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苦药
当一身阔袖玄白儒服的赵庭走进书房时，赵珩才明白今天的坑挖在了何处。
原来当初赵庭兼领了帝师太傅之衔，便要在每月望日入宫讲学一课，算是履行职责。
历代加太傅衔的朝臣往往只是来走个过场，或是布置些习字温书的课业，做做样子罢了。可我们生性矜严的赵大人却是个忠君爱国的好臣子，仔仔细细地准备了教案课稿，向着将小皇帝培养成一代明君的目标不断进发。
他寻了些宫廷外的乡野小事，以小见大地传授皇帝治国之道，一时间四个小人儿均是听得津津有味。
西席上侃侃而语的赵庭，玉颜朗容，言笑自若，若雪里疏梅，风间胜松，玄素儒袍随风拂拂，如水纹涟漪，流光浮动。
赵珩一时竟看得痴了，一腔孺慕再难掩抑，这便是我的父亲，这谪仙一样的白衣卿相，是我的父亲。
“赵珩！”
可下一瞬，这谪仙一样的父亲却一声厉斥，沉冷的声音里蕴着雷霆怒火。
赵珩一个激灵，赶忙爬站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盛怒的父亲拽下案边挂着的板子走下西席，大步而来。
旁座的刘显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好整以暇地转头看向赵珩。赵珩啊赵珩，这么小便被立为世子，想必是极受宠的吧。朕偏要让向来宠爱你的爹爹责打你，看你还能不能绷着个死人脸！
赵珩这才发现，桌案上多了一小团揉作一团的纸条，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是身边这位爷扔来的。
赵庭三两步便走到赵珩身前，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可即使是顺了半晌的气，还是觉得胸口堵得荒。
他在座上时便发觉这小子走了神，想着忍忍也就罢了。谁料下一刻小皇帝便揉了团纸条轻轻抛给这小子，真以为他没看见那纸条上明明白白写着“赵卿，下了学再去逗蛐蛐儿”吗？
心不在焉不说，还带坏陛下，这一下完完全全是在赵国公胸中烧起了燎原之火。
“伸手。”赵庭隐忍着自己的火气，以免在陛下面前失了体统。
赵珩自知辩白无用，只能顺从地伸出白净葱嫩的左手。
赵庭扫了一眼，将手中的板子调整到一个顺手的位置，道：“右手。”
最右侧的林湛皱巴了粉嫩的小脸，这习字御射俱是右手着力，专挑右手打，珩哥哥怕是要遭罪了。
赵珩没有丝毫犹豫地递出右手，甚至抻直了肘臂送得高些。
啪！
极重的一戒尺，霎时间一道明显的红痕凸显出现，突兀地横亘在玉白的掌心上。
赵珩没忍住缩了手，却因为自尊又重新将手伸平了。
赵庭清楚地看那孩子咬住了嘴唇，因薄怒而暗墨的眸色却不曾变幻半分。
啪！
力道不减半分，赵珩努力伸直的肘臂不受控制地一弯，无力地颤抖着。
旁观的林湛秀眉紧蹙，一双玲珑眸里聚了点点泪光，倒比那赵珩更像个受罚的。
“伸直。”赵庭落下两板后，好似恢复了冷静，只是这沉沉冷冷的样子可比那火冒三丈更让人胆颤。
赵珩又使了些力气咬住下唇，愣是压下身体里叫嚣着的恐惧，将才两板便已红肿一片的小手递了出去。
啪！
赵庭落下第三板，赵珩只觉得自己右肩膀那里有些抽抖。
再打，又是一下。
赵珩死咬住了牙，冷汗从头发里冒出来，没抽手，却忍不住将拇指和另外四个指头蜷在了一起。
“摊平。”赵庭的声音仍然没有半点起伏。
原来当初赵庭兼领了帝师太傅之衔，便要在每月望日入宫讲学一课，算是履行职责。
历代加太傅衔的朝臣往往只是来走个过场，或是布置些习字温书的课业，做做样子罢了。可我们生性矜严的赵大人却是个忠君爱国的好臣子，仔仔细细地准备了教案课稿，向着将小皇帝培养成一代明君的目标不断进发。
他寻了些宫廷外的乡野小事，以小见大地传授皇帝治国之道，一时间四个小人儿均是听得津津有味。
西席上侃侃而语的赵庭，玉颜朗容，言笑自若，若雪里疏梅，风间胜松，玄素儒袍随风拂拂，如水纹涟漪，流光浮动。
赵珩一时竟看得痴了，一腔孺慕再难掩抑，这便是我的父亲，这谪仙一样的白衣卿相，是我的父亲。
“赵珩！”
可下一瞬，这谪仙一样的父亲却一声厉斥，沉冷的声音里蕴着雷霆怒火。
赵珩一个激灵，赶忙爬站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盛怒的父亲拽下案边挂着的板子走下西席，大步而来。
旁座的刘显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好整以暇地转头看向赵珩。赵珩啊赵珩，这么小便被立为世子，想必是极受宠的吧。朕偏要让向来宠爱你的爹爹责打你，看你还能不能绷着个死人脸！
赵珩这才发现，桌案上多了一小团揉作一团的纸条，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是身边这位爷扔来的。
赵庭三两步便走到赵珩身前，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可即使是顺了半晌的气，还是觉得胸口堵得荒。
他在座上时便发觉这小子走了神，想着忍忍也就罢了。谁料下一刻小皇帝便揉了团纸条轻轻抛给这小子，真以为他没看见那纸条上明明白白写着“赵卿，下了学再去逗蛐蛐儿”吗？
心不在焉不说，还带坏陛下，这一下完完全全是在赵国公胸中烧起了燎原之火。
“伸手。”赵庭隐忍着自己的火气，以免在陛下面前失了体统。
赵珩自知辩白无用，只能顺从地伸出白净葱嫩的左手。
赵庭扫了一眼，将手中的板子调整到一个顺手的位置，道：“右手。”
最右侧的林湛皱巴了粉嫩的小脸，这习字御射俱是右手着力，专挑右手打，珩哥哥怕是要遭罪了。
赵珩没有丝毫犹豫地递出右手，甚至抻直了肘臂送得高些。
啪！
极重的一戒尺，霎时间一道明显的红痕凸显出现，突兀地横亘在玉白的掌心上。
赵珩没忍住缩了手，却因为自尊又重新将手伸平了。
赵庭清楚地看那孩子咬住了嘴唇，因薄怒而暗墨的眸色却不曾变幻半分。
啪！
力道不减半分，赵珩努力伸直的肘臂不受控制地一弯，无力地颤抖着。
旁观的林湛秀眉紧蹙，一双玲珑眸里聚了点点泪光，倒比那赵珩更像个受罚的。
“伸直。”赵庭落下两板后，好似恢复了冷静，只是这沉沉冷冷的样子可比那火冒三丈更让人胆颤。
赵珩又使了些力气咬住下唇，愣是压下身体里叫嚣着的恐惧，将才两板便已红肿一片的小手递了出去。
啪！
赵庭落下第三板，赵珩只觉得自己右肩膀那里有些抽抖。
再打，又是一下。
赵珩死咬住了牙，冷汗从头发里冒出来，没抽手，却忍不住将拇指和另外四个指头蜷在了一起。
“摊平。”赵庭的声音仍然没有半点起伏。
“摊平。”赵庭的声音仍然没有半点起伏。
“太傅，差不多得了。”朝堂上的赵庭虽说严肃但也还是温和的，此刻的赵庭浑身上下却透着不近人情的冷硬，小皇帝有些发怵。
赵庭没有说话，空气中逐渐凝重的氛压昭示着他的不妥协。
赵珩不是忤逆父亲，也不愿让这群小子看笑话，只是他实在是太疼了，十指连心的痛楚疼得他头皮发麻，连吸气都哆嗦得断断续续。
“摊平。”眼前的男人只是冷硬地重复，可赵珩却能从他毫无起伏的声线里察觉到威胁。
赵珩无奈地闭了眼，伸出手去。
啪！
较之前四板还要狠厉的一板，疼得赵珩膝盖一弯，险些站不直了。
小孩子的手小，一板子就能让整个掌心通红。赵庭不留力的五下板子，已经让赵珩的右手肿了半指高，充血的掌心鲜红透亮，上面狰狞的青蓝血管清晰可见。
赵庭扬起手，板子带着风声砸下。赵珩的瞳孔惊惧地一缩，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反应——他“倏的”一下缩了回来。
只是对于违逆赵庭的恐惧太甚，那肿胀不堪的右手缩了不到一寸竟不知所措地顿了一顿。
赵庭的板子没有收住，这一顿刚巧让它砸在了右手指尖上！
