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一点一点过，其实也没有多么难熬，只不过一个人孤单一些。
顾笙也爱上了安安静静的时光，待在菡萏宫每日里写写画画，再不过问后宫之事。楚源的后院如何，与她何干。
顾琅青的伤养了大半月，即便是伤着的时候也没安分，更何况如今。任凭杨阵如何看着不让他出府，每日里也要闹上一闹。还是顾笙给他传了信，才让他安了心。其实妹妹已经嫁人，心疼又如何，最多就也只能干巴巴地心疼着了。
冬日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很大很大的事。凤衢出其不意攻打南蛮，大获全胜。诸国联合攻打凤衢。只有连永国似乎处于中立，一直没有动手。
顾笙只是一届女流，随着夫婿起伏罢了，没什么可担忧的。只是她完全没有想到，楚源的宏大的计谋，连她和她的母国也一并算计在内。
竹雪要带她离开凤衢的时候，顾笙整颗心都乱了。怎么人人都藏的这么深，阿姐又知不知道自己整日里陪伴着的枕边人是如此心机深沉呢？
“本宫一直以为你是皇上最看重的贴身宫女。”
竹雪一如往常憨厚，她不是没有为楚源着迷过，可是他对她从来不屑一顾……
“娘娘还是别操心这些了。如今天下大乱，凤衢国就要不复存在了，您还是快些随我们撤走吧。”
顾笙心里一突，江山若失，国君又岂能有命？楚源在她心里一直都是战无不胜的，没想到也有这样落魄的一日……
“娘娘！”竹雪有些着急，若不是皇上看重淑妃娘娘，不想让她伤心，怎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他国皇后。
“我不能走。”顾笙一向是怕死的，她自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可这一刻，她不想走。
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自己抓了一手好牌，却打出这么一个下场。
竹雪克制不住鄙夷，“娘娘留在这儿有用么？不过是陪着凤衢一起死！”
顾笙笑笑，却不再说话了。
这天下，这么乱。
当初凤衢求娶她的那一日，姐夫就应当料到了这一天吧。
楚源是不是也早就悉知了一切？
她好傻，阿姐也好傻，她们竟然以爱为名，参与进了这场必输之战。女人，对他们来说，不过只是玩物…...
罢了罢了，对也好错也好，毕竟爱过一场，有过那么一段美好，陪着他走过这最艰难的一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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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乾宫。
戚刑俯首跪拜，“他们出发了，娘娘没走。顾公子闹着不肯走，被杨将军打晕了。”
笔下“笙”字还差最后一横，楚源提笔迟迟未落。墨汁聚集，滴落在纸上，染了一圈墨迹。
楚源觉得自己不配写这个字，放下笔问道，“她为何不走？”
戚刑觉得他不像是在问他，反而像是在自问。屏气凝神，不敢插话。
楚源叹了口气，温柔地抚摸着那个笙字，墨迹未干 ，染黑了他的指尖。
笙儿，等我。
“既然如此，人马都撤了吧，放他们回去。不要惊动他们。”
戚刑应了，告了退。
天下重要还是女人重要？他只是个太监，这些还轮不到他来考虑。他只知道皇后娘娘的苦日子总算是熬到头儿了，一切就快要大获全胜了。
是夜，楚源多月以来第一次踏足菡萏宫。顾笙早已睡下，他这一来倒是吵醒了她。
“皇上有何事吩咐？”
楚源难得的语塞，他的原计划本不是这样的，可他忍不住了，不想再这样伤着她了，不想再让她一个人承受了。
“笙儿……”
顾笙忽然觉着眼睛一涩。
楚源把她打横抱起。坐在床榻上。
“笙儿，结束了。”
结束了……？顾笙其实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在他攻打南蛮的时候，在那几个南蛮女子被处死的时候。可正因为这样，她才心碎。他为何不去当个戏子呢，他把戏演得那样完美，已经让她看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楚源。”顾笙垂头。“你是不是觉得我爱你，就该为你牺牲。”
楚源心疼地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搂的更紧。
“笙儿，一统天下是我从小立下的誓言。”
顾笙呵呵笑了出声，“楚源，儿女私情只是你的一部分，可是作为后宫女子，那是我的全部。你是王者，所以作为你的女人，我就该承受这些，是么？”
楚源心疼，冷着她的时候心疼，却没有现在心疼。好像嗓子眼儿都在痛。
“笙儿……”
“不要再说了……楚源，现在争论这些没什么意义，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楚源安抚地亲吻她的额头。“不会的，相信我。”
顾笙是绝对相信他的。
他说不会，那就是不会。她总是相信他说到就会做到，尽管……
想到这里，她还有些事情想要问楚源。
“为什么，没有回来？”
楚源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他中了蛊，还是说他本就因为南蛮王的话有了间隙。
他之所以对她那样是因为要让南蛮相信他们的蛊虫起了作用，他不过是想让他们放松警惕，攻其不备。他赢了，南蛮被打得四分五裂，天下如他所愿，所有国家都参与进来。可是为什么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并没有因为实现了多年愿望就很开心。
“对不起，笙儿。”
顾笙摇摇头，她忽然不喜欢听他道歉，以前觉得他在乎她，才会放低姿态和她道歉，可是现在，她真的不想听这句话。
“笙儿，我需要你帮我。”
顾笙环着他腰的手松了开来。
没有什么语言能形容她此刻的失望。
原来是因为有事要用到她……
楚源何等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把她的小手紧紧握住，楚源认真道，“我需要连永国出兵助我一臂之力。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但是我不想伤害你的母国，笙儿，只有你可以做到。”
顾笙苦涩地点头，“你需要我做什么。”
“给你阿姐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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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连永国国君一连昏睡多日，也没人知道那一旨出兵其实出自淑妃之手。
朱胤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太迟，知晓了一切的他狠狠地给了顾淑羽一巴掌。
淑羽被打倒在地上。
朱胤完全看不出平日里对淑妃的宠爱，他现在好像已经不会思考。
“顾淑羽！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淑羽还没缓过神来，悲戚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碎了。
“可那是我的妹妹……”
朱胤冷笑道，“朕还比不上你的妹妹？”
顾淑羽放声大哭，那她该怎么办，谁能告诉她她可以怎么办。
“皇上，和凤衢联手有什么不好，今后这天下都是我们的……”
“愚昧！”
朱胤朝她大吼，“你知道楚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他的野心不会放过连永国的！”
顾淑羽愣了一下，她只知道笙儿爱他，却不知笙儿爱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皇上……当初又为何让笙儿远嫁……你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么……”
帝王之术，哪里是女人可以参透的……
朱胤懒得同她解释，他现在只想着用什么办法挽回现在的局面。
他本来打算的好好的，凤衢凭一己之力顶多与他国拼个两败俱伤，他国都低估了凤衢的能力，以为联手就能把凤衢妥妥拿下。如此一来，坐收渔翁之利的只能是他连永。即便不能一网收尽，也可以扩疆个两三倍。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他朱氏皇室的千秋霸业毁在一个女人手上。
“来人！淑妃顾氏恃恩而骄，恃宠放旷。褫夺称号，贬为末等更衣，打入冷宫。”
这就是帝王的情意，顾淑羽低低地笑出声，爹爹的话还在耳边。“孩子，龙心难测，切记谨言慎行。”
呵……
她怎样都可以，可是她的孩子该怎么办……
可她此时是万万不敢提的，她不能让他连同着一起厌恶她的孩子。
若是她失宠，还不知家里是怎样。通常后宫女子的下场就意味着她所在的家族的下场……

