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汐苑】【原创】长安(架空师徒)

你萌不要急啊…最难写的部分我都写了一半了…慌什么…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11-22 19:58:00 +0800 CST  
可以勉强算是一章万字结局吧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11-26 08:18:00 +0800 CST  
不如…二十分钟后先发一部分?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11-26 09:49:00 +0800 CST  
第三十章长安(结局)
天元三十六年三月十一,人间三月天,院中的老梨树开出一树洁白娇艳的花,隐隐有春鸟在树间啼啭,无端惹人怜。
明日我便要随师父回京郊,消息传出,宗醒扔下手中公务快马赶了过来,已在院中与我相对无言了许久。
“宗醒,我知这些年是我耽搁了你,此次一去,受教出师收徒,少说只怕也要十年…”我缓缓开口,低头忍住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才接着说:“你若是等不及,哪怕退婚我也无话可说。只愿你能寻一佳人,共…”
“姌姌!”宗醒重重地放下茶盏,我这才发觉他早已满脸怒色。
“十年罢了,便是二十年又如何?我等你就是。”
他扔下这一句话,转身离开,我略略摇头叹息一声。
“你的确欠考虑了些…”
我应声回头,不知师父何时走到了我身后,忙起身行了礼才说道:“师父当知我意。”
迎着师父的目光,我轻声道:“半月前您同陆之望说的不也是这个意思吗?您没看把他气的已经半个月没来寻您了。”
“我同他说的话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师父目光如炬,我自知失言低头不语。
“安苒!”师父冷不丁地喝了一声,“你敢偷听为师说话!”
我辩不出师父喜怒,只得躬身告罪:“师父恕罪,弟子并非有意偷听,实在是…”
师父见我语塞,问道:“实在是怎样?”
“…恰巧路过。”我憋了半晌,终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好随意扯了个拙劣至极的借口,倒是把师父逗的一笑。
“你与我情形不同,你可明白?”
“弟子不明白。”
“你…”师父猛地站起来,气的甩袖要回房。
我忙拦下,讪笑两声:“师父息怒。”
师父冷哼一声,问道:“行李都收拾好了?”
“是。”我略略斟酌一番,说道:“还有一事想和师父商量。”
“说。”师父撩衣坐在树下的石凳上,一阵微风携着点点落花落到师父肩头上,我伸手帮她拂去才开口:“小灵长我三岁,如今也到年纪成家了。她与府上管家吴伯的儿子…两情相悦已久,弟子不好耽误她…因而,此次回去,想带阿念和知棋同去。”
“嗯,”师父应了一声,有些奇怪地问:“这是你的事,为何要与我商量?”
“这半年来知棋一直跟着师父,弟子担心师父另有安排。”
“知棋是你院中的人,自然是你来做主。”
顿了一瞬,师父又道:“你近来行为怎么这般怪异?动辄就跪,不相干的事也来讨我的主意,竟不见半分当初与我顶撞抢夺戒尺的勇决。”
说到最后,师父的神情语气带了几分打趣之意,我何尝听不出来?却还是后退一步恭谨地躬身行了一礼:“当日是弟子无礼,愿受师父责罚。”
“看来你近来还无趣的紧。”
第二日一大早,师父与我共乘一车,从府门出来,走上那条再熟悉不过的路。
越是靠近京郊,师父眉间的愁绪越浓,眉头微拢,我的心跟着一揪。
这样沉重疲惫的面色,我已太久没有看到过,这不该是师父的神情。
在我心里,师父即便是气急,也自有潇洒之意,如同世外谪仙一般不染俗尘。
“师父…”我轻声唤着。
“嗯。”
“师父身子不畅快吗?”
师父转头看着我,“为师看起来很像抱恙在身的吗?”
