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汐苑】【原创】杨柳枝 (MF、MM)

第七十三章:巨海化夷庚
父亲坐回御案,隔开一段距离,反而让如殷感觉心安。“扬扬在你那里胡闹了?你又何必同她计较,你妹妹就是那样的脾性,朕都对她无计可施。”如彬带着笑意开口,但即使是语气亲切温和,仍能让人感到威慑的气息。怀殷有些委曲,他明白,若是换成怀馨定会申辩几句,至少也要向父亲倾吐那丫头在东宫的种种“恶行”。可是话到嘴边,还是被咽下,他使力抿了抿薄唇,头俯得更低,“儿臣虑事不周,让父皇、母后忧心。”如彬修狭双目微微一扬,看着在夕晖与暮灯交错光影中侍立的儿子,略略显出失落又带了惧意,他只在心中轻叹,声音依旧安宁,“没有人怪你,不必总是这样。”怀殷闻言稍微放松,可还是没敢抬头,接着又听到父亲缓声吩咐了一句,“如彦带了他的子婿林楚明日抵京。朕会召见他们,主要是筹议海运和在泉州设立市舶使事宜。他素来不见朝臣,议的又是你力主之事,到时只你来相陪吧。”说着他更为感慨,“这多么年,直到贵母妃薨逝,如彦才被父皇恩准于天长节时回东都贺寿。只是他早就习惯隐于人后,除了父皇便只与几个兄弟私会,你们这些小辈儿竟是谁都不曾识得他。抛开过往,如彦终是朕的兄长,你的伯父,于情于礼还是该见上一见的。”
几案上放着个水晶琉璃瓶,半透明的彩绘琉璃层层叠叠将如彬渐次低垂的目光折入沉肃的色泽深处,越发衬得一室静穆。曾经的琅琊王,几欲篡夺储君之位的萧如彦,十数载宗室朝野的禁忌。怀殷还是头一回听到父亲向自己提到这个人。本不敢深问,只是语及海运,这为他自幼便莫名热衷之事,难免不让人兴奋。眸光重闪如星,他极力按住面上声 色,大着胆子看向父亲,“父皇,我那条陈……还以为您不会……”他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大璃自立国数代伐掠四夷开疆拓土,可多是重陆轻海。正所谓“知者乐水,仁者乐山”,君王视“仁”高于“智”,自是要将安定的江山置于易动的流水之先。怀殷好读《海涛志》、《星槎胜览》和《西洋番国志》等航海籍册,为此没少被苏太傅以及身边的经师们训戒。直到岁初,他有感于党项诸部与天朝日渐交恶,西陆边贸屡屡遇阻,这才鼓起勇气递呈了一道筹谋许久立意“经略海上”的折子。只是过去大半年也未获父亲只言片语回复,让他一直惴惴。
如彬则再次凝神审视耐不住靠近过来的怀殷,唯见他急切之下依然神容清隽,不见分毫同龄之人的躁动稚气,只一派温润深远。那为父的不急不徐开口,缓缓展颜,带了几分欣赏的意味,“‘舟楫为舆马,巨海化夷庚’,吾儿心胸果然非常人能比。”“父皇!”言听得父亲竟是说出了自己条陈之言,更有难得的嘉许之意。若作常礼,他此时便该一掠衣襟谦卑跪倒相辞,可膝弯微曲了几次,还是没有那样做。默默中,他又前行了半步,竟如孩子般微蹙了眉头紧声相问:“您,您真得这样想?”“是。”如彬一字落地。怀殷似是如释重负,又似受宠若惊,欣喜难言,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轻轻地,对着父亲露出无声的微笑。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9-19 11:05:00 +0800 CST  
“痴儿。”如彬慨叹摇头,只不变宠溺神色。有宫人进殿奉茶,却被挥退。“想做之事,该做之事,放手去做即可。父皇信你。”未等儿子回应,他又转首看了看半铺于身后书架前的一轴画卷,款识中“萧殿”两字书写得龙飞凤舞,怕是只有靠得近些才能辨明清楚。如彬眼中别有意味,“你大伯为皇子时便精研诸国律法与夷俗夷语,多次代父皇巡海,屡有进言提举市舶司,对海外商船除舶脚、收市、进奉外重加率税以盈国库。只是父皇临朝更注重‘振纲常,敷文德’,对番商推行宽入薄税不以为利,鲜有理会如彦的主张,常斥他为人市侩,有失天家风范。没成想如彦废黜这十余年,倒是展开了手脚。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9-19 11:10:00 +0800 CST  
父亲所言皆是心中所想,怀殷耐不住蜷起手指,酷似母亲的浓浓墨睫深处,双环的微光悄藏闪烁,“父皇,大璃之天下,疆域之袤,海槽之富,兵力物力之雄阔,过于前朝。”如彬初时不语,眸深如海,沉静又从容。停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才又启口,“这天下,迟早都是你的。只是,殷儿,为君者方知‘为君难’。天子置身黎民之上,若治得其道,则此位可尊;倘若失驭,便是匹夫亦不可为。这样的忧惧,不是常人可以体尝的。”
“儿臣受教。”如此推心置腹的时候,怀殷也无暇多加思索,只依着心意进言:“父皇,您常教导孩儿为君者居安思危。如今清明吏治也好,充盈国库也好,固本之策,亦为御敌。西北党项虽不算强虏,却也有压境之势。密报早闻,党项诸部以继迁贼人为首谋议建国叛离日久,我们与他们迟早会有一战。党项地处西疆,境域虽广却多为不毛之地,只盛产岩盐。朝臣奏议‘绝其青盐不入汉界,禁其粮食不及蕃夷’,以断敌命脉。此谋略听之有效,可前提是要保证与党项接壤最多的北戎也需依计方行。而恰恰那绪宏可汗在罗质王咄奇的裹挟下,于我们和党项之间摇摆不定。”
“那你意如何?”如彬悠然如常,口气不催不迫。“父皇,若平党项,须先定北戎。”怀殷的声音冷静清晰。“该如何定呢?”如彬语声平淡,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怀殷心念电转,忽地扬眉若剑,“和亲北戎,拥楚烈上位。”如彬于案下扶在膝头的左手轻轻抽动了几下,面容上看似一笑,却有一缕幽深意味在那黑如夜的眼底轻轻漫染开来,“所以,在东宫,扬扬的择婿宴上,便去了楚烈。太子,还是世子,这是你二人谁的计策?”
“啊,没有,不是的……”怀殷只觉脑中一懵,不知道怎么又一下子话题竟绕到了丹扬身上。父亲还在看着自己,他可从没想过要远嫁妹妹,更是不能连累挚友。“父皇,历来和亲多是妻与番主宗室女,谁会舍得扬扬。而且楚烈来找儿臣是因为他和怀馨……”脱口而出的半句,便悔得他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如彬也是疼女心切,多疑则乱,本打算就此止住,可突然间听出儿子话中有话,这才真是阴沉了面孔,“怎么还有馨儿?楚烈同馨儿,他们做了什么怪不成?”看到父亲长眉牵动,怀殷只觉得足下温软的丝毯都化作寒凉直蹿上来。在父母面前,他自知比不了怀馨与扬扬,甚至连怀殳和意欢都不如,他不会撒娇耍痴蒙混过关,因为他从来不敢也不想对他们说出哪怕一字半句的谎言。怀殷将头垂得极低,仿佛闯出祸事的不是那两人,而是他一样,“父皇,昨儿晚上,在怀馨的宅子,怀馨与楚烈起了些争执。”“昨晚?他俩有什么好争执的?你如实地说,不许欺瞒朕。”如彬越听越糊涂,只是猜度不会有什么好事。
“您与母后一直在催促四弟立妃,怕是锦瑟早已知晓。她清楚怀馨的性子也明白他的情谊。所以她,她托人找到楚烈,想要回到北戎去。昨晚,楚烈去了他们府上,便是商议此事。只是怀馨哪肯舍下锦瑟。两人言语不和,便争拗起来,都受了些委曲。楚烈找儿臣,有向四弟赔罪的意思,也是怕怀馨误会而迁怒他表妹。我当时一心想为他俩调和,所以才留了楚烈在东宫宴席上。”父亲脊背挺直,晚风透出帘窗拂来他身上华贵的气息,却是让怀殷感到一阵紧似一阵的心悸。
“呯”地一声重击,含章殿中结实的紫檀长案也是一震,如彬目光咄咄,怒意忽起,“什么争拗,是打起来了吧。你少替他们粉饰。那个业障,他是嫌自己的风评还不够好,还是嫌那个女人的话柄不够多。一个亲王,一个世子,半夜三更竟为了女人动手,他们不要颜面,朕还要呢。”边说他更是长臂一指,重重冷哼,“去!你这就把那个祸根给朕扭来。整日里都是你母后千阻万拦,越是惯着他,越是生事。这回绝不能再宽饶,现在就传杖,非要好好教训不可。”
隐入西山的娇阳照得父亲头上的玉冠灼灼刺目,在这瞬间,怀殷的鬓发间都渗出汗来,“父皇息怒,实在是没有那般严重。真得就是言语不和争执了几句。他俩的脾气再急再犟,终是还牵扯锦瑟,断不会有过激之举。”说着,他又觑父亲面容近前一些,“至于风评,您更无需担心。昨晚是在四弟的宅子而不是王府,下人本就不多,且全为心腹,绝不会有一字半句传将出去。此时怀馨业已出宫,倒是您若急传他来动杖笞挞,反而会阖宫尽知。更怕到时四弟与锦瑟之事流言又起,便是楚烈也无法再在京中立足。于大局大事计,父皇,您还是饶了他们这遭吧。”怀殷端端垂首,神色紧张又恭顺。如彬的目光变了又变,虽不见和缓,却也不及先时怒盛。他默然半晌,才切切开口,听似发狠又像是分辩什么,“朕就是今天不教训他,改日也会让他长长记性。至于那楚烈,你更要替朕叮嘱。朕许了他的,必会予之。让他最好本分一些,莫要用多了心思,走错了路。”怀殷不知该如何答话,正思忖间,父亲已挥手令他退下。
