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汐苑】【原创】长安(架空师徒)

唯独师父,一如往常地摩挲着棋子,白玉质地的棋子更显剔透。
“心定不下来,怎么胜得了?”
我愣了愣:“并非时时刻刻都可心平气和。”
“所为何?”
我落下一子,而后一颗一颗地捡着师父输掉的棋子,并不答话。
七子。
师父站起身轻轻拂着衣袖道:“还是娇惯太过。”
我不服气,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敢说什么,毕竟无论如何,那戒尺抽打在身上是真真切切的疼。
我怕那疼,如同我怕师父。
但若有一日我不再怕那疼,是否还会怕师父?深夜中我躺在榻上思考这个问题,未果,翻了两个身沉沉睡去,这问题便也被我抛到耳后。
只是后来我总是在回想这盘棋,到底是谁输了谁七子。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09-25 11:05:00 +0800 CST  
第八章身世
我等了一年又八个月,没有等到阿清的出现,等到的是归降的洪豫叛变,跑回南襄扯旗造反复辟旧朝的消息。陛下在朝堂上大怒,当着众人痛骂刑部失职无用。
小灵带回这个消息时,我一点一点采着院中绽地正盛的红梅蕊上的白雪,一言不发,我不知何事,能惹得一个在京的文官忙了一年又八个月。红梅蕊心的积雪更显晶莹,化作雪水实是烹茶的上品,半晌,我将小罐递给小灵道:“与我安家无关。”
小灵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什么。
又过几日,我用那日的雪水和着松柏枝叶为师父烹茶,却见一三十多岁的妇人径直走进来,因从未见过外客,我有些恍神,愣了一瞬才迎上去道:“敢问这位夫人,可是来此处寻人?”不曾想这人并不看我,转身坐到石凳上道:“常莞呢?”
我又一怔,这世上敢直呼师父大名的人寥寥无几,不由得小心道:“家师外出访友了,您…与家师是旧识?”
“何时回来?”
“左…左不过再有一刻钟就回了。”
此人再不说话,神定气闲地闭目养神,却难掩一身傲气。我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在一旁站着。
“你的茶…再不管就白白浪费了这一壶雪水。”
我又被惊地一震,磕磕绊绊地应道:“啊…是…”
她终于睁开眼睛,凌厉的目光刺地我不知所措,“你就是齐国公府的小姐?”
“是。”
她冷哼一声,又闭上眼睛。
真乃是个怪人。
我暗暗摇头,不知师父从何处结识了行为这样怪诞的人。
果然不足一刻钟,师父便进了院门,我尚未来得及禀报,师父便疾步走过来拜倒在地口称师父。
我彻底愣住了。
又是一道凌厉的目光扫过来,我如梦初醒,跪倒在地:“见过师祖。”
“常莞,”师祖站起来,意味不明地盯着师父,肃然道:“***…给我进来!”想来大概是突然想到要在我面前给师父留些面子,才硬是把那个已经出口的“滚”字给咽了回去。
师父的身形显然僵了一下,随后站起来跟着师祖进了书房,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一动不动地等。
只是连我自己也未曾想到,她们的谈话竟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我的耳中。
“师父这样气急,所为何事?”
“你可知道,洪豫要复辟旧国?”
“此事传遍大街小巷,早已无人不知。”
“那你可知道,他打的什么旗号?”
“似乎是,二十年前夺嫡之乱中传闻被生焚的公主复活,被中曜扣押拘禁,要救回公主。”
“你竟还说得出口?!”伴着茶盏落地的声音,师祖怒极的一喝显得更为刺耳。隐隐中,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师父很是奇怪:“师父怎么这样大火气?他洪豫要造反自然是要找个名头的,可这干弟子何事?”
“莞莞,”师祖长舒了一口气:“你自由聪颖,过目不忘,对时局也见解独到,年纪轻轻就锋芒毕露,可这次,你实在不该这样糊涂。”
一时静默。
“师父以为……是我给洪豫出的主意?”良久,师父有些颤抖地说。
“你还不认么?”
“常莞师承松石书院,听师父教诲,五年前学成出师四年前收徒授课,如今是个教书先生,而非阴诡谋士!”师父厉声道,随即又缓和了语气:“我与洪豫素无牵扯,不知师父为何会觉得是弟子所为?”
又是静默,随后师祖问道:“你当真不知?”言语间有些奇怪。
“弟子不知师父指的是何事。”
“你出师前有一日在我书房翻到了一个盒子你可记得?”
师父没有出声。
“那个玉佩想必你也查过。我一直不愿你知道,想让你安安稳稳度过此生,但你自己发觉我也不能再拦着…”
听到此处,我心里已是一片明朗。
那段轶事我曾听家中兄长说过,据传二十年前,南襄君王的次子与外臣勾结,散布谣言说皇贵妃诞下的公主其实是皇长子的孽种,举兵连夜搜寻公主,终在护城河边找到将其生焚,皇长子与其辩驳,却死在乱箭之下,有口难言的皇贵妃不得已,留下一封遗书悬梁自尽,一月后,南襄君王气急攻心,暴毙于御书房,皇次子拿出遗诏却被揭穿之前的种种罪恶行径,皇六子渔翁得利受群臣拥护在一片缟素中登基称帝,一场血战慢慢平息,再无人记得那位刚刚降生便被自己兄长当做夺嫡棋子而牺牲掉的小公主。
二十年了,洪豫如何得知当年的公主仍然活在世间?我细细思量一番,想来只能是当年的洪家心中尚存一丝善念,偷梁换柱,让公主顺流而下,漂到了中曜。
想到此处,我已不愿再听下去,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的院子,只觉头脑昏沉一进房便倒在床上,小灵阿念面面相觑又不敢吵我,只好由着我大白天和衣而睡。
师父是南襄人,是南襄公主,是洪豫造反打的旗号。
我是中曜人,是齐国公的女儿,我安家是陛下开疆拓土平定叛乱的一把利剑。
我与师父,第一次站在了对立面上。
师父教我读书明理,教我审时度势,教我棋画礼乐,却从未教过我,家国与师恩之间该如何选择。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09-25 17:18:00 +0800 CST  
师祖走后,师父也变了,闲时不再抚琴,而是站在她院中的白玉兰底下怔怔发愣,时不时地打发青墨出去打探消息,对我也极没耐心,动辄呵斥打骂,一点小事都能惹得她摔杯掷盏。
我知师父心里无法言说的苦楚。一直坚信的东西忽喇喇如大厦倾,常常嘲讽不顾民生不自量力的敌国是自己的故土,最不认可的一个君王是至亲,自以为无牵无挂,却竟是多年前一场朝堂争斗中最无辜的牺牲品…
这样的打击,我那满心澄澈只愿天下太平君明臣直的师父怎么禁受得住!
