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意许无遗诺(古风 兄弟)

五十四


景谦看弟弟伤势不妙,皮下肿块难得消,揉着揉着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可怜景益撑在桌旁姿势及其不舒服。景益呼吸不畅,疼的眼泪忍不住的流,刚想撑起来换个姿势。


景谦吼道:“动什么?”


景益吓得一抖,连忙趴回之前的姿势,半分不敢擅动。景谦发觉弟弟的紧张和害怕,心里也不是滋味,缓了语气说:“受了伤怎么也不说啊?”景谦觉得这样揉也不是个事儿,还是得用活血化瘀的药敷上。拍了拍景益的肩,示意他起来。景益缓缓回头,见兄长缓和了面色,才敢小心翼翼的提上裤子。身后两团肉肿的厉害,鼓鼓囊囊的把裤子撑起来。


景谦伸手想要抱景益,手刚绕到景益身后,景益瞪大眼睛,急急后退。他还以为哥哥还要打他,躲闪不及,逃到一半,发现兄长只是好意的想揽过他,动作硬生生的停在那里。景益不好意思的冲哥哥苦笑,双手护着身后,离哥哥两步远不敢再往前了。


景谦眼下闪过一丝笑意,弟弟害怕挨罚的样子一如小时候,傻愣中透着可爱。景谦无奈一摆手,叫景益过来,解释道:“回你房间,给你上药。”景益讨好着笑,摇摇头,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我自己走回去。”景益顿了一顿,估计是扯到伤处,疼得眼睛瞪直,倒吸一口气,说:“不,不劳烦哥哥。”


景谦往景益方向进一步,景益嘴里喊着哥哥,脚下慢慢往后退。景谦抢走两步,一巴掌拍在景益身后,喝道:“就是没打疼是吧。”这一巴掌下去,疼的景益直跳脚,含在喉咙里,连叫了几声“啊!”景益终是不再抗争,倚着景谦,顺着兄长的意,被景谦抱了起来。十来岁的大小伙子,还这样被兄长抱着,羞煞了景益,越是没脸见人。


景谦也不管这么多,一使劲,一手托着肩,一手托着膝盖弯,抱起来就走。


景谦笑笑对景益说:“果真的瘦了,抱着都轻了不少。”景益立刻就想起,上次在祠堂挨打,被二哥打得晕过去,朦朦胧胧间好像也是哥哥这般把自己抱回房的,脸上更是羞得不行。


回了景益的东阁,把景益放回床上。景益趴在床上,自己乖乖的把裤子褪了。羞得把头埋在枕头里,深吸一口气,满满都是太阳晒过的味道。景益心里充满了感激,肯定是家里嫂子细致,照顾到自己的方方面面。还没等景益多想,景谦就拿了药过来,还是青花的小瓶,三寸大小,上面拧着木塞。小瓶上贴着笺儿,清秀的字体,上写着“清露散”。


木塞一打开,就能闻到桂花香气。桂花香味四溢,清幽悠长。景益奇得不禁往后看,问:“哥哥,这是什么药?竟这般香。”


景谦坐在床沿边,挑出一点,敷在景益身后伤处,刚触到皮肤,便舒缓了疼痛。景谦把药搁在一旁,说:“舒服些了吗?”


景益连连点头,在军队受罚的时候就念着兄长能不能帮忙上药,回来后吃了好大的苦头才享受到这个待遇。景益闭着眼,就是兄长用力揉的时候才觉得疼得不行。这药真是极好,犹如在那清尘幽曼的桂花丛中,怎么嗅都不腻。景益缓缓问:“哥哥,这个药之前怎么没有用过啊?”


景谦拿过瓷瓶,又挑出一点,给景益再敷一层,道:“你倒是识货哈,药里面混了木樨清露,今年的桂花开得好,江南的贡品酿的桂花露。圣上赐下的,你嫂子说这好东西都吃了可惜了,活血化瘀还有奇效,剩了一点,给你搅进伤药里。”闻到此香,景谦心中郁结都畅爽了些,对小弟隐含着的暗暗恼火也随之烟消云散。


这时,景谦才明白念念要把木樨清露混进药里的意图。哪一次景谦打了景益,不是景谦自己更是气自己下手重了?哪一次不是一人挨打,两人疼着?念念既是心疼景益,更是心疼景谦。借这个花香,也是劝景谦心情舒畅。


景谦含着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还是嫂嫂好。”景益嘟囔着说。


景谦抬眉,下手重了些,惹得景益哼哼唧唧直叫唤。“你说谁好?”景谦的手就搁在景益身后两瓣上,威胁之意十分明显。景益呆呆愣愣的问:“啊?”


景谦冷哼一声,带着笑意,一巴掌打在景益伤上,说:“你隐瞒错处,私自出营,不顾安危,条条大错都还没算呢。是不是要现在算算账?”


景益的身子明显僵住,一双手捏住枕头,他大气不敢出一声。怯生生地问:“哥哥还要罚呀?”


楼主 D沧璟  发布于 2018-01-09 23:29:00 +0800 CST  
(续上)


“还是嫂嫂好。”景益嘟囔着说。


景谦抬眉,下手重了些,惹得景益哼哼唧唧直叫唤。“你说谁好?”景谦的手就搁在景益身后两瓣上,威胁之意十分明显。景益呆呆愣愣的问:“啊?”


景谦冷哼一声,带着笑意,一巴掌打在景益伤上,说:“你隐瞒错处,私自出营,不顾安危,条条大错都还没算呢。是不是要现在算算账?”


景益的身子明显僵住,一双手捏住枕头,他大气不敢出一声。怯生生地说:“哥哥还要罚呀?”


景谦问:“自己说该不该打?”


景益侧着脸,不说话,眼神闪过慌乱,挣扎着要撑起来,转过头。景益咬着嘴唇,想说“该打”又觉得不甘心。话到嘴边,濡滞着说不出口。满面愁容,余光瞥见兄长似要扬起巴掌,赶紧回身,脸往枕头里躲。


景谦接连两巴掌扇在景益屁股上,打得臀肉一颤一动。景益刚刚脱离苦海,就感觉又沉了下去,景益半声不敢吭,一门心思忍着痛。好在景谦只打了两下,算是解气,不再追问方才之语。转而问道:“下面的话,你仔细答,再使些小心思,看我不把你揪起来揍。”


景益轻声答应一声,身子往床里缩瑟了些,心里有悬起来,兄长上药时就会训话,要是那句话说错了,重新打过也是有过的。景益不知哥哥要问什么,心中戚戚然,身子也跟着绷紧了,生怕兄长铁掌责下。


“你身后的伤是怎么回事?”景谦心系着益儿身体,旁的事再没心思多问。


景益颤了一下,不料哥哥问这个。今日一心要瞒的事到最后还是没瞒住,既然兄长都知道自己宵禁未归的事,索性都说了,景益将挨军棍的事同兄长坦白。说着说着,景益感受到兄长又轻柔的给自己揉伤,手法娴熟,力度适中,化了淤血又不至于让景益疼的受不了。


景谦一边按一边说:“你也是该打。何时何地,都是先有规矩,才成方圆。益儿你要记着,有些底线碰不得。”


景谦又说了些什么,景益都沉沉答应。景谦见景益已然是睡眼蓬松,眼皮都耷拉下去,真的是累了,回到安心的环境,一会都坚持不住。一路回来太过疲惫,回来又是胆战心惊的挨罚,终于放下心。景谦摆弄景益的脑袋,让景益趴着舒服些,景益哼哼唧唧的,甚是不满意,揽着小时玩物虎头枕,抱在怀里,侧卧着,嘴里嘟囔着“哥哥。”


景谦逗景益问:“二哥好不好?”


景益闭着眼,像是皱着眉头想了想,回答几乎听不清,好像听到:“哥哥如何如何最坏了。”


景谦双目一瞪,恨不能一巴掌把他拍醒了,让他说出个所以然了。揉揉他的脑袋,又舍不得叫醒。忽然又听到景益说:“我哥哥最好了!”语气还带着得意,甚至还有些许娇嗔。


敷在身后的药浸入皮表,景谦又小心翼翼的,使暗劲把肿块揉开,好在景益睡得熟,就算是把他碰醒了,眼中迷茫的眨两眼,在景谦温声细语安慰两句,又沉沉睡去。景益侧着脸侧趴着,给他盖了被子,景谦望着小弟的睡颜,静谧香甜。不自觉的笑了,这时方才觉得自己也是昏昏欲睡。熄了景益屋内的灯,自嘲的笑了两声,先去了西阁的书房,强打起精神,看会子书,才回房。


刚回房间,念念已经侧卧在床,娇俏盈盈。一动罗帐锦被,翻身下床,迎上景谦。凑近了嗅到景谦身上的桂花香,本来帮景谦褪了身外衣裳动作停滞,斜着眼横景谦,小手敲打景谦,问道:“怎么?又是小益儿逼着你动手?”


景谦拢住念念双手,下巴蹭念念光洁的额头,说:“我可是等了好一会才回来。想着要你睡了,我也能少一顿数落。想着要是闻不到这味儿了,明儿再说也是可以。结果没想到,你既是没睡,又有个这么好的鼻子。”景谦抱住念念柳腰,缠绵不舍地问:“这让我怎么办啊?”