艾玛，就怕你们老觉得衔接不上，都加快了进度，所以现在还觉得很突兀么

今天不更了哦，生病了还和哥哥吵架离家出走难受死了

顾淑羽还不算愚蠢，留了三分兵马守住连永。
凤衢与连永国联手，化解了腹背受敌的尴尬，大获全胜。
朱胤只盼着楚源看在这份上能放过连永一马。
这天下，终究如他所愿，全部臣服于他凤衢之下。
南蛮并未被真正打垮，他们一向四海为家，重整出来很容易。楚源又开始计划着攻打南蛮残兵。连永国的兵马一直未曾归还，朱胤就知道了他压根就没打算放过连永。他早该知道的，一个女人能有多大的能力牵制住一个野心满满的男人呢。
朱胤没有动顾家，顾老爹是知道自己的女儿闯了什么样的大祸的，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都不知道该不该说大女儿做的不对。
只能暗地里接济，因而即便是在冷宫，顾淑羽也没有多受磋磨。
顾笙这里和楚源也算是重修于好，但到底发生过那样的事，顾笙对他总是似有若无地疏离。楚源心里发苦，可也自知是自己伤人在先，也就每日里依着她，顺着她。
顾笙却越发觉得没意思起来。
这男人，没事的时候把你宠到天上去，一有什么事和他的正事发起冲突，她就是第一个被放弃的。
可是谁让他们这辈子注定要绑在一起了呢，就这么过吧，日子都是过出来的。
无论如何，这后宫只有一个主人，与他闹僵了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顾笙这姑娘，如果从爱情中挣脱出来，就会满心算计着得失。比如现在。
笙儿为楚源系上腰带，略带哀怨，“皇上近日很少来后宫了。”
楚源自然是开心的，不论真情假意，她肯为他花心思，他们就还有很多时间。
“乖，最近忙于政事，今日下了朝就来陪你。”
顾笙甜甜笑了一下，点点头，“快去吧，别让大臣们等急了。”
她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楚源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是这张迷人的小脸儿，甜美的笑，和那娇俏的小性子吸引了他。笙儿其实很自私，不善良，不大度，你对她的好她也许记不住，可你若对她有一丁点不好她都会记很久。她会付出，但只能在你对她掏心掏肺之后。她还很小气，善妒，嘴上说着不关心，心里早喝了一大坛子醋。还总喜欢耍小性子，觉得他就该宠着她，让着她。她不会示弱，不会妥协，最多也就三分幽怨，却总是犟嘴不说。她其实也很有心机，虽然她不害人，可是惹了她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她也从不觉得阴谋诡计有何不可。她还很笨很喜欢争，若是觉得哪里不如人了，就想各种方法为难自己，让自己越过别人，却不会害人。
就是这么一个满身缺点的女子，他却爱着。
楚源都不知道自己爱她哪一点，是那故作坚强的小自尊，还是那自以为是的小骄傲。
顾笙的确美，可他也不是没见过与她不相上下的甚至较她更美一丝的女子，只有她，深深烙在他的心里。
然而对于顾笙这样不容瑕疵的姑娘来说，被楚源爱上，却也算不得什么幸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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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顾笙不说，不代表她忘了。
她从未放弃过追查是谁害了她的孩子。
她不相信楚源会认为这只是意外。这件事他不提，要么他也没查到，要么……顾笙不敢这样想，如果真的是他，那她连继续与他做戏的力气都没有……
查了很久，却什么都没查到。越查不到，顾笙心里就越凉。在这宫里，最有能耐悄无声息的只有那九五至尊了吧……
她委托尹策帮她查。尹策医术高明，对于毒必然知之甚多。而且，她很清楚他对她异样的情愫。这样的他是最好的利用对象。
顾笙有时都不敢看他那双深情的眼睛，总会让她无地自容。
她太肮脏。
顾笙和楚源的关系渐渐缓和，也偶尔尽一尽鱼水之欢，可惜顾笙心怀隔阂，不过是曲意迎合，楚源怎么会感觉不到，因而两人之间也少了些这种事。
不过每每行房后，那一碗固本培元的汤药依旧会由戚刑亲自送来。
顾笙已经不会再去喝了。她不再那么迫切地想要孩子了，而且，她不信他了……
尹策常常想，如果那一天他没有早到一个时辰，她的宫女已经把药倒掉了，他什么都不说，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可惜没有如果。
当时的尹策是多么想得到她，多么想让她放弃那个男人，因而带着几分窃喜，告诉了她。
他甚至私心地没有告诉她药性不强，不会伤身。
顾笙几乎是在一瞬间被打垮。
脸色惨白，眼前雾蒙蒙的一片。她挥退了所有人，一个人如同七十老妪一般，颤颤巍巍地走到了议事殿。
戚刑在门外守着，看她脸色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刚想为她叫太医，却被她拦了。
“皇上在和谁议事。”
这就算是干政了，戚刑知道她的分量，还是说了。
“沈大人。”
顾笙点点头，“进去多久了。”
她说话明明是问句，却带着沉重的死气，更像是自言自语。
戚刑觉得有点心慌，愈加恭敬道，“有一会儿了。”
顾笙不再说话，静静站着，眼睛里也没有什么光亮。
戚刑觉得不太舒服，问道，“要不老奴进去通传一声？”
顾笙摇摇头，却径自走了过去，戚刑一晃神没有拦她，他总觉得慌。
“连永……南蛮……小国……”
顾笙听得发愣。戚刑暗道不好。
顾笙笑的愈发妩媚，推门进去。楚源本想呵斥，一见是她，立刻开始心虚起来，刚刚的话，她听了多少……
“皇上，臣妾想你了。”
她笑的样子很真诚，连楚源都没有分出真假来。沈大人一脸鄙夷，女子误国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楚源让沈才先去外殿等他，心里虽然不悦她这样不分轻重，但他现在还是想宠着她一些。看她这样子，刚刚是没听到什么了。
“怎么也不说一声就来了？”
顾笙抬手勾勒着他的轮廓，温婉道，“臣妾有点想家人了。”
楚源抱住她，“过些日子就让你见他们。”
顾笙笑笑，在阴曹地府里见么。楚源，到现在你都在蒙骗我……
顾笙装作不经意地端起楚源桌上的一碗清汤，“说起来，臣妾以前喝了那固本培元的汤药都觉着不错，今日怎么变了味儿了？”
楚源自以为天衣无缝，哪里会多想。“你又胡思乱想了吧，一直都是张太医亲自熬好，由戚刑给你送过去的。”
“皇上真是对臣妾煞费苦心。”
煞费苦心……
楚源又扮起温柔，“鞋子上都沾了土，自己走来的？让戚刑抬我的轿辇送你回去。”
顾笙装作受宠若惊，福了福，指着楚源身上戴着的荷包，她亲自绣的荷包，笑笑，“都旧了。”
“笙儿做的我都喜欢。”
顾笙伸手解了下来。
他不配。
“以后会有新的的。”
楚源只当她的意思是再给自己做个新的，也就笑笑，拍拍她的小脑袋。
如果，没有如果。
火光冲天，皇后薨，帝饮毒酒，正处昏迷。