不得不感叹,人世间,终难定。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09-25 17:18:00 +0800 CST  
现在只想赶紧把长安重新发完然后卸载贴吧,对百度无语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09-25 17:26:00 +0800 CST  
第九章夜谈
再见到阿清,是我的十三岁生辰。
整整两年未见,阿清仍旧笑的一脸明媚,只是眉眼之间多了一丝隐不去的困倦。
我仍旧气他让我等了两年,冷漠地瞥了他一眼道:“易大人,今日造访有何贵干?”
阿清脚步一顿,随即笑着大步走过来:“姌姌,你还是这样爱玩笑。”
我冷哼一声,唤着小灵道:“难得易大人还记得我,实乃三生有幸。小灵,奉茶。”
阿清抚掌大笑:“姌姌,你可知你这幽怨的样子竟不像个大家闺阁。”
我脸色一变,拂袖道:“易公子做了官见识广阔,连风尘女子都这样了解。想必她们那里的茶比我这小院子里的更为醇香,公子还是莫再来我这里的好。”
阿清自知失言,连连作揖赔罪:“姌姌你知我是胡说的,我哪里见过风尘女子,只是前不久去给吏部侍郎家的老爷子贺寿,不知谁点了那么出曲子…”
我啐道:“听了出戏便找不到南北,随便拿我跟风尘女子比。”
阿清又坐下微叹:“自洪豫造反以来,我们刑部已然是成天忙的恨不得多生两条腿,却还是得看上边的脸色,压地喘不过气…”他突地看向我认真道:“我真是时时都想姌姌的笑颜呢。”
我头皮一紧,双颊有些发烫,急忙转移话题道:“洪豫…还是不知去向么?”
“查到了,他在南襄,只是不知他何时养了那么多精良兵马,像平白无故天上掉下来的一般,连你们安家军都不敢随意出兵平叛。”阿清说到愤处,不由得拍案而起。
恰在这时,门外发出一丝细碎的声音,我与阿清对视一眼,随后看了看阿念,阿念会意,慢慢走到门口,而我装作不知继续道:“倒是没有听父兄说过…只怕这次,父亲又要上战场了…”
“或许吧,齐国公热血难凉宝刀未老,国难当头想必断然不会坐视不管。”
阿念猛地打开门,却看到青墨躲闪不及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我心里一跳。
片刻之间,青墨已经稳住身形,浅笑道:“先生说了,今日姑娘生辰,请姑娘晚些过去。”
我颔首道:“多谢师父费心。”
阿清盯着青墨远去的背影欲言又止,我笑道:“师门还不至于有和这种案子有牵扯的人,想必是听到你我讨论这些不好打扰,你也忒草木皆兵了。”
阿清亦挠头笑道:“是我查案查昏头了。”
我端起茶盏垂眸,师父,您竟这样沉不住气么…
入夜,我起身来到师父的院子,师父站在房门口凭栏远望,院内洁白的玉兰开得惊心动魄,皓月当空,风过无声,突地,院中扑棱棱几声响动,几只晚鸦落在墙头,发出刺耳的叫声,聒碎了满院的寂静。
我走上前去:“夜凉如水,师父在房中等弟子便罢了,何苦出来吹这冷风?”
“夜凉如水…不过是夜中的人满心冰冷,即便是夜色明静春光晴好,也总觉得黑云压城风雨欲来。”师父淡然。
我静默,半晌才道:“师父似乎很是伤情。”
师父嗤然一笑:“确是伤情。今日盛国侯府公子过来,所为何事?”
“不过是两年未见,又逢弟子生辰,过来看看罢了。”
“想必是满载而归吧?”
我听懂了师父话语间的意思,不由得一凛,随即不在意地道:“我这里哪有什么值得他搜罗的好东西。”
师父转身凝视着我,良久才略显艰难地问道:“为何?”
我抬头,眼底一片清明:“师父…永远是师父。”
“不觉违背你安家一心忠君的信条么?”
“师者为父,情义为重,亦是安家信条。”
师父负手不语,微风吹起散落在肩上的发丝,愈显清冷。
我主动打破沉默:“师父本不必如此,弟子今日不对易清说,往后也不会对他人吐露半字,以师父才智,当知不动方是上策。”
“看来你如今也极有主意,”师父嘴角噙着一丝朦胧的笑意:“为师已然管你不住…他日若落在你手上,不知会有何种结局。”
我垂下头重复道:“师父永远是师父,他日安苒即便出师,再见师父仍会守弟子礼。”
“但愿你出师后,你我师徒不会再见。”师父低声喃道,衣袂在风中微微翻动,我亦低声道:“若是如此,弟子愿永不出师。”
“小苒,你当真以为,南襄降的是中曜昌盛的国力、贤明的君主么?”
我后退一步,一脸愕然:“师父何意?”
“降的不过是锋利的刀剑,与战场血海中依然屹立不倒的安家军。”师父冰冷的面孔中隐隐藏着一丝嘲讽:“成王败寇,所谓史册,永远是胜利者讲述的故事。”
言罢,师父毅然转身回房,我不由浑身颤抖跌倒在地,久久不能回神。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09-25 19:28:00 +0800 CST  
我现在想起我那被莫名其妙删了的长安就心痛。
已经失去了码字的动力。。。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09-25 21:34:00 +0800 CST  
第十章梦里贪欢
那日之后,师父变的愈发冰冷,似一夜之间凉了满腔热血。
五月初一,不知是何缘故,师父竟在偏厅历代已故祖师的排位前长跪不起,我不明所以,只好陪着。
“你怎么这样闲?”师父并不回头。
“弟子是看…”
刚说了几个字,师父便冷冷地打断道:“回吧,今日不授课。”
“师父…”
“回去!”
我蹙了蹙眉,只好回房。
第二日,一如往日的日色如金,师父院中的木兰开了满树,洁白如玉。只与往日不同的,是房门前守着的素琴与青墨。
“先生吩咐了,今日任何人都不见。”竟有一日会被青墨拦在门外,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我也不能进么?”