念念轻哼一声,就埋在景谦胸口,说:“益儿刚刚回来,军队里多苦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三千营里约束着,能犯什么大错?就是和亦舟出去一趟又怎么样,他俩又不是不回去,孩子心性,怎么到你这里这么多忌讳呢。”念念说着,越发忿忿不平,说:“当年,我也是任性,要是我爹像你这样,我早就离家出走了。”越说越是生气,念念用力推开景谦,谁料景谦越抱越紧,只听见念念清滑的声音说:“你在军队里的时候也不老实,我看皇上还是管得松了。”


景谦一下子笑了出来,说:“要是皇上像我打益儿那样打我,只怕是没什么用的。”说着环住小人儿说:“没多打他。他过几天还要去三千营的,不会让他身上有伤的。”


念念这才算是放过景谦。


念念脸色绯红,带着一点羞涩,缓缓的说:“我这个月,”说着抬眼看景谦双目,含情至深,“我这个月信事,还没有来。”


景谦听了又惊又喜,一下子,倦意一扫而光。双手将念念抱起,放回床上,目光中带着许多企盼。念念见他的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说:“但你也知道,我的身子,”念念轻叹蹙眉,说:“我信事不准是常有的事,但这次,我总觉得有些不寻常。”


景谦笑得温和,眼神还是透着光亮。念念注视着景谦的双眼,他的眼中有她,明眸中暗藏温柔。景谦说:“咱还年轻,不慌。咱们平常心。”


念念浅笑嫣然,点点头,说:“慕你念你。要是有个孩子,就叫慕慕吧。”


“好。慕你,念你。”

楼主 D沧璟  发布于 2018-01-10 13:31:00 +0800 CST  
五十五


念念调制的“清露散”对于活血化瘀有奇效,景益在家歇了一日,感觉身上清爽许多。


身后没有那么痛时,就思考沐大哥怎么会爽约呢?思来想去,没有结果。又转而担心沐大哥身上还有伤,也未曾好全,而且沐大哥还没有这么好的伤药和这么会上药的哥哥,会不会在外遇到什么危险?景益摇摇头,叹自己思虑过多,沐大哥绝不是惹是生非的人,而且就他的身手,虽算不上江湖上一流高手,但普通人也难近他身。肯定不会遇到危险,只怕是碰到什么旁的事走不开。


景谦担心景益身上的伤,过几日去三千元时恐难恢复,便中午就回来给景益再上一次药。


景益房门紧闭,当景谦进去时,正看着小弟反手够着自己给自己涂药。景益的屁股上还是乌青肿着的一大块。景益的动作十分滑稽,他刚碰上皮肉,轻轻按下肿块,痛感微增就即刻撤回手。房间里的桂花香已是十分浓郁,景益算是把小半瓶清露散都涂到伤口上。


好在景益专心抹药,就连景谦进来都不知道。景谦笑着叹了口气,说:“多好的药,都教你浪费了。”景益一听声响,吓得浑身一抖,拉扯了被子就往被子里缩。气鼓鼓的瞪着景谦,景谦净了手说:“听念念说,中午饭都还没吃,怎么?知道自己做错太多事情,都不好意思去吃饭了?”


景益撇撇嘴,说:“哥哥的规矩,不许在床上食。那我下床太疼了嘛。”一边说着,心里还想着,要是哥哥这个时候不回来,嫂嫂应该都查人把饭菜送来了。哪里还会让人饿肚子?接着又问:“哥哥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你过几天就要回三千营,届时训练量加大,你身边也没人照顾,要是身后的伤没好,指不定又要多疼好几天。那还不如,趁着这几日把伤养好了,到了三千营也能专心训练。”景谦一贯的温和,说着,就着景益已经倒出的药,从尾骨到臀腿间拿捏着力道,一点一点的揉伤。


景谦一边按压,一边说:“厉川师父要是知道你这般没有警惕,有人进了屋都没有发觉,只怕要罚你去暗房里听声辨物了。”


景益疼的快要说不出话来。咬着牙,口齿不清地说:“那还不是因为是哥哥。”


听了这话,景谦会心一笑。景益自叹真不是自己不会上药,实在是因为军棍和板子打出来的淤伤都在内里,只有用了暗劲揉化淤血才能好得快。这个苦楚,不比平日里挨板子时的痛苦煎熬好过。唯独在这个时候,二哥不言不语,景益都能感受到兄长的关心和爱护。景益心知,兄长每次的敲打和责怪,都是站得住理,更是为了让自己不走弯路。景益忍着痛,手捏着枕头,指节用力地发白,疼的直往里缩。景谦总是给他揉开了一会,停下来一会,让景益歇歇。


折腾了好一番,景谦凉凉地再给景益敷上一层药,盖上锦被,说:“等着,让人给你拿饭去。”景益眼神一亮,他早就饿了,而且忍着疼,也不好意思跟哥哥直说,就一直等兄长走,一听哥哥要拿饭过来,满脸、眼中皆是馋意。


景谦再回来时,景益已经穿着整理好,在门外就听见弟弟带着愉悦之表情自言自语:“真是厉害,昨天挨得那么难熬,今天动起来竟也还好。”说着,还蹦跶两下。听见开门声音,见是念念身边的贴身丫鬟凡杏,愣了一瞬。凡杏微一福身,叫了声“三爷。”


景益腼腆的摸摸耳朵,在望向门口,景谦就在门外,笑得一脸温和,景益撇撇嘴。景谦走进来,等凡杏将饭菜都置放好的空档,冲着景益身后拍了一下,惊得景益嘴里喊出一声,往旁边一跳。凡杏抬眼望景益处看了一眼,立刻嘴边含笑地低下头,放好饭菜。景益满是埋怨的看着哥哥,景谦哈哈一乐,反问道:“动起来也还好哈!”说罢,坐在圆桌前,含笑饮茶。


景益双目瞪圆,冲着景谦怒目而视。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气的,脸一下子就泛着微红。凡杏笑意更深,冲着景益、景谦又是一礼,说:“我先退下了。”


景益也小心翼翼的坐下来,凡杏出门掩了门。景益带着埋怨说:“哥哥怎么这样!”话语中还有丝丝委屈,景谦难得逗逗景益,说:“为兄为了你,中午都赶回来给你上药,还落你数落。真是…”话还没说完,景益哎呀一声,给景谦夹菜说:“哎哟,谢谢哥哥,多谢兄长!小弟万分感谢。”表情却一脸“这伤还不是你打的”委屈模样。


景谦满意地点头,换了个话题,问:“你还记得小姐姐吗?”


景谦说的小姐姐是徐皇后所出的永乐第五女,常宁公主。永乐元年,常宁受封公主,下嫁黔宁王幼子沐昕。常宁本是永乐最年幼的孩子,一直受父母兄姊恩宠,只到景谦带着景益逃到燕京,常宁才算是有了个弟弟。在燕京那段时间,景谦跟随永乐四处奔波,要是无暇顾及景益,景益就跟随姑母,和常宁最是亲近。


景益点头,脸上多了几分忧伤,长长叹了一口气,定是想到小时候的许多事。景谦说:“黔国公奉旨进京觐见,文英也来了。邀你我明日去府上做客。”


景谦口中所说文英乃是黔宁王的幼子沐昕。永乐元年,常宁远嫁云南,永乐派景谦路远送亲。故此,沐昕和景谦有一段深交,沐昕也一直感激景谦。沐昕和常宁伉俪情深,鸳鸯伴侣。可惜好景不长,常宁远嫁云南后,身体一直不好。特别是永乐五年时,徐皇后薨,常宁难过至极,过了一年便也随着母亲去了。沐昕膝下无子,这么多年一人生活,无再续弦,四处云游,倒也逍遥自在。


沐昕和景谦投缘的主要缘由是,沐昕本是点苍派座下高徒,年轻时和景谦时常切磋。


“也请我?”景益问道?


“是啊,文英兄得知你得了楚大侠真传,指名要会会你。”景谦笑着说。


景益点点头,吃饭吃的更是香甜。景益默不作声,突然思至黔国公,眼神一亮,复又问了一句:“黔国公?”语气中带着丝丝惊恐。接着景益放下碗,神态及其认真,问:“哥哥,要是…”话说到一半,又不知怎么表达。景益想起沐俨大哥身上的伤痕,全是疤痕,纵横交错。光是远远瞥见,都只觉寒毛卓竖,更不敢想沐大哥平日里都经历了什么。景益想问哥哥,要是自己犯了大错,哥哥也会用鞭子抽他、责罚他吗?景益又怕兄长训他,平时好的不想,只想如何犯错,故才没有说出来。


景谦也放下瓷碗,注视益儿神情,等景益说出来,景益叹了一声,复摆摆手说:“无事,是我多想了。”


景谦不放心,多问了一句:“真的无事?现在说,我不打你。”


景益被提到挨打的事,扯了扯嘴角,似撒娇式地说:“哥哥,真的无事。您怎么不信我呢。“


景谦瞪了一眼景益,说:“整天都不知道想些什么!”