……这不是接的番外么

想要长评

要长评！！

尹策的医术足够高明，好歹保住了楚源的一条命。他现在不能死，他一死，天下必然大乱，于公于私，尹策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从昏迷中醒来的楚源就好似变了一个人。
再没有往日里睥睨天下，目光灼灼之感。就好似一个只会行走的木偶。每日里励精图治，早起晚睡。
各国都已臣服与凤衢，不知为何，南蛮忽然偃旗息鼓，不再与凤衢作对，甚至派来求和的使者。
楚源终于实现了他多年以来的愿望，一统天下，站在最高的地方看人生百态，可他一点都不开心。没有一丝一毫的成就感。
各国统一还需要时间，钱币，政策，一切都要保持一致。还要尽量削弱他国力量，开放边境，允许商贾交换。
楚源想着以前同笙儿说的，女人的地位，可惜他的笙儿看不到了……
他颁布法令，以后女人也可以同男人一般参加科举，入朝为官。一切随意剥夺女子性命的行为都为犯法。女人虽还是弱势的一方，但也在逐渐地走向平等。
凤衢后宫在颁布这项条令之后就被楚源散了，一个都没留。这些女子，他一个都没碰，虽不能同以前做姑娘时那般受追捧，但是再嫁也不会太困难。
楚源将笙儿葬入皇陵，追封惠忆皇后。
各国现在自然都是费心巴结楚源的。登时各式各样的美女被送往凤衢，这些女子都有一个特点。像顾笙。或是眉眼像，或是身形像，或是语调像。楚源见了她们，没有各国国君预料的欣喜若狂，只是淡漠地命人将她们送回。像，却不是。他的笙儿根本无可替代……
后宫连个像样的主子都没有，难免有些位卑虚荣的宫婢费尽心思想爬上龙床。
这个自诩有一些像先惠忆皇后的小宫女是第一个如此胆大的。楚源几乎是黑着一张脸出了菡萏宫。笙儿不在了之后，他几乎每日都在重修好的菡萏宫入眠。今日出了这样的事，也没什么心思睡在那儿了。
那宫女名翠锦，挨板子自是不用说的，没杖毙她就算楚源仁慈了。
楚源这一夜怕是睡不着了。天知道他看到床榻上那个朦胧之间闪烁的身影时，心里是如何的澎湃，强大如他竟有一瞬间想哭的冲动。可是不是她……
笙儿，你真残忍，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

