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店老板应该是看到了自己，直视着自己的方向。朝这面直奔过来。
也顾不得跟灿烈没说对不起。


都暻秀眼睁睁看着旅店老板大包小揽的吭哧吭哧越靠越近。
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总觉得有些地方，有些奇怪。


旅店老板开始大声喊自己的名字。“喂！都暻秀！都暻秀！”
土拨鼠一样的跑了过来。
都暻秀还是愣愣的。


终于到了沙发前面，旅店老板把衣服一股脑的堆在沙发上，累的直喘气。
好不容易气喘顺了，开始叉腰责怪都暻秀，“我说，你也太丢三落四了。”


都暻秀也看着旅店老板，终于反应过来。
眼睛眯成一条缝，都暻秀微笑着，说“我忘记了。”
土拨鼠把钱包从大衣兜里掏出来，然后放在都暻秀的手上，“再丢了可没人管你。”
说完有一个人嘟嘟囔囔，“你说我老板。又不是你保姆……你说你……”
都暻秀接过钱包，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哦。对不起啊。”
眼睛亮亮的，都暻秀又说，“谢谢你啊。”


旅店老板似乎拿都暻秀没办法。盯着都暻秀看了许久，最后只是叹气，“你啊。”
说着，又伸出手，摸了摸都暻秀的头。


都暻秀想躲没躲开。


偏头的时候不自觉地朝朴灿烈看过去。
他有些期待。
不知道灿烈是否注意到自己换了新衣服，有没有看见我的光辉形象。
有没有觉得我，也算不错……
他有些好奇的看了灿烈。


没想到。
抬眼看过去的时候，那个人还站在那里。


他正看着自己这个方向。
或者说，一动不动的，盯着？
他有些咬紧牙齿。嘴巴紧紧地。
眼睛里的光芒称得上可怕。


都暻秀分不清他究竟是瞪着自己，还是瞪着旅店老板。
但是。确实是在瞪着自己这个方向。


都暻秀没来由的紧张。


他看见灿烈调转方向。朝自己这边走来。
然后站在自己面前。
他吼。“你当这是你家？！”


都暻秀一时被吓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像是真的犯了什么错误似的小声解释，“他只是来给我送钱包。”


朴灿烈又咬牙。眉毛皱的更紧。
最后他喊。“保安！”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保安突突的跑过来。
朴灿烈还是吼人的音量，“你们就是这么工作的？！谁都可以随便进出我们公司？！那我还要你们都有什么用！”


偌大的大堂里。只有朴灿烈的声音。
朴灿烈发怒的时候，没人敢微微靠前。


旅店老板没搞清楚状况，率先从这个气氛里解脱出来，他看向都暻秀，问“这怎么回事儿啊？我是来给你送钱包来的，又不是送炸药包。当我是恐怖分子？”
都暻秀眨眨眼睛。
让自己朋友那么难堪，到底还是不大好。重新看向朴灿烈，他靠近了两步，想解释，轻声叫出灿烈的名字“朴灿烈，他只是——”
朴灿烈却突然打断。
他用低沉到不能再低沉的声音说，“闭嘴。”
瞪着自己。


都暻秀猛然反应过来，那个眼神如此熟悉。
他以前那么多次的。那么多次的，看过这个眼神。
因为灿烈那么多次的。那么多次的。露出过这个眼神。


他告诉过自己。
这个。叫独占欲。

旅店老板几乎用小跑的速度。抱着一大堆衣服匆匆离开了朴灿烈的公司。
临走前还嘟囔着，“这都什么事儿啊。而且这不是你那个朋友么……”
都暻秀朝他挤眉弄眼，意思是—你先走就对了。


旅店老板离开后。
朴灿烈甩手转身，要上楼。
都暻秀觉得自己应该跟着。
就一直跟在朴灿烈的屁股后面。
朴灿烈没发话。也没人敢拦。
于是都暻秀跟到了朴灿烈的办公室。


朴灿烈一屁股坐在皮质椅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怒气未消。拳头还握着。


都暻秀凑在跟前，考虑着应该怎样措辞。


想了半天，却只挤出来了四个字，“你生气了。”


朴灿烈眉毛皱着，发丝有些凌乱。他挑眉，终于看向都暻秀的眼睛。
“你就想看我这样子吧。”


都暻秀没听懂。“恩？”了一声。


朴灿烈冷笑“看到我这个样子很可笑吧。”
都暻秀也不觉得哪里可笑。皱眉看着朴灿烈。


朴灿烈又说，“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都暻秀看到朴灿烈手上的青筋一条条的鼓着。像是气到不行。
不知不觉就把手也覆了上去，“说什么。我听不懂。也没觉得可笑。”


朴灿烈一把甩开都暻秀的手，冷哼。


都暻秀看朴灿烈的模样，不禁心疼。站在朴灿烈的面前，都暻秀说，“别生气了。”
朴灿烈点着头。“恩。我是气。气自己。”


都暻秀愣在那里。
似乎明白了朴灿烈的情绪。
原来。那个人更气自己。气自己的动摇。气自己对自己狠不下心。气自己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还会生气。没了理智。


都暻秀又往跟前靠了靠。
靠到了朴灿烈身边。想用手掌拍拍灿烈的后背，却没好意思。


随后，他看着灿烈说。“我也会气……”又说“昨天看到你和你男朋友在一起，我也很气。喝醉了。还吐了。所以今天还买了漂亮衣服想让你看一看。”


朴灿烈拳头抵着额头。说“我不想听。”
都暻秀顿了顿。“其实。我觉得我们是一样的……”


然后，他听到灿烈说。“出去。”
都暻秀呆在灿烈的旁边。动也没动。


朴灿烈又说了一遍，“我说，出去。”


都暻秀眼睛眨了眨。只好走了。
他记得。灿烈总是喜欢吃醋。
有时候，他跟别人多说几句话。多吃几顿饭。他都会吃醋。
都暻秀说“我也不是小猫小狗。到处发情。你好歹也相信我一点吧。”
然后那个没什么安全感的人，就开始跟自己钻牛角尖。
他说“那人明明就是故意接近你。看你的眼神也不对。”像个孩子。
都暻秀说“你太敏感了。喜欢我的没几个。喜欢你的才叫多。”


朴灿烈皱着眉，栗色的眼珠像湖水一样泛着光，“反正你以后离他远点就对了。”


都暻秀说，“那我干脆在家里，谁也不见得了。”


朴灿烈看都暻秀的口气里，有那么点不高兴。
自己咬咬牙，又过来哄，“我不是那个意思。”


都暻秀盘着腿，正视灿烈。“朴灿烈。”
朴灿烈看着都暻秀，表情比起刚才冷静了许多。
都暻秀又说，“朴灿烈。你可以相信我。”
相信我只会跟你在一起。不会背叛你。也相信我，能保护自己。
朴灿烈低着头。不去看都暻秀的眼光。