桌上饭菜甚是可口,兄弟俩又谈些无关风月之事。罢了,景谦表扬景益:“去了三千营,着实进步不少。”景益一脸得意,说:“那是,侯爷都赞兄长培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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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D沧璟  发布于 2018-01-14 23:36:00 +0800 CST  
五十六


又是一日,疾风起,天阴沉难定。风愈烈,天愈寒。


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寒,现下秋雨尚未来,寒意便至。


景益趁着起风,在院子里耍了一套枪法。枪劲老道,趁着风意,卷掉树上枯叶。


几日不练,景益略感有些生疏了。再打了几套拳脚,身后随还隐隐作痛,但已无大碍。景益自嘲了想,原来小时候,要背那个劳什子大明律,几乎日日挨打,每天还要练功,有了那段经历,什么样的伤痛下,出枪、出拳力道方位都丝毫不差,这点伤算什么。


景益在三千营训练时,念念给景益做了几件衣裳。差年叔给景益送去,是时下应天城里鲜衣怒马盛行的最新纹样,直裾交领带着柳黄镶边的回字纹,还有些衣裳是绾底暗红,唯独好一些的一件外氅配的是苍色布料。景益扭捏的不愿穿,这些纹饰都太过浮夸,出门前景益还是穿得自己穿惯的旧衫。


景益先去西阁寻哥哥,景益敲门探头,见哥哥在书房里看书。恭敬一礼,道:“兄长安好。”


景谦招手让景益过来,景益瞧哥哥也在看兵书,就问哥哥:“哥哥可知道祖父为何在沈儿峪之战中会屯兵于沟下?”


景谦饶有兴趣的问:“你同我讲讲。”


景益便把在陈懋处思之有益的习得体会一股脑的同景谦说了,越说越激动,还拿过纸笔,画起地图来。景谦对战场有更深的体会,深知景益所说天时、地利、人心于一场战役之重要之处。景谦深感侯爷的确会教,而景益的的确确乐衷于此。


景谦望向小弟,景益眉眼间格外像父亲,甚至那股倔劲也学了七八成。景益长这么大,能让他真的感兴趣的就只有武功了吧。平**着他读书,了解天下大事、时政局势,他经常口不对心。若不拿藤条在旁督促着,早不知道心飞到何处去了。唯独在三千营,景谦感觉景益像是找到追求目标和兴趣所在。


正在景益滔滔不绝之时,念念敲门进来。景益断了言语,看嫂嫂端着放置糕点的漆盒。念念上下打量了景益一番,景益讨笑要揭开盒子,说:“嫂嫂又做什么好东西了?”


念念轻打了景益的手,说:“现在还未够时辰,不许开。“景益连忙把手缩了回去,满脸期待。念念接着说:“我在外面得到了金乳酥的做法,做了几次到没有唐书中“烧尾宴”上单笼金乳酥的味道。今日做得格外好,大约能得一二分神韵。正巧文英自小生长在云南,你今日带去,劳他品鉴一二。”


是为“烧尾宴”,乃唐中宗起风起的宴会之风。凡官员升迁宴请好友,甚至宴请天子之筵,故有说法:凡朝臣升迁,向天子献食。其意为鲤鱼跃龙门,须天火烧尾,方化龙而去,故曰“烧尾宴”。唐景龙三年,韦巨源拜左仆射,唐中宗去韦宅赴宴。韦巨源详记宴中饮食,其后韦氏没落,几番辗转,被宋人整理成书。其中单笼金乳酥便是其中一道甜食。


相传金乳酥不是中原食物,反倒是蒙古人所食。需纯乳蒸就,每个屉笼仅放一块,将乳凝固,沥清水分,再以帛巾裹实。食物成型为金黄色,形态如酥,故称金乳酥。但说来奇怪,云南地境里也做金乳酥的行家,其味悠长,回味无穷。


景益笑称:“嫂嫂就让我尝一块嘛!”


念念不理会,反而等就把漆盒交至景谦手上。


景谦接过漆盒,道:“晓得了,最好让文英说出味道有何不同。”


念念反观景益,神情微有不满,说:“年叔给你送的衣裳为何不穿啊?”景益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嫂嫂选的纹样,景益咧开嘴,手挠挠头,说:“还没到季呢,嫂嫂,我等着天再冷些再穿。”


念念一抬眉,杏目一瞪,道:“今儿就换季了,去屋里换了衣裳再出门做客。”景益啊了一声,眼神瞟向哥哥。景谦乐呵地在一旁看戏,无视景益求助的目光。反而侧头,手指门口,示意他快乖乖听话,回房换衣。


景益拉上念念的胳膊,又求念念说:“好嫂嫂,那些衣服都是给成日在外游荡的纨绔子弟穿的,益儿实在不适合啊。”念念侧脸反问:“你不喜欢?”景益嗯嗯啊啊半天没有个回复,景谦说:“话都说不清楚,嫂子的话听不懂吗,还不快去换了衣服过来。去迟了失了礼,唯你是问。”


念念又说:“还是你房里的何川服侍的不好,等会儿,我让凡杏去伺候你穿衣。”景益连忙摆摆手,冲着兄长一拜说:“哥哥等我片刻。”便转身回了房间。屋外阴云密布,阵风徐疾,有阴冷之感。景益撇嘴,兄嫂永远统一战线,一致对外,想着,也感到丝丝凉意,赶紧回房,换了衣衫,外着苍色外氅。


再出门,兄长在门口已等候多时了。


景谦摸摸景益的头,笑着说:“嫂子是怕你去了三千营就没机会穿了。你看这不挺好的嘛!”景益对兄长待嫂嫂的几乎唯命是从倍感无奈,只能附和迎合两句,景谦见他撇嘴不满的神情,刮了刮景益的鼻子,说:“等会回来再接着讲沈儿峪之战。我还等着徐先生教在下呢。”


景益一下子被兄长称之为“徐先生”逗笑了,脸上乌云瞬间消散,笑着答:“不敢不敢。”


说着拿过景谦手上的漆盒,跟着景谦出门。


楼主 D沧璟  发布于 2018-01-15 16:36:00 +0800 CST  
阿辞:我已经成功转型为小甜文模式了 (开心 欢呼~ )
小玄子:二哥高兴的时候就是小甜文(笑哭)
阿辞:我擦!说的好有道理!(悄咪咪的黑脸)

楼主 D沧璟  发布于 2018-01-15 16:53:00 +0800 CST  
(续上)
景益一下子被兄长称之为“徐先生”逗笑了,脸上乌云瞬间消散,笑着答:“不敢不敢。”


说着拿过景谦手上的漆盒,跟着景谦出门。


黔国公来京下榻之处原是常宁公主未出阁前赏下的宅子。在城南泰洞里,离定国公府不远,兄弟俩坐在马车上。


景谦问:“怎么不喜欢嫂嫂给你做的新衣裳?”景益低着头,说:“倒不敢不喜欢,只是穿着这衣裳,别人定以为我是个纨绔小少爷。”


景谦捏捏景益的脸,更是亲密,重复说:“你可不就是个纨绔小少爷嘛!”


景益急了说:“我哪里能是个纨绔小少爷!哥哥实在不讲理!”


景谦见他恼了,笑意更深,手在景益身后摸摸衣衫面料,摸起来像是蜀地上好的散花锦,景益摇着头,嘴里啧了一声,说:“刚刚问你嫂子,为什么你每季都有新衣裳,怎么都不给我做。你猜念念说什么?”


景益脸上尽是惊奇,难得看到二哥这么孩子气的时候,不禁问道:“说的什么。”


“念念说,益儿之后还要娶媳妇的,当然要季季穿新衣。咱们家的益儿这般英俊,指不定哪家的姑娘就看上了。”景谦指了指自己,说:“念念问我,我每季要穿新衣难不成是惦记着谁?”


景益一时没崩住,放肆的狂笑起来,景谦也跟着笑起来。景益一边笑,一边咳,景谦连忙给景益拍拍身后,顺气抚气。


笑了好一会,景益平静下来,问:“哥哥这两日心情甚好。可是有什么好事?”


景益思索片刻说:“是要升官了吗?”


景谦摇头说:“升官有什么可喜的,再猜!”


景益想了良久,能听见马车轮轴滚轴碾地的声音,在街市上,有小儿啼哭的声响,景谦撩帘而看。景益一个念头闪过脑中,神色间也带了喜意,景益声音也带了颤抖,说:“是不是嫂嫂有了...?”


景谦点头,笑容洋溢在脸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景益深知兄长和嫂嫂有多想有孩子,虽然兄长从娶嫂嫂的那一日起,便知道机会渺茫,刚成亲的那几年,嫂嫂还老是鼓动兄长多纳几门,后来兄长坚如磐石,最后罢了。


此事终于成了,景益笑得甚至比景谦更欢喜,说:“哥哥要做爹爹了!那我不是要做小叔叔了!”


路程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景益激动的落了马车,还一副难掩的欢愉。沐昕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景谦和沐昕见礼乃行江湖礼节,双手抱拳,算是一礼。景益拱拳一拜,称:“见过小姐夫。”沐昕仔细打量景益,原来在云旗口中的小家伙已经长到这么大了。笑了一声,受了景益的礼,问:“这就是云旗时常念叨的小益儿啊。”景谦入的侧门,直接进的沐昕的院子。晚宴是沐昕代兄请的,但景谦想先会会友人,故提前来,望烹茶叙旧。


前几日,景谦在大殿上遥遥一望,只叹闲散又逍遥。沐昕着清浅袍子,头带四方巾,方脸宽额,恰似儒生。


屋外风大,沐昕邀两人进屋再叙。


景谦将漆盒中金乳酥拿出来,说:“这是拙内做的…”话音未落,就听沐昕扬声问道:“金乳酥?”也不用筷,直接上手,解开帛布,就往嘴里送。一口咬下,浓郁的奶香在口中散开。沐昕确是江湖中人,表情之享受已经袒露出味道之上佳。景益看着金乳酥,馋的不行。外皮如酥如糕,金灿灿的十分诱人。他问哥哥:“我可以尝一块吗?”