“弟子并非此意。”
“到了。”师父声音刚落,马车便停下了,我率先跳下马车扶了师父下来,替她整了整衣衫,这才随着师父踏进院门,一步一叩,到了从前的偏厅外。修整过的书院确比从前气派不少,从前的偏厅也挂上了“松石宗祠”的牌匾,庄严肃穆让人不敢直视。
师祖负手站在祠堂里,祠堂内香烟缭绕,看不清师祖的神色。师父在门外深深叩首,我只得收回心思俯首在地。
“不肖弟子常莞请罪。”
师父的话一出口,虽知是规矩如此,我却仍湿了眼眶。
不多时,师祖清冷的声音从祠堂内传来,一字一句分外缓慢,却也格外清晰。
“松石书院第二十二代弟子常菡敬告诸位祖师,第二十三代弟子常莞,出身南襄,自幼由师门抚养,天元三十四年卷入逆案,天元三十五年判无罪被释,经查确无背逆师门,天元三十六年三月,敬告天地,准其重回师门。”
一声啜泣,从我身前传来。
偷眼看去,却只看见微微颤抖的师父和不紧不慢跨过门槛的师祖。
“起来,”不知何时师祖的声音竟变得这样柔和,我正暗自纳闷,又听得师祖叹息一声:“莞莞,起来。”
随师父起身,才发觉素来雷厉风行的师祖,竟噙了满眼泪水,不由得心里也阵阵酸楚,忍了半年多的情绪纷纷涌上来,我片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这一晚难得的歇了个好觉,清早醒来神思清朗,从桌上拿起那把戒尺,我安慰似的笑笑,总该有个了断。
“小…知棋,”习惯性地唤着小灵,我才想起小灵被我留在府中待嫁,忙改了口:“伤药可带足了?”
“回小姐,本带了两瓶,后来小姐说要多带,便带了五瓶来,小姐可是现在要?”
我站起身,“备一瓶,等我回来。”
“小姐!”知棋约是明白了一些,怔怔地唤了一声。
我收回迈出房门的一只脚,回头粲然一笑:“你们两个就待在院中,哪都不许去。”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11-26 10:10:00 +0800 CST  
剩下的下周慢慢发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11-26 10:10:00 +0800 CST  
你们这看完就跑的行为…我有点凌乱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11-26 10:40:00 +0800 CST  
半小时后更吧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11-27 18:04:00 +0800 CST  
师父房门外有青墨与素琴守着,见我过来侧身将我让进去,一如当年。
师父也已换上师门的衣衫,坐在几乎占了她房中半壁的书架前一本一本地归类整理,我向前两步躬身行礼:“师父。”
“嗯,”师父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过来坐。”
我一言不发地跪下,高捧戒尺。
不多时,约是发觉我并没有依言过去,师父放下手中的书本抬起头,轻笑一声:“你倒是着急。”
我垂首不语,师父站起来抚着衣袖:“手中何物?”
语气淡淡,却藏着让人丝毫不敢轻视的威严。
“师门规矩。”
“为何在你手上?”
我强忍着如海浪一般涌上来的惧意挺直腰杆,“是弟子不知礼数,推倒师父强行抢来的,愿意受罚。”
手上一轻,我略略抬眼,师父接过戒尺,意味不明地看着我,我垂下手臂,神色更为恭谨。
师父乍然扬手,我只觉肩上一痛。
“并非只这一桩事吧?”
“是…”我艰难地答道。
“给你备足了笔墨,有多少事写多少,若有反省不到的,不要紧,”师父唇角轻勾,“为师自会提醒你。”
说罢,师父转身走到书案后磨墨,我忙站起来:“怎敢劳烦师父…”
话未说完,师父看我一眼冷声道:“许你站起来了么?”
我一愣:“师父不是说让弟子写…”
“跪着。”师父放下手中半月形的墨锭——那还是我前不久得的上好的徽墨,特意送与她的。
“跪着清醒。”师父拿了纸笔走到我面前,有些奇怪地说:“怎么,还等着为师请你跪?”
我一边口称不敢屈膝跪下,一边暗暗感叹今日换了一副新护膝实乃明智之举。
接过纸笔放到地上,刚写了两个字,便听师父说:“伸手。”
我不明所以地伸出手,戒尺狠厉地甩上来。
“跪着不会写字还是那些年白练了?”