那一瞬间。都暻秀突然反应过来。
也许，正是因为自己，才让那个人那么没有安全感。
原来，他已经透支了灿烈对自己的相信。


他。甚至没资格要求灿烈相信自己。
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了。离开了这个人。

那天之后。灿烈更明显的避着自己了。
不朝自己看一眼。上班的次数也少了。
都暻秀换了新衣服，坐在沙发里。心情有些惆怅。
思来想去也不是自己的错，道歉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


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发短信威胁——你再不上班，我去你家找你。——
对方像根本不相信自己能找到似的。没有回信。
都暻秀觉得，这是对自己能力的质疑。
于是，又发——你以为我找不到？——


不过。他确实找不到。他跟伯贤要过好多次。伯贤都不给，而且神色为难的看着他，说“灿烈和他男友同居中的。你去了叫什么。别闹了。”


都暻秀很不满意。
踢踢踏踏的又去问大堂经理。“朴灿烈住哪你知道么？”
对方睁大眼睛看他。
都暻秀又说，“公司的档案总会有的吧。他现在住在哪。哪哪小区，几号楼。”
对方瞅了自己一眼，“就算有档案。老板的档案我们怎么能看到。”
都暻秀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都暻秀坐回沙发，有些无可奈何的等着。
灿烈一旦不上班。不回自己短信。自己竟然真找不到他了。
就算自己再想见他。那个人却不见自己。


他坐在那里。开始焦急。
他不想等。一天都不想等。他不想让时间都浪费在等待身上。
都暻秀握着纸杯，不自觉的越握越紧。


猛地站起身子。都暻秀想，还是去求伯贤好了。
不管是厚脸皮，还是软磨硬泡，哪怕是跪下，也要把灿烈的地址要到手。


这么想着。都暻秀开始往门口走去。
快要走到的时候，却被大堂经理叫住。
那个女孩对自己招招手，意思是让自己靠近些。
都暻秀只好靠近些。


女孩神色有些小心翼翼，低着头，小声说，“要不。我帮你找朴总的司机算了。虽然朴总一向喜欢打的，但是朴总住哪，他一定是知道的。你等等我。”
都暻秀露出感谢的神色。
那女孩拍了拍都暻秀的肩膀，“看你最近总咳嗽，身体很虚弱的样子才告诉你的。到时候朴总问起来，你可别把我们出卖了。”
都暻秀点点头，说“我懂。”神色有些温暖，都暻秀又问，“为什么帮我。”


那女孩想了想。说，“最开始只觉得你是耍赖一直在公司等。现在还挺佩服你的。”明明一个人等朴总的时候，表情那么寂寞。无助。可是一遇到朴总总是微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
看着看着。就觉得可怜。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女孩整理下自己散乱的刘海。


都暻秀抓抓脑袋。呵呵傻笑了一声。


随后，大堂经理把那个年近四十的司机带到都暻秀身边。
又在他耳朵边说了些什么。


都暻秀双手合十，低着头，喊了一声“前辈。”
那个司机没搞明白事情，只是看到都暻秀的时候表情一愣。
都暻秀也没注意，说，“前辈，你一定要把朴灿烈的地址告诉我。”
对方朝自己竟然点点头的样子。了然似的感叹“啊。”


都暻秀觉得既然那女孩把他领了过来，事情应该是有戏的。便朝着那司机卖乖。
最后，那司机摆摆手。说“哎呀。我是了解的。”


“小伙子。你这样做是对的。”
都暻秀第一次听别人说自己对。还有些不习惯。


那司机又说，“我也觉得两个男孩子在一起不好。你说说成什么样子。”
“我以前多嘴劝他们两个。他们两个也不听我的。”
“小伙子。你是朴总对象的亲戚吧。”
“是不是来找他， 然后要把他带走。”
“对啊。他这样没人管是不行的。”
“两个男孩子。我要是他的家人，也会死活要把他带走的。”
都暻秀有些愣。


那司机又说，“我一看就知道了。你和朴总的对象长得那么像。一定是亲戚吧。”

都暻秀眼睛睁的大大的。望着眼前的人。


“真像。是他哥哥？”
都暻秀突然想起那人的样子。
黑黑的眉毛。浓密的头发。亮晶晶的大眼睛。白白的皮肤。不高的个子……


突然。眼泪就涌了下来。


那司机吓了一跳，看着都暻秀说，“小伙子你怎么了。被说中了。难受了？”
都暻秀用手捂住嘴巴。不断的摇头。
他想着那个人的样子。
又想起自己的样子。
想起灿烈的样子。
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他从没想过。那个人像自己。
因为太了解自己。所以看别人的时候，都不觉得像自己。
那个人当初总是不想让自己看见他男友。原来是怕自己发现，那个人像自己。


都暻秀，捂住嘴巴。心疼的不行。


在司机把地址写清楚之后。都暻秀离开了朴灿烈的公司。
他不知道那个地址具体是什么方位，却什么都忘记似的在街上随便乱找。
找不到后，才突然发现自己还有手机。还有钱可以打的。


都暻秀眼泪停不住的拿出手机。然后拨了过去。
对方没有接。
都暻秀闭着眼睛。拦住了一辆车。然后坐了上去。


他在车上一遍遍的想。他要马上见到灿烈。
他想告诉灿烈。你看。我回来了。不需要再去喜欢。像我一样的人了……
灿烈，对不起。


都暻秀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朴灿烈的家。
他在楼下打电话。望着楼上的方向。却没人接。
最后，他战战兢兢的发短信过去，——我在楼下。你下来。要不我上去。——


五分钟之后。
那个人真的到了自己眼前。
穿着一件米色的单衣。淡色的睡裤。头发乱糟糟的没什么形象。
他从电梯走了出来，然后四处看。
看到自己后，眉毛皱着。好像有些厌恶自己的样子。


都暻秀却跑过去。
然后。紧紧抱住了那个人。来首尔第一次，抱住那个人。


对方挣扎着。
都暻秀的眼泪还一簌簌的落。
都暻秀一遍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朴灿烈有点僵。但是身上暖暖的。


都暻秀狠狠的抱着。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不该那么伤害你。你那么那么爱我。我却那么那么的伤害了你……


“你打我吧。骂我吧。直到解气为止。”
直到。释怀为止。


他抓着朴灿烈的手，开始往自己身上打过去。
这样你会消点怒气吧。我也会觉得好受些。


朴灿烈被吓到似的整个人僵住。手也不受自己控制的落在都暻秀身上。
等回过神时儿，已经打了几下。
屏住呼吸。眼睛睁大。


朴灿烈几乎用尽力气。终于定住了手。


他用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看着都暻秀。


都暻秀慌乱之中。也看过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竟然能看明白那个表情。
但是，只是一眼。他就看得明白。