沐昕拿出下面的漆盒,递给景益一块,景益双手接了,一想哥哥还没吃呢,转而奉向哥哥。景谦一笑说:“你吃吧。”


念念做这个金乳酥做了好几次,每次做成就让景谦试味,本来好好的糕点,景谦吃的太多,反而失之兴致。


这糕点刚一入口,又酥有脆,酥皮烤的极好,再往里探,是软而滑的乳膏,入口即化,醇甄香浓。景益少年常与瞻基同食,用的食的都是最上乘的御厨所制,景益也经常会定国公府,定国公府的点心糕点也算的上一流之作。尽管这么多佳肴美食,在吃到这一份的时候,哇的一声叹出来,双目闪光,连忙竖起大拇指。


“云旗兄,有夫人如此,夫复何求啊!”沐昕感叹一声。


冲着着糕点称赞了好一会,话题才转到景益受苏铭中及楚瞑箬两位名侠武学真传之事。沐昕见外面尚未落雨,而天色尚早,便提出要与景益切磋一番。景益爽快答应,倒是景谦有一丝犹豫。


沐昕问:“你一般使什么武器?”


景益答曰:“我擅使枪,剑也行。”


沐昕师从点苍派,点苍派的剑术乃是武林一绝,沐昕见他口气这么大,来了兴致,说:“等着,给你找枪!”沐昕一向快人快语,着实江湖意气,让景益好生羡慕。


沐昕出门差人找一把枪一把剑来。


景谦悄声问:“身上不痛了吗?”景谦的片刻犹豫是因为担心小弟身上的伤还疼着,为了陪文英兄尽兴,景益倒是有可能忍着疼也要陪君子的。


景益心情大好,更觉得畅快,身上那一点疼痛也不在话下,景益摇摇头说:“不疼了。”说着,望向兄长,说:“而且,当时背书的时候,每天挨了打也不能休息,还不是要练功,我都习惯了!”


景谦愣住,心里忖度着要说什么,最后无语,手揉了揉景益的脑袋,只叹一口气。景益反倒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耳朵,往兄长身边靠了靠说:“没事了,哥哥也是教导我嘛。”离景谦更近一些,小声说:“哥哥,我给未来小侄子求个情,只要以后不要这样对小侄子就好了。”


景谦亲昵一笑,环住景益说:“好,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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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D沧璟  发布于 2018-01-15 23:22:00 +0800 CST  
五十七


沐昕招呼一声,下人送来一柄剑和一杆枪。


剑失了剑鞘,甚至沿边有些缺口生锈。枪是残枪,枪头尽无光华,而系在枪支上的红缨也因为年久褪了颜色。沐昕十分不满,问:“怎么就找来这两个东西。”


下人连连作揖,称:“驸马爷恕罪,朝廷禁械,宅子里当真没有像样的武器。”这个下人长得挺机灵的,不知沐昕拿一枪一剑有何用处,问:“要不把柴房的斧子给您送过来?”


景谦走出来,下人躬身一礼,称:“二爷。”下人又抬眼看了景谦,眼中似还有话说。景谦微一点头,拿过长枪,说:“行了,就这个了,你先下去了吧。”


下人长拜,退下。


景益惊异,问道:“咦,二哥,他认识你?”景谦颔首。这宅子里的下人除了几个黔国公的心腹,剩下的都是原来左都督府的旧人。


这宅子在应天荒废已久,是景谦差人在黔国公入京前重新修缮一番。那日正值黔国公奉旨入京前夕,黔国公携其弟驸马都尉还在从滇入京的途中,乃传心腹快马先至,使鸿胪引奏。


礼部鸿胪寺丞奏请圣上,请旨安排黔国公等在王侯巷一端府宅。永乐多问一句,还有别的宅子?


鸿胪寺丞不知如何作答,望向景谦。景谦侧身恭敬回答说:“回圣上,常宁公主原在泰洞里有间宅子,修整修整倒也能住人。”


永乐点头,似乎想起来常宁出嫁的事情来,缓缓说道:“文英也要来,住自己家总比去王侯巷要好些。”永乐令鸿胪寺安排黔国公一行住进原常宁公主府旧宅。


事后,鸿胪寺丞找景谦,说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伺候驸马国公的下人,劳请徐大人出面帮忙。景谦想原来徐府老宅的人成日守着宅子,便遣人来常宁公主宅子里收拾整理,服侍黔国公及驸马都尉。


府宅里,景益从哥哥手上接了枪,试枪劲,破空而出,总感觉少了气魄。不由得也嫌这枪太过老旧,皱着眉头说:“这枪不利不快,不行不行。”


景谦淡然看了一眼景益,说:“绝顶高手,空手无刃,也有飞花摘叶,草木竹石皆利器,哪有像你这样挑三拣四的。”景谦又言:“文英兄与你切磋本就是不想伤你,武器破旧些,更不容易误伤。就这样挺好。”言中算是鼓励了景益,又称赞了沐昕。


沐昕倒没听出其中深意,只觉得景谦说的有理,哈哈一笑,道:“云旗说得在理。小益儿,武器不利,咱俩可要打得尽兴。”话音刚落,沐昕往前一跃,在院中站定。景益看了哥哥一眼,景谦嘱咐了声:“小心点。”给了个肯定的眼神,景益自信一笑,颇有少年意气,几步入了院落。


景益不知沐昕深浅,但晓得点苍派的剑术了得,闻名天下。景益起势刚成,沐昕举剑就来,不带半点客气,当真欲要尽兴一番。


一剑纵横,一招劈开奇诡之路。刚一上来,招招出奇,点苍剑法其要义就在两字上,快哉,怪哉。沐昕剑路展开,手心劲道往内一顿,景益尚未料到竟有这样打法,连连后退,虚晃一招,枪支随长,却难近沐昕的身。


景谦虽知小弟不在乎输赢,但心下有些担心景益,不仅是因为景益身后伤,还因为沐昕确实厉害。景谦自己刚立冠,送常宁去云南出嫁时,也曾和沐昕对阵切磋。那时沐昕的剑法已经是小成,景谦仗着江南山庄的家底和在战场上学的支敌要领,还能胜多负少。景谦和沐昕之后几年见一次,景谦便少有赢局。


且不说沐昕点苍剑法快而奇,少有人在他剑下言胜。就是这几年他云游四海,各地来往,学到的剑术,心得领悟更数不胜数。而且一心与武学之上,世间之事,用心专也乃是正道。故此,景益就算是武学奇才,又有名师相辅,但少了岁月的打磨,还是欠些火候。


景益沉下心神,发现沐昕的剑法霍霍如光,且快且疾,剑来如风,剑去青光。就是这样的残剑也有这般威力。景益借长枪之势,招架而斩,或劈或刺,瞬息间,连晃三招,学着沐昕剑法招数之快之准反打沐昕。沐昕心神微颤,需知点苍派武学非门人难窥其源,而景益只是与他对战片刻间,已经学有六七分的样子,沐昕惊异与景益的天赋和灵气。


院落树木最近裁剪过,有些树木叶片枯黄,有些常青不衰。景谦观战,本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景益动作,景益破枪,迅捷无伦又不失刚劲内力;沐昕运剑,行云流水却变幻万千。


方才奉剑的下人,从另一旁悄然走过来。景谦与他唯一点头,一指旁边,示意两人去一旁说。


转眼间,两人相斗四五十招,景益跃起,以枪撑地,制高点以足力相击,这一招是苏铭中的家学经典,这一招不求反击,只求对方招架无援。沐昕看出其硬功本事,以轻功闪退,一时间,围着枪支转了半圈,晃得极快,四面八方看上去都是他的影子。


沐昕既然以轻功闪躲,正中景益心意,要论脚力,少有人比的过景益。景益握枪横劈,大展之势,步伐似飘似实。枪劲不断,平挑而刺,霎时间已经出枪七八次,身法奇快,招招和沐昕剑相撞。两人兵器蹡蹡两声,激碰之处,枪将剑沿撞出一小块缺口。


让下人准备好较为破旧的剑与枪正是景谦的意思。这个侍奉管理宅子的下人是原是左都督将军府管家之子,杜元。景谦问:“宅子里一切还好吗?”


杜元道:“驸马爷这边一切安好,只是黔国公那边,前几日抓回来一个青年。十分奇怪。”


景谦奇了,黔国公什么身份的人,怎么会在应天私自抓人。恐不是在云南地界呆惯了?景谦忙问:“怎么奇怪法?”