朱胤庆幸楚源没有动连永国，其他国家大都被削弱实力，唯独连永国，楚源一点都没碰。
日子不那么紧迫，他才想起被他一气之下打入冷宫的女子，顾淑羽……
朱胤骨子里和楚源是一样的，薄情寡性，或许这是帝王的通病吧，江山美人永远都是前者更重要一些。
朱胤命人将顾淑羽从冷宫接出，楚源的圣旨到的也正是时候。
“念惠忆皇后贤良淑德，弥留之际挂念其长姐，特赐朱顾氏一等夫人之称，受诸侯之礼。”
这就是无上的尊荣，与夫君平起平坐。
可是顾淑羽接旨后并没有如朱胤所预料的那般欣喜，只是淡淡地谢恩。有些什么改变了，朱胤看着相爱多年的人这样的变化，心里颤抖了一下。
一切都是皆大欢喜的模样。顾笙的家人都被楚源安排妥当。他心里觉得亏欠，就只能偿还在她在乎的人身上。
凤衢后宫无人，大臣们自然是要上奏广选美女，充盈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的。
可楚源不允，自然也就没人能迫他。他终于得到了最大的权力，再也没有人能让他做不喜欢的事情，可是笙儿，为什么会不开心呢？为什么那么想念以前的日子？为什么那么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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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时光转瞬即逝。
各国统一，诸侯归顺，这一番盛世之景。
南蛮送来美女，说与惠忆皇后一模一样。楚源根本没什么兴趣，再像又如何，那倔强的小女人终究是回不来了。
他们不想供税，就用一个女人来搪塞他，他楚源就那般好糊弄？
可当他做好了一切拒绝的准备，在看到祁音那张脸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何止是一模一样，连身上难以言说的那一丝韵味都一样……
笙儿……
楚源差一点不顾分寸走下殿阶，想将那日思夜想的人儿拉进怀里，好好收拾一番，她怎么敢，让他这么难过。
“祁音给皇上请安。”
楚源心里波涛汹涌，他觉得她就是笙儿。
“过来。”
不难听出声音里的颤抖。潘林站在殿下内心也不大平静，楚源几乎没有弱点，无欲无求，可他刚刚看到了什么，他这么在乎一个女人，甚至为了她会产生情绪上的波动。看来这一步走的没错。
祁音懦懦地上前，她怕他，莫名其妙地怕。
“皇上……”
楚源失望地闭上眼睛。
不是她。
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怎么会漏出这样讨好懦弱的表情。
可楚源错了，一个人对外表现的性格与身份的联系是分不开的。
“封丽嫔，居梓欣阁。”
祁音就这样留在了凤衢。
异国他乡，她好想回去，好想煜哥哥。
————————————————
“丽嫔娘娘，奴婢锦烟，是来服侍您的。”
祁音点点头，小宫女面露难色，“娘娘对凤衢的规矩可悉知？”
祁音木楞起来，“什么规矩？”
锦烟叹气，“女子嫁人第一晚是要行打嫁之礼的。”
祁音心里一滞，要挨打？
在小宫女的服侍下沐浴一番，然后就被光溜溜地送到了龙床之上。
楚源也许久没经历过这种事了，一时间竟忘了那些繁琐的规矩。
祁音咬唇，“皇上……”
楚源看着看着她，就出了神。
按理说嫔妃的打嫁不该由皇上来执行，可宫人们见她实在像顾笙，才敢如此将她抬入龙乾宫。
楚源眼神晦暗，传了嬷嬷进来。
祁音抱住被子瑟瑟发抖，有一点小失望。她们都说她像惠忆皇后，可再怎么像，似乎也得不来眼前这个人的一丝柔情。她竟还有那么一丝侥幸，以为她会有什么不同。
掌刑嬷嬷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板子最是不留情面。
五十，光是这个数字就把祁音吓得一颤。楚源蓦地有些心疼。又想起笙儿挨罚时的样子。
祁音光溜溜地跪趴在床榻上，本是该在地上的，楚源皱着眉头摆摆手，“就在榻上吧。”
掌刑嬷嬷手起板落，一板子一板子撂下去，祁音被打的伏得越来越低，身后的两团肉红的似要滴血。这才不过十下而已。
啪！啪！
“唔……痛痛痛……”
楚源听着她这样的哭叫法，几乎立刻就推开了嬷嬷，将她护在怀里。
“笙儿乖……”
祁音蹙了蹙眉头，但也没有大咧咧地告诉他认错人，她是真的不想再承受这样的痛楚了。
楚源挥退了嬷嬷，很温柔地给她上了药。他的手很凉，轻触在那处总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祁音越发想念起祁煜，不知道煜哥哥什么时候才能来带她走……
“在想什么？”
“没什么，嘶……”
祁音明显感觉到屁股上的力道加重了许多。
“欺君可是还要挨板子的。”
祁音瘪了瘪嘴，闷声问道，“皇上很爱先惠忆皇后么？”
楚源手下一顿，然后又抹了两下，站了起来。
“别问那么多不该问的。早点歇息吧。”然后似乎逃离一般离开。
祁音看不懂他，她能感觉到他爱先皇后，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似乎在面对先皇后时也带着某种愧疚。