“先生说,她最不想见的就是姑娘,”素琴抿了抿嘴,亦有些不忍地道:“姑娘回吧,待先生改了主意,自会有人知会。”
我虽有些摸不到头脑,却也不好违逆师父之意,在房门口躬身粗粗一揖便又退了出来。
一连三日,直到初五端午那日,青墨才出现在我院中,说师父唤我。我极惊喜,草草整了整衣衫便跟了过去。
师父坐在榻上,一头长发只随意地绾了个髻,世外谪仙一般出尘。许是听到了声音,师父微微转头扬眉一笑,招手道:“小苒,过来坐。”
我呆了一瞬,恍若隔世。不知多久,师父已没有这样对我笑过。
我依言坐过去,师父轻轻推了一盏酒给我,我不由笑道:“如今饮酒总算不用与师父赌书了。”
师父微微仰头,亦笑道:“如今即便是赌书,为师也未必能胜。”
“师父过谦了,师父的才识,弟子是拍马都赶不上的。”
师父一笑并不说话,只看着窗外开得恣意的木兰花,半晌才悠悠道:“可知何意?”
我垂眸沉声诵道:“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掔木根以结茝兮,贯薜荔之落蕊。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纚纚。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诵罢,我略略斟酌一番又道:“世事混浊,无论高居庙堂亦或远在江湖,此诚乃为纯臣为君子为好人之根本。”
“都说人性本善,然只这好人二字,就有多少人做不到。”师父又道:“依你看来,屈原赴江罪在何人?”
“在怀王。”我不假思索道:“为君者,不分忠良,不纳谏言,贤臣空有抱负报国无路,竟只得抱石沉江,何等悲凉!”
“只是如此么?”与我的悲愤相比,师父实在太过于冷淡,我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愤慨揖道:“请师父赐教。”
“怀王若是错在亲近佞臣,屈原便错在识人不清。”师父摩挲着酒杯道:“那样一个君王,本就不是个明君,还抱着那样大的希望,到最后希望破灭那般愤懑,驱逐流放也好抱石沉江也罢,不过是他看错了人而已。”
我有些惊愕:“以师父所言,竟是罪在屈原?”
师父摇头道:“罪不在怀王,亦不在屈原,而在于时局。生逢乱世,战火连连民不聊生,还哪来的正邪之分,哪来的善恶之别?谁做的选择不是为了生存?”
我愤然:“若是为君为将者都只想着自己的活路,置国家百姓于何地?!”
“乱世意味着战争,战争意味着征兵,意味着抓壮丁,意味着众多百姓家破人亡,你以为人人都愿捐躯赴国难么?”师父仍旧微微垂头,让我几乎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得她语气清冷地念起一首歌谣: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遥望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
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
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语气悲怆,闻者落泪。我亦低头道:“国乃家之根本,在为国抗争的那一刻,每位将士都拼尽全力,自愿从军与否,也许并不那么重要。”顿了顿,我又说:“师父长在深院,自然不知血流成河死尸堆积如山的沙场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沙场是什么样子,不需你来教我。”师父冷声说,我解释道:“弟子并无此意。”
师父长舒一口气:“你回吧。”竟是说不出的疲惫。
我只好起身拱手,还未说话,便看到师父衣摆处不知被何物划破了,着力点及切口都十分奇怪。思索间,师父衣袖一扫挡住切口道:“无事,昨日不小心跌倒,被门槛上的钉子划到了。”
我稍稍放下心,退了出来。
刚刚走出师父的院子,我猛地站住脚,电石火花间,我终于明白了师父这些时日为何这样反常。
师父看我去而复返,有些惊诧,挑了挑眉道:“还有事?”
我紧紧地盯着师父,一字一顿道:“师父已经做出选择了么?”
师父握着酒杯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随即语气平稳地问:“什么选择?”
我仍旧盯着她:“中曜和南襄…确切地说,是和洪豫。”
一滴酒溅在我的脸上,缓缓流下来,师父怒极,摔了酒杯,我几欲跪倒,终究是勉强站稳。
“谁给你的胆子,这样污蔑为师?”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09-25 22:34:00 +0800 CST  
师父这句话一出口,我便知道她已怒到极点,更知道,我那一向教我君为源臣为水、源清则流清的师父,这次违逆了本心。
“那不是钉子划破的。”我答非所问:“除了洪豫的鸣啸双刀上的刺钩,再没什么东西能划出那样的切口。”
师父紧握双拳,我继续道:“您若还是那个一心只愿天下太平的鸿学大家,就该告诉我实情的。”
师父面沉如水:“你还知不知在和谁说话!”
“我知道,弟子的本分弟子记得,不劳师父您提醒,”我昂首道:“正因为知道眼前的人是师父,我才没有去刑部,而是去而复返来跟您说这些。”
师父双手撑着桌案垂头思索,突地抬起头:“那你去刑部吧。”
我不可置信——师父脸上竟带着一丝讥讽走近我,语气温和至极:“去吧,去刑部,告诉刑部的陆尚书,为师我,就是南襄的公主…”
师父离我越来越近,我不得不一步一步地后退。
“去告诉他们,我就是被中曜囚禁,洪豫一心要救的那位公主。让他们过来,我若入了天牢,你猜洪豫会怎样?”师父一步一步将我逼到墙角,说出的话更是让我浑身抖如筛糠。
我不敢再看她,低声道:“弟子…不敢。”
师父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不多时,轻哼一声:“不成气候。”
说罢,后退一步,转身返回案前,我靠着墙紧闭双目。
“要么,现在去刑部告发,要么,现在过来,将你今日污蔑威胁为师的罚受了。”半晌,师父将那把戒尺扔到桌案上,一声脆响。
我缓缓摇头:“我不会去刑部,但也不会受这罚。您知道的,您若是将实情告诉我,以我齐国公府的实力,保下您不是什么难事——我只受该受的罚。”
师父负手慢慢踱过来,却猛地将我按倒:“幼稚。”
我感受到那把黑得发亮的戒尺已在我身后高高举起,神使鬼差地抓住师父的手腕。转身反手抢了戒尺随手一推,将师父推倒在地。
我不由愣住,抬眼之间又看到师父讥讽的神色,我便知此地再不能留了。
踏出大门的前一刻,门边的青墨踌躇不决欲言又止,我索性停下脚步道:“他日若有事,尽管来找我。”
未等青墨回应,我登上马车,车夫扬鞭之际,院内一片木兰花瓣缓缓落下,被风吹卷着落到墙外,躺在青石板上,格外刺眼。
我蓦然想到,所谓相逢,不过如树上之花,无论怎样绚烂,终有花落之日。
我走得甚是决绝,但我知从今往后再无安苒。
马车辘辘,我在车上做了个长梦。梦中的她气质清冷,却笑地极暖,我再不愿醒来。五年一梦,犹是当年初见,仿佛我们从未分离地这样惨烈,仿佛我的余生不必只能这样梦里贪欢。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09-25 22:35:00 +0800 CST  
第十一章覆水难收
我一只脚刚刚踏进府门,便看到家里的老管家吴伯正拖着那条壮年时在战场上瘸了的腿踹他的儿子:“小姐回来还不去告诉侯爷!”他那儿子挨了一脚亦跌跌撞撞地边跑边喊:“小…小姐回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这格外热闹的场景,突地吴伯一声惊呼:“啊呀!小姐怎么没换衣服就回来了?”