“不知那青年什么身份,看起来还蛮体面的人。一抓回来,便给关了起来。黔国公找下人们要了鞭子绳子,提着就去了那个青年房间。小的去打探过,沐府的人不露半点风声。“杜元语气也带着奇怪,隐含着丝丝担心,继续说道:“昨日,那青年还被黔国公拉到院子里打,打到鞭子都带了血,才停了手。那人硬是半声都不吭。好在小的都把下人拦住,不许靠近院子,沐府的人全然没有异样。小人怕…”


景谦皱着眉头说:“这事儿京兆尹府知道吗?”


“这事儿做的及其隐秘,外人肯定不知。而且就算有人报案,京兆尹府的人也不敢怀疑到黔国公头上。”杜元恭敬回答。


“查不到这少年是什么身份吗?”景谦问。


“沐府的人皆是黔国公心腹,口风很紧,探查不出来。”


景谦背过手,深叹一口气,说:“我知道了,我再去探探黔国公。复又多嘱咐一句,“此事不要外传,半个字都不要说。”


杜元躬身一拜,说:“小人省得。”



楼主 D沧璟  发布于 2018-01-16 16:42:00 +0800 CST  
风过叶落,声音呼呼作响。响不过兵刃相激的脆声。


光听着响声,便知两人都使了内力。风动不惊两人帷幄兵器之快准狠。景谦见两人打斗,势均力敌,酣畅淋漓。


两人正是打得难舍难分,各有长处,一时间难分胜负。景益难以取胜,手中枪支已有些裂开,沐昕也不能从景益手下讨得便宜,剑锋之上又多了几分缺口。


两人路数渐渐熟悉,不再似方才那边咄咄逼人,打斗起来反倒各多了几分从容。景益打得大汗淋漓,枪劲锋冲,运足了内力,甚至闪过光华,招式之间,随意进退,有持有度。而沐昕之剑法更是精妙,剑尖所及,皆是关节要害所在。沐昕探得景益武功底数,剑下犹如穿花绕树,云烟环绕。景益持铁枪躲闪而去。


景益趁势迎击,旋风一舞,将剑绕了进去。沐昕经验丰富,自知此时硬拼少有敌手,故撒手,跃起而踢,踢在剑把上,金刃劈风而落。


剑与枪闪撞,景益握枪,只觉虎口一阵。只能使了一招“策马屠龙”,身子一低。此招既是自保,也是给了对手喘息机会。仅一瞬,沐昕腾起一脚,一闪到景益身后,手稳稳的托住方才弃的剑。景益片刻不停,步斜跨,后仰刺出花来。蓦然一个转神,枪转了方位,齐齐荡开剑意。


招式转化,都在刹那之间。


天阴欲雨,风都静了下来。


景谦看得明白,景益之潜力世间罕有,若是能一心武学,可能能成当世高手,孤高一绝。沐昕的快、怪已经不是唯他独有,他与景益对战,一招既使,就相当于多教了景益一招,枪与人几乎一体,枪不离人,人不离枪。自从楚瞑箬指点后,景益的功夫更是与日俱增。


沐昕剑速,出剑巧而速度极速蔓延,他内力延绵不断,剑锋何处,劲道就去往何处,纵横不断,追势而来。


雨点纷纷下落,就连雨点快要接近跌落剑上、枪锋,都会被剑气、锋气一分为二。枪剑纷扰,堪称一绝。景益从来没有这般畅快过,眼前院落树木、房屋雨滴似乎全都不在,眼中只有沐昕及剑,手中只有一杆铁枪。就算这是把残枪,也被景益使得耀然风华。仿佛自己在山川之巅,雨势渐凶,却无人停手。


周围灰尘落叶一丝不留,皆被两人剑气、枪劲扫出方寸之地。两人已经过了近三百招,沐昕与景益衣衫浸透,但两人斗之畅快,不愿停止。


景谦看雨越下越大,想喊两人,止了戈,休息片刻。望见景益,他脸上充满喜悦和满足,旁人打斗间,表情多是狰狞。而景益不同,他自带风采,令人敬仰。就连和他武功不相伯仲的沐昕都没有这样的神色。仿佛他握上了枪,就是另一个人,景谦看的有些愣神,那种让人钦佩的模样,就像自己第一次见到楚瞑箬。景谦第一次这么深切的感受到,这么多年,自小跟着自己的小弟,长大了。而且他一定是一个杰出的侠客!


何为侠者,心怀天下。


景谦看着,甚至觉得自己这般是不是太过约束景益了,他或许本该是畅游于天下间鲲鹏,被束缚在朝堂上,军队中。这本不是他的本性啊!


景谦也在雨中,雨滴入线,迷了景谦的眼。


只听“嘭”的一声,景谦的枪支从底部裂开。景益急急收招,枪已握不住,他生怕伤了沐昕。扔出老远,枪支已经裂成一瓣一瓣的木材。正在此时,沐昕手中的剑也银刃四泵,裂成几块。


沐昕大笑,扔了剑柄,大喝一声:“此战快哉!”


沐昕仰着头吗,感受雨点之轻盈。景益对这位小姐夫,又敬又喜!也展开双臂,感受雨之滋润。淋着淋着,景益停不住,在雨中打起拳来。景益的拳和枪法同出一家,锋芒毕露,一拳拨开,步伐不停,凝神技击,雨落不透。沐昕也在一边观看。大叫一声:“好!”


景益待到一套拳打完,才缓缓守势,同沐昕一拱拳,道:“景益受教了!”


沐昕一拍景益的肩膀,邀他进屋再谈。景益笑的眼睛都迷成一条线,看向哥哥说:“哥哥怎么也在雨里待着。”说着三人一同进屋。


沐昕回房换衣,杜元心细,说:“二爷只管把衣裳给小人便是。”景谦说:“天色不早了,一会还要去赴宴,送个火盆来。”杜元及下人送来火盆,好在已经是深秋时节,杜元早早备下了火盆,正差人送进来。又让下人送了支衣裳的几架。


景谦让小弟先褪了衣裳,景益心情正好,难得肆意酣畅的打了一场,着实爽快,冲着哥哥说:“哥哥,不用!”说着就暗运内功,心念楚瞑箬所传心法,几个呼吸吐纳间,身上穿的直裾就基本干了。


景谦笑了一声,把弟弟的外氅退了下来,顺手在景益身后狠拍了一下。景益猝不及防,连忙往旁边躲,看向哥哥时,眼中满是不解。景谦说:“都像你这样,以后洗了衣衫不用晒了,让你穿上,运内力逼干好了!”说着,把外氅晾在几架上。安顿好景谦,才褪了自己的外衣。屋里暖和,景谦内力也不弱,片刻间,中衣及外衣也快干的差不多了。景谦就站在火盆旁,烤烤火。


看景益还有些委屈,摸着身后。


景谦叹口气,把景益拉过来,景益别扭的不肯过来。景谦走过去,帮他揉揉身后打的地方。


再说话,语气间满是赞扬:“方才打斗切磋,表现极好!”景益开心的侧过身子,眼神里满是喜悦,得到兄长的赞美甚至比打斗酣畅跟令人惊喜。景益刚刚脸上还带着委屈,就一句话的功夫,委屈神色就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殷殷期盼。笑了许久,反倒不好意思得摸摸耳朵。


“好!一会宴席上若也表现这么好,回家有赏!”景谦说。


“真的?哥哥要赏我什么呀?”景益十分愉悦。


“云旗兄啊,你这个弟弟,真是了不得啊!”沐昕人还未到声先至。沐昕换了套更为随意的常服,头上四方巾取了,宽额更显。“


文英兄这几年的武功精深不少啊!”景谦反而赞沐昕。


“你这是拐着弯的赞美你弟弟啊,我武功精深,不还是跟他打个平手嘛!”两人同笑起来,景益到不太习惯这样被称赞,听沐昕叹:“哎呀!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说着问景益:“你是属虎的吧,我记着。”微一摇头,说:“我想想我十七岁的时候在干嘛啊?估计在苍山之上同师兄弟打雪仗的吧。”


沐昕又叹说:“就你这样的英杰,就只有我侄子阿斌能比了。阿斌虽然武功不如你,但他带兵打仗确是一绝。什么时候找到他了,我便带他来找你!”沐昕微一怔,像是想到什么悲伤之事,连叹两声,缓了语气才说:“他是属牛的,比你长一岁,但要论我两家的渊源辈分,你还是他的长辈呢!”


景益暗想,沐府的侄子,说的不就是沐俨沐大哥吗?怎么叫阿斌?


嘴边扯着笑了笑,心道,按辈分,我还是他叔叔呢!


在屋里烹茶吟了几泡,尝了尝云南雪山之巅的普洱茶饼,甚是香醇。明前朝规定,只准售散茶,禁茶饼。可散茶易坏,茶饼更好保存,而且云南之远,本就有蓄茶饼的习惯,反而散茶少了。泡出来的茶极为淡雅,再品口齿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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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哎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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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又超额完成任务
不错吧~
来来来 请用评论暴击我把~
本来以为今天能写到正题上去的
结果写打戏写得我 爽翻了~
明日继续


快用评论暴击我吧~
么么哒

楼主 D沧璟  发布于 2018-01-16 22:44:00 +0800 CST  
五十八


三人聊了许多,沐昕多年四处游走,听闻许多奇闻异事,引得景益好奇不已。景益听罢这些故事,只觉得之前和师父在外游历远远不够,恨不能跟着沐昕的言语再去名山大川里周游一番。


申时过半,黔国公的心腹过来传话。沐昕叫他先回去,再过半刻再来唤。心腹先退下,沐昕还想拉着景益再说方才分解的招式,景益心念这样合不合规矩,难道不应先拜黔国公吗?景益不知如何是好,便看向哥哥。


景谦温和地说:“文英兄,我们客人还没拜见主家长辈,反倒在这里聊天,不合礼数。我们应当去拜会黔国公。”


沐昕这才反应过来,是啊,还未带客人见兄长。招呼着景谦景益往黔国公的院落走。沐昕边走边说:“我家这个二哥啊,曾经的太祖都曾说他面冷凝重,寡言少笑,对兄弟子侄更是严厉。”说着,笑道:“你要是坐不住了,跟我打个眼色,我就寻个由头,咱们出来再比一场!”