我只好打起精神悬腕认真写,可惜只是做足了认真写的架势,两只手刚挨了板子,本不觉得很痛,但左手一撑地右手一握笔便觉出师父的劲儿下的多巧,即便把全身精力都用在笔尖上,写出的字却还是难免潦草。
果不其然,又一戒尺甩上肩头,我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子,低声唤道:“师父…”
“可是要为师再教你一回怎样写字?”
“弟子…”我抿了抿嘴,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弟子不敢。”
再次提笔,不过写了一行,肩上便又受了一戒尺,紧接着便觉出硬木的戒尺抵上我的肩头,“准你解释。”
我几乎跪不稳。
师父这话算不得狠,甚至十分温和,但我却感受到极大的威慑力。
想来也只有师父有这样的本事。我暗自苦笑,放下手中的笔:“弟子自知这些时日几无长进,但绝不敢懈怠…求师父再疼惜弟子一次。”
话音刚落,戒尺携着风砸下来,我咬紧牙关忍住几欲出口的痛呼。
“你不是说,若你有一日马革裹尸,让我每年清明寒食到你的坟上祭一杯酒么?”师父转到我面前蹲身看着我:“今日我索性直接打死你,日后逢清明寒食,莫说一杯酒,为师给你洒一坛好酒如何?”
我愣了一回,才明白师父仍然在气除夕那日的事,忙换了一脸讨好的笑:“那日是弟子口不择言,愿受重罚,还求师父莫要与弟子计较。”
师父冷笑一声:“那便一桩一桩地说吧。”
说罢收走了我面前的笔墨,我心知自那日我夺门而去后师父积攒的怒火非比寻常,也做足了承受的准备,跪的更为端正。
“要跪去祠堂跪着。”
我不由一惊,师父知我素来最怕祠堂,这些年罚跪虽鲜少在师父房中,但也不是在书房便是在院中,此次破例,只怕今日不好过。又转念一想,事到如今,即便是独自在祠堂跪上一整夜也抵不了半分过错,便低声应了一声是,起身去祠堂罚跪。
不多时,青墨竟拎了一桶水进来,见师父不在,忧心忡忡地唤道:“郡主…”
我抬了抬眼,“青墨,你还如从前那般便是。这段时间我虽对你与素琴有所照拂,但终归是为了师父,你无需感激。我今日既在此脱簪跪省,自然是做了错事,你也无需同情。”
青墨是个极聪慧的人,略略一想便起身退了出去。
我刚松了一口气,一阵风从门外吹进来,祠堂两边的烛火跳了几跳,显得更为阴森,我浑身瘫软,闭上眼睛强撑着挺直腰杆,忽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停下,不必回头也知道是师父,心里的惧意退了几分。
刚放下心,戒尺便毫无征兆地甩下来:“为师可是惊扰到你的清梦了?”
我忙睁开眼睛俯身叩首:“弟子不敢。”
“老实跪着。”
“是。”
师父走上前将戒尺放到原先的架子上,举着烛台往祠堂最暗出走去,再回来手中赫然拿着一柄黑色的板子,不知比那戒尺大了多少,我战战兢兢地开口:“师父…”
师父放下烛台,悠悠地用净水擦洗着板子上的浮尘:“难不成你从未发觉祠堂的暗角里还供了这样一块板子?”
“师父…”
“听闻和那把戒尺是同一块木头做的。多年没有用过了,沾染了不少灰尘。还是我受教时有一次师父动怒,请了出来。我出师后,一直没舍得用在你身上,今日看来是要破一次例了。”
“师父…”我几乎已是哀求。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11-27 18:34:00 +0800 CST  
师父一点一点拭去灰尘,突然叹息一声,手猛然一松,将那檀木的板子搭到桶沿上,“小苒…你为何就不肯信我?整整七年,你还是不信我。”
“弟子斗胆,驳师父此言。弟子怎会不信师父?二哥去后,弟子从未迁怒于师父,正是因为弟子相信与师父无关。”
过了良久不见师父说话,我抬头看去,却见师父意味不明地盯着我不放,见我抬起头才问:“你可知为师在想什么?”