我循着他的眼神低头一看,何止没换衣服,手里还牢牢抓着那把黑檀戒尺。我掩饰般啊了一声,随手将戒尺抛给阿念:“走的太急,忘了。家中父兄都在?”
吴伯笑的一脸慈祥:“公爷和大少爷都在,二少爷在边界驻守呢。”
我脚步一顿,随即道:“待我换过衣服就去见父亲。”
这样的季节,梨花早就落了,院子里已无景致,小灵极会看脸色,上前道:“小姐,再过几日不如让工匠在这院里种两棵榴树——这样光秃秃的委实让人提不起兴致。”
我点了点头:“种些应季的东西吧,只不许种榴树、红梅、木兰几样…”顿了顿,略略咬牙:“我不喜欢。”
父兄见到我也是掩不住的惊讶,两人甚是默契地静了一瞬,父亲终是忍不住道:“姌姌,你怎么回来的这样快?”
我低下眼眸心中生愧:“是儿负了父亲所望。”
父亲闻言拈须不语,半晌才道:“我安氏一族满门忠烈,为父只是不想让你也横枪跃马驰骋沙场,因而才趁着常先生有意便把你赶去学诗文,自始至终却也未问过你是否愿意…姌姌,这五年多,你过的可趁意?”
“这五年…一切都好。”
父亲似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我有些想哭,急忙转移话题道:“边境吃紧,怎的陛下只派了二哥去驻守?”
“边境不是大问题,洪豫暂时还不会有大动作。”谈起战事,父亲便也不再提其他事,“近来长安城多了一些人,行为做派像是南襄的探子,不能不留意。”
“洪豫也在长安么?”我想起师父衣袖上的刀痕,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洪豫…倒是没发现。”一直坐在旁边的大哥突然开口:“姌姌刚刚回来,还是先好好休息几天,莫为这些事伤神了。”
我依着大哥之言,整日带着小灵阿念在街上逛逛玩玩听书看戏,一夜之间变得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只是她二人似乎极喜欢与我过这种吃吃喝喝逛街遛鸟的纨绔生活,不必每日起早,不必读书到天明,不必因着一些琐碎小事便棍棒加身,更不必时时端着一张笑脸伺候人。
“小姐,”正想着,小灵便拽着我的衣袖停了下来,我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不过是一家戏楼,小灵扔拽着我的衣袖道:“听闻这里的戏子唱腔极正。”
我不忍拂了小灵的意,抬腿迈进去寻了个好位置坐下,抬了抬下巴:“坐吧。”小灵与阿念欢天喜地地坐下伸长了脖颈,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料正如小灵所说,这些伶人唱腔极正,笙歌宛转余音绕梁。
“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
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
一个个歌尽放意之音,舞有天人之态,极尽悲痛哀伤之状。
我怔怔地出神,小灵见状小心翼翼地唤我,我回头轻扯嘴角:“无事。”南襄的百年基业,败于昏君,消于战乱,这场逆反岂是凭你一人之力便可挽救的?
又或者…你心已归南襄。
昏昏沉沉地回到府中已是傍晚,这一日很是劳神,我便早早地歇下了。午夜梦回,她的背影依旧,立在袅袅香烟之中愈显朦胧,声音却仿佛近在耳边:“除你之外,我此生不会有其他弟子,愿你能勤勉克己,方不负为师苦心。”
我倏然惊醒,深夜寂寂,淡淡月华透过窗纱筛进来,浅浅的明色与暗色交织着洒在桌上,过去的一切更显清晰。
索性下床坐在桌旁,拎壶悬腕,香洌的茶水倾注而下,旁边那把戒尺突地冲进我的视线,手腕一抖,茶壶瞬间倒地,发出刺耳的声音。歇在外间的小灵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蹲身收拾那一片狼藉,我看着地上汩汩的水流,不知何时泪流满面,可叹覆水难收。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09-26 08:49: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束发出征
国公府一片缟素,父亲仿佛一夜之间白了头。
父亲这一生,壮年时爱妻在与南襄的大战中以身殉国,他抱着灵牌痛哭三天,哭尽了毕生的眼泪;老年时儿子也死在南襄大军的刀枪之下,他静静地坐在书案前,一遍一遍地看着二哥昔日的问安帖子。
何其可悲。
我独自守着灵堂,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抱着二哥的灵牌缩在墙角,指尖一笔一笔地划过:故镇国将军安氏讳南之灵位。最后又抚过“故”字,咬着牙喃喃道:“到底还是与你有关…”
拿起身旁的酒壶,对着嘴猛灌下去,再睁眼,阿清蹲在一旁,眉头紧皱。
“阿清,你来看二哥了。”我惨淡一笑。
“姌姌,”阿清嗓音嘶哑:“安南在天之灵…”
我打断了他的话:“阿念,扶我回房。”
夜色清寒,隐隐有鸟雀的啼啭藏在压抑的哭声中,我恍惚地笑着,茫然地看着四周,院子里新种植的紫薇红得胜火,微风拂过,吹得满院的紫薇瑟瑟而动烈烈如焚,映着月光,映着阖府的素白,无端悲凉。
“阿念,替我准备一套盔甲。”我冷然道。
“小姐,你还不到十五岁…”
“二哥今年也才不到二十岁!”
