹿晗公平选择。
事实上，我根本没有时间想这么多，只是下意识地，没有多少犹豫地就横挡在他面前。
那人被我突然的动作吓到，手自然歪了，刀很快没入我的腹部。我吃痛地闭了闭眼，真他妈太疼了。男人很快反应过来，愤愤地要将刀拔出来。我强撑着蜷缩起身子，用尽全力抵抗。如若让他拔出来，我这一刀就白挡了。

僵持了一会儿，时间已经不多，那人咒骂一句，慌忙逃走了。我才脱力似地瘫软下来，全身像是浸在冷水里，透凉。肖一拓惊惶地从后面用肩膀撑住我，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嘶嘶地倒抽着气。
“别怕，只是刚刚挣扎的时候插得有些深了。”我大口喘着气，已经开始觉得头昏。
“警察很快就来了，你坚持住。”肖一拓和我一样动不了手，只能从后方像小动物一样，用青紫的脸颊一下一下地蹭着我，“全是我的错。都怪我。”
真是个孩子。我勉强笑笑，一个这么好的孩子。
很快仓库的门被破开，警察陆续进来，分批追人和搜集证据。跟在最后的肖一谦看到浑身是伤、身上还沾着血渍的肖一拓，便发疯似地跑过来，一下架起他，恨不能宝贝地抱在怀里。我失去了支撑，只觉得伤口一阵剧痛，差点就直挺挺地仰躺下去。一个年轻警察眼明手快地撑住我，狠狠呵斥了肖一谦，轻声安慰我。
我摆摆头示意没事，他喊了人来，反反复复地研究伤口，最后将我放平，按着我的伤口，戴着手套快速地将刀整个拔出来。我一下子喘不上气来，汗水滚滚而下。他迅速拿了简易绷带将伤口牢牢裹住，边轻声跟我说着话，似乎是想保持我神智清明：“刀插得太深，还带着锈，我们怕移动您的时候它误伤您的内脏器官，现在流血不算太多，请安心，我们立刻送您去医院治疗。”
我点点头，渐渐从剧痛中缓过神来，模糊着眼睛看着那个年轻警察温软的侧脸，慢慢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没事了，扶我出去吧。”我深吸一口气，抓住警察的手臂。
“好，您再稍微忍耐一下。”他小心扶起我，另一个人也在一边搀住我，“仓库过道太窄，您等会儿扶墙慢慢过去可以吗？我们在后面撑着您。我们不好背您，怕碰到伤口。”
我应了声，一步一步地往外挪。确实太窄，就算救护车来了，担架也进不来。
“外面……除了肖一谦，还有别人么？”我哑着嗓子，手指用力抓住凸凹不平的墙面。
“有。”年轻警察小心从背后挨着我，望着前面越来越亮的出口，“还有个年轻人。”
我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眯了眯眼睛，迎着光线往前走。
刚过了走道，我已经几乎要软倒了。两个人迅速架住我，让我休息一阵，再慢慢往前走。 我已经看见他了。柔软的头发在夕阳下变成了棕色，乌黑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抱着肖一拓，扭过头来看我。
这次连心疼都不算。我竟觉得平静，觉得眼前的画面很美。只是画外面的自己，狼狈又可笑。我想我挡的这一刀，真不值。连伤患的拥抱都换不到，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明明还是在交往的，难道他什么时候说了分手我竟不记得。还是说这样面临抉择的时候，我又被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不想要我，那人也说了，我长得这么好看。我真的这么糟糕，连爱人都不能有。
连做样子都不行吗？我流了这么多血，你只是远远地看着我。可是你平时只是打个喷嚏，我都紧张万分。
原来我一直以来只是在做梦，事实上只是我单恋你而已。
夕阳变得越来越晃眼，我垂下头，神智变得模糊起来。难怪，否则这么好的爱情，怎么可能轮得到我。