景益暗笑称好。


心下了然,想起沐大哥身后一身的伤,还有连小姐夫都说这位黔国公甚是严厉,不禁打了个寒颤。


雨未停,下人们给三人撑了伞。大雨倾盆,下人撑着反倒无甚作用,景益干脆从下人手中拿过伞,说:“你下去吧。”便和兄长同行于一伞之下。


沐昕走在前面,一回头,见这兄弟了合撑一顶,便也从下人手中拿过伞。行路间,与景益说笑。谈这雨来的不是时候,人躲雨,总失了兴致。


进了主院,景益说道:“我曾有个友人说,雨是甘霖,何须躲它。”


沐昕微一品此语,侧身说:“你这朋友可是大智慧!这话说得在理。”


景谦斜撇了一眼景益,浅笑。拿过景益手中伞把,一手撑伞,将伞檐压低,另一手揽过景益肩膀。景谦一摸便知景益右边肩膀湿了大半,景益冲哥哥笑了笑。景益撑伞,伞骨稍稍向景谦处倾斜,反倒让自己淋了雨。


因是秋雨天沉,申时尚不到三刻,天色就几乎暗了。


“一会儿见了黔国公,要知礼!”景谦嘱咐道。


“知道了,哥哥!”景益扬声而答。


三人行色匆匆,谁都没有看到跪在旁边石子路上,有个清浅衣衫几乎被鞭破,身上皮开肉绽伤痕的青年。


那人任由雨滴落在自己身上,跪定不动,但听到景益的声音,整个人像是想把自己隐匿起来。青年缩着身子,身后的伤口张裂得更加严重。他倔强的支起身子,雨太大,他几乎都看不见远处。


三人到房檐长廊间整理一番,景谦将伞骨收起,交给下人,又为景益锊平衣衫。下人通传之际,三人就在檐下等着。


沐昕一反常态,也整理好衣衫,束冠以待。


景益侧头看院落雨景,脑子里却想着那位“大智慧”的友人。记得去三千营前,专诚拜托瞻基帮忙寻人,也不知有无结果。明日若是无事,可进宫问问。这些时日没见瞻基,也不知他近日如何了。


想着入神,却见远处石道上跪着一人,景益皱着眉头,定睛凝视。莫不是思念姑娘,竟然产生幻觉。


可要是个人,为何这么矮,而且一动不动。难道是立在旁边的石雕?


景益想要拨清这雨,观的清楚。扯了扯兄长的衣服,问:“哥哥,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呀?”


楼主 D沧璟  发布于 2018-01-17 16:21:00 +0800 CST  
(续上)


景益想要拨清这雨,观的清楚。扯了扯兄长的衣服,问:“哥哥,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呀?”


景谦还尚未细看,就听回禀的下人,在门口一拜,说:“公爷请诸位进去。”景谦微一回礼,回首望一眼,看不真切,便随下人进了主厅。景益随兄长进去,心里不知怎么的,没由来的有些慌张。


黔国公走了出来,四平八稳的步子,眉间似有似无的微蹙着,眉心上竖着很深的皱纹。相貌整整截截,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即使有客迎来,还是面容寡欢。确如沐昕说的那般,严厉稳重,只怕子侄后辈见了都要躲上三分。


“景谦携弟,特来拜见黔国公。”景谦双手合礼,躬身大拜。


景益也低头大拜,口称:“景益拜见黔国公。”


黔国公名曰沐晟,是黔宁王沐英次子。少时深受太祖喜爱,曾带在身边教导一阵,后回云南继承爵位。


沐晟一手托起景谦之礼,说:“我等来京,辛苦徐大人了。”沐晟道谢是为了整理内宅之事。景谦还礼道:“不必言谢,举手之事,公爷客气了。”


几人又寒暄交谈一番,下人便关了门,隔绝外面雨势。

楼主 D沧璟  发布于 2018-01-17 23:20:00 +0800 CST  
沐晟就邀三人同席。沐晟做主位,沐昕坐下首,景谦在沐晟另一边。景益挨着景谦坐,结果面对着沐晟。景益也算是走南闯北的人了,但碰到黔国公,心里总觉得被他盯着,手足无措、行为拘谨。


不知是不是因为黔国公久战沙场,整旅厉卒惯了,他自带威严赫赫的气场,而这种气场比宁阳侯更甚,若说战场上陈懋似狼,那此刻他的气场就如同不容侵犯的虎。宁阳侯对待后辈时谆谆而语,更像师长;而黔国公,即使在宴席之上几乎都感受不到他的丝毫感情。


沐昕眼神询问兄长,沐晟颔首。沐昕便吩咐人将饭菜端上,饭菜乃黔国公副自带的厨子所做,以香、辣为主,看上去甚是美味。佳肴辅之美酒,景谦乖巧地为几位斟酒。后由杜元接过酒盏,就在一旁候着。景谦与杜元眼神对上,杜元双目一合,眉头皱起,微微点头。景谦浅叹一口气,脸上不动声色,拂袖相掩,一饮而尽。


席上互相敬酒,沐晟说话不多,三人敬他酒,他饮便是。


沐昕颇有兴致的给景谦景益介绍云南风土人情,地方菜肴。席上也不算了无生趣。


沐晟寡言不语,席上多是沐昕说话,景谦时而回答。


沐晟在云南掌军权,几人谈话间就说道各地的军事部署,和兵力强弱。


景谦不好评论。他地处高位,且处于权力中心。沐昕乃驸马都尉,大明严令,驸马禁止参政。沐昕对此也不打感兴趣。说道此话,也无言而对。各地兵力点评实在不是居家家常之话题,几人都相顾无语,仅景益对三千营及陈懋及其崇敬,故多说了几句三千营之优势。


“小徐大人为何对三千营如此了解?”沐晟难得开口。


景益不知该说实话,刚刚从三千营新兵营训练出来,还是应该说自己被吏部封的参将。进退两难之时,景谦替他回答:“小弟曾在三千营受训,对三千营中事物稍微熟悉一些。”

楼主 D沧璟  发布于 2018-01-17 23:21:00 +0800 CST  
沐晟眉头紧皱,本就严肃的脸显得更加凛若冰霜。景益望过去,心神一紧,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沐昕已然习惯了兄长这般待人,不多加例会,招呼兄弟俩饮酒。

楼主 D沧璟  发布于 2018-01-17 23:25:00 +0800 CST  


楼主 D沧璟  发布于 2018-01-17 23:37:00 +0800 CST  
我简直是无语了
度受今天真的是惹到我了
不知道哪里有广告贴
然后 最后两段怎么都发不出来
我截了图发出来 顺序永远是反的
无论是我怎么点第一张第二张永远是反的
真的是


哎哟这是Day4吧
中规中矩吧

我自己确实觉得写得太平了
没有起伏 没有高潮
有点像记流水账
哎...
有点忧伤~

楼主 D沧璟  发布于 2018-01-17 23:39:00 +0800 CST  
五十九


沐晟将酒杯置于桌上,摆明了这杯敬酒他不饮。席上尴尬异常,沐晟说白这是家事,是私事,与徐景谦无关,景谦无法再插手。景谦反倒一笑,说:“是景谦多事了,景谦自罚三杯。”话语间,景谦喝罢三杯。


景益方想,越来院子里真的跪着个人。心中对沐晟更是不满,这样淋着雨还不把人熬病了,还不许哥哥管,还一副嫌弃旁人多管闲事的模样。景益撇撇嘴,眼神划过沐昕,却见沐昕失了他潇洒淡定的模样。声音有些微颤,问:“二哥,既是家事,我总能说两句吧。外面还跪着人?那是谁?莫不是你找到阿斌了?”沐晟目光扫向沐昕,逼人退让。


沐昕了解沐晟。黔国公虽严厉,却也只对一两人极为严苛,在他手下受教的便只有三哥和侄子,三哥在云南边寒之地,久不能回家。而侄子去年因小错怠误大机,大哥责罚过重,扬言要将侄子赶出家门。第二日便知侄子带一路兵马殊死一搏,挽回战局。之后也没见到侄子,为此,三哥还专门从腾冲回了沐府,说要外出寻侄子,也被二哥打了回去。


沐昕进来时与景益说笑,雨势太大,而伞檐遮挡了视线。根本没有发现院落里还跪着一人。沐昕移开目光,须臾之间,脑子闪过无数想法,以二哥的狠辣,叛家门者,诛之!


沐昕那一句点醒了景益,景益顿时想起沐俨大哥无缘由的让人通传取消游应天之约。莫不是!