“可是…”
“安家的人,没有上不了战场的。”我毅然道。
阿念似乎还想说什么,犹豫再三还是应道:“是。”
七日后,二哥下葬。
半弯月亮挂在天际,朦朦胧胧间又回想起那方小院,我不由得苦笑。这些许时日,我不停地想要遗忘,在旧日种种的折磨下百般挣扎,以为自己早已淡漠,却总在夜深人静时,被过去的丝丝毫毫缚住,一点一点收紧,让我喘不过气。
痛苦间,阿清毫无声息地坐到一旁:“明日就要出征了。”
我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道:“是啊,明日。”
“姌姌,我从未想过有一日我会目送你出征…”
“我也从未想过,若有一日我能束发从军,竟是这样一番情形。”
“沙场凶险,你多保重。”阿清默了半晌,不再似刚才那般。
深夜寂寂,只闻得不知名的虫子在草丛里叫得凄厉。“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我对着清冷的月色缓缓道:“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姌姌,”阿清的声音低了低:“你是最像华霖公主的,实在不该也随着你父兄去战场上搏命。”
我缓缓地抬起头,漠然道:“哦,我兄长惨死,连具全尸也无,我就该安心坐在长安城做个富家小姐么?”说着又长换了一口气:“你若真心为我,就不该拦着我。”
说罢起身回房:“你该回府了。”
“姌姌。”
我应声回头。
“这平安符你收着,是我特地从慈恩寺求来的。”阿清从怀中掏出平安符,眼中透着珍惜:“你随身带着,定会平安归来。”
“…多谢。”
次日一早,父亲挂帅,大哥与我分伴两侧,率大军浩浩荡荡向两国交界挺进。
战场百里外安营扎寨,整休五日后终于与洪豫兵戎相见。两军对垒,对面的主将倒是人高马大一脸狰狞,我恨得牙根痒痒,父兄亦是满身杀气。
洪豫再不济也是南襄百里挑一的将领,暗地里召集的兵马也是难得的勇猛,排兵布阵甚有章法,我军应对起来竟十分吃力。
如此紧张对峙两月,保住这道战线已是全军拼尽全力的结果,
又一日深夜,我刚刚歇下,阿念走进来递了一个布条给我:“小姐,内应送来的东西。”
“怎么送到了我这儿?”
“内应说,必须亲手送到小姐手上。”
我接过布条,上边殷红的字迹让我眩晕,强忍着心痛看完,披起外衣道:“去叫大哥到大帅帐中,不要惊动其他将领。”
阿念刚一出帐,我握紧布条扶着桌案慢慢瘫倒在地上。
常莞,常莞…
这些许年,我竟从未看懂过你。
你到底是一心一意复辟旧国,还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你到底是谁。
我粗粗喘了几口气,站起身向父亲大帐走去。
父亲握着布条在帐中踱来踱去,半晌才问道:“你们两个怎么看?”
大哥踌躇一瞬说道:“或可信,至少我们的内应是可信的。”
我斩钉截铁:“可信。”
父亲惊诧地看看我,终于想起一件关键的事:“这字迹是谁写的?”
“…逆…常莞。”我终究还是说不出逆犯二字。
父亲了然道:“天亮后让其他将领来我帐中商议。”
还未天亮,内应又传来一条消息,揪紧了我的心。
逆军发觉常莞私传情报,将其绑在辕门外,午时生焚祭旗。
“为什么?”我不自觉地喊出来,浑身战栗:“常莞不是唯一一个活着的南襄王室吗?为什么要拿她祭旗!”
刺探消息的小兵一愣,父亲冷冷地说:“只怕是洪豫想自立为王,什么复辟什么挟王室后人起义都不过是个说法罢了。今日之事不过是个好听的说法,便是常莞当真一心为复辟南襄,只怕日后也难逃一死。”
我倒吸一口凉气,电石火花间明白了一切,洪豫要的不过是她敏感的出身和无双的智计,仅此而已。待来日她不再有可利用之处,洪豫也只会让她如多年前盛传的那般,被生焚至死。
“父帅,我请求立即出兵。”思及此处,我撩袍半跪请求道。
父亲皱皱眉头:“你急什么!”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09-26 17:11:00 +0800 CST  
我抬起头:“父帅,由不得我不急,午时若不能胜…”
“便会如何?”父亲打断我的话:“现在出兵会让多少将士白白送命你可想过?!”
“常莞传的虽然只是一个布阵图,我却看得懂其中隐藏的破阵之法。现在出兵,便是出其不意,敌军一定以为我们还在商议策略,加之今日午时祭旗,将士们也定然能看透洪豫所求,只怕有相当一部分人心思动摇。此时出兵,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未必就不能取胜啊。”
父亲怒极,袖子一扫,桌案上的东西落了一地:“如此计策胜算不过一两成,你是还想让我再少个女儿吗!”
我心里一酸,颓然跪倒:“儿并无此意。只是常莞毕竟是我的授业恩师,我不能让她背着一个叛国的罪名不明不白地死。”
一时寂静,我红着眼圈说不出话,父亲更是紧紧抿着嘴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生气,大哥悄悄地扯着我的袖子拼命使眼色,父子三人各有各的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父亲终于开口,嗓音沙哑地吩咐门口的兵丁去叫其他几个将领,我心里的大石总算稍稍放下一些。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09-26 17:11:00 +0800 CST  
你们都不爱我了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09-26 17:22:00 +0800 CST  
明天应该能发到之前的进度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09-26 18:05:00 +0800 CST  
不须我自己告退,自有兵丁带我出去打军棍,二十军棍按理说不是个小数目,只因我身份特殊,这兵丁又极有眼力,也只打得比往年的戒尺重了些而已,并未将我打得昏死过去。
亦是因着如此,被扶回营帐,我便对阿念吩咐道:“去请大哥来。”阿念却执意要先处理伤口,我急地脑子一胀,吼道:“让你去你就去!”
“怎么挨完打这么大脾气?”话音刚落,大哥便挑帘走进来,“父亲也忒不留情面了些,只是最后那一刻,又没耽误战事,禁足也就罢了,何至于这样重罚。”
“大哥,禁足才是父亲的目的。”我有些无奈:“父亲不想让我去参与外边的是是非非,索性就把我打地动不了,再来一道禁足令,让我便是想拖着伤爬出去也不行。”
大哥自然不是傻子,略略一想也明白了其中弯绕:“那你便安心养着,外边的事就让别人搅和去。”
我撑起上身肃然道:“我怕的就是这个。如今真相如何我们都不清楚,我想请大哥在回京前的这些日子替我照顾她。”
“姌姌,”大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这幅样子,便是那些兵丁再体谅父亲、再顾着你的郡主身份,也终究是被打得动弹不得,你怎么还有心情管这些有的没的?”