“锦瑟啊,锦瑟……”一声又一声深深浅浅的呼唤穿过帘笼。小人儿辨得出那是爹爹与娘亲的哀唤。内堂灯火摇曳,依稀能感到有人轻轻攀住了自己的肩膀,可她就是无法睁开沉沉的眼睛。潜藏在暗夜中的梦魇竟又回来了。东方的天际,弯月如刃,清灵湛亮,却无一丝生气。马蹄踏碎了飞 雪,厮杀与鲜血,悲嚎与狞笑。亲人的脸庞一个接着一个浮出她的脑海,他们的面色是那样的苍白,瞳仁都涣散开来,如同没有感知的布偶,在刀戈下断肢裂体,血浆如注。天地赤色尽染,娘亲站在爹爹与哥哥们的尸身前将一根金簪深深插进喉咙,竟露出了凄美绝伦的笑容。
那是沉淀了多年的伤痛,像条不息的暗河,还在心底静默奔流,突然间便会澎湃出波涌。单丝被下,锦瑟的手足冰凉,脊背间似爬满道道烙痕般钻心噬骨。她控制不住流泪,每一声悲泣都发自深喉,腔子里都似是有什么会急呛出来。“锦瑟,醒醒,锦瑟。”惊惶的呼喊直入耳中。小人儿猛然一抖,旋即又被人在怀中紧紧圈住,按实在胸膛上。他柔软凉滑的肌肤似有一股难言的力量,贴着她,便能驱赶走那纷乱而惊恐思绪。他又伏到她的耳边柔柔诉说:“锦瑟,不要怕,我回来了,那都是梦,是恶梦而已。”她能听到他沉稳而绵长的呼吸,悸动与不安在一丝丝退却,泪水却再一次迷离。清醒之后,臀肉上开始时断时续地抽痛起来。她不知他是何时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可她知道他是如何离开的这里。锦瑟支起手臂,使力要推开相贴的肉身,微微嘶哑着声音叫喊,“你走,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任由那小身子在怀中扭动翻腾,怀馨依然细心帮她轻拢睡袍避开伤处,更含着温意絮絮相述,“傻丫头,就是因为哥哥走了,你才会再有梦魇。所以,我必须留在你的身边,陪伴你,保护你。”这样深情无边的话语,却泛出她眼底清冽的怒意,“你,何尝,不是另一个梦魇。”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9-19 11:13:00 +0800 CST  
第七十四章:会合何时谐
猊兽熏香,卷帘半垂,因是夜半时分,内堂原本高悬的明灯都已熄灭,只余床檐边上一溜八角流苏水晶灯透出静谧的光亮。怀馨斜倚锦靠,暗青色绣金棠梨团花寝袍扣袢未系,底下白绫单裤似雪。完美无瑕的面容,俊逸闲洒的姿态,哪里还辨得出上晚此时此地那凶煞一般的骇人模样。他近在咫尺,气息拂上耳际,一缕温热扫过她的肌肤,却令小人儿于羞燥中又绽出寒栗。
锦瑟刚想避开他的身子,下颌便是一紧。“你的怨气还真是不小。”他渐渐收紧指尖,含笑迫视她,薄唇缓出血色,极力退去七分忧惧与三分怒容。“放开我。”锦瑟语声不变空洞,肩背僵直,如何也不肯再乖乖就范屈身于他的颈窝。“哼。”怀馨透出低噎的笑,竟伸手探入那宽松轻薄的百鸟回纹长裙内,覆上隐有丝缕血痕干凝后的丘峰。本来两团丰腴腻滑的娇肉,轻缓揉捏于掌心明显感触到些微毛刺。娇躯禁不得地躲闪,他合眼窒息半响,终才调匀了呼吸,悄悄贴近拢住她的身子,小心翼翼地相问,“这一天我都不在,你没有好好敷药,可是好好用膳了?”她闻言直接蹙眉翻过身去,“不用你管。”他的脸色再次冷了下,淡淡直视,“好话说尽,昨晚的事,你该知道是谁有错在先,无需没完没了地激怒我。”她连头都不回与他,传来的声音更是似嗔似笑,“想再动手教训,请王爷自便,您的鞶带便在那厢的八仙桌上。”他“嚯”地便坐起,她也根本不去理会。
“来人!”随意理下衣襟,腰间只以蹀躞丝帛系住,怀馨赤足负手立于榻前。很快,一从宫人在府内掌事的内廷姑姑徐姬带领下鱼贯而入。徐姬曾是皇后在东宫时的旧婢,又为自幼看育赵王的褓姆,十数年来近身侍奉主人,心心念念都在他的身上,如同自己的儿子一般。她刚进得屋来,一眼就看到他光着脚站在沁凉的大理石砖地上,直是心疼得低呼,“王爷,足下是根,您怎么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边说她也不顾怀馨的拦阻,一迭声地支使人取来软底睡鞋,又亲手给他穿上,这才退出一步去躬身相问:“王爷,可有吩咐?”见着如兹深夜,徐姑姑依然衣容齐整地随侍在房外,怀馨倒生出些感怀与歉然,他靠近过去,半是撒娇,半是责备,“姑姑,我说过多少回,你再也不要值夜,让他们侍候便好。”徐姬瞥了一眼纱笼内背身卧于榻上的浅霞色身影,徐徐吁气后才扬头看向主人,“王爷,奴婢不妨事。只是见您回府这样晚,又一言不发就安置下,心中不安记挂。猜度着您睡不安稳。”
怀馨笑着点头,“姑姑,还是你最疼我。我饿了,准备些夜宵吧。” 徐姬似是不经意地接口,“小厨房早就备下了。夫人这一天也不曾进食,您叫醒她,一起用些个吧。”他才转首,淡睨了那小人儿一眼并未答话。很快,几样小食摆上来,两碗御田胭脂米粥,配着四蒸四炸的花模儿小面果子,几碟精致小菜。怀馨未置可否,又是徐姑姑肃声问了身侧侍奉锦瑟的小丫头昭玉一句,“夫人的补药怎么没见?”怀馨闻言立时皱紧了眉头,昭玉的脖颈也跟着一缩,徐姬竟似是未知未觉一般,跟着又催,“愣什么呢,手脚还不快些。”
金枝缠花玛瑙碗也被端上来,药汤暗如墨汁,清苦带涩的味道掩不住一缕麝香的馥郁。“姑姑!”怀馨盯着药碗一时黯然,满目愧疚里透出更多无奈,“这么晚了,还让锦瑟喝药作什么?”徐姬却从容端肃,不急不徐地朝向主人垂首,“还请殿下恕罪。只要您留宿府内,夫人就必须服下补药。这是皇上与娘娘的旨意,谁也违背不得。”四下静得窒人。忽然间,榻上之人竟是直直坐起,一把掀开床帷。任是长发散覆,丝衣浮展,她扶了床柱起身,几步便行至昭玉面前。
清泠的裙摆静静垂落,怀馨能够感觉到她似有似无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却又仿佛根本未曾看过他一眼,那种无形的失落与悲伤迫得人呼吸也变得滞缓起来。只有近前的人才能听到一声抑到极低的轻叹,锦瑟神色空寂,茫茫然伸手,熟稔接过药碗。暗黑映入明眸,她只稍稍扬袖,便将满满药汁一饮而下。“好了,你们,都下去。”她又躺倒在榻上,还是清淡的语气,自那被浸得发乌的唇边飘逝,谁人不从,皆仓皇俯首退去。
不曾偶遇,怕是永远也不会懂得期盼。不曾拥有,怕是永远也不会担忧失去。长夜无边,怀馨静静伫立,思忖良久。忧惧也是一日,欢愉也是一日。他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折回床榻,俯得极近去亲吻她的额头,更有喃喃耳语,“锦瑟,乖,起来喝些粥吧。”她是无声无息,青丝纷乱,却依然美色滟滟。他如何肯罢休,再次攀上她略显削瘦的肩头,“起来啊,空着肚子喝掉那样一大碗汤药会坐下病的。听话,让哥哥喂你可好?”见她还是不理,他竟然伸手去褪她的小衣,“听着,我就数到三,如果再拗着不起来,一样重打屁月殳,绝不轻饶!我开始数了啊,一……二……”
这样的时候,那人竟然还有心情嬉笑,任谁再好的心性也难容如此戏弄。锦瑟猝然转身,寒眉威凛,“你,你,想做什么?”“哈哈……”怀馨俊美双眸在灯下恍似娇阳扫过。这,便是他期待的结果。“挨打,还是,喝粥。由你任选一样。”他微微眯起眼睛,邪邪笑意竟也扮得如春水汩汩流淌。“求求你,殿下,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至少让我安静一个晚上,可好?”她的瞳心琉璃般晶莹,只是怒意旺盛。“又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是该打。”怀馨淡然开口,听到她的耳中却直冲得头皮发麻。
都来不及容人反应,小身子被倒提起来又趴伏着按落。不知他有如何的诡计,竟然坐在床边上,分开她的双腿,紧箍于自己一边膝头。向来的手法娴熟,直接扒落了小裤。她的头朝下,还骑着他,愈想挣扎,却被按得愈紧。奋力扭动了几下,便无奈放弃。实在是她羞赧于那处的密 丛与花核竟无隔无阻地摩挲于他腿上一层柔软又光滑的薄薄丝帛。“不,不要。”只得将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腿。“小妹妹,你想做什么?”他语声带笑,却有意用自己的双足迫力分开她死命想要缠绕的双足。
“怎么伤得这样重。我昨晚一定是昏了头。还疼吗?”右手抚在小人儿的臀上,左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施展他魅惑人的温柔,还是不忘就势将她的上身压得更低。“求求你,放开我。”她ren不住快要哭了。不是因为旧伤,实在是禾厶处被扯得太开,又凉又痒还麻酥酥地让人惊惶。“说错话,没有责罚,怎么放开你。”他笑得得意,只语声阴沉,反正她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啧啧,这里,我是再下不去手了。你的肌肤太过娇嫩,没怎么用力,竟已青紫成片。夫堆雪之臀,如肥鹅之股,丰隆而有爱,曾为全身最佳最美最可怜之地位。却迎受此无情之鞶带,焚琴煮鹤,如何惨怛?怪不得你会羞恼如此了。是哥哥错了,只要你以后不再决意离开我,我也不会再向你施如此的狠手。好不好,锦瑟?”他的指尖戳戳点点她仍有些肿胀的臀 峰,又顺着臀 缝滑下,食指与中指的指腹还有意或无意地拂过已渐渐湿滑的所在,徐徐挑动彼此渐次紊急的气 息。