沐昕眼神瞟到外面,和景益对视一瞬。沐昕景益一齐转身便破门而出,景谦喊了声益儿。景益身形飞快,沐昕奋勇向前,两人并头齐驱,往院落里冲!


院子里,天全暗下来,黑暗沉溺于望不穿的乌云中。或许不是天沉没入黑夜,而是黑夜将阳光捆绑囚禁,永无解禁。


这雨下得凄凉,让人生出绝望的心思。


景益看到一人打着伞,另一人似跪似趴。景益几乎确定那是沐俨,身上带着孤傲和倔强,永不服输的忍耐。景益跃起,脚踏雨滴溅起,复跃。仅九十步便到了那跪着的身躯之旁。


沐昕随之而来。景益蹲跪着,把那人扶起,那人已经晕死过去,身上的血和着雨缓缓往下流,夜太黑,他们看不清在坑坑洼洼里,乌赤色的血流积在地上,和雨水相融。


这就是沐俨,景益熟悉他的面庞,他的身姿。即使他晕过去,脸上亦是僵硬着带着不屈服的模样。


沐俨身后一人是黔国公府的管家,他打着伞,为自己的少主,效绵薄之力,却没有办法让少主免于责罚,更没有办法让他逃过黔国公府应当的责任。管家见主厅里烛光微暖,从屋子里透出光来。那一片是光明,而这一片,是黑暗。


“沐大哥!沐大哥!”景益急急唤道!


“阿斌!小斌儿,你醒醒!”沐昕也慌了心神,连忙拉过沐俨的手臂,一探脉搏,便知失血过多,气虚血涩。景益脱下外氅,给沐俨裹上。


景谦也走了过来,跟在景谦身后的便是黔国公。沐晟从光明中走来,眼中黯然无光,身旁自有尽心的下人为两人举了伞。暴雨肆虐,雨点从四面八方袭来,带着凛风,只窜进体内,寒气逼人。







楼主 D沧璟  发布于 2018-01-18 17:00:00 +0800 CST  
看一水儿的说 黔国公渣爹的
黔国公怒了


像我这种亲妈 肯定是有错 有大错才会这样狠治啊~
我来开个竞猜 看到答案的不许猜!!!!
请问沐俨有什么错?

楼主 D沧璟  发布于 2018-01-18 20:39:00 +0800 CST  
(续上)

景谦也走了过来,跟在景谦身后的便是黔国公。沐晟从光明中走来,眼中黯然无光,身旁自有尽心的下人为两人举了伞。暴雨肆虐,雨点从四面八方袭来,带着凛风,只窜进体内,寒气逼人。

沐晟低吟不语,景谦举了伞,给景益遮着。景益冲着沐昕喊:“沐大哥都昏过去了,快抬进房里!”

沐俨身上增了温度,被景益的声音一惊,即刻醒过来。刚刚清醒过来,他推开景益,更是推开沐昕,黑暗里眼神锁定了逆光而立的沐晟。沐晟挺直而立,居高临下看着沐俨,两人无语,像是凝固在那一瞬。“将军,您还不放我走吗?”沐俨他嘴唇发白,他本能的扬起头,想要饮一口雨水,嘴张开,眼神却瞥见景益,景谦,沐昕。几人围合,沐俨一人一人的望过来,嘴角讥讽地似笑非笑,说:“将军,您打吧。”

沐晟不动,无人敢动。沐俨跪的更是方正,双膝拢合。

景谦把景益拉起来,手钳住景益胳膊,凝神不语。

说时迟,那时快,沐晟出手极快,瞬间近到沐俨身前,扬手耳光便要扇下,掌风击偏落雨,目光狠辣如刃。

沐昕虚晃,想要拦下,却停住手。

但景益比沐昕更快!更决绝!景益震开景谦手臂,一手抓住沐晟扬起的大臂。两人内功流转,景益寸步不让。沐晟眼神看向景益,景益不动,眼中神色有些许变化,眼中多了几分狠劲,只有景谦看得出,景益已然愤怒。

景谦淡然的说了声:“景益。” 尾音拖长,带着一丝无奈。话语中没有胁迫,甚至都算不上提醒,只是唤出小弟的名字。景益不闻,他心中仿佛烧了一团火,压抑不住,景益甚至不愿压抑,只想把心中愤恨都发泄出去。景谦多喊了一句:“景益!够了!”景谦的手复搭在景益肩上。

雨淋在沐晟脸上,身上。雨滴细密,却恰重如千斤,一点一点把沐俨压垮·。沐俨跪立,眼神坚毅,沐晟收回手,景益也放下手,半侧身护在沐俨身旁。

黔国公撤了力,仿佛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沐晟反手甩了沐俨一巴掌,出手疾速,让人防不胜防。跪直的沐俨早已是强弩之末,他随着沐晟的力道,偏侧到一边。“啪”得一声脆响,在雨夜里更是令人心惊。沐晟嘴角溢出血,但雨水很快落到脸上,洗刷了血迹。

景益挣开兄长的手,一脚迈向前面,像是誓要与沐晟拼个你死我活!而沐俨身子瘫倒,景益立刻回身,撑住了沐俨。沐昕往前一迈,手要往沐俨身边揽过,叫道:“阿斌!”沐晟抬脚就往沐昕身后踹去,力道之大,就连沐昕都不禁往前重重摔去,沐昕不理疼痛,也不理雨水,想要扶起沐俨往屋里送。

景益刚刚搀扶起沐俨,他全身打颤,身上伤口被大雨淋的皮肉发白。沐昕手刚揽过沐俨,就听到沐晟震人发聩之声:“不许动!”沐晟面沉如铁,声斩音沉,他眼神划过沐昕,沐昕定在一旁,不进不退,慢慢的才缩回手。沐晟的目光再看向沐俨,即使昏沉着倒下,嘴依然紧抿着,眉头紧锁,不肯有半点屈服。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浸透了他的痛苦。

在沐俨身后打伞的老管家跪了下来,伞被抛在一旁,哀求道:“老爷,再不能罚了,再罚,世子熬不住啊!老爷!”老管家说话都带着颤音,老泪纵横。

沐晟冷哼一声,一指沐俨,怒道:“你问他,他是不是我儿子!有没有半点云南沐府世子的担当?”沐昕也跪在沐晟腿边求情,拉上沐晟的衣摆,说:“二哥,饶过阿斌吧!”

沐晟一甩衣摆,隔绝了沐昕的话。

雨戚戚,寒夜未尽。

沐俨撑好了身体,又跪直了。沐俨已经听不到周围雨声,也望不见威严赫赫的父亲,他的眼中一片迷离,轻笑一声,仿佛对一切都了无牵挂。虚弱地,声音断断续续说些什么。景益听不清,他也不愿再去分辨。

黔国公在这里就是一家之主,他不令,他不饶,就没有人敢动。

声音被雨声掩盖,沐俨彻底不省人事,他周身发烫,决计不能在等。景益按下怒气,看了一眼哥哥。夜太暗,雨如帘下,景益看不清兄长的表情。他把心一横,把沐俨拦腰抱起,夺过老管家手旁的伞,给沐俨遮雨。

“益儿,你干什么?”沐昕发觉景益的行为,大惊。

沐晟已然出手,他出手攻的,不是景益,而是沐俨。沐晟双手拳劲壮,气足神健,一招来势汹汹,刻不容缓。景益挡在沐俨身前,硬生生接了沐晟一拳。景益不愿放手,一手揽着沐俨身子。

景益目光看向沐晟。僵持间,沐晟不言半语,四周鬼魅般的出现八位黑衣人。

“景益!这终究是人家的家事。”景谦语气平淡。话外就是劝景益就此收手。

沐晟上前一步,八位黑衣人也上前一步。沐昕知道这八位黑衣人便是宗祠灵卫,是父亲培养出来一代只效忠于沐氏家主的死卫。沐晟一指沐俨说:“只要他还活着一日,一日便是我儿子!要杀要罚,与旁人何干?”

景益往后退一步,他全身都在颤。景益扬声说:“景益自小失孤,只道父母安在,何其幸也。多么希望我爹爹能多陪我些时日。可今日看到黔国公这样的父亲,狠心如斯的爹,不要也罢!”

说着,景益连连向后退,他几乎都要抱不稳沐俨。景益目光坚定,看向景谦时,微微有些动容。他不敢想后果,甚至都不知道接下来去哪里。但是沐俨还待在这个地方,只怕从此就要…就要…

景益心知何为家法责罚,何为无情虐杀

楼主 D沧璟  发布于 2018-01-24 15:32:00 +0800 CST  
景益往后退一步,他全身都在颤。景益扬声说:“景益自小失孤,只道父母安在,何其幸也。多么希望我爹爹能多陪我些时日。可今日看到黔国公这样的父亲,狠心如斯的爹,不要也罢!”