“师父的心思弟子不敢妄测。”
闻言师父嗤笑一声:“你倒是能把愚钝二字说出另一番滋味。”
我羞惭地垂下头。
“本来让你跪着是想看你能反省出多少,现在看来,你是觉得你无半分错处、满腹委屈了?”
“弟子错有千万,怎会委屈。”
“错有千万?”师父又是一笑,继而正了神色,语气微冷:“说来听听。”
“弟子…不该去风月场所。”我终是说不出“青楼”二字。
“你去做什么?”
“弟子去找一个小倌问些要事。想必师父知道康炆的罪名,此事是弟子做的,弟子不敢不认。”
“所为何事?”师父的语气仍然淡淡,“你最好不要说是为了为师当时在天牢受的苦。”
我抿了抿嘴,稽首道:“这…确实是原因之一。还有,弟子不敢欺瞒师父,弟子听闻康炆欲对安家和易家做些动作…”
师父冷笑一声,话语间满是讥讽:“不敢欺瞒?”说完却并不等我回答,“也算是事出有因,此事不算你错。”说着转身不知从何处掇了条长凳出来,提起搭在桶沿上的板子。
“我早说过,这件事定会动你板子,你已及笄,为师给你留些颜面,外衣脱了,或趴或跪,你自己定。”
我顿了一下,随后便脱下外衣稍稍叠了叠放到一边,看了看那长凳,还是没有起身,只转个方向,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子,师父也不耽搁,板子直接砸上来,“可知为何罚你板子?”
“弟子去青楼,有伤风化。”
话音刚落,极狠的板子裹着风抽下:“为师方才说事出有因不算你错,你在听什么?”
我一时语塞,出入风月场所这罄竹难书的大罪便这样放过了?若说放过,却又请出多年不用的板子责打,究竟为何?
“弟子愚钝,请师父明训。”
“你可还记得阿念初来的那日?”师父又挥了一板子,才悠悠开口:“那晚搅得整个书院鸡飞狗跳,第二日你在我门外请罚,跪了一两个时辰,你可还记得?”
这板子的威力果然不是戒尺可比,只三板便打得我几乎跪不稳,又听得师父问话,只得强忍着身后的阵阵钝痛开口:“是,师父宽和,并未因此责罚弟子。”
“你可知为何?”
“师父那日说,侯门显赫,身边有个护卫也是必要的事。”
师父不开口,抽上来的两板却几乎用了全力,我紧紧攥着衣袖,咬紧牙关。
“不责罚你,也是看你主动请罚并不隐瞒,虽然有错但堂堂正正。”
说到此处,师父停了下来,再说话竟显得有些无力:“还不明白?”
“弟子…”
刚说了两个字,板子便又砸下来,毫无章法,用力也不算轻,我忍的着实辛苦。
“你拜师第一年,装病偷偷跑出去参加你大哥的婚宴,可还记得?”
脑中似有一丝东西划过,快得我根本来不及抓住,这时便又挨了一板子,知道师父是罚我不答话,忙道:“回师父,那时弟子年幼不知规矩,幸得师父教导,弟子不敢忘。”
“不敢忘?我看你是忘的干净!”说着板子便又落下来,“这桩事,你与我是怎么说的?你说郡主府完工,你要去看看!你还口口声声说不敢欺瞒!”
这板子让我想起了阵前的军棍,虽兵士不敢重责我,但军棍的威力在那里摆着,无论如何放水都是不好受的。而今师父竟把这相较而言轻薄万千的板子打的比那日的军棍更要难捱几倍,内心的怒火可想而知。
“弟子不肖,总是错想师父胸怀…”剩下的话生生地被板子逼得咽了回去。
“什么错想为师胸怀,不过是这七年来,你从未信过我罢了。虽说这些年你恪守弟子之礼,于我座下听教,在我膝前侍奉,可你从未将我看做你的师父!当年的事早已罚过暂且不提,只眼前这桩事,你若是将去向实言相告,为师又怎会阻拦?”
我想解释,可我清楚地知道我无从解释,若不是以为即便是事出有因师父也不会同意,又何必撒谎?