Chapter 7
我是被鹿晗和钟路的争吵声唤醒的。睁开眼睛就看到面朝着我的鹿晗，对着钟路神情愤愤，像个张牙舞爪的小猫。
谈话内容被我听去了大半，经历了这一遭，心脏似乎强大了许多，也不再计较谁爱谁比较多。想着他在身边，自愿地在我身边，就很好了。
钟路非常配合地离开了，留鹿晗和我。鹿晗呆愣了一会儿，才醒悟似地又倒水又帮我擦手，乌溜溜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瞄着我，一副认罚的模样。
我渐渐觉得，他爱我也许并不少，他只是也爱别人。虽然不一样，但他不会拒绝，也不会保护我。他还太单纯。看他战战兢兢地听医生说话，只差没拿出纸笔像小学生听写一样一一记下，我就觉得好笑。
从那样的事情里走过来，似乎经历了一个低谷，我又慢慢被勇气和耐心充满。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在我身边，被他温热的手握住，就觉得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我想，还不是放弃的时候，我可以等他慢慢成熟起来，慢慢让他学会为了我，拒绝其他的人。
最可恶的是肖一谦，明明对他弟弟怀抱着说不出口的情愫，还偏偏要装圣人，仿佛看到我心伤他就能好过一些。既不自信又不坦诚，真是跟我一模一样。
我想我和鹿晗大概是真的合适。他再没有辜负我，开始变得成熟懂事，又对我保留着那一份天真。我没有信错人。我也尝试着改变自己，甜言蜜语不离口，看着他脸上的红晕，渐渐也觉得不是那么难了。两个人在一起，除了受伤和互相容忍，最重要的事就是要一起改变，看着对方，慢慢变得越来越令自己倾心相待，难以自拔。
唯一让我担心的，就是钟路。我并不傻，他这么念旧的人，怎么可能突然跳槽到美国。年轻的时候在餐桌上，他呼哧呼哧地吞着辣椒，大着舌头说“以后光凭中国的菜，我就哪儿都不去了”这样的话，我一直记在心里。
而这些天，他变得越来越瘦，精神也越来越差，却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交接工作的事情瞒着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他既然想瞒着，就让他瞒着吧。
我不久前约了他妻子出来，还没开口，她就全部告诉了我。对面的女人哭花了脸，弄得我也有些眼眶发热。
而这次受伤后，还未来得及让我缓冲，他就直接道别。我想他大概撑不了多久了，不然他一定会再多留一会儿。我已经不爱他了，可是他却像我身体里的一部分，我舍不得他出一点事。
我最后一次细细看着他，看着那个小时候头发软软，脸颊圆圆的漂亮男孩儿，看着那个意气风发，调皮捣蛋的少年，看着那个伤透了我的心，却又偷偷帮我赶文件的男人。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一起。而他现在把我交给别人，停在原地，不能再陪我走下去了。
他精心安排的道别场景，我一定陪他演完。
我替他找好了公墓，就像他住的房子，用的东西，吃的食物，交给别人我都不放心。我想在某种程度上，他是全部属于我的，就像我全部属于他一样。大概有些感情，单单用爱情已经无法表达了。
去看他的时候，我没有带着鹿晗。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时间。我带了一颗红苹果，一袋已经凉透的中式早餐，还有一杯泡好的茶。照片上的人看着我笑，眼睛亮晶晶的。
我俯下身去，轻轻亲吻了照片上他的嘴唇。大概是起风了，我的眼睛生疼，滚下泪来。
“小路，我从前看到你和你的妻子交换戒指，亲吻，就一直想亲亲你。谢谢你，三十年来，一直在我身边。”

======================封封封，二凡视角结束了======================================

最后一次更新，肖一拓视角，除了鹿晗外，更重要的或许是他的哥哥肖一谦。
另外，文中吴亦凡对鹿晗的感情，请不要怀疑。鹿晗并不仅仅是幸运儿，你要容许每个人的心里，有另外一些特别的存在。
不过还是请读者保留自己的意见了，一切以你们的想法为最优。