赵珩脸色急剧一白，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窒息钻心的疼痛，喉中似是哽了什么，连痛呼都发不出来，只能在一哽之后碾磨出破碎的呜咽。
素来胆小的林湛吓得小声啜泣起来，连一向摆着臭脸不可一世的王景都不自然地咧了咧嘴，刘显温润的眼里更是掩不住的不忍。
赵庭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心头一颤，忙拽了小孩的手摊开来揉捏查看。还好只是砸在指尖的皮肉，没有伤到内里的骨头。
确认无碍后，赵庭的眼里重又燃起了滔盛的怒火，竟还敢躲！
他一把攥住赵珩的指尖，将手板板正了朝上，扬起板子便是一顿狠抽。
啪啪啪啪啪
五下一组，一连好几轮落得又急又狠，丝毫不顾孩子已经逼近崩溃的忍耐限度。
赵珩被疼痛生生逼出了眼泪，被男人紧紧攥住的右手怎么也抽不回来，只能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蹂躏。逼疯人的疼痛使他再分不出精力去咬住下唇，咬不紧的牙关断断续续地溢出忍耐的呻吟。
最后的骄傲令他保持着一点清明，绝不肯求饶。
“求您别打了太傅！呜呜…珩哥哥受不了了啊……”林湛已经从低泣变成放声大哭，就差没扑上去抱住赵庭的大腿。
王景虽然不言语，可眼神里也带着些哀求，他着实是被吓着了。
小皇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赵庭，稚嫩的童音里带了慌乱：“太傅！赵珩可是你亲生儿子啊！”
赵庭闻言眸色一暗，手上微顿。
“太傅，差不多得了。”朝堂上的赵庭虽说严肃但也还是温和的，此刻的赵庭浑身上下却透着不近人情的冷硬，小皇帝有些发怵。
赵庭没有说话，空气中逐渐凝重的氛压昭示着他的不妥协。
赵珩不是忤逆父亲，也不愿让这群小子看笑话，只是他实在是太疼了，十指连心的痛楚疼得他头皮发麻，连吸气都哆嗦得断断续续。
“摊平。”眼前的男人只是冷硬地重复，可赵珩却能从他毫无起伏的声线里察觉到威胁。
赵珩无奈地闭了眼，伸出手去。
啪！
较之前四板还要狠厉的一板，疼得赵珩膝盖一弯，险些站不直了。
小孩子的手小，一板子就能让整个掌心通红。赵庭不留力的五下板子，已经让赵珩的右手肿了半指高，充血的掌心鲜红透亮，上面狰狞的青蓝血管清晰可见。
赵庭扬起手，板子带着风声砸下。赵珩的瞳孔惊惧地一缩，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反应——他“倏的”一下缩了回来。
只是对于违逆赵庭的恐惧太甚，那肿胀不堪的右手缩了不到一寸竟不知所措地顿了一顿。
赵庭的板子没有收住，这一顿刚巧让它砸在了右手指尖上！
赵珩脸色急剧一白，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窒息钻心的疼痛，喉中似是哽了什么，连痛呼都发不出来，只能在一哽之后碾磨出破碎的呜咽。
素来胆小的林湛吓得小声啜泣起来，连一向摆着臭脸不可一世的王景都不自然地咧了咧嘴，刘显温润的眼里更是掩不住的不忍。
赵庭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心头一颤，忙拽了小孩的手摊开来揉捏查看。还好只是砸在指尖的皮肉，没有伤到内里的骨头。
确认无碍后，赵庭的眼里重又燃起了滔盛的怒火，竟还敢躲！
他一把攥住赵珩的指尖，将手板板正了朝上，扬起板子便是一顿狠抽。
啪啪啪啪啪
五下一组，一连好几轮落得又急又狠，丝毫不顾孩子已经逼近崩溃的忍耐限度。
赵珩被疼痛生生逼出了眼泪，被男人紧紧攥住的右手怎么也抽不回来，只能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蹂躏。逼疯人的疼痛使他再分不出精力去咬住下唇，咬不紧的牙关断断续续地溢出忍耐的呻吟。
最后的骄傲令他保持着一点清明，绝不肯求饶。
“求您别打了太傅！呜呜…珩哥哥受不了了啊……”林湛已经从低泣变成放声大哭，就差没扑上去抱住赵庭的大腿。
王景虽然不言语，可眼神里也带着些哀求，他着实是被吓着了。
小皇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赵庭，稚嫩的童音里带了慌乱：“太傅！赵珩可是你亲生儿子啊！”
赵庭闻言眸色一暗，手上微顿。
【公告】军训结束后本楼正式开始大学生活，因为专业是全国TOP3的又忙又累，所以本着学业为重的原则，日后周更！周更！周更！
当然不排除本楼心情好了多更点，本文不会太监的这点大家放心。
大家看文愉快！
当然不排除本楼心情好了多更点，本文不会太监的这点大家放心。
大家看文愉快！
赵庭闻言眸色一暗，手上微顿。
刘显喜色还未上脸，便被赵庭新一组的责打击得粉碎。
“庙堂之上，只有师徒，没有父子。”
一字一顿，一顿一板，敲在赵珩高肿的掌心，也砸在刘显震惊的心上。
责打还在继续，赵珩显然已经承受不住，膝盖打软着往下坠，若不是赵庭死死地抓着他，只怕这时已经跪倒在地上了。
内疚铺天盖地而来，刘显细嫩的指甲都快掐进皮肉。
“赵庭！朕命令你立即住手！这是圣旨！”
少帝歇斯底里的喊叫，终于制止了这一场苛责。男人放下板子，松手，任那孩子软着身子滑坐在地上，垂在一旁的小手肿了足有二指高，伤得最厉害的掌心已有破皮，往外渗着丝丝红色。
“臣遵旨，陛下。”
严苛的太傅此时又变成了谦恭的右丞，可刘显还是心有余悸地不敢看他。
先前的讲学本就接近尾声，现下已是下学时分，赵庭简单结了两句，便宣布下学，向皇帝行礼后便独自先行离去。
赵大人前脚刚走，后脚赵珩便被三个小团子围了起来。
林湛扒拉着他的袖子，想碰又不敢碰他的手，只能委屈巴巴地哭：“呜呜呜…疼不疼，珩哥哥，肯定疼死了……”
“没疼死先被你哭得吵死。”赵珩被他吵得脑仁疼，没好气地用没受伤的左手呼噜了一把林小猫的脑袋，嘴上却说安慰道：“不打紧的，养几天就好。不许哭了，小哭包，吵。”
王景比刘显还大几个月，说话做事明显比林湛成熟些。他看了看赵珩凄惨的右手，撇了撇嘴，道：“还不打紧，净逞能。我家有些外用的药，下午让王德送些到你家去。”
林湛一听，忙点头道：“我家哥哥房里有好多，我也让人送来！”
赵珩本想推辞，可看着林家小猫哭得红彤彤的鼻头，还是默许了。
刘显在一旁看着这三人莫名和谐的友好场景，憋闷得不爽，又想到自己才是害赵珩得了这无妄之灾的罪魁祸首，脸色更是难看。
王景是个与祖父王丞相一脉相承的小狐狸，看一眼小皇帝的模样便知晓他的意思，知趣地拖了林湛就走，把空间留给这别扭的二人。
“赵卿——”
刘显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学着林湛喊珩弟弟却抹不开脸，叫赵珩又觉得冷淡。最后唤了声赵卿，却又恨不得自己没开这口，一时尴尬便没了下文。
安盛和赵茗先前都被小皇帝的臭脸堵在了外头，如今书房里只有他与赵珩二人。
赵珩冷着一张脸用左手收拾书案，右手小心地撇在身侧轻轻颤着，时不时抽搐一下，就像往刘显心上甩了一鞭子，生疼。
“你…还好吗？”刘显实在找不到话题，只能重复着废话。
赵珩正单手将书装进布袋，因为不习惯而有些笨拙，塞了两次也没塞进去。
听见皇帝的问话，即使再不愿睬他也只能回话，毕竟不能连甩他两次面子。
赵珩转过头，微微躬身道：“回陛下，臣无碍。”
你都这样了还跟朕说无碍！
刘显憋了一口气才没吼出来，闷在肚子里不上不下着实难受。
“陛下若是无事，小臣便先行告退。”
不等刘显说话，赵珩便行了礼拎了书袋出去，只留给那兀自懊丧的皇帝陛下一个倔强而清冷的背影。
刘显被撂在原地，一脸阴郁，憋闷了满肚子邪火，可赵珩偏偏是那根绣花针，不冷不热地一戳，妥妥儿泄气。
“安盛！”
在门口充了好一会儿门神的安大总管听见小祖宗的怒吼，一脸果然如此地望了望天，堆起菊花一样的笑脸颠颠地跑进去。