“我既然知晓她极有可能是被冤屈胁迫的,既然费了这么大周章把她救了下来,我就得保她周全,”我努力地说服大哥:“若是大哥不帮我,我只能去求父亲。大哥如不想看我再被父亲打一顿,便应了我吧…”
良久,大哥轻叹:“罢了,大军回京前,我必不让人欺了你那师父便是。”
我一笑:“多谢大哥,小妹领情了。”
“也不知是欠谁的。”大哥扔下一瓶药膏,嘟嘟囔囔地走出去。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09-26 19:14:00 +0800 CST  
第十五章回京
自八月深秋出征,如今已是十一月。
中曜与南襄的交界处地处东南,此时冬意尚浅,想来长安已该落雪了。往年一飘雪,师父便会亲自煮一壶太平猴魁,一边细细地啜着一边抱怨我耽搁了她的好日子,说着便眼睛放光地向我描述她向往的“松花酿酒,春水煎茶,狸奴作伴”的归隐般的生活,她总是说待我出师后她就带着青墨素琴寻个好地方躲以来,让我再也扰不到她。神色间难得的稚气。
如今…
我呼吸一滞。
“阿念。”
阿念应声道:“小姐可还觉得疼么?”
“还好,大哥带了家里的药来,现下好多了。”我稍微动了动说道:“阿念,你是最精通用毒的,此时此地若有人想用毒害人,可有什么趁手的毒?”
阿念细细思索一番道:“一般说来,天下奇毒大都出自险远之地,南襄山水大多朗润,并没有什么奇险的毒。”
“那便好。”我松了一口气。
阿念觑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是在担心先生?”见我不答话,又自顾自地说道:“有大少爷在,这军中哪还有人害得了她呢?小姐还是安心养自己的伤才是要紧。”
“回京的时间定下来了么?”
“这大战刚过,总得整顿一些时日,不过再怎么着,年前总是能回京的。”
“这是自然。”
在床上趴了五六日,总算养好了身上的棍伤,我也憋的坐立不稳,在帐中不停地打转。
“阿念,给我把帘子掀开。”
阿念急急地跑过来道:“小姐,不能出去的。”
我气急,伸手指着帐外:“你看看外边那几位门神,我倒是想出去!你就让我看看外边行不行!”
“是。”阿念被我吼得也略有些慌乱,匆匆地将帘子掀开,我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总算舒了口气。
“姌姌,”刚坐下没多久,大哥便走进来了:“怎么坐在风口上?”
“透透气罢了。”我无精打采地说:“大哥怎么有空过来?”
“啊,刚从父亲帐中出来,”大哥大刀阔斧地坐下道:“特意过来听你谢我。”
我轻轻瞟了他一眼:“不知大哥做了多大的好事还特意来找小妹讨一句谢啊?”
大哥一笑,向我招了招手,我微微叹口气,左右也是没的消遣,便起身走过去,谁知大哥低声道:“我若是为你求了押囚车的差事,你怎么谢我?”
我一惊,不可置信地抬头,大哥一脸似笑非笑。
“当真?”我嗓音颤抖着问。
“怎么不真?”大哥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道。
“父亲怎么会同意?”我已兴奋地不能自已,用尽全力才勉强没有喊出来。
大哥难得地翻了个白眼:“父亲有多疼你那是满长安城皆知的事,这次破天荒罚了二十军棍,你以为最心疼的是谁?我只稍稍说了几句父亲便顺水推舟将这差事丢给你了。”
我乐得在原地踱了几圈,抱拳道:“待回了长安,小妹定在聚翠轩摆席谢大哥。”
大哥盯了我一会儿,轻声道:“你要记清她的身份,你自己觉得她是无辜的也好被胁迫的也罢,陛下一日不赦免她就一日是带罪身,你稍稍照顾她无可厚非,切莫失了分寸。”
我敛眉应道:“大哥放心,我省得。”
“那我闲了再来找你说话。十二日后开拔回京,你做做准备。”大哥站起身吩咐道。
十二日后,大军回京,绵延几里浩浩荡荡,来时跃马扬鞭满腔愤恨,到回时全军上下兴致高昂。
转头看她,靠着囚车紧闭双目一动不动,我暗自叹气,随手招来一个小兵吩咐道:“越往北走天气越冷,给她拿两床厚被子来,这样重要的犯人若是冻死在路上回京可不好交代。”
小兵不疑有他,不多时便拿来两床棉被,我抬了抬下巴,几个兵丁打开囚车将被子塞了进去,她终于微微睁开眼睛,却只扫了一眼:“谢郡主。”
“师…”
阿念及时地拽了拽我的衣袖,我深吸一口气:“实乃我分内之事。”
一抬头,正对上父亲复杂的神色,只见他招手将大哥唤过去耳语几句,大哥拱了拱手随即打马返过来,眉头紧皱:“你又在干什么?”
我坐在马上行了个礼:“大哥,她穿的这样单薄,这天寒地冻的,若是真冻死了回去怎么和陛下交代?”
“你以为陛下很期待你这个交代?”大哥丝毫不留情面地说:“若不是看在你…你以为父帅会由得你胡闹?”
“我明白。”我小声嘀咕着。
“父帅说了,只此一次,再敢胡闹你就和玄将军换换差事,押缴获的那些兵器去。”
我赶紧道:“不敢不敢,下不为例。”
大哥轻哼一声,转头道:“郡主既下了令,便用着吧,万一真冻死了也着实晦气。”
“大哥!”我没好气:“你还不赶紧走,在我这儿教训什么!”
大哥瞪我一眼,气得指着我点了半天说不出话,索性调转马头又去追前边的大军。
时近黄昏,大军就地扎营休息。夜渐渐深了,营中只剩巡逻的兵丁来回走动,我披了件披风走出大帐,囚车旁的兵丁微微一愣,随后恭谨地行礼:“郡主。”
我颔首:“我来值夜,你去歇着吧,告诉安将军一个半时辰后来替我。”
那兵丁自不马虎,抱拳退了下去。
我这才转过头去仔细地打量,她裹着被子,仍旧闭目不语。
“可还冷吗?”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09-26 20:29:00 +0800 CST  
她微不可见地动了动,没有答话。
我略略垂眸:“我已尽力,请您见谅。”
“谢郡主。”她终于开口说话,嗓音沙哑,却仍然是那三个毫无意义的字。
我恍惚地看着她,眼眸深处闪过无数事,最后还是看着她问道:“有一事,请您为我解惑…”
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我的兄长,如今的镇国将军安南,他的死是否与您有关?”
她的眼睛一跳,“郡主以为呢?”
“我不想猜,我只想听您告诉我。”
她又闭上眼睛,嘴角略噙着一丝笑,不知是何意。
“您不会让我失望的吧?”过了许久,我又开口,继而低声唤道:“师父。”
她浑身一震,依旧没有出声。
恰在这时,大哥从他的营帐方向走过来,我愕然:“大哥怎么来了?”
大哥轻笑:“为兄特来陪你值夜。”说着眼神轻轻地扫过囚车,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我不由得撇嘴:“那您值着,小妹告退。”
大哥诧异地看着我:“这就回了?”