“呜呜……”锦瑟回答不出什么,抽噎声也随着身子轻颤。“这里好不好?”他试探着拍打在她的大腿 根 处。“啪”,细肌丰肉被带起阵阵涟漪,跟着便浮起一个淡淡的红印。“啊,不。”她被惊吓到了,向一边闪避着扭开屁月殳。“再躲一下试试,是想被绑到床上去吗?”他一把拽了她回来,跟着便是一连串的巴掌。“啪啪啪啪……”一左一右,极有规律地抽上臀腿的相接处。他自认并没有使出多大的力气,可她还是疼得小脚丫耐不住地直蹬。“你怎么还打我?还能打我?”她又涕泪横流地质问。“就打你二十下。就二十下而已。”他在一分一分酌减手上的气力,更是边打边停下慢慢揉搓,从纤腰,到高挺的屁月殳蛋儿,到叉开的大腿嫩肉内里……
“萧怀馨,你,你根本不是人!”都能够听到他手指滑动时带了水渍的哧哧声响,她哭着也就只会骂出这一句话来。他丝毫也不介意,更是低头吻了吻那饱受摧折的小屁月殳,笑意与语意一般随性,“锦瑟,哥哥我本来也不是人,哥哥是龙,是龙啊。”一句话,便让她倏地惊醒,小人儿费力也要扭回身来,小脸儿肃然,“你如何会是龙。只有皇上与太子才是真龙。如此大逆不道之语怎能信口胡说。”他被煞了兴头又无从辩驳,ren不住重重两记对称掴上那丫头颤巍巍的臀肉,也不顾她尖厉着嗓子地呼痛,一样提高了声线回她,“好了,记住啦,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他便是龙,我便是虫,行了吧?”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9-20 12:37:00 +0800 CST  
锦瑟愈发气恼,咬牙攥拳捶上那人的腰际,“人家是好心提醒你,听不出来么?你放开我,放开我。” 忽然间,她便被扶正,一下子稳稳揽住,只是依然双腿叉开骑在他的腿上,面贴着面,眼对着眼。怀馨侧头看了看双臂间的小人儿,梨花带雨,犹自楚楚,他的唇角一扬,对她露出温柔迷人的微笑,“念你还知道惦记哥哥,免了余下的巴掌,饶过那小屁 月殳一遭儿吧。”她的手臂还被他的手臂压住,如何使力也施展不开,挣脱了几下,终是泄气,黛眉含怨扭向一边。
怀馨是不会放过她,依然笑吟吟的,歪了身子追着去盯那小脸儿,终让她耐不过轻啐一口,“少自作多情,谁会惦记你这狠心短命的。”只那“短命”二字刚吐,小丫头先禁不住惜惶,奋力抽出手来摸向他腕子上的一串老料沉香木数珠。触木便可破除不吉利的言语,这是草原上的习俗。怀馨知晓她在忌讳什么,不由得心潮暗涌。蓦然拥紧她,是紧窒的力道,决绝又霸道,不留余地将她完全护在胸前。“你怎么了?”她似是明白,又似是担忧,只攥紧了他的衣襟。停了半晌,才有沉稳的声音自头顶处慢慢传来,“锦瑟,别怕。这里不是北戎,我也不是没有忌惮的人。放心吧,我的父皇,我的哥哥绝不会那样对我。我要长命百岁,陪伴你一生一世。”
冰幔银丝纱幛,便足以遮住外间的尘世烦扰。锦瑟目中莹光澹澹,终是肯乖乖地依上他的胸腔,“赵馨,我也相信你会长命百岁,可我更盼着你能子孙满堂。”倏忽一现的洇洇水气在怀馨墨染的眸心映出精芒,他抬手轻理小人儿飘散在颈边的长发,柔声抚慰,“与我在一起,让你受尽了委曲。还是那句话,你要相信我才行。父皇与母后那里,我已争辩过多次,都是不欢而散。但我心中清楚,虽尊为人君国母,可他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身为皇族,要率范臣民,宗法律条不可违触。如今你都身份未明,我们草率生下孩子,再入不得宗牒,女儿还好,若是男孩儿该如何?长子做不得嗣子,还要影子一般地存在,难保将来他不会埋怨我们。药的事,我细细问过太医,是专门调制的,哪天停了也仍是无碍的。我们都年轻,来日方长。”
他身上的气息是一种微甜还微涩的味道,透过肌肤的温度融融微漾,最是让人痴迷。锦瑟有瞬间的沉默,周身都贴靠上来,丹艳的指尖隔过丝衣几是要陷进他的肌体里,可他还是揽着她,一动也不动。“我明白你的难处。只是,只是我看不到尽头……”她有些哽咽。悲欢苦痛,忧喜哀愁,值不值得,除了自己,又有谁会知晓。怀馨的眉峰微锁,依然清朗稳定的话语,若不细细分辨,怕是无法听出那些许的紧张,“这些时日难为你了。皇祖父病重之时,心心念念都是我们的这些孙儿的婚事。莫说是我,便是四叔家的怀祋都被催促立妃。还好,祖父御体已恢复康健,我们头上的紧箍咒也该松下来了。不过我们的事肯定不会这样拖冗下去。虽然昨儿个与楚烈打了一架,可我俩还得携起手来为你筹谋。你我之间阻碍最重,非为旁的,正是你父王‘谋反’的罪名。当年的汗王令为族诛,你虽侥幸脱险,却成了逃逆。如今在北戎,已有不轨之人在此事上兴风作浪,不过是慑于大璃天威无计可施才作罢。所以,为了你的家亻九,为了你的身份,为了我们能够相守,迟早要有一场恶斗,怕是谁想躲都躲不过的。”
曾自认身处神魔不问的修罗域,无人救得,唯他来救,无人管得,唯他要管。也许,这便是彼此羁绊的命数。锦瑟悄悄抺了泪,再扬起小脸儿,终是轻轻展开了笑容,只是那笑多多少少带了几分挑衅的意味,“赵馨,我想喝粥,都饿了一夜又一天了。”话犹未尽,身子瞬时便被按趴在榻上。曳曳长裙内丝缕未着,他只轻轻一撩,便忸怩露出两瓣光溜溜还挂着采彡的小屁月殳。温热的手,一圈又一圈地摩挲在肉丘处,“啪,啪”没有预警便是两巴掌。“呜呜,不是说过了吗,选喝粥就不挨打。怎么,怎么又打,你从来都是骗人的。”小人儿的眉目生嗔,冰肌玉容也飞上霞色。“此一时,彼一时。刚刚给过你机会。现在却晚了。如今,只有挨打,已没旁的选择。”说完,他再也不理会她的哀求,泄愤似的硬塞了两条靠枕让那香 臀悬空,又连掐带拧地强令她修长的双腿向两边分开。“啪啪啪啪啪……”连续十数下专注于臀 缝与禾厶处的快打,没有使多大的力气,却让她哭得响亮。浑圆翘挺的屁月殳在巴掌下收缩颤抖。怀馨居高临下,唇角上挑,毫不掩饰谑意地欣赏这绝美的画面。
“啪!”这次是抡圆了胳膊的一下,让丫头吃足了疼,跟着又是喝问:“再敢不好好吃饭,怎么办?”“打,打啊……”她惊惶地向一侧躲闪,咬了舌尖地回他。“啪!”跟着又是一下,这方问到点子上,“再敢算计离家,怎么办?”“打,打啊……”任着他欺负,她便像风雨中瑟缩的小兽。“除了这句,你还会说别的吗?”他亨受着这妩媚幽香的小身子在自己的手下娇吟颤抖,早就快要灵魂出窍,却还强耐着把持。她是趴在床上,看不到他的脸,什么也分辨不清,可依然被问得气闷。曲了小腿去踢蹬他,声音也是恨恨的,“那我该说什么,你告诉我,该说什么?”“好啊,打都打不服。还敢如此同哥哥说话。这回一定揍烂你的小屁月殳。”他如何肯罢休,佯装恼怒,挥动巴掌,忙得不亦乐乎。她也知道他在玩笑,臀上说不上多疼,只是热热的还发麻。可真正难挨的,却是渐渐顺得小腹上蹿的酥痒,一节节捋着脊骨蔓延,憋得整个身子都跟着痉挛起来。正要左躲右闪地避那责打,一个耐不住,下面便有一股湿 意涌了出来,她羞得立时挣扎着并紧了双腿。他是一览无余,收了手,还抚唇轻笑,“这就不行了?别急啊,别急。我们先喝粥,添些力气。”“你,你,气死我了!”她哭喊着跪坐起来,一样接一样地将香枕、靠垫抛向他。
怀馨身子下沉,轻松避开。活动了一下现在还有些发酸的手臂,端了碗匙又回到榻上。窗外,夜丁香的枝杈偶尔轻晃,一摇一摆的暗影在两人相偎相依身子上交错而过。青丝如水,眉眼如梦,是如此安宁的夜晚。他略显些女子之像的丹凤修眸悠细,一匙又一匙将胭脂色的薄粥喂到她的口中。她更是静静的,就蜷在他的身前,细细咀嚼,时不时会有甜甜的笑意自眼底流露。他也相视而笑,满溢欣悦,亦有些纵容的味道。最后一匙也喂完,粥刚入口,粉腮竟被捏住。“你真是能吃啊。我还饿着呢。昨晚下手重了,担忧了一整天。更怕你生气,下了朝便在府外转悠,直到夜深才敢进门。快,把你嘴里的喂给哥哥。”怀馨笑语曼言,却让一时吞咽不得的锦瑟嫣红了面容。小人儿抻长纤臂指向桌案却被桎梏,他的声音更加促狭,“我不吃那碗,定是凉了,我就要你的这口。”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9-20 12:41:00 +0800 CST  
第七十五章:天涯何处无芳草
纤云弄巧。初七的月色透过恒远侯府深茂的花树丛,挥洒而就的是星星点点的莹黄。“你如何能放了淼淼出去?”有清婉的声音传来,伫立在秋千架旁的璟瑓,不用回头也能知晓身后婷婷走来的是谁。
“她是何时……”无忧的诘问还未讲完,红唇已被那人按住。他长衫的边角被花间露水濡湿,人也是微微笑着,目光亦如透明的露珠。“无忧你瞧,月色多好。”璟瑓抬手挽了挽妻子臂间玉色的轻纱,她更近地贴过来,深橙色的描金花画裙袅娜盈盈,只娇面上难掩忧虑,“哥哥,今儿个可是七夕。太子已派人来接了数次。淼淼她托病不去东宫也就罢了,你竟还放任她出府游逛。”他倒并不在意,“女儿说早就约了祋儿去文庙那边的灞水放灯。”无忧更是无奈,“她说什么你全都信么?这样的日子,太子半月前便在东宫设下锦结的楼殿,就等着淼淼过去穿针祀星。这个小祖宗如何又拉了祋儿去放什么灯啊。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呵呵”璟瑓的笑意不知何时竟带了几分暗嘲之意,“既是女儿节,淼淼想和谁在一起,便和谁在一起。璟家已然出了一妃一后,我们不要太过贪心才好。”“哥哥……”无忧自然明白璟瑓的心思,可她还是隐隐觉得不安,“那丫头真是去找祋儿?”