“吩咐下去，原先的计划一律停下！”刘显拿起赵庭用过的板子，将其拗在案桌上用脚狠狠地踩断，“给赵珩送药，要那什么玉什么膏的总之最好的统统给朕送过去！传话去赵府，赵珩下午的骑射免了。还有……”
刘显一边吩咐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行至院中时蓦地停了下来，紧随其后点头如捣蒜的安盛险些撞上去。
“去查查赵家父子到底怎么回事，朕看着不对劲。”
刘显喜色还未上脸，便被赵庭新一组的责打击得粉碎。
“庙堂之上，只有师徒，没有父子。”
一字一顿，一顿一板，敲在赵珩高肿的掌心，也砸在刘显震惊的心上。
责打还在继续，赵珩显然已经承受不住，膝盖打软着往下坠，若不是赵庭死死地抓着他，只怕这时已经跪倒在地上了。
内疚铺天盖地而来，刘显细嫩的指甲都快掐进皮肉。
“赵庭！朕命令你立即住手！这是圣旨！”
少帝歇斯底里的喊叫，终于制止了这一场苛责。男人放下板子，松手，任那孩子软着身子滑坐在地上，垂在一旁的小手肿了足有二指高，伤得最厉害的掌心已有破皮，往外渗着丝丝红色。
“臣遵旨，陛下。”
严苛的太傅此时又变成了谦恭的右丞，可刘显还是心有余悸地不敢看他。
先前的讲学本就接近尾声，现下已是下学时分，赵庭简单结了两句，便宣布下学，向皇帝行礼后便独自先行离去。
赵大人前脚刚走，后脚赵珩便被三个小团子围了起来。
林湛扒拉着他的袖子，想碰又不敢碰他的手，只能委屈巴巴地哭：“呜呜呜…疼不疼，珩哥哥，肯定疼死了……”
“没疼死先被你哭得吵死。”赵珩被他吵得脑仁疼，没好气地用没受伤的左手呼噜了一把林小猫的脑袋，嘴上却说安慰道：“不打紧的，养几天就好。不许哭了，小哭包，吵。”
王景比刘显还大几个月，说话做事明显比林湛成熟些。他看了看赵珩凄惨的右手，撇了撇嘴，道：“还不打紧，净逞能。我家有些外用的药，下午让王德送些到你家去。”
林湛一听，忙点头道：“我家哥哥房里有好多，我也让人送来！”
赵珩本想推辞，可看着林家小猫哭得红彤彤的鼻头，还是默许了。
刘显在一旁看着这三人莫名和谐的友好场景，憋闷得不爽，又想到自己才是害赵珩得了这无妄之灾的罪魁祸首，脸色更是难看。
王景是个与祖父王丞相一脉相承的小狐狸，看一眼小皇帝的模样便知晓他的意思，知趣地拖了林湛就走，把空间留给这别扭的二人。
“赵卿——”
刘显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学着林湛喊珩弟弟却抹不开脸，叫赵珩又觉得冷淡。最后唤了声赵卿，却又恨不得自己没开这口，一时尴尬便没了下文。
安盛和赵茗先前都被小皇帝的臭脸堵在了外头，如今书房里只有他与赵珩二人。
赵珩冷着一张脸用左手收拾书案，右手小心地撇在身侧轻轻颤着，时不时抽搐一下，就像往刘显心上甩了一鞭子，生疼。
“你…还好吗？”刘显实在找不到话题，只能重复着废话。
赵珩正单手将书装进布袋，因为不习惯而有些笨拙，塞了两次也没塞进去。
听见皇帝的问话，即使再不愿睬他也只能回话，毕竟不能连甩他两次面子。
赵珩转过头，微微躬身道：“回陛下，臣无碍。”
你都这样了还跟朕说无碍！
刘显憋了一口气才没吼出来，闷在肚子里不上不下着实难受。
“陛下若是无事，小臣便先行告退。”
不等刘显说话，赵珩便行了礼拎了书袋出去，只留给那兀自懊丧的皇帝陛下一个倔强而清冷的背影。
刘显被撂在原地，一脸阴郁，憋闷了满肚子邪火，可赵珩偏偏是那根绣花针，不冷不热地一戳，妥妥儿泄气。
“安盛！”
在门口充了好一会儿门神的安大总管听见小祖宗的怒吼，一脸果然如此地望了望天，堆起菊花一样的笑脸颠颠地跑进去。
“吩咐下去，原先的计划一律停下！”刘显拿起赵庭用过的板子，将其拗在案桌上用脚狠狠地踩断，“给赵珩送药，要那什么玉什么膏的总之最好的统统给朕送过去！传话去赵府，赵珩下午的骑射免了。还有……”
刘显一边吩咐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行至院中时蓦地停了下来，紧随其后点头如捣蒜的安盛险些撞上去。
“去查查赵家父子到底怎么回事，朕看着不对劲。”
第三十章
内侍唱喏，群臣跪安，金罄环响声里，绯红青蓝的官员们鱼贯而出，为这红黄单调的宫殿着几抹亮色。
“赵右丞——”孩童清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羁住了赵庭前行的腿脚。
他转身看着不断靠近的明黄色男孩，明明巴不得飞扑过来却因顾及天家颜面而方行阔步，假装严肃而绷着的小脸着实惹人逗弄。
不像那小子，一脸惯常的淡漠寡冷，就像一面揉进了血肉摘不下的面具，看不见其下的欢畅张扬。每每看着便莫名的气闷，却又挑不出错处。
赵庭看着刘显发亮的小眼神，还以为他会上来讲一大通话，可事实却是连他行完礼起身这小皇帝都没有吐出半个字。
赵庭略微瞥了一眼小皇帝因为憋不出话而皱巴巴的小苦脸，便恭顺地垂下眼帘，无奈地将视线静静落在男孩明黄色的龙袍下摆。
“那个…令、令郎可好？”刘显还有些心悸赵庭昨日的严苛，偏偏他儿子的伤就是自己一手策划的，开口说话连舌头也不大利索。
原来昨夜听完安大总管从各种渠道汇集起来的“赵家秘闻”，小皇帝抱着被子哭唧唧地愧疚了半天，简直恨不得冲到赵府去搂了那可怜的珩弟弟好生爱抚一番。
刘显生怕赵庭回府之后又责打赵珩，入了夜还从龙床上蹦下来要宣赵庭进宫说明情况，多亏了安大总管即使眯瞪着眼还能本能地抱住这位小祖宗，这才让国公府度过了一个平和的夜晚。
今晨早朝时刘显便在琢磨着该怎么说，才好让他的小赵卿少受些皮肉之苦。
赵庭恭敬地微微俯身，道：“多谢陛下挂念，犬子并无大碍。”
早晨那个竹青色的小小身影在眼前一晃而过。
一如既往地恭顺叩拜，一板一眼标准到好似手上无伤一般。可他分明注意到那孩子额头触及手背时的轻颤，注意到那略带滞涩的右手掌缘透出的紫红。
才上过药便强撑着执笔习字，伤上叠伤看着极为可怖，被陈嘉拎了板子威胁才肯回房歇息，临了还要赵全为他口诵书卷，生怕自己耽搁了课业。
那日被母亲用金丝拐杖戳着后心骂的赵大人破天荒的没有烦躁不堪，他只是突然在想，让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这样，自己到底是在培养赵家承嗣，还是只是在泄一己私愤。
微微出神的赵庭面色看起来稍有和缓，加上他方才的温言和语，倒让小皇帝不安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赵太傅，其实昨天……错在朕。”
只是赵庭听了小皇帝的道歉，却没有一丝惊讶之色。
昨日他行至赵珩座前时，刘显眼里的兴奋和玩味，他一丝一毫都没有错过。可赵庭没有点破，而是顺水推舟地来一出苦肉计，便让这系铃人火急火燎地拆解了那铃绳。
只是这化解小儿玩闹的计法千千万万，为何独独选一招苦肉计，其中缘由恐怕不是所谓的速战速决，而是，不在意。
不在意他是否疼痛难忍，不在意他是否委屈不堪。只有不在意，才会选择这么一个立竿见影却极伤人的法子。
内侍唱喏，群臣跪安，金罄环响声里，绯红青蓝的官员们鱼贯而出，为这红黄单调的宫殿着几抹亮色。
“赵右丞——”孩童清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羁住了赵庭前行的腿脚。
他转身看着不断靠近的明黄色男孩，明明巴不得飞扑过来却因顾及天家颜面而方行阔步，假装严肃而绷着的小脸着实惹人逗弄。
不像那小子，一脸惯常的淡漠寡冷，就像一面揉进了血肉摘不下的面具，看不见其下的欢畅张扬。每每看着便莫名的气闷，却又挑不出错处。
赵庭看着刘显发亮的小眼神，还以为他会上来讲一大通话，可事实却是连他行完礼起身这小皇帝都没有吐出半个字。
赵庭略微瞥了一眼小皇帝因为憋不出话而皱巴巴的小苦脸，便恭顺地垂下眼帘，无奈地将视线静静落在男孩明黄色的龙袍下摆。
“那个…令、令郎可好？”刘显还有些心悸赵庭昨日的严苛，偏偏他儿子的伤就是自己一手策划的，开口说话连舌头也不大利索。