从小哥哥就告诉我，想要什么，要懂得去抢。这次我努力了，抢得头破血流，却还是没能抢到。
我想上帝一定很嫉妒我，才会让我顺风顺水了二十二年，再给我一个永难逾越的坎。
我那么喜欢他，为了他听坏了三台收音机，录了四十张碟，跑遍五十二个小店为他买最合口味的蛋糕。可是他一点也不喜欢我。一点也不。
也许我一直都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是其他人把我宠坏了。如果我真的可爱，他为什么不爱我？
每次我这样问哥哥，他就微微笑起来，手掌抚在我的头发上：“你很可爱。除了鹿晗以外，还有很多人爱着你。”
我那天在小吃街上看到他们，完全不顾路人眼光的亲昵，让我垂下头来，觉得羡慕又嫉妒。莫非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已经过了一年，我却没有办法喜欢上任何新的人。答应和主动告白的女孩子在一起，要亲吻的时候脑海里却全是鹿晗纤长浓密的睫毛，宠溺包容的笑容。
明明，我是比吴凡先认识他的，在鹿晗还在P城做电台DJ的时候，我就认识他。那个时候我还在念书，却每天像个老头子一样，守着电台透过嘈杂的电波听他的声音。我在节目里知道了他的名字，又时刻关注电台的活动，甚至翘课去P城看他那个电台的DJ见面会。明明，就是我先看见他的。我喜欢他的声音，他的性格，他的执着和孩子气，等到挤在人群里远远望见他，就连带着喜欢上了他的样子。
他垂着头签名的样子，握着话筒笑着说话的样子，我都记在心里。我总以为我足够优秀，只要愿意努力，没有什么做不到。
等我毕业追到P城，他却调来了K城。我对着电台的前台接待傻乎乎地发愣，放弃了进去面试的机会。我又回了家，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几乎不眠不休，才找到他的新节目。我笑得嘴都合不拢，以为这是缘分。当我接到他的电话，约好要见面的时候，我信心满满跃跃欲试，以为爱情垂手可得。
可是我知道我错得离谱。我一向感觉敏锐，他看到我自以为杀伤力最强的笑容，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艳的表情，在我一再示好之后，他也只是逃避躲闪，并没有一点心动。我想起他在节目里藏不住的心事和情绪，只觉得自己恐怕已经迟了。
我一直是乐天派，却在那一刻觉得惶惶然，甚至有些急迫和唐突地，希望他记住我。那个时候的心脏，大概比大脑先感应到了最终的结局。
中间过程很简单，就是我不断地死缠烂打，却一次又一次被残忍淘汰。
我用心画的画，并不知道他有没有将它收好。我精心挑选的花茶，没有见他喝过，也没听他提起，哪怕是告诉我不好喝。而提前就空出来的日子，也没能争取到和他一起庆生。我甚至像傻瓜一样，拿了写字板来，密密麻麻罗列了三个行程计划，找哥哥商量，哪一个鹿晗会更喜欢。可是鹿晗没有给我机会。我回了短信，恼怒地将几张白纸揉成一个球，在扔掉之前又展平，小心夹在了书本里。
“没关系，是他没有眼光。”哥哥垂下头，从后面伸手过来帮我整理好皱巴巴的纸张，温热的胸膛轻轻挨在我的后背上，“哥哥陪你出去玩好不好？”