一身藏蓝锦丝单衣如暗夜流云,璟瑓闲适抬眸,“管那大小姐去找谁,反正派人将她送到楚王府了。何去何从,便看如彧与璎珞怎么安排。”无忧忍不得含嗔流怨,“有你这样当爹的吗?你……”他又不让她把话讲完,使力揽了娇躯在怀,稳稳坐在秋千上。岁月不摧,一缕缕若有若无的凌霄轻香浸过月华袭扰在鼻尖下,总是叫人心猿意马。树丛中无数飞舞的流萤,他轻轻拨动她乌发之侧,赤金玛瑙步摇上的米珠流苏,“鑫儿和小晶儿,可都安置好了?”“鑫儿还在自己房中读书。晶儿睡了,我才得空出来。”边说她竟是咬唇相嘻,“鑫儿也不知是随了谁的性儿。便是表哥与玲珑都念叨,可是打小未见你如此用功过。”“皇上如何知道我小时候的事。玲珑的话,你也能信。”璟瑓蹙眉还笑,就着探入领口抚弄滑腻香肩的手,一把便将她按伏在自己的臂弯,轻轻拍了几下屁股。她的脸庞顿时红了,柔若无骨般也偏要挣扎,“你作什么?都是儿女绕膝的人了,还这样不庄重。”“啪啪啪……”竟接了真心使力的一阵子掴打。“啊,啊,疼……”她忍不住叫出了声,身子也跟着扬起,又被死死按住。他回落手臂再改为轻抚,一边是揉捏翘臀,一边是俯近香腮,俊眸盈盈地诱她,“我们不过三十许人,千万莫把自己想老了。孩子还是不要再生了,怀胎十月,你辛苦,我更辛苦。”
楚王府内,瓜果酒炙齐备,竟是无人拜月。宝郡王所居的舒宁阁,娇啼相伴呼喝,便是楚王夫妇都耐不住赶来。璟淼依然是一幅俊俏公子的装扮,杏黄万字不到头锁边的锦衫,镂银七彩镶宝的纱冠。难为得是小丫头站在正屋的当中跳脚哭喊了这半晌竟然半点眼泪也无。怀祋本来赌气坐在南向的一把高背黄梨木圈椅中,见着父王与母妃进来,这才不得已起身行礼。璟淼是被娇宠惯了的,也不问安,扭了身子便投到璎珞怀里,只那小脸儿却迎向如彧,“伯伯,伯母,怀祋,怀祋他,欺负我。”怀祋不服气地扬头,“你少在这挑事。告诉你,没用的。要么,你就乖乖到东宫去过节。要么,你就老实回家呆着。别拉我作那挡箭牌。我不傻,你死心吧。”小丫头就着伯母的衣襟蹭了蹭眼泪,稍稍和缓语气,“不是你答应的,带我去放灯吗?”“我是说,如果怀鏧与江承也去,我便陪你。他们俩呢,可答应你了?”怀祋绝不落入她瓮里。璟淼有些词穷,话音越讲越低,“怀鏧要陪他的筱安,江承,江承说他不敢。”“看到没,他们都是聪明人,都会躲。我还欺负你,我看是你欺负我还差不多。”怀祋可是越说越气。“没有,我没有。”终是靠山到了,璟淼这才开始泪如泉涌,“我就是想四处逛逛,我就是不想去东宫,不想去。”
见着璟淼哭得实在可怜,如彧先招架不住,无奈挥手,“祋儿,你便陪淼淼出去走走,又能如何?”璎珞也禁不起胸前这小身子扭股糖似的缠着,更是心疼她的处境,跟着相劝儿子:“好了。亏得你还是当哥哥的呢。都去吧,尽兴玩一玩,只要别太晚回来即可。”怀祋早料到是如此的结局,只是看不得到那丫头破涕为笑立时便得意洋洋的样子。他也赌气般顿足,“父王,母妃,我还是不是你们亲生的。怎么就能眼睁睁地把我往绝路上推呢。您们就不怕太子灭了我?”如彧根本懒得理会,几步过来,一脚便踢在儿子的臀上,“你怎么那么聒噪。放心,老天一时半会儿绝不了你。抓紧走,也让我和你母妃清清静静过个七夕。”怀祋实在是心中委曲,揉着痛处,咬牙切齿盯向璟淼,“去,把你那妖服换了,着了女装我们再离府。”璟淼自知大功告成,蹦蹦跳跳上前,挽上那人的胳膊,“我不换,能掩人耳目最好。”听了这话,怀祋趁着父母未在意,用力拧了一下她的小耳朵,声音也是恨恨的,“到底想掩谁的耳目,你自己心里最清楚。”璟淼在此时可不敢得罪他,只得忍着疼乖乖跟在身后。刚走到门口处,倒是那伯父有一句问话不急不徐地传来,“淼淼,你爹把你交给祋儿,他可放心?”璟淼停住身子侧过头来,若有其事地开腔,只是眼中悄掩隐约的趣味,“伯伯,我爹说,他年幼离京,您一直帮他照顾我娘。他当年信得过您,自然如今也信得过怀祋。”如彧明眸朝向妻子一挑,犹自点头,“你爹说得一点儿也没错。相较他而言,我才是更值得信赖的正人君子啊。”只这一句,便让璎珞禁不得了一般,又是啐他,又是垂首。
一弯巧月,薄雾盈岸。千里灞水,倒映文庙街万般灯火。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两个小人儿双双勒住马头。还是淼淼心急开口,“祋哥哥,就到这里吧。我要去找他了,你不必再跟着。”怀祋直是气闷至极,刚欲发作却看到小人儿已急急跳下马来,眉眼含羞,盈盈笑颜在路边灯影摇红之中格外得温媚动人。怀祋也下马,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果然,有一蓝衫书生衣袍随风轻扬,逆着人流而来,笑意相迎夜光,清容似水。璟淼撂下马缰,举步便要过去,忽地又停住,转身对向怀祋,“今晚,我想与他在一起。可以吗?”怀祋五指收拢,拇指上的碧玺扳指透过丝丝寒凉,“你何需问我。”书生竟已走近,驻足负手,清湛无底的目光落在他二人的身上。“从小到大,唯有你最懂我心中所求。”她便在这灿灿灯火水波前蹙眉相候。怀祋可以无视那人,却不能避开小人儿的幽幽明眸。他伸手牵过她的马,轻轻一叹扬唇,“我还在那个酒肆等你。记着些时辰,我予你方便,你也不要让我为难。”她扭身扑进他的怀里,眼尾上挑,笑得迷媚又娇俏,“就知道你会帮我。如果你是我的亲哥哥该有多好!”他使力挣脱开她,“一边去,我要是你亲哥哥,便是打死你也不能让你和……”话没有讲完,因着身边那人的目光已是愈来愈清泠。他也不想理会,回了一声冷哼,跟着便离去。
怀祋都不见了影踪,书生却还伫立着不动。“走啊,你还愣着干嘛?”璟淼又是不解还微微着恼。“他不是你哥哥?”他的火气不知何时燃起。“嗯,不是,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俩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丫头倒是诚恳,那人却毫不领情。“不是兄弟,你们还,你们还如此亲密。两个男子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一样话说半句。“哈哈。”她捂着嘴笑起来,“两个男子不可以,那一男一女呢,如何?”他以为她是故意在气自己,鼻息渐起间,弦月自流荡的薄雾后投下清凉的光华,尽数敛进一双邃深的眸子。突然间他探臂抓牢她的肩,反拧了她的手过来,跟着就挥舞巴掌狠狠扇上她的屁股。“你做什么,做什么啊?”她再笑不出来了。皮肉上的火辣不说,这身旁熙熙攘攘的行人中,十亭人倒有九亭人侧目。他也不知疲倦,竟如教训孩子一般,扯着她是连掴打带斥责。璟淼忙不迭地躲闪,哼哼唧唧地辩白。终是有热心肠的路人看不得这娇小玲珑的“公子哥儿”受苦,上前欲劝,却被那人凌厉的眼神吓住。他是冷慢傲然还理直气壮地瞟向周遭,“看什么看?没见过哥哥教训弟弟么?”她禁不住气结,“谁是你的弟弟?”书生竟因着这诘问收了手,抱臂立在一旁,盯着她气呼呼又略带了几分惧意的俏模样,俊眸含谑,“他能做你的哥哥,我为何不可以?亲王世子便了不起吗。再敢多说一个字,小心我剥了你的衣裳揍你。”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9-21 07:29:00 +0800 CST  
璟淼一时窘住,心跳得极快,一张粉荷般的小脸也烘烘烧了起来。被这众人看着,她是又羞又恼,转身发足奔开。“你去哪?停住。”书生瞬间也变了神色,几步追过去,一把便扯住了她的袖管,“别跑,你跑什么?”她依然是怒容满面,“不跑,便在市井间让人围观着我被羞辱。”“羞辱?那哪是羞辱呢。是我,是我急躁了些。”他的眉毛上都渗出汗珠来,神色略带了胆怯,也顾不得小身子的挣扎,用力拥住她避到清净处。“我也弄不清刚才是怎么了,只是看着你与那人亲热,便觉得刺心。”他有些懊丧地摇头。“去。”她可奋力推开他,依然有抑制不住的怒气,“你也说了,我与怀祋是两个男子。你刺得哪门子心。”他良久不作声,缓缓闭上双目,再睁开时低头狠狠咬了一下嘴唇,“吾萧氏家规极严,夫子弟务须孝悌克已,犹重内闱声色,童仆勿用俊美,妻妾绝忌艳妆。我的确不该对你存上这样的心思。”“噗。”小丫头竟是转怒为嗔,明明知晓忌惮却又故意挑逗,“你萧家的家规与我何干。说说吧,到底对我动了什么心思?”他闻言举目,深深一眼看去,面前的小人儿霞飞双颐,明眸间自有熠熠矜喜。他是情不自禁,伸手托起她圆圆的下巴,薄罗袖畔清清凉凉拂过她脸颊,“我偏不告诉你。”说完竟是学上她的模样,“呵呵”轻笑出来,牵起一只小手,顺了人流而行。
灞水两岸,人密如织。璟淼素来耐不住安静,指尖轻勾他掌心,“喂,你是姓萧吗?认识大半年了,此时才相告。”他也不回头,只颔首算是相应。“唔,国姓诶,好尊贵。”他听了她的话,脚下像是轻绊了一下,长吸一口气才背对着她清泠出声,“我只是庶民而已。”她也未作深想,拉了他站定,扳过他的肩来,“话莫说一半。你姓萧,那名字呢?”“我叫萧殿。公子你?”他依然是殷殷的模样。“璟淼。弥沼切,大水也。是祖父为我取的名。”她带了几分得意。
萧殿的心底却微微一动,好不容易掩住,又翻过她的手用指比划自己的名字。“殿,堂之高大者也。名字不凡,看来你的家人对你期许甚重。也是,父母望子成名,往往比自己功名念切,还加几倍。秋闱恩科在即,是我扰了你读书。”风清月朗,相衬她的轻言快语,句句坦然。他的欢喜渐渐隐去,眉目之间轻愁隐现,“莫谈什么秋闱。哎,一切并非如你所想。我的名字亦定自祖父,只是别有深意。‘殿’同‘惦’,想来爹爹他便是忤逆至极,可对于我这个孙儿,祖父依然难割难舍。血浓于水,如何也抹煞不了。”“我不晓得你的家事,唐突了,你别见怪……”璟淼立时敛住容色,改作曼声细语字字温柔。他却泛出笑来,依然是骨子透出的清傲,“谁做的逆事谁去受,与旁人何干?我们不要坏了兴致。走,哥哥带你去那边的三圣母祠,看女孩儿们放灯乞巧。”“是看女孩儿,还是看灯,你要不要讲清楚?”她叉腰不动,只将眼稍细细媚媚地掠过去。“灯有何趣。正是那‘闺中娇娥,好乐无猜;花下青童,慧黠适怀’,左娉婷右余桃,方是人生快事。”他的修眸飞挑,笑如春风。“好啊,这时你便不顾规矩了,小心挨家法!”她佯怒,张牙舞爪扑过去,只是连衣缘都未触及,那人竟已跑出去很远。
百年太平,民间富庶。深浓夜色里,灯火如珍珠般散落,映照着文庙街市璀璨无比。画桥边畔,三圣母祠香火繁盛。不少精心妆扮过的帝都女子长身伏拜,虔诚祈愿。上香后,又三五成群来至堤岸,以碗取水映于月下,各自投银针浮之水上,促了螓首徐视碗底月影,或散如花,动如云,细如线,粗如椎,皆娇声呼喊卜得织女之巧。璟淼斜身依着桥柱,相衬无尽星光,微微摛笑,睇那欢喜众生。他便静静相伴,亦含着宠溺望来,眸间清雅柔光满溢。