原来昨夜听完安大总管从各种渠道汇集起来的“赵家秘闻”，小皇帝抱着被子哭唧唧地愧疚了半天，简直恨不得冲到赵府去搂了那可怜的珩弟弟好生爱抚一番。
刘显生怕赵庭回府之后又责打赵珩，入了夜还从龙床上蹦下来要宣赵庭进宫说明情况，多亏了安大总管即使眯瞪着眼还能本能地抱住这位小祖宗，这才让国公府度过了一个平和的夜晚。
今晨早朝时刘显便在琢磨着该怎么说，才好让他的小赵卿少受些皮肉之苦。
赵庭恭敬地微微俯身，道：“多谢陛下挂念，犬子并无大碍。”
早晨那个竹青色的小小身影在眼前一晃而过。
一如既往地恭顺叩拜，一板一眼标准到好似手上无伤一般。可他分明注意到那孩子额头触及手背时的轻颤，注意到那略带滞涩的右手掌缘透出的紫红。
才上过药便强撑着执笔习字，伤上叠伤看着极为可怖，被陈嘉拎了板子威胁才肯回房歇息，临了还要赵全为他口诵书卷，生怕自己耽搁了课业。
那日被母亲用金丝拐杖戳着后心骂的赵大人破天荒的没有烦躁不堪，他只是突然在想，让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这样，自己到底是在培养赵家承嗣，还是只是在泄一己私愤。
微微出神的赵庭面色看起来稍有和缓，加上他方才的温言和语，倒让小皇帝不安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赵太傅，其实昨天……错在朕。”
只是赵庭听了小皇帝的道歉，却没有一丝惊讶之色。
昨日他行至赵珩座前时，刘显眼里的兴奋和玩味，他一丝一毫都没有错过。可赵庭没有点破，而是顺水推舟地来一出苦肉计，便让这系铃人火急火燎地拆解了那铃绳。
只是这化解小儿玩闹的计法千千万万，为何独独选一招苦肉计，其中缘由恐怕不是所谓的速战速决，而是，不在意。
不在意他是否疼痛难忍，不在意他是否委屈不堪。只有不在意，才会选择这么一个立竿见影却极伤人的法子。
赵庭微微拢了羽睫，掩去眼中的复杂。
认错总是艰涩的，刘显磕磕巴巴地开了个头，小心瞅着赵庭的脸色没有转暗，这才顺了下去：“赵珩什么都不知道，是朕有意捉弄他才这样的。朕，朕知道错了，太傅……”
“陛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赵庭温和地开口，没有半分恼色，甚至愈发恭敬，却是将少帝堵得哑口无言，“陛下这番话，犬子担不起，臣亦不敢。”
刘显头一遭碰到这等景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面上虽仍端着皇帝架子，实则袖里双手绞绞汗湿。
赵庭又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小皇帝难受得差不多了，才开口圆场道：“君王有失，天罚谴罪于四方万民，裂地滚石，哀鸿民难。君臣相待亦是这番道理，还望陛下，时常思虑。”
“朕知道了，太傅。”皇帝束手颔首，以示从谏谦仁。
君臣二人谈话的功夫，侍讲院的时辰也就到了。
等刘显换过一身杏黄常服走进书房时，林湛正粘着他的珩哥哥嚷嚷着要看伤，王景在一旁拿着书细细研读，眼神却时不时瞥向那边。
刘显清了清嗓子，满意地看到林湛瑟缩了一下回到座位。
只是先前对着林小猫一脸轻松的赵珩看见他后，又恢复了紧绷绷的严肃脸，这让小皇帝心里甚是不舒爽。
大佑的君主黑着一张脸上课，面对他的讲师颇有压力，心中嘀咕着天子果真不怒自威，好容易挨到午时初宣布了下学便没了影。
伴读是有专门的暖阁来用膳和午休的，人精的王小狐狸一把拽起懵懂的林小猫麻溜地消失，连门口的安盛都识趣地往外侧挪了挪。
“那个……”刘显开口打破沉默，却不知道该从哪说起，“你的伤好些了吧？药有在上吧？”
“回禀陛下，上过药了，现已无碍。”
简短而疏远的问答之后，是长久尴尬的沉默。
“陛下如若没有别的吩咐。”赵珩到底年岁轻些脸皮也不甚厚，忍不住想要行礼离开，“那小臣便先行——”
“赵珩！先前的事是我的不对，我给你赔个不是。”刘显看着眼前人就要离去，火急火燎地开了金口道歉，连帝王的尊称都忘了。
赵珩微微一愣，似是还不能接受这般作态的皇帝，墨色的浓眉皱起，他疑心这又是一遭阴计。
刘显看到赵珩不似他父亲一般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请罪，拧蹙的秀眉舒展了些许。
可再一看赵珩一脸如临大敌的戒备，反映过来这小孩脑补了些什么东西，皇帝的脸色又难看了些。
赵珩脸上的微讶在一点点消散，眼看着淡漠的面具即将覆回那张玉面，刘显再顾不得什么君臣体统，他一把抓过赵珩的左手紧紧地裹在掌心里。
刘显不过比赵珩大上两岁，但毕竟是个有生母在身边的皇子，虽不说是金尊玉贵却也是锦衣玉食，是以他的手比瘦弱的赵珩足足大了一圈。
怎么这么小……刘显的眸色沉了几分，紧紧握着的手微微松开些以防捏疼了赵珩。
温温软软的触觉让赵珩有些发愣，一时竟忘了将手从这九五至尊的掌心抽离。触碰的地方传来源源不断的暖热，恍恍惚惚的，有些像阿嬷的拍哄，有些像阿竹姐姐的桃酥，有些像，阿兄的浅笑。
思即此处，赵珩板正的脸庞略有松动，淡漠的面具上蔓起细丝裂缝。
“以后我再不会欺负你了，我会保护你！”刘显急急补充道，临了还不忘加上一句，“这是朕的允诺，君无戏言。”
保护，我……
“少爷不哭，阿嬷在这儿。”有谁搂了他在膝上轻轻摇。
“康安别怕，阿兄会护着你。”有谁抱了他在怀里缓缓道。
赵珩抬起头，透过眼前的朦胧，他看得见年轻帝王眼里满布的真。
他忽然觉得，这伴读生涯，似乎并没有那么糟糕。
认错总是艰涩的，刘显磕磕巴巴地开了个头，小心瞅着赵庭的脸色没有转暗，这才顺了下去：“赵珩什么都不知道，是朕有意捉弄他才这样的。朕，朕知道错了，太傅……”
“陛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赵庭温和地开口，没有半分恼色，甚至愈发恭敬，却是将少帝堵得哑口无言，“陛下这番话，犬子担不起，臣亦不敢。”
刘显头一遭碰到这等景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面上虽仍端着皇帝架子，实则袖里双手绞绞汗湿。
赵庭又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小皇帝难受得差不多了，才开口圆场道：“君王有失，天罚谴罪于四方万民，裂地滚石，哀鸿民难。君臣相待亦是这番道理，还望陛下，时常思虑。”
“朕知道了，太傅。”皇帝束手颔首，以示从谏谦仁。
君臣二人谈话的功夫，侍讲院的时辰也就到了。
等刘显换过一身杏黄常服走进书房时，林湛正粘着他的珩哥哥嚷嚷着要看伤，王景在一旁拿着书细细研读，眼神却时不时瞥向那边。
刘显清了清嗓子，满意地看到林湛瑟缩了一下回到座位。
只是先前对着林小猫一脸轻松的赵珩看见他后，又恢复了紧绷绷的严肃脸，这让小皇帝心里甚是不舒爽。
大佑的君主黑着一张脸上课，面对他的讲师颇有压力，心中嘀咕着天子果真不怒自威，好容易挨到午时初宣布了下学便没了影。
伴读是有专门的暖阁来用膳和午休的，人精的王小狐狸一把拽起懵懂的林小猫麻溜地消失，连门口的安盛都识趣地往外侧挪了挪。
“那个……”刘显开口打破沉默，却不知道该从哪说起，“你的伤好些了吧？药有在上吧？”
“回禀陛下，上过药了，现已无碍。”
简短而疏远的问答之后，是长久尴尬的沉默。
“陛下如若没有别的吩咐。”赵珩到底年岁轻些脸皮也不甚厚，忍不住想要行礼离开，“那小臣便先行——”
“赵珩！先前的事是我的不对，我给你赔个不是。”刘显看着眼前人就要离去，火急火燎地开了金口道歉，连帝王的尊称都忘了。
赵珩微微一愣，似是还不能接受这般作态的皇帝，墨色的浓眉皱起，他疑心这又是一遭阴计。
刘显看到赵珩不似他父亲一般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请罪，拧蹙的秀眉舒展了些许。