我放松地往后靠，瘪了瘪嘴表示很不开心，仔细想了想就拒绝了：“不行，我还是要去电台看看他。对了，买他喜欢的点心。也许他在骗我。”
哥哥摸了摸我的脸：“好，我送你去。”
之后看到鹿晗，他真的在大厅里，一个人。应该是他喜欢的那个人爽约了。我愤愤地躲在门外，动了动因为长站而有些僵硬的腿脚，给他发短信。如果把这个机会给我，我连一分一秒都不会浪费，恨不能让时间暂停。那个我不认识的男人，真是太过分。
鹿晗果然肚子饿了，吃得好香。我看他因为满足而微微眯起来的眼睛，抓着糕点的白皙细长的手指，挺翘的鼻尖，只觉得心底涌起酸酸麻麻的感觉，快要将自己吞没。我知道那个男人一定会来，可我不准备走。在他不在的时间里，就由我陪着鹿晗。
当我看到吴凡的长相，我想我虽然不输，却也没什么自豪的资本。而鹿晗一看到他就亮起来的眼睛，几乎是在告诉我不用争了。吴凡在我自报家门后展现出来的敌意和独占欲，我清晰地感受到了。
原来竟是两情相悦。
我当着他们的面，还能支撑得很好，等到回家，就几乎要垮下来。哥哥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我回来便放下来，细细地看着我：“怎么了？垂头丧气的。”
“我……”我从小到大一直一帆风顺，未受过半点挫折，没有事情是我做不到，更没有遇到过像这种，还没开始就判了死刑的事情，只觉得不能理解，太不公平。
哥哥站起来，搂过我的肩，慢慢抱住我，将我的脑袋压在他的衣服上，帮我掩饰我的失态：“一拓，乖。”
我将难堪的泪水蹭在他的米色线衫上，压抑着声音：“哥哥，我觉得没有希望了。所有的事情都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他伸手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背，声音很温和：“一定要跟鹿晗在一起吗？也许还有别的——”
“不行！”我愤愤然，光是想象不能和鹿晗在一起的画面就又想哭，“我想跟他在一起。我好喜欢他。”
“好。”哥哥只是稍稍顿了顿动作，就继续抚着我的背，“我帮你。”
我那时从未想过，哥哥竟真的说到做到，一向正直坦诚的人，为了帮我得到鹿晗，公私不分。
我想我大概也一样，从没有这样不择手段，想尽心思将一对相爱的人分开，好让自己能插进一脚。打断他们的接吻，故意送情侣表让吴凡误会，生日的时候提出过分的要求，明知道吴凡会听节目，还故意在节目里公然暧昧。我以为是他对鹿晗松动，才让我有机可乘，没想到他在工作上，竟被哥哥为难成那样。

现在回望过去，只觉得那次饭后的散步聊天，门口黑暗里的偷吻，生日时几分钟的同床共枕，那些存起来一直不舍得删掉的短信，那些悄悄拍下来的照片，记在脑海里的明亮笑容，叫着我的名字的好听声音，也弥足珍贵。我想我不过是长大了一岁，却好像明白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有些人，大概是强求不来的。
只是我总觉得心酸，钟路的事情，我都知道。吴凡偷偷一人去看他的事情，我也知道。
“吴凡好像还喜欢钟路，这样对鹿晗不公平。”
哥哥正将火龙果切开，仔细切成丁放在小果盘里：“那并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他以前不就一直喜欢钟路吗？”
切完水果，就打开水龙头冲洗了手指，擦净后打开壁橱拿了小叉子，端到我的面前：“如果还喜欢钟路，是没有办法和鹿晗开始的。”
“怎么没有办法……不过是缺爱了想要人陪。”我叉起一块，习惯性地先喂给哥哥。
哥哥享受地眯了眯眼睛，慢条斯理地咀嚼完毕：“我跟他聊过。他不是那种人。他远比你要更喜欢鹿晗。”
“胡说！”我皱起眉头，一把将叉子夺回来，“我是真心的。我先喜欢上鹿晗的，只是……只是没有机会让他认识我。”明明很久远的事情，想起来却又感觉到心底酸疼的委屈，“我想……如果我那个时候就懂得要主动争取，也许结局会不一样。”
“我知道。”哥哥听到我哽咽的声音，叹了口气放下果盘，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可是很多时候，不是主动争取就有结果。我以前教你的，大概是我错了。”
我很少听到哥哥这么说话，不觉疑惑，抬眼看了看他，却只看见他一个侧脸，表情很淡漠，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
“我下个月要订婚了。”
我睁大眼睛，又笑起来：“知道了，就是我很喜欢的那个姐姐对不对。恭喜哥哥。”
哥哥转过头来看看我，笑着摸了摸我的脸颊，手指却有点冰：“一拓，真希望……”
我定定地看着他，他眼睛里有些情绪，我并不懂。
“算了。”他摇摇头，顺势刮了刮我的鼻子，“你这个小傻子。”
“喂！”我拿手指戳戳他，“太过分了。”
哥哥笑了笑，眼睛里面流光溢彩，蒙着一层雾：“如果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会觉得我更过分。”