“是…师父教训的是。弟子无可辩解。”
“松石书院的人,行事必得光明磊落。更何况,欺瞒师父,绝不该是弟子所为!”师父手中力气丝毫不减,一边挥着板子一边厉声问道:“此事罚你板子,你可服气?”
我略略歪头,用衣袖蹭掉快要流入眼睛的汗,雪白的中衣立即浸湿一片,“师父可想听真心话?”
回答我的是完全不收力气的一板,愣是将几乎出口的惨叫卡在喉咙口,上不来下不去,难受的紧。缓了一缓才断断续续地道:“若问弟子之意,罚板子…实在过于轻了…欺瞒师父,屡教不改,是应当绑起来游街示众逐出师门的罪过,只是打几板子…太便宜弟子。”
闻言师父竟笑了一声:“你倒是清楚的很,出了你这样一个不敬正道的弟子也实属难得,为师何尝不想拉着你去游街?只是思来想去,还是师门的颜面重要些。”
“…师父说的是…”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11-27 18:36:00 +0800 CST  
今天先发这么多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11-27 18:36:00 +0800 CST  
今天把结局发完还是留一部分明天发?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11-28 18:36:00 +0800 CST  
师父不再说话,又狠落了几板子,“转过来。”
这便打完了?虽板板狠厉,但这样的大过错只责二十几板就放过实在显得有些轻。只是师父既已下令,我也不敢有异议,强撑着直起身子极缓慢小心地转身面向师父。
师父随手放下板子轻哼一声,“接着说,你不是号称错有千万么?”
“天元三十四年五月,弟子顶撞师父,抢夺戒尺,未经师父允许离开师门,虽并无藐视师威之意,但实在不可饶恕。”我抽了两口气,待气息稳了些才开口。
“事到如今,你还在辩解。”
我看不到师父的表情,只好挣扎着俯首:“终究是弟子的错,师父尽管下罪名便是,弟子都认。”
师父没有说话,但我分明感受到戒尺再次抵上先前已捱过戒尺的肩头,痛意再次涌上来。
“虽未想到你会夺了戒尺,但这件事终归是为师布的局,算你无过。”师父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愕然:“您布的局?”
师父猛地移开压在肩头上的戒尺:“抬起头来。”
我顺从地抬起头,目光能及之处是师父拿着那把戒尺在手中不急不缓地轻敲着,“当时那件外衣被洪豫用刀划破衣袖,为师若是有心瞒你换一件就是了,为何还要一边露着破绽一边强做解释?”
“您…”
“你从未想过?”
“是…”
“为师问你,在天牢那日,若不是我几句狠话逼走你,你是否那日就会将那师父二字唤出口?”
我细细琢磨一番,还是如实说道:“弟子既知晓二哥之事与师父无关,自然是要行弟子礼的…有何不妥吗?”
话音刚落,戒尺再次咬上肩头,师父满是怒气的声音在头顶炸响:“你可知隔墙有耳!”
我一时语塞。
“小苒…”师父突然长叹一声:“你这样愚钝,要何时才能出师?”