“萧殿,你可知那些个妙龄佳人在祈祷什么?”她抬眸询问,心思千回百转。他是轻松闲暇,倜傥笑语,“守夜者咸怀私愿,无非是祈子祈姻缘。”她不敢与他对视,目送江流远去,淡淡再道:“还是做女子轻松,只求上天赐予一个如意郎君。男子则不然,要的便是妻、媵、妾、婢,样样不缺。若是都需求于神前,怕是再悲悯的神仙也难招架。”他听罢曲指弹向她的额角,“小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整日里胡思乱想。你才几岁,又怎知男子该当如何。倒是依我来看,不论男女皆重一个‘情’字,也皆衷一个‘情’字。人生际遇,幸者终会得遇令你难舍难弃之人。自此,红尘相伴,白首不离,方无憾矣。”谈笑间有流萤飞舞,飘忽在她明丽的衣袂之间,他便握了她的手,扑住一只轻轻拢在掌窝,指缝间透出朦胧的光,再悄悄放出来,看着小虫飞向无垠的夜空。她不经意间倚在他的身上,扬头看向他,丝衣当风,花样容华。萧殿有些怔怔的,终还是轻轻弯起唇角,环臂相拥,一笑恣意。
忽的,便闻听一声声巨响,万众仰首间,烟花盛放,吹落繁星如雨。千光照树,月影凝水,沉沉夜空如捧出百丝明灯,得见斩蛟剑动,神女狂舞,明如白昼。一次次冲起、绽放,漫天流光彩溢,耀得人双目迷离。小人儿笑眉弯眸,不停地叫好鼓掌,就在他怀中雀跃。萧殿也扬头观看,却是宁静淡然。“怎么,你不喜欢如此喧闹?”她低垂下眸子,柔声相问。他稍有滞缓,还是展颜,“没有不喜欢。只是想起娘亲曾经说过,长姊降生之时,祖父曾下令燃放了三天三夜的焰火相贺。想来要比此时此刻的庆典恢宏千倍万倍。”她听闻抚胸平息惊奇,“天啊,萧殿,你家真是气派,三天三夜的焰火。那你出生之时呢?可曾把天下的烟花燃尽。”他笑着挽过她的手,竟像无比轻松,“我爹爹是逆子。多年前带了妻女被逐出家门。所以我生在泉州,没有什么贺仪,更别说焰火。”她又知失言,反握了他的手安慰,“萧殿,有些事情,你自是无法在意。”他的神态安定还自嘲,“我怎么会在意这些。其实漫说是我,便是后来又添孙子、孙女,祖父都不曾给予如此的隆遇。”她也顺着他的话头赞叹,“我亦是在家中居长的,祖父、祖母都偏疼许多。你的姊姊如此尊贵不凡,想来如今也一定得配佳婿。”“佳婿?”他沉吟着这两个字,声音却冷冽,“我的长姊乐平,十来岁上便跟着爹爹料理生意。我家是做海运的,可女子不得登船,她便化名‘萧平’扮成男儿模样,竟是带着商队走了四次安南,两趟高丽。外人都当她是爹爹的‘私生子’,更有人直言不讳,说我姊姊聪慧、霸气又有决断,刍凤清于老凤声,足以成为传人。都私下里劝爹爹不要将生意交于我二姊夫林楚,而是将她‘扶正’才是正路。”“哈哈,天下竟有这样的奇女子。”小丫头听得出神,更急着相问,“那如今呢,你姊姊可是真成了掌家人?”“还掌家人呢。”他的剑眉都快拧到一处,“我的傻姊姊遇到了一个让她无比倾心的窝囊男人。他爹不过是个五品的都护司马,却对我家和姊姊百般挑剔,竟是声言姊姊嫁过去只能纳作妾室,绝不可聘为子媳。”“天啊,那你姊姊嫁了没有?”她是不能相信。“嫁了,拼死拼活地也嫁,给人家当妾去了。你都不知道这女人要是傻起来,真是无药可医。我们全家都怕我爹,可我爹怕我长姊,谁也拿她没有办法。”他是无话可说,想起来都觉愤懑不已。
小人儿一脸的痴怔还神迷。萧殿则拧身拖拽她前行,“我们也去放灯,消消这晦气。”缓步下桥,还未走上多远,竟又有人群拥来。喧嚣之中,他们终是辨清了几句,“快看,快看,灞水上游飘来的便是从东宫放出的明灯。”璟淼的手蜷卧在他的手里骤然一紧,心中仿佛有波浪翻涌,寻着人声望去,果然隐见一片灿灿光亮,随波而来。此时,她方才忆起,去岁今日,深宫殿宇间,那人重瞳交叠相告,“淼淼,明年的七夕,表哥要在东宫燃点千盏明灯,只为候你那两字‘愿意’。”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9-21 07:31:00 +0800 CST  
第七十六章:此情可待
七月初八,正是遹王生辰。于中宫凤仪殿最近的琳华馆,怀殳一身大红缣金的锦衣,明焰纹饰烈烈,得衬年纪尚幼却高贵不凡的天家容华。只是那小王爷的仪态多少有些娇憨不羁,他左手支颐,斜靠在一张由天然摩玉岩雕琢而成的棋桌前,心不在焉地与自己的侍读,也是母舅家的表兄璟鑫对奕。这殿内并不肃静,离着他们二人不远,两条长案几上堆满了一早起各府公卿命妇送来的寿仪与礼单。四名掌仪的内监在侧,两人清点,两人禀读,声音俱是尖细悠长,不知何时才能完结。顺天侯府的小公子江恩也陪侍在侧,他初时还围观了一阵子棋局,渐觉无趣才转到寿礼处,随手把玩那些个多有相类的金锁玉牌,亦是一样的意兴阑珊。
三个孩子无聊至极,偏生又进来几个纱袍的宫奴,抬进了比先前那些还要繁多的物件。都等不得那起子人靠近礼案,小遹王一下子便坐直了身子,面带清寒不欲,“别再往本王眼前堆了,罗嗦不罗嗦,都直接收到库里去。快点!”宫人骇得禁声,不敢再耽搁,急匆匆收拾起来告退。倒是江恩眼尖,从一个侍者手里拿过一个杏黄色的锦盒,笑着走上前来,“五哥,这个可不能收进库里。”怀殳初时还沉吟,蓦得便忆起,跟着点头展颜,“这个当然例外。”言罢又召唤宫人,“来啊,把这件寝衣放置到内殿。”璟鑫的手中摩挲云子,杏仁般星眸此时却弯如新月,“怪不得人人皆道养女终外姓。明眼见着,姊姊对殿下这小叔子,竟比对我这亲兄弟还强。我都没穿过她亲手裁制的衣裳。”江恩侧身靠过来,佯作安慰,“指望不上姊姊,就等着姊夫疼你。多少人眼红着呢。”怀殳丝毫不计较那二人的闲话,直是挥退侍从,这才瞟了他们,“你俩竟都是傻子。我敢赌上这王冠,淼姊姊她绝做不了太子妃。”“啊,你说什么?”璟鑫和江恩都愣在了对面。“哼,”怀殳多少有些不屑,“谁让你们不会观人颜色。我三哥那双重瞳可是白长的。不敢对视他的眼睛,便进不得他心里。所以啊,璟鑫,别再做国舅的美梦了,继续做表弟吧。”璟鑫依旧目光清和,“什么国舅。我只要我姊姊高兴便好。”江恩倒凑趣般竖起拇指,“鑫哥,好样的。”怀殳笑着踢了他一脚相斥,“就你精乖。”
璟鑫匆匆落子,眉心却细细拧起,“遹王,刚才姊姊来向你贺寿,不也打听三表哥了吗?她多时不去东宫,今日能够到宫中来找他,实属不易。”怀殳眼盯棋局,看似语不经心,“他们一个个自恃年长,心思曲折岂是我们这些小孩子能够猜得透的。当不当得太子妃,谁来当这太子妃,怕是父皇母后也左右不得。不论是三哥,还是淼姊姊,都倔强得很呢。”璟鑫忍不住点头附和。江恩在这之中最幼,说什么也不曾忌讳,“最烦便是他们自恃年长,都不曾把我们放在眼里,谁是真心贺寿来的?哥哥们借这庆典扎堆跑到御苑游乐。姊姊们又都忙着私会。淼姊姊过来打听太子的行踪。我刚入宫时,竟看到扬姊姊带裴家的小姐去了淮王二哥那里。他们啊,他们……”那孩子讲不下去了,可已然挑起了小王爷的怒气,“别提这些人,迟早有一天,让他们识得本王的厉害。”说着他更指向江恩,“尤其你那兄长,今早在母后的凤仪殿,当着满屋内外命妇,竟是将我一把抱起,还说我长胖了许多,哪曾守得一丝一毫臣子之礼。”江恩也是义愤,“有这样的事?你用不着气恼,娘亲护着他不管,我自会禀明爹爹,哥哥就等着挨家法吧。我爹最重礼法,一准儿揍得他屁股开花。”怀殳听得江恩这般说,忽得又转了语气,“别别别,我不过随口说说。承哥哥向来疼我,他那是与我玩笑呢。”江恩忍不住撇上嘴角,“你这脸翻得竟比翻书还快。”怀殳随手抓起身后双丝绫的背靠抛了过去,“谁不知一众的侄子里,父皇最器重怀鏧与江承两位堂兄,还有便是怀祋小哥哥哄得圣心。这三个人谁招惹得起?要是让父皇知道我挑唆良叔叔教训承哥,到时我能逃过责打吗?我看你便是成心害我。”
江恩还欲辩解,倒是璟鑫转身按住他,又拣起靠垫放回怀殳身后,跟着相劝,“遹王,你的生辰之仪已仅次于太子。也不用与诸亲王相较,便说四表哥吧,为避太子讳竟是从未庆过生。太子生辰当日临朝要与皇上同辇上殿,众臣子跪候丹墀,真不知赵王他心中是何滋味。”话音渐缓他言语却更加恳切,“还计较旁人作什么,我们才是脾性相投的。无论今时还是来日,我与江恩自会对你忠诚不移。”怀殳注视于他,眸中光彩涟然,“璟鑫,璟家的女儿必然嫁入皇家。小晶儿第一次被我抱在怀中便笑得欢愉,这是难得的缘分。”璟鑫却不客气,撩了他一眼,“那前日里,我家宝贝晶儿在你这里第一次挨了顿巴掌也是难得的缘分吗?”怀殳依然傲气逼人,只是微微摆首间转出脉脉真诚,“你真是好弟弟还好兄长。哪里是一顿巴掌那么惨。我不过轻轻拍了小屁股两三下而已。难道就任着那小家伙将一砚台新研的墨汁抺得满头满脸,又尿湿了我刚临完的十数张楷字也不去管她?”璟鑫未再说什么,却是不以为然。
怀殳终于起身,从书架上的一卷诗册内翻出三片五爪红叶,自己执了一片,另两片交于那两人手上。江恩翻翻转转地看了,最先开口:“这是何意?桐叶封国吗?”怀殳跟着便斥他,“胡沁什么呢。是我为周成王,还是你为王弟叔虞?”璟鑫的小脸儿也端正起来,“江恩,你这信口胡言毛病需得改一改了。”江恩在这两个小伙伴面前从不知惧,只是面上扮了乖觉,“好了,好了,不是‘桐叶封国’,那是‘苟富贵,不相忘’行了吧?”怀殳恨得一把搡上他的肩头,“我看该好好挨上一顿家法的是你。你还想要多富贵?将来你长兄承继爵位,你也少不了封赐,放心吧。”江恩不过逗趣,此时乐得更欢。倒是璟鑫目不转睛地望过来,唇角自然而然生出温和笑痕。怀殳挑了挑眉毛,深吸一口气,“同心之言,其臭如兰。璟鑫,江恩,吾三人自幼相伴,结为异姓兄弟可好?只是我们都碍于身份羁绊,不要说与父母长辈。”璟鑫眸光忽亮,抻手晃了晃那红叶,“怎么,这便是‘金兰谱’了?”江恩可不管这些,立时握上那两人的手臂,“我当然同意。只可惜,我还是最小的一个。”
“于礼不合,于情相通。”说完这句话,璟鑫行至大殿南壁前,对向窗外竿竿翠竹撩衣跪倒。怀殳与江恩也忙跟过来并排跪下。璟鑫先是阖目思忖片刻,真如长兄般沉定声音启口:“席地班荆,衷肠宜吐。少年握手,把臂言欢。吾等义结金兰,在今日既神明对誓,毋以名利相倾轧,毋以才德而骄矜。辉生竹林,愿他年修戚相关。”言毕叩首于地,那两人亦是一样的叩拜。也想不清楚仪制,只凭着意象而行,一切虽简,三个孩子却紧紧拥在一起,笑成了一团。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9-22 06:57:00 +0800 CST  
暑光漫热,怀殷刚刚踏入紫云阁连朝服还不曾换下,便有皇帝身边的内侍总管小召相跟进来。召公公谦恭行礼后垂首回禀:“太子殿下,皇上有旨,传殿下于明日朝会后着素服前往乐成殿同行祭奠。”“乐成殿?行祭?”怀殷闻旨吃惊不小。小召却不多言,依旧深深俯首,“殿下,奴才只知传旨,还请恕罪。”怀殷晓得那人口风,不再深问,客套了一句“有劳总管”,便任其退下。蝉声切切,宫室阒然,怀殷却被长窗帘外回廊金檐琉瓦上折射的一缕焦阳刺目。怀殷自是谙知乐成殿为当年闵哲太子薨逝后,他的幼子被接入宫中所居之所。人人皆传,那襁褓中的皇孙于宫倾之日为庶人刘氏怀抱着坠入烈火而亡,从此先太子一脉断绝。上皇继位后,那里便成禁忌之地,怀殷长了这十几年也未曾踏足过,却是如何也想不明白,父皇因何会传了他到那里行祭。天气炎炎,心中也焦躁,正是一片混沌间,忽又听得门口处传来女孩儿的声音清婉似水,“表哥,是我,你可得闲么?”