可再一看赵珩一脸如临大敌的戒备，反映过来这小孩脑补了些什么东西，皇帝的脸色又难看了些。
赵珩脸上的微讶在一点点消散，眼看着淡漠的面具即将覆回那张玉面，刘显再顾不得什么君臣体统，他一把抓过赵珩的左手紧紧地裹在掌心里。
刘显不过比赵珩大上两岁，但毕竟是个有生母在身边的皇子，虽不说是金尊玉贵却也是锦衣玉食，是以他的手比瘦弱的赵珩足足大了一圈。
怎么这么小……刘显的眸色沉了几分，紧紧握着的手微微松开些以防捏疼了赵珩。
温温软软的触觉让赵珩有些发愣，一时竟忘了将手从这九五至尊的掌心抽离。触碰的地方传来源源不断的暖热，恍恍惚惚的，有些像阿嬷的拍哄，有些像阿竹姐姐的桃酥，有些像，阿兄的浅笑。
思即此处，赵珩板正的脸庞略有松动，淡漠的面具上蔓起细丝裂缝。
“以后我再不会欺负你了，我会保护你！”刘显急急补充道，临了还不忘加上一句，“这是朕的允诺，君无戏言。”
保护，我……
“少爷不哭，阿嬷在这儿。”有谁搂了他在膝上轻轻摇。
“康安别怕，阿兄会护着你。”有谁抱了他在怀里缓缓道。
赵珩抬起头，透过眼前的朦胧，他看得见年轻帝王眼里满布的真。
他忽然觉得，这伴读生涯，似乎并没有那么糟糕。
第三十一章
日复一日的读书习武，一晃儿就到了秋季，重枫尽染，丹桂盈香。
这一日休沐，文国公府却格外的热闹。
原来是国公府已出嫁的大小姐赵瑜回了娘家，其夫婿奉旨往通州巡查，年后方能返京。侯府里冷清了不少，是以赵瑜携了三岁的儿子张真来国公府小住。
大小姐要回府，这几日全府上下都充盈着兴奋与愉悦，连一向不苟言笑的赵庭脸上也时不时浮起喜色。
这日一大早赵午便领了三四个小厮得等在门口巴巴地望着。他看着赵瑜从吮指小娃出落成亭亭闺秀，再看着她披了大红喜袍登上花轿，早已是将这位小姐当作嫡亲的闺女，赵瑜出嫁后的六年里，他可不比赵庭少思念半分。
广平侯府的马车在秋日未散的薄雾里缓缓驶来，掀开锦绣车帘，端庄柔婉的华服少妇轻提裙裾，从上面下来，身后跟着的侍女怀里抱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
赵午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那个当年缠着他“午伯午伯”的喊的大小姐，如今也为人母亲了。
不过纵有万千感慨，赵午还是利利索索地吩咐下人安置车架随侍，领着赵瑜一行人往正厅走去。
正厅里，思女心切的赵庭一改平日的矜严板肃，来来回回地兜着圈子，嘴角还挂着一抹弧度。
静立在旁的赵珩两眼专注地看着三步外的青砖，只觉赵庭来回踱步的声响格外刺耳。
直到那藕粉桂色的身影出现在院门，赵庭杂乱无章的步子才停了下来。
“孩儿给父亲请安，父亲大人安康。”
时隔六年，当年青涩的少女已经长成了端庄优雅的贵夫人，只是眉眼还能依稀辨出幼时的模样，赵庭腑脏里一股莫名的酸涩冲撞涤荡。
“起来吧，快起来。”
步入中年的赵庭身形依旧挺拔，只是额上已经掩不住条条细纹，鬓角也开始泛出些许灰色。
赵瑜知晓弟弟的早逝给父亲带来的巨大悲痛，可真正看到父亲老去的时候，心中的苦涩与心酸还是无法掩抑。
“爹……”
一声百转千回的呼唤，含着多少复杂的心绪，胜过千万句言语，愣是唤红了赵庭的眼角。
珅儿走后，便再没有人唤过他一声爹，多少个午夜梦回，想起那个扯着自己袖子脆生生喊爹爹的孩童，那个嘴角噙着浅笑叫爹的少年。
可醒来时，只剩下枕巾上渗骨的湿凉。
一时间父女二人相望无言，只有眼眶里晃着晶亮。
“娘亲——”奶声奶气的呼唤打破了沉寂，侍女怀里的小公子等得久了有些不耐，探出身子要娘亲抱。
赵瑜忙答应着回身搂过儿子，不着痕迹地拭了眼角的泪。
赵庭也借机掩饰自己的失态，再回过头来又是那个威严的国公大人，只是脸上不再是清冷的严肃。
他和煦地看着趴在母亲肩头的幼童，放柔了声音道：“是真儿吧，来，让外公看看你。”
那小童转过头来，圆溜溜的大眼睛毫不畏惧地望向赵庭。
甫一看清孩子的正脸，赵庭愣怔之余失声道：“珅儿……”
日复一日的读书习武，一晃儿就到了秋季，重枫尽染，丹桂盈香。
这一日休沐，文国公府却格外的热闹。
原来是国公府已出嫁的大小姐赵瑜回了娘家，其夫婿奉旨往通州巡查，年后方能返京。侯府里冷清了不少，是以赵瑜携了三岁的儿子张真来国公府小住。
大小姐要回府，这几日全府上下都充盈着兴奋与愉悦，连一向不苟言笑的赵庭脸上也时不时浮起喜色。
这日一大早赵午便领了三四个小厮得等在门口巴巴地望着。他看着赵瑜从吮指小娃出落成亭亭闺秀，再看着她披了大红喜袍登上花轿，早已是将这位小姐当作嫡亲的闺女，赵瑜出嫁后的六年里，他可不比赵庭少思念半分。
广平侯府的马车在秋日未散的薄雾里缓缓驶来，掀开锦绣车帘，端庄柔婉的华服少妇轻提裙裾，从上面下来，身后跟着的侍女怀里抱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
赵午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那个当年缠着他“午伯午伯”的喊的大小姐，如今也为人母亲了。
不过纵有万千感慨，赵午还是利利索索地吩咐下人安置车架随侍，领着赵瑜一行人往正厅走去。
正厅里，思女心切的赵庭一改平日的矜严板肃，来来回回地兜着圈子，嘴角还挂着一抹弧度。
静立在旁的赵珩两眼专注地看着三步外的青砖，只觉赵庭来回踱步的声响格外刺耳。
直到那藕粉桂色的身影出现在院门，赵庭杂乱无章的步子才停了下来。
“孩儿给父亲请安，父亲大人安康。”
时隔六年，当年青涩的少女已经长成了端庄优雅的贵夫人，只是眉眼还能依稀辨出幼时的模样，赵庭腑脏里一股莫名的酸涩冲撞涤荡。
“起来吧，快起来。”
步入中年的赵庭身形依旧挺拔，只是额上已经掩不住条条细纹，鬓角也开始泛出些许灰色。
赵瑜知晓弟弟的早逝给父亲带来的巨大悲痛，可真正看到父亲老去的时候，心中的苦涩与心酸还是无法掩抑。
“爹……”
一声百转千回的呼唤，含着多少复杂的心绪，胜过千万句言语，愣是唤红了赵庭的眼角。
珅儿走后，便再没有人唤过他一声爹，多少个午夜梦回，想起那个扯着自己袖子脆生生喊爹爹的孩童，那个嘴角噙着浅笑叫爹的少年。
可醒来时，只剩下枕巾上渗骨的湿凉。
一时间父女二人相望无言，只有眼眶里晃着晶亮。
“娘亲——”奶声奶气的呼唤打破了沉寂，侍女怀里的小公子等得久了有些不耐，探出身子要娘亲抱。
赵瑜忙答应着回身搂过儿子，不着痕迹地拭了眼角的泪。
赵庭也借机掩饰自己的失态，再回过头来又是那个威严的国公大人，只是脸上不再是清冷的严肃。
他和煦地看着趴在母亲肩头的幼童，放柔了声音道：“是真儿吧，来，让外公看看你。”
那小童转过头来，圆溜溜的大眼睛毫不畏惧地望向赵庭。
甫一看清孩子的正脸，赵庭愣怔之余失声道：“珅儿……”
甫一看清孩子的正脸，赵庭愣怔之余失声道：“珅儿……”
像，实在是太像了……
这眉眼，简直就是另一个幼年的赵珅，连眼波流转间的清灵都别无二致。只是这孩子不像他舅舅那般天生体弱，看着更为白胖活泼些。
若不是算算时间不对，赵庭简直要疑心张真便是他儿子的轮回转世。
看着父亲少有的失态，赵瑜无奈地笑了笑，道：“很像阿弟对吧，爹。产婆将他抱与孩儿时，孩儿就觉得说不出的熟悉。他一天天长大，孩儿就像是看着阿弟再长大了一回。”
赵瑜把孩子小心地放到地上让他自己站着，素手轻轻摸着儿子的两只发髻，有些出神地说着：“都说外甥像舅，大概就是这样吧。”
张真听不太懂娘亲在说些什么，他只是对面前这位长得好看的男人蓄着的胡须特别感兴趣。
他颠颠地往前迈了两步，向男人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奶声奶气地讨要抱抱。
赵庭有些慌乱地躬下身子，轻轻托住孩子的两腋将他抱了起来。
怀里窝着娇娇软软的小身子，赵庭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极少抱孩子的。赵瑜赵珅还在襁褓时他抱过几次，不过很快就会被奶娘接过去。等两个孩子懂事些了，他一向是个严父，祖宗家法又是抱孙不抱子，几乎没再抱过孩子。