那是。心疼的表情。


都暻秀蹲下身子。手指还牵着朴灿烈的手指。
都暻秀喊，“你不要这样了。求求你不要再这样了”
“你不要再心疼我了。”
“你个笨蛋。”
朴灿烈没说话。直直的站在那里。
都暻秀用尽所有力气的喊，“笨蛋！笨蛋！”
笨蛋。到了今天。就不要再心疼我了。笨蛋……
我伤害你那么多。就不要再爱我了。笨蛋。
大笨蛋。
都暻秀哭的声嘶力竭。
像是好久。好久。都没有这么哭过。
一下子，要把这几年，所有的眼泪，都给哭出来。

都暻秀醒来的时候。
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KINGSIZE。不是旅馆的床。


朴灿烈的男友守在床边。
他看到自己醒来后，递过来一杯水。“这里是我和灿烈的家。”


都暻秀接过水。
朴灿烈的男友说，“你昨晚，哭到最后，晕过去了。虽然我觉得你是装的……”


都暻秀脸上有些羞愧的颜色。
那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人又说“你是在看到我下楼找灿烈，那个瞬间，晕的。所以我怀疑你也是理所当然。”
他的小男友似乎很好相处，没有生气的模样。递水过来的时候，手指漂亮，动作优雅。


都暻秀更羞愧了。


那人又说。“灿烈上班去了。他让我在这里等你醒过来。”


都暻秀觉得气氛尴尬到不行。不知道怎么接话。自己现在这个身份，怎么都不像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样子。


对方又说。“我准备了早点。你过来吃吧。吃完了。我们聊一聊。”
都暻秀听完他说完那句话之后，突然没什么心情吃饭了。


总算一个米粒一个米粒把饭吃完。都暻秀两手搭在膝盖上。微微垂着头。不知不觉的弯着脊背，怎么看怎么像即将听取老师训斥的小孩。


对方叫金承秀。虽然跟自己一样的年纪。但是看起来却年轻很多。
他朝着都暻秀笑，说，“你不用那么拘束。”
都暻秀没敢动。
那人又说。“昨天敢找到家里，还把灿烈喊出去，现在倒知道怕了？”
都暻秀几乎脱口而出“昨晚是一时冲动。”


对方弯嘴角，笑了一下。又说，“其实灿烈是故意上班的。他是想躲开你。”
都暻秀想了想，点点头，“我猜得到。”
对方又说，“我和灿烈在一起两年了。他从来没提起过你。但是我一直知道，他心里有个人。你这回来。是想把他带走吗？带到你身边。”


都暻秀垂着头。膝盖上的手指微微颤抖。
都暻秀点点头，回答，“恩。”


对方像是知道自己的答案。没有吃惊。
他说“昨天晚上，我一个人想了很多。我只想跟你说。如果他要走。我不会死缠烂打拦着他的。”
直视着都暻秀，又接下去“换句话说。我希望你也不要用那种可怜的手段博取他的同情。我听伯贤说，你们在一起很多年。你很了解他。可是，不要用了解当手段。我觉得那样卑鄙。所以，像昨天晚上又哭又闹甚至晕倒，那样的事，不要再出现了。”


“我原谅你爱的那么坦荡。但是你爱的太自私了。”


都暻秀半垂着头。
他明白金承秀的意思。
自从再相遇。他就没理会灿烈的意志。
他只想到了自己。他想找回他。其他都统统没想过。
他是坏人吧。
只为了自己。哪怕把灿烈的生活再给毁坏，他也不在乎。


都暻秀眼睛眨了眨。
可是。
我也没有办法。
你知道么。我从没为自己活过。
我活了快三十年。从没为自己活过。
我为了母亲，拼命的学习，拼命的工作。为了家庭，从不敢放下脚步。为了那些爱的、不爱的人，活的不像自己。
我为了这该死的人生，从不敢问自己想要什么。
只问自己需要什么。
我不敢问自己。都暻秀。你这样活着快乐么。我从不敢这样问自己。


我就这么。活到了今天。恨自己虚伪的坚强。就这么活着。


好在，现在不一样了。
我要为自己活着。所有人说我是坏人也好，我也要为自己活着。
我。只为自己活着。


都暻秀抬起脸。
他说。“我走了。我还要去找灿烈。我想见他。”


朴灿烈。
对不起。我想见你……

都暻秀离开后。又回到了朴灿烈的公司。
大堂经理看到自己，问“你发烧了？脸怎么那么红。”
都暻秀自己摸了一下额头，回答“应该是吧。”
大堂经理有些责怪的表情，“这么大人还不会照顾自己。”想起什么似的又问，“对了。昨天找到我们朴总了么？”
都暻秀点点头。“恩。”
大堂经理想再八卦点什么。可是看着都暻秀的神色，就没好意思再问。


转身。从包里拿出几包零食。大堂经理递给都暻秀。“拿着吃吧。”


都暻秀笑着接了。
几乎半躺在沙发上。都暻秀发短信给朴灿烈。——我在你公司大堂里。晚上的时候，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朴灿烈回，——你闹也闹够了吧。——
都暻秀回，——别矜持了。灿烈。——
朴灿烈回，——我晚上有事。——


都暻秀猜想，他是故意找推辞。
他回，——反正我会等。——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晚的关系。有些感冒。似乎发烧了。
他一向不是什么金贵的人。从小到大也没打过几次点滴。小感冒什么的喝些热水也就算完了。就算难受也忍着。


找来热水。都暻秀咕咚咕咚一连喝了几杯。
之后，半躺在沙发上竟然有些睡意，于是歪着头，手掌抵着下巴，打算小憩一会。
没想到，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进入冬季，天逐渐变短。都暻秀朝外面望了下，似乎又冷又潮。


行人穿着美丽。在冷风里，却显得单薄。
他突然想起，朴灿烈也是一个怕冷的人。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每逢冬季，那个人的手脚都是冰凉的。
每晚都要铺着电褥子才肯睡。
偏偏自己是个怕热的人。浑身像个火炉。
他看着电褥子皱眉，说，我睡不了这个。第二天早晨嘴巴会干。
朴灿烈想了想，就把电褥子撤了。
撤完了后，向自己卖好，说“你看我太听话了对吧。”
都暻秀当时在心里想。这是我们刚刚在一起，如果时间长了，就不一定是这样子了。
就像自己的母亲。
听说他父亲当初追自己母亲追的满村子里人尽皆知。可是，才不到五年，父亲就选择了离婚。
感情是很容易变淡的。
人不能太相信感情。


别人给你爱的时候，你可以接受，可以享受，但是不要形成习惯。
否则，分开的时候，难过的只是自己。


他看着灿烈的样子，说，“要不。你买个单人的吧。垫在你那边。”
灿烈笑起来牙齿洁白，阳光开朗。
他说，“到时候再说吧。”


夜晚。他们两个人睡在一起。一人一床被子。
都暻秀顽皮，然后就把手伸了过去。去抓朴灿烈的手。
那个人的手冰凉，尤其是指尖的位置。
都暻秀握住。那个人也回握。
灿烈说，“你真暖。”
都暻秀觉得色情。实在是很色情。