祁音在凤衢过的也还算是顺风顺水。
可南蛮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她心心念念的煜哥哥正一脸愠怒，一干人懦懦跪在地上。
一地碎裂的瓷片，没有人敢吱声。
祁煜几乎要疯了。他不过就离开几日，他们竟然就敢将他放在心里多年的女人拱手送人，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
“王……”
“闭嘴！”祁煜冷漠地瞧了说话的女人一眼，又扫了一眼某个跪在地上的老翁。
“你们竟也能做孤的主了？”
女人跪在地上，委屈道，“王……我们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况且顾……”看了眼祁煜冰冷的眼神，她自觉地改了口，“况且祁音她，本就不应该在这里的。在凤衢，她才有更大的用处。”
祁煜一脚踹向她，女人吐了一小口血，捂着心口摊在地上。
“用处？孤从来没打算利用过她！”
之前被他瞪了一眼的老翁并没有在乎自己倒在地上的爱女，仰起脖子问祁煜，“既然王并不打算利用她这颗棋子，那为何把她救回来？”
为何？
祁煜想起那一年。他什么都没有，孤身一人来到中原。他没有银子，也没有值钱的物件，他很饿，所有人都是一脸嫌恶地绕着他走，只有她，衣着华丽却不俗气，脸上挂着甜甜的小酒窝。
她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跟你说话呐，你怎么啦？”
他只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她们最喜欢取笑别人，他也不是没遇到过。他不想理会她，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小顾笙嘟嘟嘴，大眼睛滴溜溜一转，跑到他前面拦住他的去路。
“你到底想干嘛。”
他冷冷地问她，尽管她长得粉粉嫩嫩，像小雪团一样可爱，他还是对她没有一点好感。
小顾笙豪气地扯下身上绣着茉莉花的荷包，“喏，给你。”
他没有接。她急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木讷？给你钱你都不要？”
祁煜不知道她为何会给他钱，他们不认识，连萍水相逢都算不得。笙儿似乎看出他眼里的疑问，偏过头红着小脸儿，“唔……我，我觉着你长得挺好看的……哎呀你快拿着吧！”
年少的祁煜愣住了，他也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姑娘，只是因为他长得好，就白白给他银子？他还是不肯接。顾笙急了，这可是她第一回尝试着交朋友，明明看着这人长得挺和善的，怎么这般不好相与。
顾笙很恨地咬牙，“不要算了！你这家伙真是讨厌！”
祁煜没把她放在心上，不紧不慢地往前走。顾笙小时候还是皮得很，偷偷摸摸跟在他身后，又自以为不会被发现。
祁煜此时倒有些忍俊不禁了，看样子这小姑娘确实没有什么坏念头。路过包子摊的时候祁煜不禁吞咽了几口，他好饿……
“小公子，要不要来吃个包子？”卖包子的一脸谄媚。祁煜瞄了眼在角落里缩头缩尾的小丫头，心里一片明清。
“可是我没钱。”
“不要钱不要钱，您快坐。”
祁煜吃了足足六个大包子，这才呼了一口气，看得顾笙笑的抽抽。
“诶？”这人怎么忽然就到跟前了……
祁煜一把提起她，就像提起一只小猫一样。“给了那人多少钱？”
顾笙把空了的钱袋当着他的面倒了倒，“都给他了。”
蠢……
顾笙看出他的意思，张牙舞爪，“你若是自己拿了银两去买东西吃哪会这般？！”
祁煜笑笑，“你叫什么？”
“江湖人称顾二顾美人～丞相家二小姐～！”
这丫头还真是……奇奇怪怪的性子……不知道长大了该是怎么样一个缠人的小娇妻……
若是他有幸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他一定会回来看看这丫头。
————————————————
祁煜冷冷看着老翁，“怎么？要不要你坐在这里，孤跪在地上？”
老翁立刻伏下身子，“老臣不敢。”
他好不容易把她从那吃人的地方救出来，现在又该如何再一次把她从楚源身边夺走呢？