怀殷正立着,回头便见璟淼进来。小人儿青黛画眉,玉面净莹,想是入宫贺寿,一身新制的月牙黄闪银披霞锦长裙暗蕴涟漪如波。璟淼缓步入殿,婉转福身,“淼淼给太子殿下请安。”怀殷也几步上前,拉了她起来,一脸的亲密无间,“昨儿个过节,三请四请的不来,还以为哪里得罪了我们的璟大小姐,一晚上忧心。”他这厢眉目澹澹含情对视,她亦是两靥盈盈,只在不经意间避开,闪动耳际寸许长的金缕流苏坠子,点点光溢。怀殷似乎习以为常,只牵了小手入座。璟淼依然娇俏笑着,嘟一嘟嘴巴,“真是身子不爽。不瞒你。”怀殷没有说话,不过一笑置之。
甜白釉的菊瓣盘螭香炉孔口细密,焚点的龙涎香掺进了些许薄荷,丝丝缕缕萦绕满室清凉。一股清茶缓缓注入杯中,半满尚且不足,怀殷执壶的手便已被轻轻握住,“怎么可以让表哥你……”他不等人把话说完,温柔还带了强势地拂开她,“这个时候,我不想有谁打扰。”璟淼楚楚侧颜,看在眼中自是明媚柔丽。她不再拦他,蕴了一抺浅浅的欢愉,“表哥,你最疼淼淼了。”怀殷静了须臾,俊眸魅惑,也低声含喜,“难得见你如此高兴。”说着,他又从衣襟中掏出一支雕琢精美的清水冰种翡翠长簪,仔细为她斜插在发边,鬓黑光净,凤翔其间,绾住风华万千。“淼淼,嫁给我吧。”他脉脉睇她,忽的温然而言。不知为何,小人儿唇边淡笑却渐渐隐去。她略略与他隔开些距离,声音静若止水,“太子,若要我嫁于你,该是在东宫选秀之后,还是之前?”
怀殷挑眉端茶,语气依旧平和,“猜度你这些个时日的别扭必有个缘故。”跟着他竟又低笑,“正妃之尊,夫妻齐体,自是要肃承宗庙,御导东宫。选秀之事还未作定论,即便要选,也是在你册立之后,由你主持而行。到时你喜欢谁,我们便留下谁,好不好?”他的目光如夏日里沉醉的晚风,只是拂不到璟淼的心田,小人儿低垂了眼眸启口,“要是我一个也不喜欢呢?”他用手指悠闲叩打桌案,稍淡了容色,“那就一个不留,容后再选。”她还不想收敛,嘴角上扬不似带笑,更象冷淡,“容后便是拖后了,可我怕是永远也不会有喜欢的。”
怀殷恍若未闻,又在突然间侧目,“淼淼,你到底想说什么?”璟淼的眼皮微微在跳,良久盈眉悠悠相问:“表哥 ,你可能一心一意对我?”怀殷怔了怔,轻轻叹气:“你纠结此事有何意义?父皇的后宫也不只母后一人。”“可后宫除了姑母,其他女人不过虚设。”她都不卑不亢惯了。“放肆,谁许了你如此妄议尊亲。”他是真得发怒,双目流光,如星落幽潭。她的眼睛也骤然亮起,却伸手把住他的双臂,“表哥,我换个问法,不过你要用心回答我。”怀殷想要挣脱,又觉不忍。他是说不出口,等了她十六年,盼到今时今日,便是并肩而坐也像隔着触不得的遥远。她抬了头依依看他,“你是不愿一心一意,还是不肯为我一心一意?”她的手是暖的,笑容也是暖的,曾经娇嫩乖巧的小女孩儿,竟不知在何时长成这样倔强而妩媚的女子,他改换回温润的目光却痛若抽丝,“淼淼,我不是不愿,不是不肯,而是不能。我一直以为,在这芸芸众生里,你会懂我,你会陪伴我……”她突然按住了他的唇,圆圆的眸子中流出洞察人心的窥视,“表哥,你爱淼淼吗?”他的衣袖展落,心绪也混杂起来,“我不明白你说的爱是什么,我只知道,我喜欢你。”
她已起身,又与他隔开了距离,“表哥,做太子妃,我没有福气,更没有勇气。”怀殷的脸上略有些吃惊还不自然,他难以相信,十数年的情谊,令天下动容的尊位,就这般被轻松舍弃。“这样的事,如何能全由得你。”他说出来的话却又后悔。果然她是丝毫不惧,“我的事,从来也由不得别人。”短暂无言,小人儿便欲告退,似是又记起什么,素手伸向髻畔。“非要如此绝情吗?”他现出从未有过的无奈,也一样起来,却只是要止住她的动作,“即便我们做不得夫妻,你也仍是我最亲最近的妹妹。”他帮她扶正头上的发簪,神情恢复了往昔的潇洒自若,“好了,淼淼,我知道你不愿。放心,我萧怀殷绝不会强人所难。你去吧,我们的事,我自会在合适的时机,讲与父皇、母后与舅舅他们。”璟淼已走到殿门处,却又回首,柔声别样幽致,“表哥,终有一人会与你相伴终生。”他无语点头,任由她华衣交叠轻松离开,暗香飘渺间,人去殿空。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9-22 06:58: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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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9-22 08:18:00 +0800 CST  
第七十七章:不如怜取眼前人
长安宫,太子所居的紫云馆,碧树成荫,亭台错落,处处红墙飞檐,殿宇匾额为鎏金塑双龙戏珠。怀馨带了怀鏧、怀祋与江承来到时,正看到太子的贴身内监商未引着几个宫奴噤若寒蝉,躬身侍立在廊前,偌大的殿阁悄无声响。下人们也看见怀馨他们,俱是一言不发地跪下去。觑着情形不对,几个人都犹豫着该不该进去。怀馨没有说话,朝着商未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匆匆起身,小跑着过来。怀馨瞟过不远处糊着雨过天青颜色软烟罗的窗屉,朦朦胧胧能够看到太子拄腕斜靠的身影半隐在帘内的微光下。他也压低了声音相问:“这是怎么了?正是老五的生日呢。”商未低头站着回话,脸色不似寻常的苍白,“赵王,奴才也不知晓啊。昨晚上太子情绪不高,可一早上起来,本都好好的了。刚刚璟小姐来过,太子看起来也很高兴。谁知璟小姐一走,情形就变了。殿下不清楚为何竟然砸烂了屋子西头长几上一个墨烟冻石鼎。谁也未见殿下发过这么大的火,那鼎还是皇上居于此处时的爱物呢,真不知往后该如何向总管交待。奴才们闻声要进去收拾,殿下也不准,直喊着让一个人静静。王爷,要不您去劝劝太子,奴才这魂儿都快吓掉了。”
旁人听闻璟淼来过都未在意,只有怀祋面容陡地一沉。江承还跟着打趣,理了理白衣轻衫踱步过来,“怎么,小两口吵架了?那我们正该去劝和劝和。不用想,肯定是小丫头惹的火气,去把她抓来谢罪可好?”这厢里,怀馨尚未发话,怀祋已忍不住蹙眉,“少添乱了。你都知道什么?我看咱们还是走吧,省得触到三哥霉头。”一旁的怀鏧倒忍不住笑了,握拳搥了那人一把,“说吧,是不是你干的好事?我看你是要人不要命了。”边讥诮,他更是扬脸瞧过来,“四哥,先不用去理淼淼,只把这家伙推到太子面前,照着那鼎的样儿狠捶上一顿,便什么气都消了。”
怀馨目中有微不可察的精光闪过,他的面容温冷难辨,只挥手止住那几个人,沉沉开口:“商未,你到内殿门上去守着。过会子再问问太子要不要添茶。若他不拦你,你便一个人进去伺候,再瞧了机会回禀我们几个来了,邀他去御苑捶丸。”商未心里发憷,可不敢违命,也只好硬着头皮过去。怀馨领了弟弟们退出里一进的院落,只到大门口处停住,这才下颌微抬问向怀祋,“昨晚你和淼淼去哪了?”怀祋深吸了口气昂头,“去了文庙街,可我只是陪她放灯散心而已。”怀馨的唇畔轻泛淡薄笑意,“你用不着向我解释。我们只是劝你好自为之。”怀祋的身子稍动才稳住,湛湛目光仍不变坦然。江承与怀祋最为交好,悄悄把手伸向他背后拽了拽他的衣襟,面上对着怀馨笑笑,“赵王,看来太子十有八九是不会去捶丸了,不如我们先过去。再说,晌午家宴前,皇上还要亲临射典,本来游乐的时间便不多,还是不要再耽搁。”怀鏧听着倒像有几分意兴阑珊,“我看谁都不要玩了。二哥一下朝便跑出去躲清闲,三哥又成了这幅模样。如今连个‘小会’都凑不上,只是‘一朋’之数能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也散了吧。侧母妃领了依依和怀磬在皇后娘娘的凤仪殿陪伴凤驾。那俩小东西没一个省事的,我得过去帮着照看照看。”
怀馨挑了挑长眉,一双笑眸色若琉璃,“你有那么孝顺小姨,可是太阳打西面出来了。”“四哥,你这说得什么。前些时日,我不过闹了几天意气,父王骂我,皇上训斥我,现在你又来排遣我,真是……”他怄得说不下去。怀馨可是更重的冷哼,“就因为小姨不让筱安留在你身边,你竟气恼到如此程度,那是你亲娘,面也不照,安也不请。三叔便是一贯的好性情。父皇一样与你留着颜面。你也就是侄子,要是儿子,怕是早就一顿板子打得你起不来床了。”怀祋与江承最善落井下石,自是忘不了跟着煽风点火,“对对对,没错,我们可没人敢对娘亲不敬。”怀鏧细长的眼睛一掠,暗色中波澜涌动,胸口亦在起伏,却还是耐着按住,“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也向侧母妃赔过罪了。只是,只是,我也有委屈,筱安于我而言,根本不是一般的婢女,我如何能够承受她被当作物件一般地转送给别人。我离不开她,就像你离不开锦瑟一样。”
这话说得恳切。怀祋他们瞟瞟二人,都跟着禁声。怀馨却并不理会,睨了一眼,“少拿我们当幌子。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言毕他静默须臾,更是鲜见地端上兄长威仪,意味深长看住那人,“世上之大莫如‘孝’字。小姨素来在人前利落,便是陪王伴驾都是敢说敢笑从不惧馁。唯有对你这个亲儿子却日日赔尽小心。我们都知你心中芥蒂,可那是皇祖父的旨意,谁又能违背。你以为你娘她便是心甘情愿的么?”怀鏧懊恼地甩一甩头,“别再提这个行不行。我不会了,也不敢了。”江承打了把折扇,似不经意般在手中轻轻一敲阻下怀鏧话头,“好了,宁郡王,兄长的训诫我们理当谨记。”边说他边又擒笑,“你这左一句‘筱安’,右一句‘筱安’的,听得人耳底起茧。只是你跟那丫头到底如何了?”怀祋也过来凑趣,“上个月不还见着,脸都没开呢,又能如何?”怀鏧被他们戳弄得不好意思,讪笑相斥,“别胡说了,你们懂什么?”怀馨早已恢复闲谑之姿,双臂背负身后,缓声淡道:“他俩都不懂,你便懂了。说你们不能同我和锦瑟相较,并非欺你。筱安幼时被拐,拍花的养大又卖到王府,患上痰症连脉像都没了急等拉出去埋掉,偏生被你看了一眼就活了过来。这人这身世,迷离曲折,想来三叔、三婶与小姨他们再是计较,你也不会介意。可做哥哥的还得多说一句。我与她也是见得面多了,那丫头决非看上去那般年幼无知。她对你有感激也有畏惧,并不太多话。可有时我逗着她多说几句,才发觉是腹有丘壑。她识字,还读过书,你可知道?”怀鏧没有答话,只是点头。怀馨冷眼相看,“这样好心的拐子倒不多见。”怀鏧无意深想,只静然回视,“筱安病愈之后,便什么也记不得了。太医说这对大病之人也是常见。我曾问起她的过往,可她自己都讲不清楚。我并不想逼她非要想起那些不堪的旧事。死而复生,她就不再是以前的她了。反正,父王和母妃都已答应,过些日子侧母妃消了火气,他们便会相劝,先让我将丫头收了房再说。”“收通房有没有喜酒喝?”怀祋与江承像是更留心此事。“当然。你们想喝便会有,只是要有贺礼才行。”