都暻秀没有动。
灿烈悉悉索索的开始把都暻秀往自己被窝里拽。
都暻秀有些害怕，提醒，“我跟别人一被窝睡不着。”
黑暗中，看不清灿烈的神情。
灿烈说，“习惯了就好了。”
然后把都暻秀整个人搂在怀里取暖。


都暻秀想着，谁要习惯这种事，没想到，竟一夜安眠。

从沙发上站直，都暻秀从口袋里掏出电话。
发短信——你下班了没有——
隔了许久，对方回，——我已经到家了。——
都暻秀回。——哦。——


都暻秀想。反正自己又是发烧又是感冒。鼻涕眼泪一大堆，不见也就算了。
他怕自己因为感冒，抗打击能力变弱。
一旦再流露出不该流露的情绪就不好了。


都暻秀把手机揣回兜里。又把茶几上自己制造的杂物统统清扫干净。
然后用不快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着。朝着宾馆。


天气冰冷冷的。都暻秀心里也空落落的。
他不知道，灿烈什么时候，才能直视自己。


这么想着。手机却响了。有短信传过来。
朴灿烈问。——你还在等？——
都暻秀回，——没有。——
对方速度很快，——我就知道你也坚持不了多久。——
都暻秀有些好笑灿烈的小脾气，回，——你希望我等你吗。——


朴灿烈又不回话了。


都暻秀无奈，只好解释清楚，——我今天只是不舒服。明天会接着等的。——


朴灿烈更不回话了。

都暻秀回到旅社后在宾馆躺了整整一晚。
结果越躺越难受。
想起床买药却没有力气。又不想麻烦别人。
就一个人把被盖得紧紧地，不留一丝缝隙。可是还是觉得冷。


死活起来烧了一壶热水。快要烧开的时候，自己不小心碰到水壶的外壁，结果还把手烫到了。
都暻秀暗暗骂一句真倒霉。


昨天明明跟灿烈说——我今天只是不舒服。明天会接着等的。——
今天这个情况却怎么看都像是要爽约。


都暻秀继续躺在床上。


他住的房间是向阳的一面。
是他和灿烈以前来过的一间。
灿烈说他喜欢阳光。喜欢太阳找到屁股了再起床。而且阳光杀菌消毒。
当时来到这个宾馆的时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一定要选择向阳面的。


虽然那个时候，他和灿烈的条件都不好。
向阳房比阴面的房间要贵上不少。


他和灿烈都是很有目标的那种人。
但是都暻秀的目标通常很实际，看得见摸得着。
朴灿烈的目标太远大。志气满满。


他曾经怀疑过灿烈这种做法。但是灿烈说，“伸手去摘天上的星星。就算摘不到，也不至于抓一手泥。”
都暻秀觉得挺有道理，可是后来还是要不断提醒灿烈，“你要是一个劲儿的看天。摔倒了，可不就抓一手泥。”


现在看起来。当时一起成长起来的彼此，真的是最可爱的。


都暻秀把枕头竖起来。靠在枕头上。
伸出手，好像能摸到阳光似的，阳光透析着自己的每一个筋络。
想握住，却怎么也抓不住。


都暻秀微微咳了几声。
又躺下来，睡过去。


傍晚的时候。
都暻秀的肚子开始抗议起来。
他这个人对吃还是很执着的。鼓足了力气，起床开始换衣服。
也不知是不是用力过度的原因。穿好衣服之后，都暻秀伏在梳洗台上开始头晕。
有一阵子，那种不舒适感开始减退，都暻秀又重新做回床上。


琢磨着‘还是叫旅社送餐过来吧。虽然旅社的东西都不算好吃。但是，如果以自己现在的情况走出去的话，兴许晕倒在道路上都没有人管。’
都暻秀拨通了号码。
接电话的是旅店老板。
都暻秀垂着眼睛，说“饿死了。哥……”
旅店老板听到都暻秀的声音后一愣，说“声音怎么这么糟糕。”
又说了几句，“马上给你做吃的”之后匆匆挂上电话。

都暻秀躺在床上，摸出手机。
查查短信。电话。那个人果然没有找过自己。
于是发了短信过去。——生病了。所以没去等你。——
所以。也不要怀疑我的真心。


他是想撒些娇的。就跟以前一样。


隔了许久。
等了许久。
朴灿烈竟然打电话过来。


他问，“你在哪里。”
都暻秀还没反应过来，那人竟真的给自己打电话了。
呆呆的，拿着电话不说话。


他又问，“在你住的地方？”


都暻秀傻傻的。“恩。”
他听见那个人似乎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说，“我去找你。”


都暻秀眨着眼睛。想微笑。却怎么也微笑不出来。
他回答说，“恩。我等你。”
想了想，又不争气的加了句“我还没吃饭。饿。要不你顺路买点东西给我吧。”
朴灿烈顿了半天。“恩”了一声。


都暻秀开门的时候。
朴灿烈手里正拿着炸鸡。一小袋子甜不辣。还有其他汤汤水水。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都暻秀把东西接过来，放在下茶几上。
打开包裹后，还是热的。


都暻秀开始吃起来。


灿烈一个人坐到了茶几另一边的凳子上。


灿烈头发较长。红色的发丝可以挡住眼睛。他手指上带着卡地亚的戒指。手腕秀美洁白。


都暻秀看着那双手。想。
这以前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灿烈咳嗽了一声。说，“你看起来挺严重的。”
都暻秀还看着灿烈的手，回答，“恩。”


灿烈双手插在口袋里，看都暻秀的神情觉得越发尴尬，于是要走。他说，“那你好好养病。”说着站起身。
都暻秀抬起头，看着灿烈。
灿烈说，“我先走了。他还在等我。”


都暻秀抓住灿烈的手。


那个人无名指上戴着戒指。幽幽的泛着光。
都暻秀看着，说，“别回去。”
灿烈想抽回手指，微微有些用力。
都暻秀又说，“留下来。”


灿烈皱眉。看着都暻秀，手上力气更大了些。
都暻秀却突然站起来。
把脸凑过去。吻了灿烈。

朴灿烈整个人僵住。一把推开都暻秀。
都暻秀生病了，力气本来就小。被推了一把后，竟后退撞到凳子。又从凳子摔在地板上。
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朴灿烈僵在那，不知是否应该去扶。
都暻秀挣扎着要起来。


等都暻秀好不容易起来，朴灿烈发现，那个人竟是又想过来抓自己的手。
惊得后退了几步。


都暻秀趁着朴灿烈僵掉的时候，直接扑了过去。
他抱着朴灿烈。浑身热的像火炉。
朴灿烈推了几下，又怕再把都暻秀推到，没敢使太大的力气。
就那么僵持着。


过了许久。
都暻秀头还埋在朴灿烈的脖颈里。
朴灿烈感觉到微凉的东西。忽然怔住。


都暻秀头埋的死死的。怎么也不挪开。
他有些委屈。说，“我病了。”