又想开新坑了

丽嫔娘娘是后宫唯一的嫔妃，又与先皇后极为相似，自然算得上是独受恩宠。
可祁音并不愿。她满心满眼里都是煜哥哥，怎么会对一个总是冰冰冷冷的九五至尊上心。
楚源偶尔会来梓欣阁瞧上一眼，但从不过夜，甚至很少在这用膳。他每夜里依旧是睡在菡萏宫的。祁音甚至觉得楚源当真同仙人一般，没有七情六欲。他似乎从不上心男女之间的腌囋事。
这一日按理说楚源是不会来的，他一般是隔五日来一次。所以祁音根本没料到他会来，像往常一样和宫女说些平时没有人敢提的话题。
“先皇后的哥哥怎么也不来寻她？”祁音莫名替那女子伤感，莫不是连亲人也不要她了？
锦烟动容道，“哪里没来寻，可人都死了，寻什么呢？”
祁音心里好受了些，“先皇后死得倒可怜。”
锦烟到底是个宫女，知道的都是些明面的事情，面上有些不屑道，“先皇后平日里便与皇上不大亲近，别的嫔妃都上赶着往皇上跟前凑，只她把皇上往外推，也难怪这个下场。”
祁音倒觉得她没做错，皇上除了长得略可入眼，还有哪儿值得人家死心塌地呢，根本犯不着上赶着巴结。
祁音忽地想起宫里的传言，把锦烟拽过来一脸八卦，“听宫里传言说先皇后曾怀了一个孩子，后来没保住，说是皇上不想让她……这是真的？”
八卦似乎是女人的天性，锦烟迟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奴婢倒是听嬷嬷说起过一点，但是这事毕竟只是传言。奴婢倒觉得皇上定是不会残害龙嗣的，多半是哪个娘娘……”
祁音嘟起嘴，“我倒觉着多半是皇上做的。”她摆弄着手里的一张宣纸，有些苦涩，“先皇后错就错在爱上了一个帝王，若是能重来一次，我觉得她定不会再走这一条路。”
锦烟还想反驳她，却在听到声音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吓掉了半条小命。
“放肆！”
楚源满面冷色，锦烟早就扑通跪下，不敢说话。就连祁音也心颤几分，她知道这一回算是撞在刀刃上了。
“皇上恕罪。”
楚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跪在自己面前。他听到了她刚刚说的话，全部，他不想承认自己的心虚，惭愧，所以便一股脑地把怒火都撒在她身上。
“戚刑。后宫议论先皇后，该当如何？”
祁音安静地跪着，强迫自己不慌不怕。
“回皇上，宫女当杖毙，嫔妃当掌嘴，受责。”
锦烟立刻哭了起来，她今年也不过十九岁，她不想死。“皇上，皇上饶命，奴婢知错了，皇上饶命……”
祁音皱眉膝行上前，直视着楚源的眼睛，“是臣妾的错。是臣妾问她的。”
楚源笑了笑，只冷漠地吐出两个字，“掌嘴。”
早有人把掌刑嬷嬷叫来侯着了，此刻倒是派上了用场。
啪！一巴掌，就把祁音的脸打得肿起来。
两下之间间隔很久。祁音按捺下心里的羞辱感，不卑不亢地跪着，扬着脸。
啪！嘴角渗出鲜红的血液，楚源看着她这样倔强，心里突突地疼起来。笙儿若是被这样责罚，怕也会像她这样吧……
“行了，退下吧。”第四下的时候，楚源忍不住打断。但他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你说先惠忆皇后错在爱上朕？”
祁音此刻断不敢再这样说了。只好沉默。
只是楚源心里怕也是这么想的。笙儿这一生，恐怕真的是只错在了爱上他这么一个冷情之人。
不论心里如何想，楚源面上永远都是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掌刑嬷嬷，道，“责五十。”
祁音心里咯噔一下，无法忽略掉胸腔里翻涌的恐惧，大眼睛变得雾蒙蒙起来。
楚源越发不能狠下心，可又觉得她不是笙儿，他不应该对除了笙儿以外的女人产生感情，因而尽管心里很矛盾，依然没有收回成命。

→_→来引诱你们一下

尽管只挨过十下板子，祁音还是对此感触颇深，那种疼痛似乎要渗入五脏六腑，恨不得将整个人都搅碎一般。
她害怕，可是她只能接受。只因为下这命令打她的人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也因为她恰好犯了错落在他手里。
掌刑嬷嬷掂了掂板子，没有丝毫同情心，照着身前的娇臀毫不留情地撂下一板子。
祁音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哭不叫。五十下她都不一定能撑下去，不可以再多了……
眼泪不要钱地掉，呜呜嗯嗯地破碎着呻吟。楚源似乎心软了一刹那，让戚刑把她的嘴堵上。
“唔……”第十七下了……祁音告诉自己快了，就快要结束了。
啪！
啪！
啪！
三十下过后，祁音已经快要失去意识，此时哪怕是让她叫怕也没力气叫了。楚源示意戚刑把她嘴里的布拿出来，祁音全身都是冷汗，屁股上已经紫红一片，看着就可怜。
“煜哥哥……”
失去意识的人会不由自主地呢喃出自己依赖的人。
她在叫什么？阿源哥哥？在叫他么……是笙儿么……
楚源几乎立刻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来。
“笙儿？”
祁音的声音很小，让他以为她叫的是阿源哥哥。
如果祁音现在有那么一丁点意识的话，也就不会错过这样一个免于责打的机会了。
她又呢喃起来，却是致命的三个字，煜哥哥。
楚源眼底的期盼，希望，欣喜，在一瞬间通通化为乌有。他大步离开，一句话都没说。
嬷嬷没有得到命令，自然是接着打了。
皮开肉绽。
一片猩红。
昏迷过去的祁音被凉水泼醒，等待她的又是无尽的疼痛。
煜哥哥，为什么要把音儿送到这样的地方，你不会心疼么？……
祁音的伤势很严重。但也许命贱才更容易活，她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伤口疼起来有些难耐。
自从那一次她再没见过楚源。梓欣阁似乎与冷宫无异，锦烟也不知被如何处置了…换来了一个面冷如冰沉默寡言的宫女。祁音不恨楚源，怪只怪她自己犯了人家的忌讳，碰了宫里的底线。所以落得这般下场。

就快要甜了～～最虐的一段时间要写完了，唔……目测是这样→_→

顾笙的第一个宝宝那一段我一直没提，因为楚源和顾笙一直没有机会把事情都摊开，他们之间发生太多事，以至于错综复杂根本不能停下来去理一理，不然他们也不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
本来是想后文他们和好之后解决这个最大的心结的，但是你们问了我就提前解释一下→_→
顾笙的宝宝不是楚源不想要。前文有提楚源很信任的留在笙儿身边的宫女，竹雪，不知道你们记不记得？她其实是朱胤的人。我后来也提了。
所以不是楚源不想要这个宝宝，也不是后宫女人害得，是朱胤让竹雪动的手脚。因为顾淑羽的关系，他不想舍弃顾笙，因为他知道顾淑羽对妹妹的疼爱。当然，前提是她们不会威胁到他的皇权。所以他不能让顾笙生下楚源的孩子，如果有了孩子，凤衢倒下之后那个孩子必须死，顾笙也就不可能完完整整地活。
大概就是这样。
因为楚源很信任竹雪，所以他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之所以没有按时赶回来，是因为中蛊，那东西很难弄的嘛，所以耽搁了很长时间。回来之后性情大变都是做戏给南蛮看的。
顾笙自杀的那一天是祁煜把她救出来的。鱼目换珠，楚源就真的以为顾笙死了。
等到他们和好了之后【虐废男主再和好】，就要解释这些事，然后真相大白，没有隔阂地过日子。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才能真正的同甘共苦，彼此信任，明白珍惜！