是以他此时抱着张真，两只胳膊不知道该怎么放才能让孩子舒服，只能就这么僵硬地环着。
不过张真并不在乎，他现在满眼睛只看见赵庭的漂亮胡子。
于是他伸手，一揪。
“嘶——”赵庭疼得直吸气，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孩子手中攥着的须发。
一旁的赵瑜被儿子的大胆举动吓了一跳，不安地探看父亲的脸色，生怕他责罚张真。
出乎意料的，一向讲究礼法体统的赵庭毫不在意外孙这等失礼之事，反倒笑着往上掂了掂孩子，道：“臭小子，上来就揪外公胡子，嗯？调皮。”
张真看赵庭笑得明朗，也跟着咯咯咯地笑起来，亲近地把身子贴近赵庭的胸膛，两只不安分的小手在赵大人脸上戳戳摸摸。
小儿无赖的天真模样引得赵庭愉悦开怀，连连逗弄外孙，一时间厅里气氛分外和煦。
除了在角落充作背景的赵珩。
赵瑜留意到了一旁沉寂不语的清冷孩童与父亲极其肖似的脸，再看看他身上的飞鱼锦服，便知晓他的身份。
赵庭看赵瑜注意到了赵珩，方才和外孙玩闹时欣悦舒展的眉头蹙了起来。
“世子，还不来见礼？！”赵庭沉声斥道，感觉到怀里的孩子被吓了一个哆嗦，忙换了柔缓的语调哄道：“真儿乖，外公不是在说你，不怕不怕。”
姐弟二人客套而疏远地见了礼，赵珩便不再说话。
“来，真儿，这是珩舅舅，叫人。”赵瑜轻轻拉着儿子的小手，说道。
张真刚要开口，便听见赵庭淡淡道：“叫世子就可以了。”
赵瑜的脸色微微一变，赵珩还是古井无波的淡漠。
只有那天真的孩子有些拿不定主意，看看娘亲又看看外公，最后软软糯糯地开口唤道：“世子舅舅——”
赵珩深深地看了一眼张真与赵珅如出一辙的眼眸，应了声，小侯爷。
像，实在是太像了……
这眉眼，简直就是另一个幼年的赵珅，连眼波流转间的清灵都别无二致。只是这孩子不像他舅舅那般天生体弱，看着更为白胖活泼些。
若不是算算时间不对，赵庭简直要疑心张真便是他儿子的轮回转世。
看着父亲少有的失态，赵瑜无奈地笑了笑，道：“很像阿弟对吧，爹。产婆将他抱与孩儿时，孩儿就觉得说不出的熟悉。他一天天长大，孩儿就像是看着阿弟再长大了一回。”
赵瑜把孩子小心地放到地上让他自己站着，素手轻轻摸着儿子的两只发髻，有些出神地说着：“都说外甥像舅，大概就是这样吧。”
张真听不太懂娘亲在说些什么，他只是对面前这位长得好看的男人蓄着的胡须特别感兴趣。
他颠颠地往前迈了两步，向男人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奶声奶气地讨要抱抱。
赵庭有些慌乱地躬下身子，轻轻托住孩子的两腋将他抱了起来。
怀里窝着娇娇软软的小身子，赵庭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极少抱孩子的。赵瑜赵珅还在襁褓时他抱过几次，不过很快就会被奶娘接过去。等两个孩子懂事些了，他一向是个严父，祖宗家法又是抱孙不抱子，几乎没再抱过孩子。
是以他此时抱着张真，两只胳膊不知道该怎么放才能让孩子舒服，只能就这么僵硬地环着。
不过张真并不在乎，他现在满眼睛只看见赵庭的漂亮胡子。
于是他伸手，一揪。
“嘶——”赵庭疼得直吸气，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孩子手中攥着的须发。
一旁的赵瑜被儿子的大胆举动吓了一跳，不安地探看父亲的脸色，生怕他责罚张真。
出乎意料的，一向讲究礼法体统的赵庭毫不在意外孙这等失礼之事，反倒笑着往上掂了掂孩子，道：“臭小子，上来就揪外公胡子，嗯？调皮。”
张真看赵庭笑得明朗，也跟着咯咯咯地笑起来，亲近地把身子贴近赵庭的胸膛，两只不安分的小手在赵大人脸上戳戳摸摸。
小儿无赖的天真模样引得赵庭愉悦开怀，连连逗弄外孙，一时间厅里气氛分外和煦。
除了在角落充作背景的赵珩。
赵瑜留意到了一旁沉寂不语的清冷孩童与父亲极其肖似的脸，再看看他身上的飞鱼锦服，便知晓他的身份。
赵庭看赵瑜注意到了赵珩，方才和外孙玩闹时欣悦舒展的眉头蹙了起来。
“世子，还不来见礼？！”赵庭沉声斥道，感觉到怀里的孩子被吓了一个哆嗦，忙换了柔缓的语调哄道：“真儿乖，外公不是在说你，不怕不怕。”
姐弟二人客套而疏远地见了礼，赵珩便不再说话。
“来，真儿，这是珩舅舅，叫人。”赵瑜轻轻拉着儿子的小手，说道。
张真刚要开口，便听见赵庭淡淡道：“叫世子就可以了。”
赵瑜的脸色微微一变，赵珩还是古井无波的淡漠。
只有那天真的孩子有些拿不定主意，看看娘亲又看看外公，最后软软糯糯地开口唤道：“世子舅舅——”
赵珩深深地看了一眼张真与赵珅如出一辙的眼眸，应了声，小侯爷。
扯出来了！
林湛唰的抱住了头，猫了腰开跑，连尖叫提醒一下小伙伴都忘了。
被林小猫的举动震惊到的刘显一众呆若木鸡，一时竟反应不过来投掷弹药。
十步外的安大总管脸都吓到变了形，惨叫着连滚带爬扑过来。
距离太远了根本来不及阻止，安盛绝望地闭上了眼。先帝爷啊，奴才万死不能抵罪啊……
千钧一发之际，只看见一只手迅速地夺过已经呲呲作响的小球，唰的飞掷了出去，小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不完整的弧线后轰然爆炸。
惊在原地的皇帝脸色惨白，虽然这般的弹药放在战场上灭不死几个敌兵，可在手上爆开还是足够炸死一个孩子的。
赵珩睫毛剧烈地抖动了几下，僵硬的手指不自然地弯曲伸直，过了好几息才真正缓了过来。
全场人无不是脸色惨白，除了刚刚出现的两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脸色铁青。
“林湛！”暴吼的是个箭袖黑袍的中年男子，虎背熊腰，高大坚实，修身的衣袍下有着肉眼可见的力量，这便是大将军林榭，方才夺下弹丸的便是他。
一旁站着的是个箭袖青袍的青年，长身玉立，俊秀挺拔。这是林家二子林渊，生父是林榭手下林副将，沙场拼杀时保护林榭而亡，遗腹子林渊出生后生母便随先夫而去。还在襁褓中的林渊便被林家收为养子，视若亲儿。
却说那闯下大祸的林湛本就受了惊吓，此刻被父亲一个暴吼，当场大哭起来，边嚎边跌跌撞撞地朝父兄走去。
林榭是个直肠子的武将，此时怒火中烧也顾不上要先向皇帝请罪，看着儿子还有两三步就要到面前了，一个箭步跨上去一手提起儿子的后领就往自己身上带。
感受到完好无损的儿子结结实实地扎进自己怀里，林榭小小地松了口气，后怕之余便是滔天的怒火。
林榭一把拽了儿子夹在左腋下，用大臂将儿子的脊背往下压实，让他的臀部高高地耸起送至最趁手的位置。
盛怒之下的林榭已经不在意手上没有趁手的工具了，高高扬起巴掌狠狠地落下去。
啪啪啪啪！
经年习武的武将有着令人胆战的气力，那虎虎生风的巴掌简直比板子还要硬实厚重，暴怒的林榭打得又急又狠，一时间满场都是响亮厚实的巴掌着肉声。
苦苦承痛的林湛哭得涕泗横流，嚎啕之际还紧紧地攥着父亲的衣角，不躲不逃。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林榭的巴掌一下接一下，毫不间断。林湛被不间断的疼痛逼得哭不成串，只能一声声地呜咽哭叫。
“说过多少次了！不可以把东西带！出！将！军！府！就是记不住！真是长能耐了！”
林榭口中训斥着，手上的速度半分不减，训到生气处还能更迅急地连打七八下。
林湛屏气忍过十余下，再一次嚎啕大哭。
“哇——爹爹！爹爹！疼啊！唔呃……”
口中下意识喊的一直是他，即使严厉责罚自己的就是这个男人，这才是父子么……
赵珩看着在巴掌下痛哭流涕却依然紧紧抱着父亲腰腹的林湛，墨色的眼眸有些空直。
他没有错过林榭眼里的担忧与后怕，他明白那凌厉的惩罚里有着这个雷厉风行的将军如山的爱意。
而林湛，即使被责打也依然把身子偎近父亲的胸膛，即使疼到说不清话还是会唤着爹爹，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也只有长年累月的疼爱才换得来。