朴灿烈声音有些抖，说“病了就吃药。”


都暻秀还是喃喃的，“我病了。病了……病了……”


朴灿烈不说话。


都暻秀两手圈着朴灿烈的脖子，说，“我以前病了。你都会对我很好。”
无论我做错了什么。无论我说错了什么。
你会好好待我。让我一个人窝在床上，然后为我忙前忙后。
又怕影响到我，拖鞋都不敢穿的踮着脚走路。
明明那么怕冷的一个人。明明手脚冰凉。


你会对我好。你说，你会永远对我好。
你说“我会努力赚钱，好好养你。”你说“再苦再累，但是好像跟你在一起，就有了力气。”
你说，“全世界。我最爱你。”
你说，“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了。你怎么办。”


都暻秀头埋得深深的。
都暻秀小小声，喊了一句“灿烈。”


朴灿烈已经倚在墙壁上。浑身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下来。
朴灿烈像是有些无奈。


他抬着头。看着上方。
许久后，他问，“都暻秀，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以前一次次和好。一次次被抛弃。
你表现的像是不需要我。
我以为我是多余。
所以。我在你面前从不敢骄傲。从不敢发脾气。胆小而卑微。
我怕。我怕你再一次抛弃我。
然后，我就像落水狗一样，沉默在雨水里，找不到家。
因为。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家。


都暻秀。你还想我怎么样。


都暻秀把朴灿烈更紧的抱住。
说，“我们和好吧。”


朴灿烈苦笑着，不说话。


都暻秀又说，“我。今后一辈子。都跟你一起。”


虽然，那个一辈子不长。
虽然，那个一辈子未必快乐。但是，我都跟你在一起。好不好。
绝不。再抛弃了。

都暻秀觉得。旅店老板这人真是挺招人烦的。
他和灿烈在屋子里，你抱着我，我抱着你的时候。
旅店老板敲门了。


都暻秀和朴灿烈站在靠门口的位置。
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都吓了一跳。


最先反应的是都暻秀。
都暻秀从朴灿烈身上爬了下来，开了门。
旅店老板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好吃的，还有一些药物。
旅店老板头上有几颗汗珠，他朝着都暻秀说，“我去买药，耽误时间了。”
说着就要往里进。
都暻秀没敢侧身让他进。他伸出手，接过了袋子，说，“我自己提过去就好了。”
旅店老板撇嘴，“喂。我也没吃好吗？”
都暻秀歪了歪头，朝里看了看，说，“我这里有些事情。而且我吃过了。”


旅店老板手指抖了抖。
不情愿的把东西递给都暻秀后。旅店老板说，“药你临睡前半小时吃吧。医生说的。”
都暻秀点点头。然后关上了门。


回了屋之后。都暻秀发现，朴灿烈脸上的表情果然不妙。
都暻秀说，“好人。老好人一个。”


然后他听见朴灿烈轻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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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个小可爱。小剧场kkkkkk~~~

朴灿烈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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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灿烈从没想过都暻秀会回头找自己。
那个人一向很坚强，很决绝。像是从来不需要别人，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支撑下去。
当初分手的时候也是。
他血红着眼，几天几夜没睡觉。
那个人却只看了自己一眼，然后问，“值得么。为我这样值得么。”


他眼睛更红，去抓那个人的手，说“值不值得只有我知道。”
那个人一把甩开，说，“那也要看是不是给另一方造成负担。”


他不知道都暻秀为什么那么狠心。那么狠心的朝自己心里插刀子。
他眨眼，又眨眼，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


他不懂，他好好爱护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对自己。
也不懂，为什么他这么爱的人，却不爱自己。
他把心掏给他，然后原来他的心根本就不值钱。


朴灿烈傻瓜一样的坐在地板上，看着那个人穿着拖鞋走来走去开始收拾东西。
然后他愣愣的，说，“过几天就要我生日了。”


那个人没什么停顿，也没有回答。


他神情有些呆滞，又说，“我要过生日了。”
那个人还是不为所动。


最后，他抛弃所有自尊的求他，“等我生日过完再走好不好。”


都暻秀回头，说，“那天我还有一个相亲。”
朴灿烈苦笑了出来。


后来，都暻秀真的结婚了。
还给自己发请柬。
结婚那天他去了。
他看见穿着礼服的两个人。都暻秀英俊，新娘秀丽。
他喝了很多酒，喝的醉醺醺。伯贤在旁边一直陪着自己怕自己惹事，可是他还是在没人的时候，抓住都暻秀的手。


都暻秀有些害怕，皱眉望着自己。


他几乎开口说话都是颤抖的。
他问都暻秀“为什么。”为什么抛弃我。抛弃我兢兢业业维护的爱情。
都暻秀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人总会长大的。”


朴灿烈摇了摇头说，“我不懂什么叫长大，我也不想长大。”


都暻秀看了看自己说，“恩。我也不想长大。”
顿了顿，又说“真的。”


他看着自己。眼睛黑亮黑亮的。里面是淡而温柔的光芒。
一瞬间，就像什么都懂了。

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很爱暻秀，但是暻秀不够爱自己。
因为暻秀对这份感情从不确定。
也因为暻秀从没有表现的那么喜欢自己。


每回分手的时候。他疼得死去活来。又哭又闹。暻秀往往是冷着脸，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他问过暻秀，他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让我那么疼。”
暻秀说，“就是让你疼，让你疼到离开我。”
朴灿烈不敢问，为什么忍心让我疼。
因为他怕听到那个答案。他怕，暻秀说，他不爱自己。


他那么那么爱他。
甚至肯为他付出一切，他无法忍受，暻秀不爱自己。


一次又一次的劝自己深呼吸，他劝自己不要介意。
然后又死皮赖脸的贴上去。
他就是很爱他。


他想象不到，没有他，自己怎么活下去。
他怕暻秀离开后，他就不知道怎么哭，怎么笑，怎么生活。
更怕暻秀离开后，会想念自己，会需要自己。


那个人不知道自己烧开水喝。
不知道什么样的南瓜最甜。
不知道生病了该吃什么药。
不知道怎么盖好被子。怎么照顾好自己。


朴灿烈疼的没办法呼吸。他告诉自己，去找暻秀吧。
去求他的原谅。
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这个世界最爱他的人是自己。
总有一天，他会懂的。他不会再忍心，让自己心疼。
他就这样劝自己。逼自己。


暻秀奇怪，他说“你是石头么。你是傻子么。”
他站在雪地里，身上单薄的一层。
他说，“你就把我当石头，当傻子吧。反正我不走。”


就这样的。被伤害着。
从不敢追问那个人，是否爱着自己。


然而就在最泄气的时候。万念俱灰的时候。
暻秀说，“我也不想长大。真的。”