菡萏宫里的宫婢们算得上是这后宫里最得脸的下人了。只是素心她们几个却也高兴不起来，皇上每日都来又如何，一切迟早都会被淡忘。他迟早有一天会释然，会忘了曾经多么刻骨铭心爱过一个女人，只留下淡伤浅忆罢了。
楚源也似乎倦怠了这样的生活，好像活在一个圆圈里，走来走去，没有尽头，不能停下也不能回头。
也许只有失去才明白重要。楚源不想承认他后悔了，可却不得不承认，他后悔了。站这么高又如何，孤寂一人，凄惨可悲。
顾笙，笙儿，我错了……
楚源躺在她的床榻上，抚摸着床帘上的挂饰，眼底有一点点残光闪烁，在如水的月光下虔诚地悔过。
祁音这夜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难得的晚睡。
为什么会有一种心慌的感觉……
偌大的后宫，众多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聊解忧愁。祁音叹了口气，望着冷情的月，不由自主舞动起来。
不知为何，很想跳舞。
也不知为何，想跳这一支舞。
一舞待君归，君可知我心？
祁音的舞姿很美，美得像夜里的仙子，不似人间凡女。
美得让人担心，似乎风一吹，她便要随风散了一般。
楚源看迷了眼。同样的舞，同样的身姿，同样的惹人心醉。顾笙不满的小表情似乎在眼前闪过。
“会跳舞么？”
“不会。”
“会！会总行了吧！”
“就跳一曲‘待君归’吧。”
祁音舞累了，慢慢倚靠在阁中的梅树上。都怪残月太煽情，弄得她都有些多愁善感。
楚源靠近她，他有些小心翼翼，准确地说，他现在很害怕。他怕他一过去，他的笙儿就不见了。
祁音看到他还是有些吃惊的，毕竟她以为楚源再也不会来梓欣阁了。楚源许是太想笙儿了，才会不知不觉走到这。
“臣妾失仪，请皇上恕罪。”
她卑微地行礼，面上有些许懊恼，楚源心里的幻想轻轻地砰的一声，破碎了。
“起来吧。怎么这么晚不睡？”
祁音起身，依旧是卑微的姿态。她还是有些怕他的，下令责打她的时候那么不留情面，此时这样温和的样子实在有些突兀。
“臣妾……”想念煜哥哥？断断是不能这么说的。“臣妾想看看月亮。”
很拙劣的谎言，楚源却没有点破。他忽然伸手想轻抚她的脸，却被她躲开了。楚源放下手，坐在梅树旁，又冲她招招手。
“你和她很像。”
祁音乖乖坐在他身旁，没吱声。她知道他并没有与她交流的想法，不过是想诉说罢了。
“但是也不像。”楚源自嘲地笑笑，“她没你这么有规矩，却总觉着自己是最守规矩的。也比你活泼些，没你那么怕朕。”
祁音想说，若是也被那样打过，怎么可能不怕你。
楚源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接着好似自言自语道，“朕对她算不得好。她总是说自己聪明，其实就是个小傻瓜。”他长长地叹口气，周身似有化不开的愁郁。
“朕做了太多错事……”
祁音有些同情他。不论谁对谁错，活着的他恐怕都已经尝到了苦果了吧。三年之久，后宫却一个女人都没有，这般深情，在帝王之中也是少见了。
“逝者已逝，先皇后若还在，怕也不希望看到皇上这般。”
楚源摇摇头，“她若还在，只要她开口，朕做什么都愿意。”
祁音见他不听劝，也就不再说了。有些人，无论你如何劝，他都会坚定不移地往前走，直到撞得头破血流，才知道回头。
楚源又打量起她，真的一模一样，如果没有让厉瑛雪细查她的来历，他甚至会毫不怀疑她就是笙儿。
“伤好了？”
祁音的脸颊忽然变得粉红，毕竟伤在那处，她只好点点头。
楚源没再说话，只安静地坐着。
祁音觉着尴尬，因而没话找话道，“先皇后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楚源望着月亮，什么样的女子……
“很固执的人。很骄傲，但其实很单纯。”楚源眼睛有些湿润。“她很笨。”
祁音有一点同情他。可也不至于会想要安慰他。她只是沉默地聆听，时不时顺着他的话头问上几句。
“如果……她还活着，皇上会如何？”
楚源沉默了。他会如何做？
他会再也不要江山王侯，只要她开心就好……他会再也不在乎谁主春秋，只要她平平安安就好……
“若她还活着……就好了……”
楚源闭上眼睛，掩盖住眼底的晶莹。
祁音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片段在脑海里闪过。头很痛。越想越痛。
楚源睁眼看她的时候，就看到她正咬着下唇，面色苍白。他忙把她揽过来，“怎么了？”
怎么了……笙儿……顾笙……楚源……阿源哥哥……
祁音唔地一声捂住脑袋，然后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大半夜的传召太医，太医颠颠来了，却查不出病症。
“娘娘脉象平稳……并无病症啊……”
所有的太医都是这样说，楚源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不会有人毫无征兆地晕倒，而且她捂得是头部……
楚源心里的希望在遇见祁音之后起起伏伏，如今又开始重重燃起。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笙儿。”他抚摸着她的额角，眼底是矛盾的宠溺与猜忌。
当初南蛮之行，楚源便亲身感受过南蛮蛊术之诡异，若是药石无效，说不得便是……