我羞愧地垂下头,师父用戒尺挑起我的下颌,话语间满是无奈,“要想不被这汹涌的暗潮吞噬,必得见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你倒好,冰冻三尺方觉春逝。你今年十六岁,为师与你师祖在你这个年纪都已出师收徒,而你…再过五年能出师都实在不易。”
“师祖与师父皆受教九年出师,弟子才受教五年,师父那般聪颖都做不到五年出师,弟子…”我嘀咕着,一抬头却发觉师父正神色复杂地盯着我,忙咽下嘴边的话:“…弟子多嘴。”
谁成想师父竟当真想了一想,“说的也是。”
“弟子胡说的…请师父莫要放到心上。”
师父却悠悠地叹了一声,“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既如此,四年,我定让你出师。”
“师父,弟子…”我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地道:“弟子并不急于出师,只想多侍奉师父几年,多学些学问。”
“你以为让你四年出师便少学了?”说话间便又挨了一戒尺,我实在忍不住,痛呼出声,喘息半晌才回道:“弟子不敢。”
“谁给你的胆子在祖师面前大呼小叫!”师父怒喝一声,戒尺接二连三地抽下来,我紧紧地抓着衣摆,从牙缝间挤出一句:“弟子知错。”
师父一言不发地落着戒尺,约摸打了十几板方才停手。我强忍着身上各处的痛重新跪的端正,继续说道:“弟子过错之三,在于师父养伤时,已明言告诉弟子师父自有难处,为人弟子不知为师父分忧,反而处处刁难,实在不孝。”
“嗯,”师父微微颔首:“说了这么久,只这一条还像话。”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房内一时静默,终还是师父开口:“还有。”
我愣了一愣,万分犹豫地道:“弟子…暂未想到。”
师父十分惊奇地看着我,叹道:“原来你所谓的错有千万竟只有三条,说到正点上的只有一条,此种算法当真稀奇。”
“弟子自知绝不止这些错,求师父…”
破空甩下来的戒尺打断了我的话,“这种话就不必多说了。”
“是。”我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无他,师父的语气实在太过冷淡,隐隐还有一丝讽意。
“你来过书院。”简短而笃定。
“是。”我顿了一顿,“弟子来过。只是,师父是如何知晓的?”
师父向后退了一步,脸上挂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昨日我在书房看到一盘残棋,眼熟的很。”
经师父一提,我猛然想起,那日无意间摆出曾经的棋局竟忘记收起。“弟子不敢避罚,只是,弟子的确只去了弟子院中和书房,不曾插手扩建之事。”
师父不由一笑,“你还想插手扩建?和宁郡主当真英勇。”
听到师父竟唤了封号,我才发觉此事远比我想的复杂,正想着,师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尚未完工,你便急着跑来,是忙着看看陛下在哪里安了东西,好回去说与我知晓吗?”
师父这话虽说的淡然,却将我骇出一头冷汗,连连叩首,“弟子怎敢做此想!”
这一挣,牵动了身上的伤,伤处一阵崩裂感,似乎隐隐渗出些血来。
“我身为别国公主,一旦起了祸事,这身份本就是个错,能活着从天牢出来已是恩典,陛下为何还大张旗鼓地扩建重修书院,你难道从未有过疑虑?”
“弟子…弟子以为…”我嗫嚅着:“弟子以为,陛下只是想扩两处院子好将师父圈在这处院中。”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11-28 18:55:00 +0800 CST  
“从表象上看,的确如此。我昨日查看一番,我的卧房以及扩建的那两处院子都有机关,我若有所动作,陛下他随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要我的命。到时只要说我是暴毙,足以堵住天下人之口,又有谁会深究我这个异国公主到底是如何丧命的。”
这番话足以让我目瞪口呆,愣愣地问道:“那为何…为何单单弟子院中和书房祠堂不设机关?”
师父盯着我看了半晌,念天地之悠悠地叹道:“当年孝令敏皇后生下陛下后难产逝世,华霖公主扶养陛下长大,亦姐亦母,陛下对华霖公主的感情自然非常人可比。小苒,我只能说,他是你的舅舅,对你还是疼爱居多的。若要夺我的命,他绝不会让你亲眼看着。你得庆幸,你那日恰好去的是那两处。”
我再也挺不住,颓然倒下,“是弟子自以为是,险些铸成大祸,求师父严惩。”
“该怎样罚,为师自会衡量。”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11-28 18:55:00 +0800 CST  
那剩下的明天再发吧…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11-28 18:56:00 +0800 CST  
我写的时候没想过大家会提出什么问题,所以有些东西没有在文里写出来。但是书院有机关为啥罚安苒这个事,我个人感觉写的挺清楚的…既然有疑问我就再回答一遍。
常莞罚安苒并不是因为她舅舅往她师父院子里设机关,而是因为还没完工安苒就跑来,传出去陛下会怎么想?是觉得安苒只是想看景还是会觉得她是想去探查哪里设了机关回去告诉常莞?显然是后者。常莞罚的不是别的,只是她的冲动和自以为是,安苒虽然自己不涉朝堂,但是与朝堂中的人事密不可分,这两个毛病对她而言是致命的毛病,常莞绝不允许。
其余的不用解释了吧?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11-29 08:26:00 +0800 CST  
“弟子有件事想与师父商量…”我咬牙跪起来,抬起头言辞恳切:“弟子可否与师父换换院子…”
“胡闹!”话未说完,便被师父厉声打断,我只好告罪:“师父息怒,弟子自知不合规矩,只是既然师父房内设了夺命机关,弟子怎能安心?”