他终于懂了。暻秀不是不爱自己。


他庆幸的一遍又一遍捶打着胸口。
他说，“朴灿烈。你看，暻秀还是爱着你的。”
也是那一瞬间，他决定的真正放手。
因为，那个人有那个人的责任。有自己的幸福。


如果，他真的爱他的话。就应该放手。
祝他幸福。

那天之后，他再没去找过暻秀。
好像一夜长大。终于得以释怀。


虽然还会想念。疯了一样的想念。
可是他就一根又一根的抽着烟，一瓶又一瓶的喝着酒。
告诉自己，挺下去。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四年之后，暻秀还会回头找自己。
认识这么多年。分手那么多次。
第一回回头找自己。


暻秀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说着我爱你。说我们和好吧。
就像曾经的自己一样。偶尔耍点赖皮，偶尔认真的一塌糊涂。
好像离开不了自己。


朴灿烈看着那样的暻秀，隐隐地心疼。
曾经的自己就是这样过来的。道歉。祈求。表面上还是坚强。心里一片坍塌。
曾经的自己就是那么心疼。


他看着暻秀，一点点的揪心。
因为，那个人是暻秀。
事到如今，他还是舍不得他难过。


那是许久都没有的滋味。
他突然想起，原来和暻秀在一起，一直那么疼。


他怕疼。
因为疼过，不想再疼了。
可是，他又那么爱着暻秀。
从以前，到现在，像是生命的持续一样，一直没变过。


他坐在沙发上扶住自己的脑袋。
打电话给伯贤。
他说，“怎么办。我还那么爱着他。”


伯贤那边有些吵，后来找了安静的位置。
伯贤说，“朴灿烈。你别傻了。总有一天他还会离开你。”


他想起暻秀的话，又说，“昨晚他跟我说以后，一辈子都跟我在一起。”


伯贤在那面咬牙。说“他说你就信？他以前离开你那么多次。你就一点都没长记性？”


朴灿烈摇摇头，说，“这回不一样。他很认真。”
我懂他的表情。我记得他认真的模样。


伯贤笑了笑，又说，“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认真么？”


朴灿烈没有吱声。
伯贤想了想，说，“因为他自私。为了自己好过，拉你下水。朴灿烈，你要当我是朋友，就听我一句劝。别跟都暻秀有牵扯了。你输不起。他现在才想起你已经太晚了…………”顿了顿，他又说，“你现在已经有爱人了。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你当初因为想让都暻秀幸福离开了他，现在，你为了自己不接受他也没什么错。你跟都暻秀在一起，根本就不幸福。以前也是，以后也会是这样。朴灿烈。”


朴灿烈默声没有说话。


伯贤又说，“为了爱，那么痛苦，值得么。”
朴灿烈皱眉。不知怎么回答，只是说“好久以前，我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可是，如果为了他，我觉得值得。”
伯贤叹了口气，说，“我现在正在光州。公司办展会。我回首尔后再找你聊。”


挂断电话之后。
朴灿烈低头看着玻璃杯子想。
是啊。值得么。值不值得只有我知道。

伯贤从光州回来后。
第一时间见了都暻秀。


都暻秀嘻嘻哈哈，然后说，“来找我吃饭吗。正好我还饿着呢。”
伯贤皱眉，咬牙。一巴掌打下去。


打完之后。
都暻秀整个人僵在那里。


伯贤又一把拥住了都暻秀。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让人安心。
都暻秀听到伯贤颤抖地说，“你跟以前一样，是个混蛋。”


都暻秀有些强颜欢笑，手臂垂在身侧，说“伯贤。你怎么了。”
伯贤又狠狠的捶都暻秀的后背，“我去光州了。我遇见你单位同事了。”


都暻秀身子更僵硬。


伯贤松开手臂，说，“要是我不没问，你还想瞒我们什么时候。”
都暻秀垂着眼皮，说，“我不敢告诉你们……”


伯贤问，“为什么不去治疗。”
都暻秀摇摇头，笑，“检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肺癌是最容易转移到脑部的一种癌症。所以又做了脑部增强。已经转移到脑部了。”


伯贤深深地呼吸。说不出话。
都暻秀又说，“没有希望了。”
“没有希望了。”
他从没想过人生最残酷的词是什么。
知道得到通知的那一天，他才知道，绝望原来如此残酷。


他是公司统一体检的时候，被检查出肺部有阴影。
他以为只是肺结核。
他跟老婆，母亲都说是肺结核。他抽烟喝酒，一身的坏毛病，自从和灿烈分手之后。有肺结核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进一步检查之后，他才知道，是肺癌。鳞状。

他几乎瘫坐在医院的走廊上。脑子中混混沌沌，又好像一片空白。
他从没想过。他会得这种病。
他一直以为他会活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久到可以为母亲扫墓。久到可以看到儿子长大。久到可以看到灿烈幸福。
他就这么想着。从没有怀疑过。


他存有一丝希望的问医生。“你是不是看错了。我还这么年轻。”
医生看着他。不说话。表情为难。
他不知为何笑了起来。说，你一定是看错了。


我……
我还不想死也不能死。
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做。
那么多的责任没有承担。
那么多的债没有还。


你一定是看错了。


他像疯子一样的纠缠着医生。可是医生的神情就让他更加绝望。
最后。医生说，“趁着还有时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快乐点。别后悔。”


都暻秀双手覆上了眼睛。
然后一个人傻笑。
终于认清事实。


他开始怨恨。
怨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度过了自己的一生。
背着包袱，背着别人的眼光，背负所有责任。


早知道这么早就会死。当初就应该图自己高兴，管别人那么多。
早知道，就不放手了。就不长大了。
也不会那么对灿烈。


都暻秀还用双手覆着眼睛。心酸到无法说话。


他开始后悔。
结婚后，第一次后悔。
原来，现在的生活，根本不是我要的幸福。




都暻秀看着眼前的伯贤，说，“现在你知道，我无法再放弃的理由了……”


伯贤望着都暻秀，眼睛里都是悲戚的神色。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你来找灿烈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不是那种回头的人。你一定是出什么事了。我明明知道……”


都暻秀微笑，说，“恩。我不想后悔。我不想临死前都一点感觉不到幸福。所以来找灿烈。”


伯贤离都暻秀一米的距离。他不明白都暻秀为什么微笑。那个微笑如此扎眼。他紧紧攥住拳头，说，“你别笑了。我看着难受。”


都暻秀还是微笑，说，“可是总不能哭。”
伯贤抽弄着鼻子。指尖抚着眉心。
他说，“你记不记得我们是大学认识的。我和灿烈是发小。灿烈喜欢你。我就整天看你不顺眼，欺负你。”
都暻秀说，“记得。我可记仇了。”
伯贤又说，“还有每回你和灿烈吵架我都是向着灿烈，把你气的跳脚。”
都暻秀歪着头，说，“记得。”


伯贤几乎没有声音似的说，“以前对你不好。暻秀。对不起。”


都暻秀想反驳。


伯贤又说。“不过。我会做更对不起的事。”