祁音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楚源也就在她身边守了一天一夜。大臣们现在巴不得楚源沉迷上一个女子，好歹培养出一个接班人，也就都不吱声，心里可算放下一颗大石头。总不能皇上百年之后，后继无人吧。
戚刑站在楚源身侧，“皇上，我们的人又细细查了一次，丽嫔娘娘的身世的确没有不对之处。”
楚源闭上眼，有些疲倦。
笙儿，求求你，原谅我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他把祁音的小手摊开，将身上系着的香囊放进她手中。针脚粗糙，一看就不是熟谙女红的姑娘所制，图案和笙儿以前送他的一模一样。
戚刑不禁老眼一涩，先皇后去了之后，皇上虽然对外面上从不露出伤痛之色，却每日里熬着心神，学着女人绣这么个东西。
“笙儿，如果真的是你，我一定不会再负你。”
祁音似乎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眉头轻蹙。
三清，是楚源在南蛮时遇到的奇人，也是他帮楚源解了蛊毒。他对着祁音打量半晌，又看看这瞧瞧那，眼神晦暗，对着楚源点点头。
那一刹那的喜悦几乎抵得过大业成就之时的感觉。
楚源靠近了一些，手心有些热汗，略微颤抖地抚上顾笙的脸。
“笙儿……”
三清摇摇头，“是记忆蛊，很难驱逐，除非有母蛊所控引出子蛊，否则这位姑娘永远都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
楚源握紧了顾笙的小手。想不起来其实也好，只要他知道她是笙儿就好。
“会对她身体有什么伤害么。”
三清略微迟疑道，“记忆蛊倒是不会，反而还会保护寄主，但……这姑娘身体里的另一种蛊虫便不同了。头痛昏迷，多半是因为那蛊虫与记忆蛊起了冲突。”
楚源终于把目光从笙儿脸上移开，“什么蛊？”
“是南蛮也很少有的七控蛊，可以在一定距离内利用母蛊操控寄主，母蛊若死亡，寄主必死。”
楚源眼里肃杀四起，声音沉凝，“没有驱逐之法？”
三清暗道真真是帝王，身上的威势的确强常人百倍。“本来是毫无办法的，但若有记忆蛊相助，就有了一丝生机。”
楚源这才缓和些许。
驱除蛊虫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上加难。需得天时地利人和，也不能急于这一时。
顾笙醒来之后脑海里还有些片段残留，按她的聪慧，不难猜出些什么。她现在觉得很混乱，她好像是两个人，一个在局内苦苦挣扎，一个在局外风轻云淡。
楚源对她殷勤了起来更是肯定了她的猜测。醒后的第三日，她就被接去了菡萏宫。又过一日，便有两个妇人来请见。一见她就热泪盈眶，她倒也忽然觉得有些难受。猜想应当是她的家人，顾笙虽然拘谨，却也十分信任她们。
“笙儿……娘的笙儿……”顾夫人哭的停不下来，这是她最宠爱的小女儿，听闻她的死讯之后顾夫人一夜白了头发，现在知道她没死，哪里能不喜极而泣。顾淑羽变化很多，不再是那副温柔媚态，浑身上下是似母仪天下的威严端庄，但此时眼底也流转着欣喜和劫后余生的感激之色。
顾笙不好意思地笑笑，迟疑地叫人，“娘……阿姐……？”
见她们二人点头，才又继续道，“我好像忘记了好多，有些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
顾夫人把她按进怀里，“不记得就不记得，只要你还活着就好，娘只要你活着就好……”
顾笙酸了眼眶，这就是家人都感觉，虽然这三年祁煜对她关怀备至，她却总时不时觉得少些什么，便是这样的亲情了吧。
宫女通传皇上驾到，母女三人才依依不舍地抹抹泪，跪地行礼。楚源一进就拦了下来。“不必多礼。今后麻烦二位多来宫中陪陪笙儿。”
顾笙还不习惯与他如此亲近，躲了躲他探过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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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便开始了帝后到处秀恩爱的日子。
“笙儿，这花枝粗糙，让宫女们去摘就好。”
皇上，御花园好不容易栽植的花儿什么时候允许别人乱摘了？
“是不是没用晚膳？戚刑，去让御膳房再做一些送到龙乾宫。”
戚刑满脸黑线。不就是想让娘娘去龙乾宫陪他过夜么还要麻烦人家再做那么多菜。
即便是在满是外人的宫宴上，楚源也不收敛一下他的放纵。顾笙被他惯的没边，此时胆子大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以前与顾笙有些恩怨的李怡嘉略有些眼红地看着顾笙，在这样的宫宴中，她一个附属国的小小的礼部侍郎的女儿哪有什么资格说话。只不过皇上高看宠妻的母国一眼，才有了这份尊荣。
李怡嘉也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竟开口道，“丽嫔娘娘可还记得叶公子？”
满场寂静，楚源的脸色没什么改变，眼底却晕出冷寂之色。顾笙不记得叶公子，看这架势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兆头。摇摇头道，“很多事记不得了，倒是对这位姑娘的伶牙俐齿有些印象。”
伶牙俐齿？牙尖嘴利吧。
李怡嘉的婆婆向氏连忙扯住她，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对顾笙福了福，“哪里什么伶牙俐齿，就是疏于管教了，还望娘娘海涵。”
向氏暗自唾了一口，她以为顾笙还是以前的丞相之女？糊涂！如今天底下除了整日吃斋念佛的太后，再没有哪个女人比她尊贵了。这个儿媳不顾夫家前途贸然得罪，真是愚蠢至极。
顾笙也懒得同她计较，只是心里也想知道那叶公子是何许人也，竟然能让楚源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