话音刚落,脸上便挨了一记巴掌,我能跪着已是艰难,加上这一巴掌来的毫无征兆,不由自主地倒下去。片刻后,我强忍着全身的疼痛再次跪起来。
“你不必与我换,我住着你不安心,难不成你住着为师我又能安心?”师父的语气稍稍柔和了一些,“算算日子,陛下已在回京路上,此次巡视南襄,想必他已对我放心不少。一个在故土没有半点人脉、既无心思造反又无能力造反的异国公主,与中曜人还有何区别…他是个明君,应该不会再疑我了。”
“师父此话,当真?”
师父低头蹙眉看了看我,随后用手中的戒尺轻轻点了点一旁的条凳,说话间竟有一丝笑意:“好了,你今日问的为师很是不耐。之前回来既进了书房,也不知道替为师收拾地上的书!”
我虽以被罚的头脑有些昏沉,却也知道师父并不会怪我没有替她收拾书房,便一声不吭地撑着地砖想要站起来伏到那条凳上去,谁知跪的太久,身上又受了不少重责,一个趔趄向前栽去,眼看着青色的地砖越来越近,忙闭上眼睛,心里却想着:这一摔只怕伤口又要渗血了。
正这般想着,却忽觉被人扶了一把,睁开眼恰对上师父尚带着关切的眼眸,心下一暖:“谢师父。”
师父顿了一下,看我极缓慢艰难地在条凳上趴好,才说道:“你若是摔下去,只怕恰好能砸了为师的脚。”
我努力扯着嘴角笑,师父总是这般,明明心软,嘴上却不肯饶半分。
“该罚多少,自己说个数。”师父转到我身后,语气淡然。
我忙收了脸上的笑,正色道:“这些过错随便哪一条都该逐出师门,师父愿留下弟子已是大恩,哪里还敢说数目,师父看着罚就是了。”随后闭上眼睛,咬牙等着戒尺落下来。
足足半盏茶的功夫,那戒尺仍然在师父手中握着,正准备回过头去看,便听到师父开了口,上句道:“渗血了,方才的板子罚的重了些。”还未来得及感动,师父便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递给我,悠悠地说出下句:“忍不住就咬着。”
“是。”我垂眸接过帕子,想了想,直接放嘴里咬着,重新闭上眼。
这次师父没有让我等多久,刚闭上眼睛便听到破空声响,紧接着不由自主地痛呼出声,幸好咬着东西,只是身后的伤口处似乎又渗出些血。
师父略一停顿,戒尺毫不间断地抽上来,浑身冒出一层又一层汗,额前的碎发紧紧贴着额头,我无力去想此刻自己有多狼狈,将浑身力气都放到牙上,紧紧咬着帕子,心里默数。
第五十八板落下的时候,我终于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所以我并不知晓,这几条大罪并到一起,师父为了名正言顺地饶过我究竟要罚多少。
我醒来时,身旁只有眼睛红肿的阿念和仍然在不听抽泣的知棋,身上各处的伤显然已处理妥当,“别哭了…”话一出口,我自己竟被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
“小姐…”知棋见我醒了,忙倒了杯水递过来:“小姐整整睡了两日,真是吓人。”
我就着知棋的手润了润嗓子,推开水杯,犹疑地问:“是你给我处理的伤口?”
知棋放下水杯才道:“前日小姐一大早出去,直至晌午才被先生抱回来,中衣被血浸湿好大一片,还是先生亲自给您处理了伤口换了衣服,小姐迷迷糊糊地拽着先生的手不肯松开,先生在床边陪了整整一日才回去的。”
知棋这些话说的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忙支起上身挣扎着吩咐:“扶我起来,我得去给师父磕头。”
知棋与阿念俱是一惊,纷纷上前拦着我。混乱间,门口传来一声极有威严的轻咳,“这又是在闹什么?”