都暻秀一愣。


伯贤眼中带着亮光，他看着都暻秀，说“暻秀。离开吧。”


“走的越远越好，离开灿烈吧……”




都暻秀瞪大眼睛。看着伯贤。


伯贤深呼吸，又说“求你了。离开吧……”
那个傻瓜还爱着你。还心疼你。还想跟在一起。所以，你率先离开吧。


都暻秀咬着嘴唇，松开时上面有红色的痕迹，都暻秀说，“伯贤。你这样是不是对我太狠心了……”


伯贤直视着都暻秀的眼睛，说，“你会把灿烈逼疯的。如果你死了，灿烈会疯掉的！”


都暻秀苦笑，“那我呢。你为我着想过么？”


伯贤摇着头，说，“我不想为你着想。因为你为着你自己着想。灿烈也为你着想，没人为灿烈着想，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灿烈走上绝路。就算一百个对不起你，一万个对不起你。我现在只为灿烈着想。”


都暻秀愣在那里。他声音不大，“可是我要死了。”
我想死之前，幸福一点。
我想死之前，看到灿烈。
我想死之前，身边还有他。
这样我就不会那么害怕。不会那么孤单。不会那么难过。
死后，我就不会那么后悔。
我错了么？我错了么？我这样一点愿望都无法实现么。


他看着伯贤，又说，“你知道。我多怕我要死了这个现实么？”
我怕到不敢深想。不敢让自己有一丝空闲与懦弱。
怕到半夜想起来就会一个人在被窝里发抖。
你知道么？


伯贤也看着自己，眼神中有丝决绝，“可是，我更怕朴灿烈再次失去你的时候会疯掉。”
每个人都会自私。你会为了你自己来找灿烈，而我会为了灿烈说出这么狠心的话。这么狠心的让你离开。


都暻秀心疼的难受，他轻轻晃动着脑袋，说“哈……原来是这样，可是我不管。我就是要为自己活。我就剩下那么点时间了。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我为什么要管灿烈的将来，灿烈的将来，我再也看不到，摸不着了。未来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了……我为什么要为了将来让自己现在难过。我不要了。我已经够难过了。我不想变得更加难过。真的……”


伯贤伸出手，晃都暻秀的肩膀，“都暻秀，我问你，你爱朴灿烈么。”


都暻秀眨着眼，喃喃的回答，“爱。”
然后他低着头一个人说给自己听，“我爱他。真的爱他。我伤害他那么多，可是我爱他。我看他疼。我也疼。真的……我爱他……爱他……我爱他……”


伯贤看着都暻秀说，“那你知道朴灿烈有多爱你么。他爱你爱的没有尊严，半夜给你打电话不敢吱声，一个人喝酒喝到站不起来，一个人可以发呆想着你到天亮。你知道你结婚后，他怎么过来的么。他不像活着……他像死了一样……他很爱很爱你。到现在也还爱着你。你疼，他更疼。你受伤了，他怕的要命。你生病了，他比你更难受。你知道么。他爱你。”


都暻秀看着伯贤没办法说话。


伯贤又说，“所以，求你。离开吧。他已经死一遍了。不要让他再为你死一遍了。我求你了暻秀。如果你真的爱他。你就让他这一次。让他活着。求你了。暻秀……”




都暻秀的眼睛酸涩。似乎有什么终于模糊了视线。
他僵在那里。看着伯贤，却又像没看着伯贤。


他缓缓地坐回椅子上。他说。“我也想活着……”


过了许久。又说，“我也想让灿烈幸福。”


他闭上眼睛。一个晶莹的东西，从眼角处滑了下来。落在手背上，散开来。没有声音。


都暻秀说，“我也想让他幸福。”
想让他笑。让他快乐。
让他站在阳光下，发光一样。
照亮我整个人生。




你说，我就是你的家。
我又何尝不是呢。
朴灿烈。我爱你。好爱好爱你。

他问朴灿烈“值得么。”
朴灿烈说“值不值得只有我知道。”
他看着朴灿烈说，“那也要看是不是给另一方造成负担。”


如果爱。真的给对方造成负担的话。你会选择离开么。


朴灿烈当初选择了离开。


都暻秀坐在旅社大厅的藤椅里。想。灿烈为什么离开呢。
如果不离开多好。
那样他也可以多一个留下的理由。


都暻秀在藤椅里一摇一摇。不经意的又回忆起以前的事情。


他记得灿烈挑选蔬菜的时候总是要对比很多家。
他有些不厌烦，说，“都差不多，随便买买就好吧。”
然后灿烈似乎没理自己，自顾自的说，“你说我今天做点百合西芹怎么样，你喜欢吗？”
都暻秀嘟嘟囔囔的，“都行。”


朴灿烈以前是不会做菜的。
后来因为两个人同居，都暻秀又喜欢吃东西，所以朴灿烈学了很多花样做菜给都暻秀吃。
都暻秀当初看灿烈捧着个食谱，一天也不放下来，起疑，“这的能学会么。”
朴灿烈点点头，说，我聪明。
然后他就经常能看到灿烈手上的伤口，有些是被刀割到了。有些是被油溅到了。


都暻秀心疼。说，“要不我请个保姆吧。”
朴灿烈说，“我也没别的事为你做，给你做点菜我开心。”
都暻秀说“哎一股。这么喜欢我啊。”
那个人栗色的眼睛亮晶晶的，他抓住都暻秀的手，说，“所以，你要惜福啊哈哈。”


有时候，他们在路上走路的时候，就会比谁走得快。
朴灿烈每回都更快一些。走着走着又等自己追上来。
他输了一次又一次，开始不满意，他说，“我们倒着走看谁快。”
朴灿烈笑着，说，“好。”
结果倒着走的时候，自己就比灿烈快很多。
他站在目的地朝灿烈哈哈大笑。
灿烈终于走过来之后，也朝着自己笑。


他们经常一起去KTV唱歌。
灿烈唱得很好听。
他唱的也不差。
每回自己唱的时候，灿烈总是认认真真的听着。
唱完之后，又认认真真的鼓掌。
他说，“暻秀。你的声音真好听。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他乐得东倒西歪的，然后去牵灿烈的手。
灿烈的手还是凉凉的。他的手暖暖的。碰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觉得舒服。


还有工作之后。他在班上受了委屈。
回到家之后，总是绷着个脸。
灿烈总是会逗自己开心。
还有些时候，他气的朝灿烈发脾气。
事后，他知道错了，跟灿烈道歉。说“你别生气。”
灿烈回答，“不生气。你在班上受气，回家就不能让你受气。”
都暻秀有些奇怪，“那你在班上受不受气。”
灿烈玩笑的回答，“谁敢惹我。”