三个人谈得欢愉,只有怀馨微微抬头,目光扫过不远处的一丛蕙兰,株株花开并蒂,语中带了三分慨然,“我倒看筱安视你为主人多过为男人。”怀鏧有些恍惚,很快还是缓出笑来,“知道敬畏也好,怕是她还能乖巧些。我原也想候她觉悟,可看着淼淼与太子便省得,对女人,有些事上真得不必太宽容。对吧,四哥?”“对什么对?”怀馨咬着牙一脚扫到他腿上,“你便是杞王府的活凤凰,谁也招惹不得。”“四哥,饶命,饶命啊。”怀鏧讨饶更欲撤身,“我真得赶去凤仪殿。依依把筱安也带来了。那丫头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又是初次入宫,我实在不能放心。”“想开溜,没那么便宜。”怀祋和江承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他。哄闹间,身后传来几声轻微的低咳。众人屏息回首,正见怀殷白龙鱼服,悄然而至。“太子!”兄弟们皆振袖拱手,俯身成礼。怀殷无意注目于他们,只淡淡道:“你们还在这里。”怀馨侧身上前,加了几分小心相请,“同往御苑可好?”“我迟些再过去。”他带了些许漠然的眉目隐见蹙痕,掌心收紧后前行,走了几步又回头吩咐侍从,“谁也不许跟着。”遥有花木,林荫分行,很快便不见了一袭轻袂。“太子,他真恼了?”怀祋不知何时挪到四哥身后。“他的心思,千丘万壑。不要多问,我们走吧。”怀馨容颜一正。气氛陡然凝重,只是谁也不敢言破。
风吹落,花如雪,相伴细细一脉山泉蜿蜒,水流叮咚,沁人心腑。美景良辰无限好,可此时映在筱安的眼中却是晦暗无边。也不知走了多久,越走人烟越是稀薄。四下里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处处皆似相识又似陌生。步步回旋间,渐入幽径深处,终是模糊了来路。“有人吗?请问有人吗?”筱安死死攥紧衣缘,才能迫着自己不带出哭腔来。惶恐与无助间,风中忽地拂来一缕飘渺香气,如丝绸般淡薄还华贵,叫人从心底里漫生出陶陶然的愉悦。小人儿加紧步子,转过数架紫苏藤萝,柳暗花明,竹桥横卧,底下清流潺潺,一人长身玉立独倚凭栏,衣衫胜雪,正是再熟悉不过的侧颜。
“赵王!”如何能按捺住欣喜,她立时提着裙摆飞奔过去,差一点便要撞到那吃惊回转之人的身上。泪珠还是不争气的滑落,气息不定,她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呜呜,赵王,我把依依郡主弄丢了,怎么办,怎么……你,你不是赵王!”哀哀泣诉生生卡在喉间,正是被那双环一般紧紧相扣的瞳仁慑住。她恨不得将十根指头都咬进嘴里才能止下惊呼。他本就愠怒寒澈的目光此时更添轻蔑与嫌恶。静冷拂开她的手,他还未及发作,她竟是又高呼出来:“你别动,不要动!”纤修的手指,柔柔润润,握上他的双肩,透着莹澈微光的小脸儿贴得更近,妖娆青丝都抚过他的唇畔。“真是奇妙啊,你的眼中居然有我四个影子。”她是破啼为笑,字字清灵欢悦。他的心弦似被人撩拨而动,轻缓沾喜的声音萦绕在耳际,带了酥痒,又难以舍弃。
看着那人在自己臂间轻挣,筱安才发觉莽撞。她松了手,又后撤些,却是不曾隔远。对着他摆摆头,还摆摆手,她颤颤抬睫,眸光里带了小心又悲悯的意味,“你,长了这样的眼睛,可能看见我么?”怀殷从未受过如此怜惜地对视与相问。曾经冷眼凡尘,此时玉冠倾覆,他再也绷不住往昔深邃无波的容色。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9-23 07:23:00 +0800 CST  
本部完结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9-23 07:23:00 +0800 CST  
“如彰,求你,求你……”这娇滴滴的呼唤哪有一丝一毫乞怜的意思,不如说更像在极力扮演着一场好戏。再是出了名了好性情也受不了这样的欺哄。他等不起也等不了,揪着那人的胳膊便拥到床上。一只手按牢几欲弹起的纤袅腰肢,一只手将水红的单丝笼裙连带着同色的内衬一把扯下,再抺去碍眼的素锦小裤,依旧是雪腻酥香的两团白肉便颤悠悠地映入眼中。想了这么久,也盼了这么久,如何能不怦然情动,覆上的手掌都潮湿起来。小人儿也猜度着他会情动,更加不安分地扭摆,圆 丘颤抖荡漾,波皱潋滟,自有难描难绘的娇羞与可怜。只是未想到,完全没有防备,藤条便劈风而下,说不出的迅急伴着狠意,啾啪,啾啪,先如雨打沙滩留下点点坑洼,接着便有一缕缕鲜红的鞭痕错错综综杂陈在柔嫩动人的娇 臀上。
许久未尝过的撕裂之痛!倒让她止住了先前心头的一团乱麻,“啊,疼,疼啊……”那人闻听还真得停了手,含情脉脉抚上一片瑰丽的肌肤,“我怎会不知道你疼。怕是只有疼得狠,才能记得清。”伴着话音甫落,竟又是如旧的抽打,早已ren不住翻腾起来的肉 丘再添更多鲜明的印记。藤条的稍头落在红肿的皮肉上,如吻似噬,火一样热炽冗长,突然觉得多年压抑在心底阴郁的血液顷刻奔腾而出,身体像落在洁白丝帛上的一根羽毛,每处发肤都透着飘逸与轻松。曾经的梦寐又成真实,看似生命中无法泅渡的河流,却还是幸运地抓住了彼此的双手。若不是屁 股疼得让她ren不住掉泪,还真是不愿意离了他坚实的臂膀与桎梏。
“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这可确实是痛到极点的真情流露,拼命翻转了身子才挤进他温暖空阔的怀中。那人的问话威严无限却也透着戏谑,“这才几年功夫,便这样不禁打了?打红,打肿,想来还没有打服吧。”本来是想告诉他自己早已臣服来着,只是这逆来顺受的命数却没有逆来顺受的性子。小小的肩膀抖了又抖,看上去像是哭,其实在咬了唇笑,藏好了小脸儿才敢出声,话音一如往昔地清甜,“嗯,是受不了了。太子从来不会如此对我。”
果然一句话就足以点爆那人。还是有些失算,窝起了小脑袋顾不得撅起的屁 股。他跟着便使力又抽上几鞭,却是压不住熊熊燃起的欲 火。扔了藤条才腾出手来,把她剥得干干净净,掌心像是温泉中涌出的滚滚暖流就势漫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先是握住尖尖的双 孚乚揉搓红樱,再是纤腰,再是滑滑的大腿,最后才是高高肿胀着的那处。爱极了这一身玉骨冰肌独留下火烧火燎的屁股。眼见着小人儿咬紧了牙关痴痴望向自己,只是切切笑着再次将她按牢。这回换了个,鬓乱钗横的头探出了榻外,两个热腾腾的半球耸在膝头。大手迫不及待地落下来,沉稳而有力的击打,瓣瓣肉团都因着这狠狠的撞击而凹陷变形。她早就顾得不得羞怯扯了嗓子呼痛,他还是很专心地揍她,不过已经能够开口:“这个时候,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想着那人?”屁股上伤痕累累,小人儿却轻松支颐转首,脸蛋儿与臀瓣儿一般红扑扑的,眸中也是平静与亢奋交相辉映,“真是个傻子,我想他做什么?他莫说打我,便是正眼也不曾看过我。注定要牵扯一生的是我们。这才是你我苦苦寻来的宿命。”
两人都笑到喘起了粗气,如彰也迫不急待地除去了衣衫。两具赤 衤果的身子蒲柳般缠绕,拥得太紧,吻得太深,指甲都钳入彼此背部肌肤的纹理中,只是体察不到痛楚。小时候听着乐班里的老师 傅们私下里唱曲,什么“软玉温香抱满怀”,什么“嫩蕊娇香蝶恣采”,听不懂也想不出便兴冲冲地跑去蓠菊馆问他,没想到寻来的却是一顿好打。漫长的煎熬过后,被他轻轻揽在臂弯,一双手温柔细致地揉着肿肉,声音不只是宠溺还有说不出的忧虑,“晓棠,你终有一天也会长大。只怕到了你明白一切的时候……”这话当时只说了半句,听得人云里雾里。不过还好,上苍如此眷顾,终是明白了一切,自己依然在他的怀中。
想着,想着,她的身体跟着膨胀起来,每一处毛孔都异乎寻常的扩张,被他恣意吮吸着玉白的颈子,渐次翻涌起内心沉寂的深潭,抬手点上那人的额头,不觉含笑唱道:“羞人答答的看甚么?”他倏然便停住,再抬首眼中迷醉之色愈浓,以为又会着恼谁成想竟是开口相和,声音赛过所有戏班的优伶:“畅奇哉,浑身通泰,不知春从何处来?”也就念了这一句,他便擒住她的双手摁在头顶,就着那份润滑,物件一下子便挺进去大半。小人儿疼得尖叫声破喉而出,他虽是放缓了动作却还低低笑她:“只会撩拨得人起性儿,竟是中看不中用。这下你记住了,师 傅我可不是那无 能的张生。”说完,他又再次撞击起来,宽阔的卧榻都跟着摇撼晃动,每一次进出,都直击她身体的最深处。耐不住柳腰款摆,花心轻折,便在这半推半就,又惊又爱之间,蘸着些儿麻上来的胀满所在第 一 次体尝到了痉挛般的快 意。她再次泪雨滂沱,只为着这样的人,这样的夜,该是期盼了多久?温湿的唇悄悄探上他清润的口,飘渺孤鸿也终有人相伴相依,总是值得庆贺。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9-25 00:06:00 +0800 CST  
补第四十一章后半部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9-25 00:09:00 +0800 CST  
烟罗纱窗滤进液池碧水般的明净春光,太子执了一卷《太平广记》靠着填满了江芷兰草的宝蓝镶金边绒锦软垫闲闲翻看。一袭月华色淡淡白衣,领口袖口皆是极浅的棠棣花纹,愈显温润。玲珑脚步珊珊,从殿门外走进来,馥彩流云绣海棠宽身长裙缓缓漾出一缕缕波皱的涟漪。她的手上牵着东宫的庶长子怀毅。小王子快五岁了,身材随他的父亲,看起来要比同龄的孩子高些,面容却像极了母亲,瘦瘦削削的,总似是带了几分羞怯。