我拱手一揖:“有大哥替小妹值夜,小妹放心得很。这便回去歇着了,大哥辛苦。”
大哥瞠目结舌地盯着我,不多时便挥着手无奈道:“去罢去罢!”
我自是毫不耽搁地回了营帐——左右该说的说了,何不索性顺水推舟回帐,让父亲和大哥都安心。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09-26 20:29:00 +0800 CST  
第十六章决裂
十一月廿七,浩浩荡荡的大军终于赶到长安城外,乌暗的云低低地垂着,狂风怒号,飞雪悄然飘落,天地之间一片银装素裹,衬得这世间百态都分外苍白了无生机。
前面的小兵传达了父亲就地扎营明日进京的军令,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翻身下马。
虽有百万大军,城外却静得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已沉沉睡去,我极目远望,金碧辉煌的宫城在这样晦暗的天色中显得更为锐利。今日重回长安,外患已平,待明日入京于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个结束,唯独她的磨难才刚刚开始。我不由得想,宫墙里那位高高在上洞悉一切的天子,到底为她安排了怎样的明天?
我的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阵悲凉,总觉此时的长安城已不再是三个月前我毅然离去不收南襄誓不还的那个长安城,不知是多了什么,又或少了什么。
天色微明,城门吱吱呀呀地开了,城中主道两旁早已聚集了无数人,对着囚车指指点点,我握拳顺着道边扫视过去,目光所及的人都缩着头唯唯诺诺不敢再有动作,我满意地轻哼一声。
宫门外,当今太子亲自出迎,刑部的人自带走了她,我看着她萧条的背影,胸中一阵沉闷。
我清楚地知道,至少此时此刻,我毫无底线地倾向于她,甚至有一瞬竟忘了三个多月前金殿上的那半具尸身。
天子坐明堂,厚赏全军。伍长以上皆升一级,几个重要将领更是赏赐丰厚,唯独我在朝堂上如石头般立了半日,连句问话都没有。
我倒不在乎,想必此次出征的一举一动都早已被陛下知晓,这样晾我半日实在不冤。只是父亲一心认为我已惹怒了陛下,为防止我再惹事端,刚一进府门便又一道禁令将我囚在院中。
我哭笑不得地回了院子,小灵迎上来欲言又止,我心里一突,给阿念使了个眼神,阿念心领神会地将其他人赶了出去。
“怎么了?”我脱去盔甲换上常服,一点一点梳着一头长发。
“小姐出征那日,陛下下令查封城郊,院内的人都被抓去问话。”小灵上前一边帮我梳头打扮,一边低声道。
“青墨和素琴怎么样?”
“其余人都第二日便被放出来了,只青墨素琴整整被关了半月,还是长安令应大人想起她们二人报过官,告诉了刑部陆尚书,又细查几日没发现什么问题才放回来的。”小灵挑了一支碧玉的簪子在我头上比着:“城郊那院子被封了,小姐不在,我便做主在城内找了家客栈让她们先住下,等小姐回来再定夺。”
我心底赞叹小灵考虑周密,“只是我被父亲禁足,年前是出不去的,”我微微蹙眉,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先等等吧,你们替我多打听着些。”
怪异的是,一直到腊月廿三陛下封笔,这案子仿佛被遗忘了一般,一直没什么动静,我略略放心,至少今年不会有什么波澜。
只是日子越拖越久,我越来越沉不住气。
冬去春来,天元三十五年三月,我行了笈礼。五月,阿清加冠,盛国侯为其取字宗醒,立为世子。
我院中的梨花开了又落了,雪白的花落了满地,仿佛下了一场雪。陛下似乎真的把她忘记了,满朝文武也无人提醒,案子被搁置了六个月。
陛下“想起”这件案子的时候已是盛夏,如我所料,刑部主审三司协助。
我将去年埋下的秋月白挖了出来,独自坐在树下自斟自饮。恍惚间,手边的酒杯被人夺去。
“宗醒,你来了…”我强眯着眼睛看了看他,他紧锁眉头。
“之前你整天愁眉苦脸,现在案子总算开审了你又整日求醉,你到底要如何?”
“我要如何…”我苦笑:“我还能如何?”
眯着眼睛靠了半晌,我拽着他的衣角轻声道:“你让我去看看她好不好…”
“你在刑部任职,一定能替我安排,”我透过婆娑的泪眼看着他哀求道:“阿清…我求求你,你让我去看看她好不好…”
良久的静默,他微叹一声:“姌姌,你这声阿清实在唤地我心酸…我替你安排便是。”
六日后,我带着阿念在阴暗的天牢里见到了她。她一身囚衣靠墙坐着,面色苍白,嘴角还噙了一丝血迹,应是开审这几日受了刑。我不忍再看,转头示意身后的狱卒开门。
约是听到了响动,她睁开眼睛看过来,瞳孔微不可见地一缩。
我迈步进去,阿念偷偷将一个荷包塞进狱卒的手里,那狱卒捏了捏荷包喜笑颜开,恭谨地拱手告退:“郡主请便。”
我紧盯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才转过头端正地跪坐在她面前。
她只看了我两眼便移开了目光:“郡主屈尊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还好吗?”话说出口的刹那,惊雷猛至,吞没了我的声音。
她带着一丝漠然的笑意,整个人竟显得十分遥远,远得仿佛跳出了红尘五行。
“郡主希望好还是不好?”
我的心里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强压下去道:“我有事向您请教。”
“常莞一介草民,如今身陷囹圄,哪敢指教郡主。”
我看着她淡漠的神情再也忍不住,咬牙切齿道:“在战场上我为你选了下策,那一战中有三千将士丧生,我为你抛弃了为将之人道,如今我又费尽心思才站在此处,难道仅仅是来看你演恭敬谦卑的吗!”
她的神情略有松动,半晌才扯着嘴角一笑:“郡主有话请问,草民知无不言。”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09-26 22:33:00 +0800 CST  
我已无力计较她的措辞,缓慢地说道:“我在回京路上便问过,如今的镇国将军,我的兄长安南,他的死是否与你有关?”
“我不知道。”她仰着头,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我根本不知道洪豫会发起那一战,我只是给了他一个布阵图,其余的战事他从未告诉过我。”
“那您是如何得知我在军中的?”我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一些,长舒一口气又问。
“无意间听到几个兵丁说起中曜军中的和宁郡主,我略略算了算,与他们所说相符的也只有郡主了。”
“为何要把四个最简单的阵法合成一个给洪豫用?”