知棋阿念忙退开一步,师父疾步走过来:“一醒来就折腾,可见是罚轻了。”
我挣扎着想要跪起来,却被师父一把按下,只好伏在床上额头触着床榻,“弟子犯下那般大错,师父轻饶也就罢了,竟还劳烦师父亲自照顾,弟子实在愧对师父。”
师父轻柔地掖好被子,十分温和地说道:“安心养伤,其余的日后再说。”
十日后,我身上的伤已全部脱痂,一大早沐浴完毕,匆匆换了衣服梳妆整齐去见师父。师父手握书卷坐在木兰树下地石桌旁,一阵微风,衣袂飘舞,仿佛世外仙人。
我趋步向前,撩衣跪下,正正经经地磕了个头:“谢师父训导,弟子今后必定认真修习,谨言慎行,绝不敢再欺瞒师父半分。”
师父放下手中书卷亲手扶我起来,笑意盈盈:“既罚过了,从前的事就此揭过,不必再提。”
“是。”
师父越过我走向书房,行至门口才发觉我并没有跟上,转身看了看对着一树木兰发呆的我:“还不跟上。”
我赶紧回过神,拱手深施一礼:“弟子只是想到,当年在关中书院初见师父,也是阳春三月。”
闻言师父脸上也挂起一丝温和的笑,“当日的你已有将门之风,虽稚气未脱,倒也分外可爱。”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11-29 10:26:00 +0800 CST  
“过去的这一年多,弟子时常觉得,虽梨花春雨仍在,灼灼芳华仍在,风细柳斜仍在,可这座都城早已不是当年的长安城。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师父站在廊下,目光深远:“无论风云怎样变幻,这长安当然是长安,永远是长安。”

(全文完)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11-29 10:27:00 +0800 CST  
后记
《长安》最后一个句号敲落的时候,那晚的月亮刚好升起来。山之高,月出小。身在异乡多年,早已习惯了孤独,但在那一刻,我突然很想我的师父,想立即回到她身边,哪怕是听两句责备。
在最初构思《长安》的时候,我没想让莞莞坐牢,而是丧命于两军阵前的火海中,安姌晚到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恩师如传言一般“生焚至死”,回京后独守书院,愧疚一生。
因为我想象不出来莞莞穿上囚衣是什么样子,她那样如梨花般高洁的人,一朝被投入牢狱,还不如死了干净。
后来又想,莞莞这一生,活的太理想。一个没有沾染过烟火气的世外高人,一生只活在说书先生口中的大才,算什么圆满?唯有经历了谷底,信仰被彻底击碎再拼起,百死而不折的人,才值得敬仰。
我想若真的有莞莞这样一个人,她也会更喜欢第二种人生,人生带了裂痕,灵魂才能完美。
我总是说“情义千秋”,这四个字几乎已经是在贴吧的人山人海中辨认我的一个标志。我想写的,从来不是王子与公主的童话,更不是误会堆积的传奇,而是一种源自善意的执念,一种情感道义。
一个十字路口,面前是恩情,身后是家国,右边是大义,左边是正道,哪个选择都是对的,哪个选择都是错的。
所幸,身为和宁郡主的那个孩子,尽全力保住了所有。
所幸,上天还留了一丝仁慈,历经百种磨难,常莞还是常莞,而安苒,将继续成长。
在原稿的结尾,我顺手写了一个短语:the best ending.
我想,这是最好的结局。
感谢所有人的支持,《长安》已完结,但故事未完待续。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11-29 18:20:00 +0800 CST  
结局这章所谓的“师父坐在几乎占了她房中半壁的书架前一本一本地归类整理”,就是这样的: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12-01 18:43:00 +0800 CST  
二十分钟后发番外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12-02 21:17:00 +0800 CST  

楼主:泠落樱920

字数:86024

发表时间:2017-09-24 04:0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1-01 10:23:14 +0800 CST

评论数:67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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