如彬本来和煦的笑意在看到儿子的一刻凝滞,心中也觉得微微发刺。不过,他还是温和地招手示意怀毅走近。小孩儿没有动,只转头看了看身边玲珑,眼中说不出是哀求还是委曲。玲珑放开他的小手,沉静地望着他,不似是对着孩子的口气,一字一顿地教导,“毅儿,给你父王跪下,把你刚刚与嫡母妃说过的话讲与你父王听。”怀毅初时还有些怕,可依然照着做了,睫毛挂了泪珠,声音稚嫩却清晰,“父王,我想母妃。我不住在姜母妃那里,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如彬几步便过去,蹲下身子,将儿子揽于胸前,阖目沉默良久,方吐出话来,“玲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怀毅并不明白这话意思,只试探着伸出小手贴在父亲的腮边,小声地说:“父王,我会听话,我会乖乖的,不要让母妃离开我。”
这样温软小手的触感有谁能够拒绝。不论是玲珑还是如彬,都不自觉带了几分伤感的泪意。看着那相拥在一处的父子,玲珑也抬臂抚上自己的小腹,柔柔言道:“表哥,德又如何,怨又如何,我们心中只有彼此,旁人已是无谓。可孩子却不能不顾,毅儿是你的长子啊。”如彬转首看向她,颇为歉然,话音也透出踌躇,“玉牒除名,交由宗正院论罪幽禁是父皇的旨意。没有累及陈氏一族已是格外开恩。”玲珑却轻松一笑,简单答对:“父皇那里有我呢。”
雕栏玉砌,朱颜未改,沉寂的只有人心。当如彬缓步走进采蘋殿时才茫然发觉,成婚七年,还生育了子嗣,可这里的一景一物,包括静静 坐于幽暗殿堂深处的那个女人却是如此的陌生。所有宫人都被撤去了,香炉内只余一捧死灰。细描花鸟,刺绣浮艳的锦缎帘帷凌乱地散漫在青砖地上,狼藉一片。窗外正是高照的艳阳,这里竟像是被隔绝了一般。陈芷莫一身素衣素服,斜倚在黄铜镜前的妆凳上,想是听到了动静,或是从镜中看到了身影,漠然转首,只问了一句:“你是来传旨的吗?”竟又回过身去。这便是多年来自己身边恭顺柔婉的那个侍妾吗?连如彬都有些迟疑了。他只盯住镜中那张憔悴与犀利混杂的面孔,也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那样做?”那人并不回答,却整了整头上疏散的珠钗,她从来都最重妇容,便是侍寝之时发丝也是分毫不乱。他不想等着她松口,没有太多的时间与耐性在这里盘桓,说不出心中是怒意还是悲凉,冷冷地再问:“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她忽得便起身,依然站在那里,远远相望,满眼皆是浸过冰屑般的笑意,“我与你从来就没有过以前。”如彬的面庞微微扭曲,“陈芷莫,你罪有应得,不但不知悔改,竟然还如此的肆无忌惮。”听了怒斥,她却一笑相对,容颜清淡,消瘦的锁骨毕现,“忌惮,我作什么要忌惮?我还有什么值得忌惮?你是我的夫君,对我却从来都是高山仰止不容亲近。我的爹娘,我的族人呢,不过是将我视作绵延福祉的傀儡与工具。我真正忌惮的只有毅儿,虎毒不食子,我信你,也信太子妃,你们绝不会因为恨我而伤害到他。所以不需忌惮,也不想再忌惮,是生是死,如何生,如何死,我都毫不在乎。”远远的似是有儿啼之声,是怀毅还是怀酘,她辨不分明,心底在狠狠抽搐,只面上将泠泠的笑意撑得圆 满。有傲气与傲骨的不只是他的玲珑,以前不过为了孩子,为了族人,其实真心痴傻,可曾有谁为过自己。如彬的眸光幽幽暗暗,口气却有些颓然,“玲珑与我已在父皇面前为你求情。毅儿是长子,总要顾及他的颜面,不能让孩子因母家沾污了声誉。留你住在这里,你也依然是东宫的侧妃,只是,只是我们两人算是从此恩断情绝。”陈芷莫初时还勉强听着,待等提到怀毅,怔了怔,似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层。那人已转身要走,她即刻追了几步,迫迫喊着:“我的毅儿,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他?”如彬停下来,并没有回头,“毅儿午后便会被送回来,为了他,你该如何说如何做,想是不用我再吩咐什么?自作孽不可活,但愿你能好自为之。”她只能看到他澹然的背脊,挣扎再挣扎,也没能像以前那样俯身拜下。自闺中起,便被教养如何做一个驯顺的女人,如何相夫教子,主事持家。可便是这样为了他虚耗了青春年华,夫妻一场,能回忆起来的不过是一大难繁文缛节下的客气与疏离而已。在他马上便要消失在视野中的一瞬,明知也许死生都不复再见,心神却奇异地宁静下来,只将话锋藏在悠然的语调中,“太子,你只爱太子妃一个,又为何将我们这些可怜的女人都禁锢在身边,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
玲珑腹中的双生之胎终是在六个多月时被诊了出来。如此的佳讯便如她当初忽传有孕,又一扫颓势在太子与兄长的护卫下乘坐青鸾华盖车辇耀目回东宫一般,再次惊动了整个朝堂与后 宫。皇帝与皇贵妃喜出望外,宫中一连数日歌舞宴饮不断,便是当年赵王被册立为太子之时也没有如此的欢庆过。内外命妇,官员眷属忙不迭地前往东宫相贺,人尽皆知,太子妃所怀乃为嗣子,何况还好事成双,更多了一重保障。
仲春时节,东宫禧苑的石榴花初初结蕾便娇艳动人,团团簇簇,将阖宫上下妆点得喜气洋洋。谁知寒食刚过,内庭却出了一件与这份喜气极不相称的事情,一位姓耿的良娣突发急症没了。据说这耿良娣在太子身前还颇有几分恩宠,不成想是如此的福薄命短。死者已矣,凭她曾如何的有宠,也不过是出身寒微的琵琶伎子,没有几日的功夫,便无人再嚼舌嗟叹,就如同小小水珠,在空气中迅速散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日下朝稍稍早些,如彬起了兴致,一个人取出笔墨在书房临窗作画,一呆竟是大半天,连大腹便便的小人儿都站在了身后还懵然不知。“表哥,表哥。”玲珑凤眼清媚,口气带了几分不悦,却在看到那幅即将完成的画作后被牢牢吸引。画卷中,海棠盛放,如云霞凝朵。花丛之间,一窈窕少 妇宝贵华丽,身着瑰紫雪绡长裳,浅金翟凤暗纹凌云而舞。发髻高高盘起,前悬珍珠,斜绾步摇,钴蓝描画蛾螺,胭脂点就朱唇,端的是目波澄鲜,眉妩连卷,如此的惟妙惟肖,不是自己又是何人。如彬在诸皇子中丹青堪绝,玲珑从小便知晓,若是单单为她画像还不足以稀奇,正是画中之人身边的两个童子让她激动而哑声。一双孩儿的垂发尽用悬有明珠的大红丝绦两结于顶形状如角,同样的弹花锦袍,一个明黄,一个暗青,下面半露素帛绫裤,蹬着厚底大红小朝靴。他们的身体相貌如同一个模子中扣出来的分毫不差。都是面若玉琢,小嘴抿月,仿若金童临风。玲珑又细细看了一阵才察觉出不同。青衣的孩子握紧她欲飞的裙裾,仰头相望,明眸藏星,天真娇憨。那黄衣的站在一旁,双目紧闭,沉静端然只掩不住依恋拳拳。
玲珑急着转头,才发觉那人已从背后环住自己,交颈而立,双手也覆在高高凸起的肚腹上。想是猜到她的疑惑,他握了她的纤指在画上轻轻描摩,“这便是你与孩子们。黄衣服的是哥哥,青衣服的是弟弟。”玲珑扑哧笑出来,“你就如此盼着双生子吗?如果是两个丫头怎么办?还不得懊恼死。再者,皇孙如何能着明黄?表哥,有些事还是大意不得。” 如彬颇有些不以为然,只贴着已是绯红的脸蛋抚慰:“你误会了。按我的本心,巴不得是一双宝贝女儿才好。可他们真得不是啊。儿孙自有孙福,谁都强求不来。不过你放心,我们来日方长,会有女儿的,一定会的。”玲珑无奈摇头,本来带了些怨气,只为他下令把孩子们将住的偏殿装饰得英武有余柔丽不足,显然就是为弄璋备下的,如今更画成这样,实在让人无语。本还想问问小哥哥如何闭着眼睛,却耐不住那人的耳鬓厮磨,抛在了脑后。
午后时分,帘外偶有一声半声的鸟鸣啾啾,传到书房内更显宁静。玲珑也不愿多想,只半阖着眼睛,依偎在心宜的怀抱中,朦胧欲醉。那人也沉迷了一阵子,握住小人儿的手开始渐渐加力,“今日,父皇又提禅让之事。”玲珑不觉震动,立时便收了笑意相问:“你是怎么回的?”他却再次抚上那画,凝视一双孩儿许久,才定定言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北方稍宁,西南却蠢蠢欲动,朝堂之上更是波谲云诡。心腹之患不除,让我如何能放心下你与孩子们。”玲珑深深点头,眼中有坚毅神色,“父皇与表哥都念着那骨肉深情,可如若有人偏要枉顾伦常逆天而为,该决断时也要狠下心肠才好。”想是有日光透过明窗照在身上,如彬只觉背脊有毛躁的刺痒与不安,他不由自主地贴紧怀中之人,徐徐叹息了一声,“玲珑,莫说这样的话,我实在是不想也不ren去听。”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9-25 10:20:00 +0800 CST  
补第四十章部分。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9-25 10:22:00 +0800 CST  
补第四十四章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9-26 00:09:00 +0800 CST  
这一章就更不上了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09-28 18:32:00 +0800 CST  
谢谢,可也更伤心。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10-02 09:57:00 +0800 CST  


楼主 我的卯日星官  发布于 2016-10-02 09:57:00 +0800 CST  

楼主:我的卯日星官

字数:405170

发表时间:2016-07-15 20:2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2-01 22:23:37 +0800 CST

评论数:435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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