最后像小时候一样，在沙发上扭打成一团，哥哥一直用手护着我的头怕被茶几撞到，被我抢了上风，一下子将哥哥压在身下，骑坐在他肚子上，摆出威风四面的模样。
“你真是太心软了哥哥。这样你永远都打不赢我的。”
“是啊，永远打不赢你。”哥哥笑着附和，用手扶着我的腰以免我摔倒。
“一拓。”哥哥突然开口，沉沉地望着我，“有的人像吴凡那样，心里认定一个，就除了他谁都不要，所以他身边如果有人陪伴，就一定是他的爱人。”
“恩。”我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向如此严肃的话题。
“但是还有人，他身边会有人，甚至可能会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不停地更换伴侣。可是他心里只有一个人，只是没有办法得到而已，你懂吗？”
我诚实地思考片刻，摇摇头。我想我大概是吴凡那样的人。
“不懂没有关系。这样的人并不多。”哥哥敛了敛眼睛，“也许他走着走着，就觉得累了，心里的人就慢慢消失了。”
“为什么没办法得到？”我即使受过一次打击，却仍相信努力了就会有结果。
“因为他并不在他喜欢的人的池子里。”哥哥笑着将手按在我的背上，让我慢慢趴在他的胸口，“每个人可能会喜欢的人，都在一个池子里。那个池子里都是让他怦然心动的，觉得想要在一起的人。可是，他永远不会在那个人的池子里。就算他亲吻他，拥抱他，他也不会有多余的感觉，只会觉得他好。这样，你明白了吗？”
我想起了鹿晗，突然觉得我大概，并不在他的池子里。
“如果你发现你不在别人的池子里，就记得一定要趁早放弃知道吗？”我将脸埋在哥哥的肩窝里，闭起眼睛听他说话，他的手指顺着我的头发，让我觉得很舒服，“否则越陷越深，再也没有办法脱身了。不管多努力，都打动不了他的。因为他根本看不见，感觉不到你的爱。记住了吗？”
“恩。”我点点头，“太难过感觉不到希望的时候，就要学会放弃。”
“真乖。”哥哥微微笑了笑，胸膛轻轻地震动着，传递着他有力的心跳，“哥哥结婚了以后，很快就会有小宝宝出生了。到时候哥哥会很忙，没有办法像从前那样照顾你。”
“不会的。”我笑起来，手指在哥哥的腰上挠，“你每次都这样说。”
哥哥久久没有动，伸手紧了紧我，让我都快要窒息了：“对，我只是说说而已。我永远都会照顾你。”

哥哥手臂用力箍紧我，我却莫名地觉得难过，肩头的衣料沾上湿意，慢慢浸入皮肤里。为什么就好像生离死别一样。
“哥哥，别哭了。”
“没关系，我只是有点累了。”
我后来就趴在哥哥身上，慢慢睡着了。梦里哥哥挡在我面前，说谁都不准欺负我。怀孩子们都冲过来打他，他一直很轻松地挡回去，还对着我笑。可是后来，他突然像飘渺的云雾一样，消失了。
我从不相信梦能预知未来这回事，可是这次是真的了。我逐渐长大，时常带着妻女去哥哥那里探望可爱的侄子，和嫂子寒暄。哥哥会放下工作，为我泡花茶，切水果，和我一起逗宝宝。
可他真的只是哥哥了。
我现在成了哥哥口中的后一种人，我想我的一生将会就这样顺着轨迹慢慢结束。我一共爱过两个人，一个来得汹涌，伤得惨痛，另一个，在不知不觉中渗透进我的生活，又在一瞬间全部抽离。我想人大概总是在犯贱，一定要失去了才知道可贵。
我想有些感情或许不一定是爱情，但是没有了，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