而府里那位……
赵珩垂了星眸，不愿再想。
林湛唰的抱住了头，猫了腰开跑，连尖叫提醒一下小伙伴都忘了。
被林小猫的举动震惊到的刘显一众呆若木鸡，一时竟反应不过来投掷弹药。
十步外的安大总管脸都吓到变了形，惨叫着连滚带爬扑过来。
距离太远了根本来不及阻止，安盛绝望地闭上了眼。先帝爷啊，奴才万死不能抵罪啊……
千钧一发之际，只看见一只手迅速地夺过已经呲呲作响的小球，唰的飞掷了出去，小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不完整的弧线后轰然爆炸。
惊在原地的皇帝脸色惨白，虽然这般的弹药放在战场上灭不死几个敌兵，可在手上爆开还是足够炸死一个孩子的。
赵珩睫毛剧烈地抖动了几下，僵硬的手指不自然地弯曲伸直，过了好几息才真正缓了过来。
全场人无不是脸色惨白，除了刚刚出现的两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脸色铁青。
“林湛！”暴吼的是个箭袖黑袍的中年男子，虎背熊腰，高大坚实，修身的衣袍下有着肉眼可见的力量，这便是大将军林榭，方才夺下弹丸的便是他。
一旁站着的是个箭袖青袍的青年，长身玉立，俊秀挺拔。这是林家二子林渊，生父是林榭手下林副将，沙场拼杀时保护林榭而亡，遗腹子林渊出生后生母便随先夫而去。还在襁褓中的林渊便被林家收为养子，视若亲儿。
却说那闯下大祸的林湛本就受了惊吓，此刻被父亲一个暴吼，当场大哭起来，边嚎边跌跌撞撞地朝父兄走去。
林榭是个直肠子的武将，此时怒火中烧也顾不上要先向皇帝请罪，看着儿子还有两三步就要到面前了，一个箭步跨上去一手提起儿子的后领就往自己身上带。
感受到完好无损的儿子结结实实地扎进自己怀里，林榭小小地松了口气，后怕之余便是滔天的怒火。
林榭一把拽了儿子夹在左腋下，用大臂将儿子的脊背往下压实，让他的臀部高高地耸起送至最趁手的位置。
盛怒之下的林榭已经不在意手上没有趁手的工具了，高高扬起巴掌狠狠地落下去。
啪啪啪啪！
经年习武的武将有着令人胆战的气力，那虎虎生风的巴掌简直比板子还要硬实厚重，暴怒的林榭打得又急又狠，一时间满场都是响亮厚实的巴掌着肉声。
苦苦承痛的林湛哭得涕泗横流，嚎啕之际还紧紧地攥着父亲的衣角，不躲不逃。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林榭的巴掌一下接一下，毫不间断。林湛被不间断的疼痛逼得哭不成串，只能一声声地呜咽哭叫。
“说过多少次了！不可以把东西带！出！将！军！府！就是记不住！真是长能耐了！”
林榭口中训斥着，手上的速度半分不减，训到生气处还能更迅急地连打七八下。
林湛屏气忍过十余下，再一次嚎啕大哭。
“哇——爹爹！爹爹！疼啊！唔呃……”
口中下意识喊的一直是他，即使严厉责罚自己的就是这个男人，这才是父子么……
赵珩看着在巴掌下痛哭流涕却依然紧紧抱着父亲腰腹的林湛，墨色的眼眸有些空直。
他没有错过林榭眼里的担忧与后怕，他明白那凌厉的惩罚里有着这个雷厉风行的将军如山的爱意。
而林湛，即使被责打也依然把身子偎近父亲的胸膛，即使疼到说不清话还是会唤着爹爹，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也只有长年累月的疼爱才换得来。
而府里那位……
赵珩垂了星眸，不愿再想。
赵珩垂了星眸，不愿再想。
这边林榭的铁掌还在继续，熬刑难耐的林湛开始不受控制地扭挣身体，妄图逃离那厚重的巴掌。
无奈林榭铁臂如钢，紧紧地钳制着儿子，使他所有的挣扎最后都不过变成细微的扭动。
啪啪啪啪！
热辣的巴掌还是一下接一下地落在身后，只是声音已不似开始时清脆响亮，隔着衣袍也能看出那小臀已经肿胀了一圈。
一旁的林二哥估摸着时机成熟，上前撩袍跪下请罪。
“林湛莽撞行事，险些酿下大祸，是臣等管教不力之过，臣等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林渊的声音醇厚而低沉，既有铁血的凛冽，亦有儒士的端雅，不像他养父那般鲁直刚硬，倒叫人听着极为舒服。
只是这对父子如此行事，多少有些先斩后奏逼迫皇帝从轻处置的意味，这叫刘显有些不乐意。
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天子抬了抬眼，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发一言。
林渊心一凉，他对皇帝生气的缘由心知肚明，只是他没有办法。刚才那等事真要追究起来可是杀头的大罪，他又对这小皇帝的脾性不甚了解，实在不敢用弟弟的性命去冒这个险。
所以只能先斩后奏，让弟弟受些皮肉之苦，丢些颜面，总好过性命之忧。
照皇帝的意思，怕是嫌罚得太轻。
林渊朝林湛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孩子已经没有力气哭闹挣扎，只剩下猫崽一般的细声呜咽，看得他心疼不已。一向宠弟如命的林渊只觉得下决定比下军令还难，只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再耗下去难过的还是林湛。
林渊狠狠咬了咬牙，朝父亲递了个眼色。
林榭虽然直肠子，但绝不是没脑子，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他一看到二儿子递来的眼神便知道小儿子得再受点罪。
他吸了一口气，强压下翻涌而上的心疼，“唰”的抽出了林湛衣袍上的玉钩带。
掂了掂玉带的分量，林榭将玉钩那一端握在掌心，卷了两卷，瞅准儿子已经肿胀的小臀重重地抽了下去。
唰——啪！
“啊！”林湛被尖锐入骨的疼痛激得大声哭叫，腰带不似巴掌那般还带着点温吞，甩抽在臀上恨不得能卷走一层皮肉。
唰——啪！
林湛的身体在一僵之后剧烈抖动，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上滑落，他张着毫无血色的小唇呼着气，像案板上无力挣扎的穷途之鱼。
一旁跪着的林渊指尖狠狠地戳进了掌心，弟弟每一声惨叫都是甩在他心口的一鞭，他恨不得立即抱过那孩子拍哄安抚。
唰——啪！
林榭的右手也在微微地颤抖，这可是他捧在心尖上的孩子啊，平日里再怎么顽劣淘气也不过是按在膝头拍几下就算了的，何曾这般虐打过！
赵珩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看着那苦苦忍痛的孩子被父兄一同心疼维护。
他突然有些累了，不想再看了。
赵珩伸出手，勾住了刘显温热的手指，轻轻晃了晃。
这边林榭的铁掌还在继续，熬刑难耐的林湛开始不受控制地扭挣身体，妄图逃离那厚重的巴掌。
无奈林榭铁臂如钢，紧紧地钳制着儿子，使他所有的挣扎最后都不过变成细微的扭动。
啪啪啪啪！
热辣的巴掌还是一下接一下地落在身后，只是声音已不似开始时清脆响亮，隔着衣袍也能看出那小臀已经肿胀了一圈。
一旁的林二哥估摸着时机成熟，上前撩袍跪下请罪。
“林湛莽撞行事，险些酿下大祸，是臣等管教不力之过，臣等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林渊的声音醇厚而低沉，既有铁血的凛冽，亦有儒士的端雅，不像他养父那般鲁直刚硬，倒叫人听着极为舒服。
只是这对父子如此行事，多少有些先斩后奏逼迫皇帝从轻处置的意味，这叫刘显有些不乐意。
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天子抬了抬眼，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发一言。