其实，他知道，灿烈只是不说。刚入职的新人，哪有不受气的。


他们的生活，很平淡。
回忆，也是一点一滴。
可是，不知为何，想着想着，竟然就鼻子发酸。


都暻秀叹气。这些回忆那么美好。
他们的回忆那么多。
有这些回忆。就足够了吧。

他在藤椅里摇的想睡觉。昏昏沉沉的闭眼。




突然有黑影挡住了阳光。眼睛微微察觉到了差别。


然后他听到旅店老板的声音。
旅店老板问自己，“为什么叹气。”


都暻秀吓了一跳，睁开了眼睛。


旅店老板弯着腰，看着自己，有些疑惑的样子。


都暻秀开玩笑回答，“感叹时运不济命运多劫。”


旅店老板笑了出来，说，“啊。原来是感叹这个啊。”说完想起什么似的又板起笑脸，说，“哎。不应该对你这么好脸色的。”
都暻秀奇怪说，“为什么。”
旅店老板挑眉，“哎哟。你不知道？那天晚上，我辛辛苦苦给你买吃的，给你买药，饭都没吃，你倒好，把我拒之门外，门都不让我进。”


都暻秀眉目弯弯，“那天不是有事儿么……”想了想又说，“还需要我赔罪？”
旅店老板似乎听这个建议不错，点点头，说，“好啊。总不能让我白白受了那种待遇。”
都暻秀笑，“好。今晚请你吃好吃的。”
旅店老板又皱眉“你就不能想点别的。总是吃吃吃。”


都暻秀不介意，“那还能有什么。”
旅店老板想了想说，“确实也没什么适合我俩。”


然后两个人就定了晚上一起喝酒。


到了晚上。都暻秀一口一杯。
旅店老板夺了几回杯子都没夺下来，一个人念念叨叨，“你这是给我谢罪，还是给我找罪受。今晚还得背你回去？”
都暻秀一口一口喝着，越喝越快，他看着旅店老板，说，“醉了好。”
旅店老板瞥他，“那也要注意一点身体吧。”
都暻秀摇头晃脑，嘻嘻哈哈的开始笑。


旅店老板想再去抢杯子。
那人又说，“让我醉吧。醉了就好受了。”


旅店老板愣了愣。再就没有什么动作。
陪着都暻秀喝。


都暻秀喝到最后，又开始吐。
旅店老板从后面拍他后背。
都暻秀直起腰后，朝着旅店老板笑，说，“其实你对我还挺好的。”


旅店老板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都暻秀神志不清，又问，“为什么？”
旅店老板抚摸了一下秀发，“我对谁不好。”颇有些骄傲的样子。


都暻秀又说，“没有。你对别人不怎么好。对我不错。”


旅店老板一手推了都暻秀的头，“你觉得我暗恋你？！我真心没那种癖好。”
都暻秀似乎也觉得不可思议，又开始嘻嘻哈哈的笑。笑到一半又吐了出来。


旅店老板觉得，再看他吐，自己也要跟着吐了。把水递给都暻秀。旅店老板捂着嘴巴，“漱漱口。”都暻秀接过去，笑的花枝烂颤。


快到半夜一点。旅店老板总算把都暻秀背了回来。
都暻秀似乎已经睡了。闭着眼睛。口水还留出一两滴。
旅店老板翻出钥匙，开了都暻秀的房门，然后把都暻秀放在床上。


都暻秀翻了一下身。不一会儿喊了一个人的名字。他喊，“灿烈。”
旅店老板从都暻秀的大衣兜里翻出了手机。
找到灿烈的名字。
想拨出去。

他记得，都暻秀和朴灿烈更小一点的时候，来过这里。
当时幸福墙上什么都没有。
朴灿烈建议他， 说应该让顾客写一些字条什么的。既有意义，对顾客本身也是个怀念。是个很好的营销渠道。
他知道朴灿烈不过是诱惑自己把那面墙变成他写字画画的地方。可是他同意了。因为这确实是个好主意。而且，这两个小孩子都不容易。都是好孩子。
他大他们十多岁。像他们那个年纪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爱玩爱闹。有自己的小心思。


他对朴灿烈说，“那你要写的好看点。”
朴灿烈点头，说，“你放心。”


从那之后，他经常能看见，那两个人走在幸福墙，用笔写着什么，又笑的一塌糊涂。好像真的很幸福的模样。
他大概觉得这样的青春太美。
所以一直没有忘记他们。
甚至看到幸福墙的时候，就会想起他们是幸福墙的第一个客人。


不过后来，他们就没再一起来过。
都是单独来的。
朴灿烈单独来过几次。现在，都暻秀也住了进来。


他看到都暻秀的时候，有些高兴，然后他说，“幸福墙的贴纸都在。”让他去看看。
可是，那个人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


他突然想起，朴灿烈单独来的时候，把他们俩写过的所有贴纸都摘了下来。然后规规整整的整理好，放在一个小盒子里。那么小心。那么仔细。
像是要留作纪念一般。


然后不知为何，他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都暻秀。只是旁观着都暻秀的模样，表情。


后来，他发现，都暻秀在上面又开始写了些什么。
他有些好奇。心想这个人会不会是说自己什么坏话。
于是就走过去看。
看了一次。又想看一次。有点偷窥的意思。


他怀着好笑，玩闹的心态。可是看的时候却越发难受。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那个字条。
都暻秀说，——我病了。很严重。你却不理我。我很难过。——
他终于明白，都暻秀的微笑，少的究竟是什么。


从那之后，他开始更留意都暻秀。
他不知道都暻秀究竟是什么病，只知道他偶尔有些小感冒。总是发烧。
结果有一次，他去都暻秀房间找都暻秀聊天的时候，无意间发现都暻秀的抗癌药。


他知道，那是什么。
因为他的父亲，也是得这种病死的。
临死前，下不了床，只是不断地跟母亲说，“哎……养儿子没用，也不常来看过，还不给我治病。”
他在暗处，在没人看见的时候，无数次的跪在地上，祈求上苍，求所有神灵救救他的父亲。
然而，他无能为力。
他不常去看他，因为看多了，会流泪。
他不给他治病，因为命运已经放弃了他们。


他亲眼看着他离去。他第一次明白，生离死别。


他没想过的是。都暻秀。那么年轻的人。青春那样美好的人。笑容那么明亮的人，也得了这种病。


他出于私心，开始怜悯。希望能为他做一些事情，哪怕一点点。


他看着都暻秀的电话。又看着朴灿烈的名字。想了想，还是拨了过去。


他说。“都暻秀喝多了。你过来看一眼吧。照顾一下。”
对方很着急，匆匆忙忙的挂了电话。又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夜深。人静。
他久久的站在祝福墙前。看着都暻秀在上面写的贴纸。
都暻秀写着。——我放过你了。不能让你跟我一起受苦。——


旅店老板挪不开步伐。指尖微微颤抖。
他轻轻开口说。
“一起承受吧。”
就像他一样，他从没后悔过，一直呆在父亲身边。
即使那么难过。但是他庆幸自己起码拥有过那段时间。


朴灿烈也许会难过。会伤心。但是，他不会后悔一辈子。


“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