说着,景益连连向后退,他几乎都要抱不稳沐俨。景益目光坚定,看向景谦时,微微有些动容。他不敢想后果,甚至都不知道接下来去哪里。但是沐俨还待在这个地方,只怕从此就要…就要…


景益心知何为家法责罚,何为无情虐杀!就单看沐大哥身后伤疤,再看这皮开肉绽的身躯,暴雨之中罚跪。这样的父亲还能算亲生父亲吗?景益脸上划过泪滴,大概是雨水吧,景益单手抹了一把脸,再看向八位黑衣人时,只剩下坚毅不屈、肃杀之意。


八人合起而攻之,利刃闪过寒光。


景益仅一把伞,手上再无兵刃。


景益将沐俨背在身后,弓着身子,身上的苍色大氅盖在沐俨背上。又将沐俨双手架好。此刻,其中一人利刃落雨萧然,和景益战在一团。


沐昕站起身来,和景益一道抗击八人合围之势。景谦微露惊异之色,就听到沐昕喝道:“益儿,你先带阿斌去医馆!你俩先走!”


听到此语,半分不恋战,转身跃起。即使身负重一人,身姿却丝毫不减轻巧。似飞似展,身后一人追的紧。景益将手中的伞运劲往下一砸,阻了那人的视线通路。再一踩那人肩膀,借力使力,似鹰翱跃至屋顶。


沐晟吼道:“沐昕,你好大的胆子!”说着,沐晟欲要追去,沐昕即刻一掌“石破天开”斩开一条路,牵制住兄长,口中哀求道:“兄长恕罪!就饶了阿斌这次吧。”


沐晟一个眼神,六位灵卫运轻功追景益而去。


另两位灵卫一左一右站定在景谦两侧。沐晟趁势下来,一掌打在沐昕身上,沐昕不敢抗衡,生受了一掌。


沐晟转身对景谦说:“令弟武功高强,掳走犬子,只能委屈徐大人在这宅子里多待一会了。”


暴风疾雨,长夜之始。


楼主 D沧璟  发布于 2018-01-24 15:33:00 +0800 CST  
六十


景益脚程极快,大雨掩其踪迹,六位灵卫追到巷尾就不见景益踪影。为首一人令其中一人回去复命。灵卫回到主院复命时,院子里空无一人。沐晟请景谦进屋,桌上饭菜还没吃完,只是曾经的桌上三人都没了之前听雨酣饮的心境。


沐晟令下人引景谦去偏殿更衣,伺候景谦换下湿透的衣衫。


景谦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十分担心景益。这位云南世子大抵是小弟在三千营结识的至交好友吧,方才席上,黔国公说道三千营时神色欠妥,料想是世子离开家逃来的三千营吧。伤的这般重,且已经夜沉,他到哪里去寻郎中给世子瞧病?心中一惊,景益不会头脑一热,把人往东宫瞻基那处送吧?那里确实是有太医常年候诊。景谦心道不会,就算带回家,让念念瞧病也是好的。不过也不行,若是平日也就罢了,现在念念有孕在身,本就见不得血光之事,晨、夜总是泛着恶心,更不能让她看到世子。景谦深吸一口气,觉得小益儿就算冲动了一次,救友心切,也不会如此不知分寸。若他真的且鲁且蠢的把世子往瞻基那里送,或是往家里送,那就不是把他揍得皮开肉绽,在雨里罚跪那么简单了。


不过,景谦放下心来,景益还是长大了,思虑更为缜密了,总能想到后招的。


景谦思之,益儿方才说的那句话,他几乎是含着泪说的。雨滴混淆了他的泪。他越是高声,越是掩饰他心里的失落。景谦时常思念父亲母亲,很少想过,益儿心底竟是那般想念父母。大概在益儿的印象中,父母只是个模糊的影子吧。


景谦想起那年在燕京,天寒落雪。从姑父书房里出来,刚刚得知父亲被斩杀的消息,回到自己的院子,走到院落墙边,墙上瓦片上积着雪,灰蒙蒙青砖瓦片的一片上蓄着纯净的白色。万籁俱静,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匀静心跳,静到能感知到自己顺腮而下的泪水。景谦只觉得父亲尚未走远,只是自己离开了应天,正如自己多少次离开家去杭州一样,只要回到应天,父亲就会在城门口来接自己。景谦靠在墙边,墙角还因为雪渍,湿漉漉的一片。他身上微微颤抖,感觉生命如同深渊,远离了真实,而这一刻,却又无比真实。景谦在那一刻收敛所有的情绪,因为他听到了弟弟的脚步声。


或者在这一刻,他明白了父亲同他说,意许无遗诺,是为何意。


弟弟的脚步声,急切而飘忽。小益儿身子还不高,大约还不到景谦的腹部,被姑母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形有些笨拙,走过来,一把把哥哥抱住,声音带着厚重鼻音,说:“哥哥,益儿好难受!”景益当时还不知道父亲去世的消息,景益因为前两日在外面玩雪受冻了,病还未好全,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景谦都不大记得当时自己说了些什么,记忆就像是断层了,停在了弟弟抱住自己的那个时刻。


景谦没有正式和益儿说过父亲去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知道了这件事。或许小孩子有一种灵性,他们能体味的出来兄长的喜怒情绪。那日,景益吵着要和景谦同寝,景谦以为是弟弟身子不适,现在想来,景益也在照顾哥哥吧,他想起来了,那时候他好像说的是:“哥哥也好难受。”


今日的益儿,几乎和他那时失去父亲的时候年岁相仿,这么多年,益儿从未提过,就算兄长再疼惜他,总归不是爹爹娘亲,更何况,这个兄长对他更多的是严苛和严厉,少有的温情都是在小益儿挨了打,打重了才能得到的爱怜。景谦看着弟弟带着沐俨离开的身影,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兄长还是对你不住。

楼主 D沧璟  发布于 2018-01-24 19:58:00 +0800 CST  
景谦深叹一口气,回正厅路上看到黑衣灵卫,身后跟着背着药箱的布衣男人。两人走的很急,黑衣灵卫还嫌身后男人行地慢了,反复催促。景谦远远望见,不发一言,只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正厅桌上饭菜已被撤走,从门口斜看窗边,朱烛燃亮,映照着两人的影子,见沐昕正在给沐晟奉茶。沐昕少有这般恭敬的神情,几人都换了衣裳,冷静下来,就仿佛刚才院落中的一幕不曾发生,唯有沐晟似乎多了几分倦意。只是他眉宇紧锁,精神不似在席上,更不如在朝堂上远看去的精神。下人恭敬一礼,为主子关了门,门外风搅动着暴雨跌落,就被一扇门隔绝在了门外。


景谦进屋复拜,沐晟请景谦坐与左端上首。景谦辨不清黔国公脸色,他一直是这样,待君上、待同僚、待兄弟甚至待子嗣都是这服神情,外人看来似自省警戒,要亲人下属看来便是胆战心惊了。


“我家卫士不争气,没有追到令弟,敢问徐大人,可知令弟把犬子带到何处去了?”沐晟开门见山地问道。


景谦抬眼瞧沐昕的神情,毕竟最后放走世子的还是这位叔父。沐昕不看景谦,低头专心弄茶。景谦浅笑道:“在下若说不知,公爷便打算一直拘着我,让景益拿世子来换?”


沐昕停了手上动作,看向景谦。沐晟不答,景谦不多做纠缠,接着说:“舍弟的那些把戏,在公爷看来不过是孩子把式。贵卫士只比小弟迟了几步,小弟在雨中还带着个人,怎么躲得过贵卫士的眼。这里是泰洞里,离家兄定国公府的府邸不远,舍弟应该是翻身就进了定国公的院子吧。”


沐晟拿过沐昕烹制的茶,给景谦。景谦愣了愣,双手接了。


沐晟啜了半口茶,茶香入口。沐晟将茶具放在桌几上,冲着沐昕,一指右首之座。沐昕拜过,才恭恭敬敬的坐下。


“徐大人想岔了,我留徐大人,是有事相求。”沐晟神情如旧,语气虽不似在雨中那般戾气,但也少了相求应有的神态语气。景谦在圣上身边阅人无数,有明知死谏,向死而生的忠臣良将;有骨气全无,一心谄媚的宠臣佞人;有才干平凡,趋炎附势的平庸之辈;有一腔热血,空愁难报的青年才俊;有才情,有风骨,少修养,少风度,种种各类群臣,景谦见多了。少见的是想黔国公这样,对上对下,一而面之,实属难得。


景谦饮茶,细细品茶之滋味。刚入口时,偏涩而苦,教人即刻咽下,忘掉舌尖的辛涩。口中茶水刚吞下,回甘已至,层层递进,将涩感卷走无踪,口鼻罄香,茶汤醇厚。让人想再饮一口,但有惧于入口之苦涩,止步于此。景谦是好茶之人,茶道专,喜喝茶。放下瓷杯,平淡一问:“公爷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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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很多骂渣爹的
哎哟 还好了 不渣了
要是真的渣爹 黔国公根本不会放沐俨离开云南
要是真的渣爹 黔国公也不会让小益儿把沐俨带走
家里早早的备下了大夫
黔国公当时是被沐俨那两句 将军还不放我走吗 和 将军你打吧 气的!
他平常脸就臭 生气了 更显得渣
实际上 不渣不渣....


哎哟 我写上面那段的时候 写哭了
哎...泪点太低了吧....
等小益儿安置好沐俨大哥
他就要开始害怕了
天啊 我是谁? 我在哪?我做了什么?
我不敢回家了!
各位阿姨 救救我吧!

楼主 D沧璟  发布于 2018-01-24 20:03:00 +0800 CST  

楼主:D沧璟

字数:388711

发表时间:2017-03-25 10:0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8-16 19:24:0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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