林渊心一凉，他对皇帝生气的缘由心知肚明，只是他没有办法。刚才那等事真要追究起来可是杀头的大罪，他又对这小皇帝的脾性不甚了解，实在不敢用弟弟的性命去冒这个险。
所以只能先斩后奏，让弟弟受些皮肉之苦，丢些颜面，总好过性命之忧。
照皇帝的意思，怕是嫌罚得太轻。
林渊朝林湛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孩子已经没有力气哭闹挣扎，只剩下猫崽一般的细声呜咽，看得他心疼不已。一向宠弟如命的林渊只觉得下决定比下军令还难，只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再耗下去难过的还是林湛。
林渊狠狠咬了咬牙，朝父亲递了个眼色。
林榭虽然直肠子，但绝不是没脑子，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他一看到二儿子递来的眼神便知道小儿子得再受点罪。
他吸了一口气，强压下翻涌而上的心疼，“唰”的抽出了林湛衣袍上的玉钩带。
掂了掂玉带的分量，林榭将玉钩那一端握在掌心，卷了两卷，瞅准儿子已经肿胀的小臀重重地抽了下去。
唰——啪！
“啊！”林湛被尖锐入骨的疼痛激得大声哭叫，腰带不似巴掌那般还带着点温吞，甩抽在臀上恨不得能卷走一层皮肉。
唰——啪！
林湛的身体在一僵之后剧烈抖动，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上滑落，他张着毫无血色的小唇呼着气，像案板上无力挣扎的穷途之鱼。
一旁跪着的林渊指尖狠狠地戳进了掌心，弟弟每一声惨叫都是甩在他心口的一鞭，他恨不得立即抱过那孩子拍哄安抚。
唰——啪！
林榭的右手也在微微地颤抖，这可是他捧在心尖上的孩子啊，平日里再怎么顽劣淘气也不过是按在膝头拍几下就算了的，何曾这般虐打过！
赵珩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看着那苦苦忍痛的孩子被父兄一同心疼维护。
他突然有些累了，不想再看了。
赵珩伸出手，勾住了刘显温热的手指，轻轻晃了晃。
赵珩伸出手，勾住了刘显温热的手指，轻轻晃了晃。
刘显虽有些不悦赵珩会为林湛求饶，但更多是欣喜他做出了这般亲近的举动。再念及林湛天生体弱，要是真打坏了，可就和将军府结下梁子了。
“行了。”年轻的天子终于开口特赦，“林榭，罚俸三月，林湛闭门思过一月，以示警戒。将人带回去上药吧。”
林家父子均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伏地叩首谢恩。
林渊告了个罪，三两步上前从父亲手上接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弟弟，小心翼翼地揽进怀里，像是怀揣了世间至宝。
一家人就这么往宫门走去，林榭甩甩刚刚责打过儿子的玉钩带，随手将它扔到了墙根。
饱受捶楚的林小猫把头埋进哥哥的颈窝，一边疼得嘶嘶吸气一边软软糯糯地撒娇：“哥哥，唔，哥哥，湛儿好疼，呜呜……”
“哼，不打不长记性。”林渊冷着脸训斥，手上却已是快快地撩起弟弟的下袍拉开亵裤查看伤势。
白嫩的小臀此时已是红肿一片，泛着一层鲜亮的油皮，还有三道骇人的淤痕突兀地横在上面。
林渊有些心疼地伸手摸摸弟弟的小臀，还好主要是用手责打的，除了那三处肿块没有别的硬块，不过这也够他家小猫儿趴上两天好生安稳些。
林榭也探过手来细细揉摸查看了一番，心疼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猴屁股，道：“这回吃苦头了吧，臭小子，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爹……”林湛刚被打完还有些后怕爹爹的凌厉，有些怯怯地不敢直视林榭的眼睛。
林榭心疼极了，避开伤口抱过儿子，点点他红通通的小鼻头，放软了声音哄道：“可把爹爹心疼坏了，你这小**，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今日要不是爹和你二哥来得及时，真把陛下炸着了，我们林氏一家都要遭大难啊，你以为这是被打一顿就能解决的事吗？”
林湛被说得有些心虚，过意不去地把脑袋一撇，埋进爹爹坚实的怀抱。
“爹不反对你做那些东西，但是在你还没有能力做好足够防护之前，决不允许将它们带出将军府，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爹爹。”林湛毛茸茸的小脑袋蹭蹭爹爹的胸膛，闷声闷气地保证着。
林渊看了一眼装鸵鸟的弟弟，补了一句：“嗯，记不住就再打一顿。”
然后成功看到炸毛的林小猫弹出头来，因动作太大而疼得龇牙咧嘴的同时冲他气鼓鼓地嚷道：“哼！讨厌哥哥！不和哥哥好了！”
看着瞬间来劲的儿子，林榭开怀而笑。
夕阳的余晖越过宫墙，父子三人沐在暖光下，身后拉得长长的背影聚在一起，不分不离。
刘显虽有些不悦赵珩会为林湛求饶，但更多是欣喜他做出了这般亲近的举动。再念及林湛天生体弱，要是真打坏了，可就和将军府结下梁子了。
“行了。”年轻的天子终于开口特赦，“林榭，罚俸三月，林湛闭门思过一月，以示警戒。将人带回去上药吧。”
林家父子均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伏地叩首谢恩。
林渊告了个罪，三两步上前从父亲手上接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弟弟，小心翼翼地揽进怀里，像是怀揣了世间至宝。
一家人就这么往宫门走去，林榭甩甩刚刚责打过儿子的玉钩带，随手将它扔到了墙根。
饱受捶楚的林小猫把头埋进哥哥的颈窝，一边疼得嘶嘶吸气一边软软糯糯地撒娇：“哥哥，唔，哥哥，湛儿好疼，呜呜……”
“哼，不打不长记性。”林渊冷着脸训斥，手上却已是快快地撩起弟弟的下袍拉开亵裤查看伤势。
白嫩的小臀此时已是红肿一片，泛着一层鲜亮的油皮，还有三道骇人的淤痕突兀地横在上面。
林渊有些心疼地伸手摸摸弟弟的小臀，还好主要是用手责打的，除了那三处肿块没有别的硬块，不过这也够他家小猫儿趴上两天好生安稳些。
林榭也探过手来细细揉摸查看了一番，心疼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猴屁股，道：“这回吃苦头了吧，臭小子，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爹……”林湛刚被打完还有些后怕爹爹的凌厉，有些怯怯地不敢直视林榭的眼睛。
林榭心疼极了，避开伤口抱过儿子，点点他红通通的小鼻头，放软了声音哄道：“可把爹爹心疼坏了，你这小**，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今日要不是爹和你二哥来得及时，真把陛下炸着了，我们林氏一家都要遭大难啊，你以为这是被打一顿就能解决的事吗？”
林湛被说得有些心虚，过意不去地把脑袋一撇，埋进爹爹坚实的怀抱。
“爹不反对你做那些东西，但是在你还没有能力做好足够防护之前，决不允许将它们带出将军府，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爹爹。”林湛毛茸茸的小脑袋蹭蹭爹爹的胸膛，闷声闷气地保证着。
林渊看了一眼装鸵鸟的弟弟，补了一句：“嗯，记不住就再打一顿。”
然后成功看到炸毛的林小猫弹出头来，因动作太大而疼得龇牙咧嘴的同时冲他气鼓鼓地嚷道：“哼！讨厌哥哥！不和哥哥好了！”
看着瞬间来劲的儿子，林榭开怀而笑。
夕阳的余晖越过宫墙，父子三人沐在暖光下，身后拉得长长的背影聚在一起，不分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