她扫了我一眼:“郡主心中自有答案,何必来问我。”
“以求心安。”我抚着袖口缓缓道。
她一笑,答非所问:“听闻郡主已定了婚事,草民不知还能不能等到那天,在此提前恭喜郡主。”
我愤然而起:“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
“此话该问郡主才是。”她仿佛感受不到我的怒火,仍旧一脸从容。
“看来我今日是多此一举了!”
“郡主,”她的眼角浮起一丝嘲弄:“你该知道,从我被洪豫掳走的那天起,你我便不再是师徒。郡主今日此举,恕草民实在不明何意。”
我冷笑着,连连称好:“你放心,今日我踏出这牢门,便再不会进来!”
“恭送郡主。”她竟挣扎着站起来拱手弯腰行了一礼。
我怒火中烧,大踏步走出牢门,身后似乎有一声轻叹,我无暇顾及,跌跌撞撞走过拐角,几乎站立不稳,扶着阿念浑浑噩噩毫无意识,直到阿念轻扯我的衣袖唤我才醒过神,眼前站了一个满脸堆笑的人,我强打精神轻施一礼:“敢问阁下是?”
那人连忙还礼,口称不敢:“下官刑部左侍郎康炆,在此等候郡主多时了。不知郡主有没有空闲与下官谈一谈?”
我颔首:“康大人请。”
黑云压城,银亮的闪电时不时划破长空,狂风呼啸,暴雨将至。我神定气闲地看着对面的康炆,等着他开口。
“郡主可知下官所为何事?”
我心里暗骂一句老狐狸,嘴上却说:“和宁并非神人,康大人有话直说吧。”
“好,”康炆笑得有些猥琐:“郡主今日去了天牢?”
“是。若我记得不错,康大人应该是在天牢门口等到我的。”
“郡主娇贵之躯,去天牢做什么?”
我一笑:“和宁出身将门,从小舞刀弄枪的,实在算不得娇贵。”
“的确。”康炆抚着不长的胡须道:“郡主出身名将之门,杀伐果断,自知当断得断。”
我一顿,含笑看着他:“康大人何意?”
“郡主自有郡主的格局,情义二字,自是困不住郡主的。”
“那可真要让康大人失望了。”我有些明了,却仍旧笑着:“康大人不是专程来给我提忠告的吧?”
“郡主今日之举,可想过会牵连国公府与易大人?”
我心知这才是他的真正意图,索性戳破道:“康大人是盼着和宁牵连宗醒,康大人好上位做尚书?”
“下官并未这样说。”
“陆尚书的父亲近来身子不大好,说不准哪日陆尚书就得丁忧去职,届时尚书位空缺,新尚书必定是康大人与易宗醒中的一个,以康大人的傲气,想必不甘于屈居宗醒之下了。”我把玩着马鞭,忽地抬头粲然一笑:“可是康大人,你这如意算盘真的打得响吗?”
康炆愣愣地问道:“郡主何意?”
“盛国侯府的家风康大人或是不甚了解,只看侯爷替世子取的名字便可知晓一些——易清,易宗醒。无论何时何境,总能保持清醒。这便是风云变幻间易家总能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易家与安家向来一心忠君,陛下投桃报李给了两家难以动摇的信任,这两家随便一家都不是康大人靠些小道消息能扳倒的,更何况两家联姻?”我放下马鞭,故作神秘地一笑:“而这份稳固,恰恰是陛下亲赐的。”
我满意地看着康炆的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安慰道:“康大人其实不必如此着急,宗醒已是侯府世子,将来必得袭爵。这样的身份,他能在刑部多久呢?”
康炆微微颤抖,站起身连连告罪:“郡主恕罪,是下官愚钝。”
“无妨,”我站起来告辞:“只是康大人,今日之事若是让旁人知晓,和宁可能就得给康大人看看和宁的手段了。康大人可切莫再冲动啊。”
“不敢,不敢…”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09-26 22:33:00 +0800 CST  
又更到这儿了…然而这次好冷清>_<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09-26 22:40:00 +0800 CST  
第十七章到底意难平
我承认我曾无数次地想过重逢,却从未想到竟是在牢狱这个充满了离合悲情的地方,更未想过重逢会这样惨痛。
戏楼里的伶人还在咿咿呀呀唱阳关,想来世间的相遇也不过是一场大戏,总会曲终人散楼空茶凉。
从天牢回府在窗下坐了没多久,小灵悄悄进来低声道:“小姐,青墨来了。”
“不见。”我毅然道。
“小姐…”小灵有些意外,不由愣在当地。
我没好气地回头吼道:“不见!我说不见!赶出去!”
阿念恰好进来,看到我急红了眼,偷偷拽了拽小灵,小灵忙应了要退出去。
“等等,”我缓和了口气又道:“告诉大门角门各处的人,以后她们二人无论谁来,不准放进来。不经我同意就往进放人,忒没规矩。”
小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看着窗外愈发猛烈的风,漠然地说道:“记着,整个齐国公府都只做陛下的纯臣,自今日起,她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
阿念又扯了扯小灵的衣袖,躬身应道:“是。”
小灵不明所以,却也跟着应下来。
又过十日,陛下毫无征兆地将我宣进宫中,我随着带路的公公走在甬道上,心中不由忐忑。
拾级而上,眼前的大殿更显巍峨。
“参见陛下。”
陛下叫了起,我偷眼望过去,看不出喜怒。
“和宁啊,今日召你来,是有桩事想听听你的意思。”
我以为陛下要问那件案子,忙打起精神,谁知陛下竟说道:“你和易卿的婚事已订了一年了,朕近日琢磨着寻个合适的机会给你们完婚,你意下如何?”
“陛下厚恩,和宁怎敢推辞?”我斟酌着道:“只是兄长尸骨未寒,和宁实在不想在此时谈婚论嫁。这点心思,还请陛下体谅。”
“也罢,好在你们二人年纪还小,再拖几年也不怎么要紧。只是这郡主府,确实该加紧修建了,朕在布政坊寻了一址,离国公府和宫里都不远,你回家或是进宫都方便。”
我松了口气:“都听陛下安排。”
陛下爽朗一笑,随手一招,一个小太监端着一个盒子走进来。“这次出征你功不可没,朕一直在想该怎样赏你,昨日突然想起皇姐用过的这把剑,当年朕没舍得列入皇姐的陪葬品,这些年时不时地拿出来思念一番,如今便赏给你吧。”
我大惊,忙跪倒推辞道:“陛下厚恩,和宁感念不尽。只是这剑过于贵重,和宁不能要。”
“这剑本就是你母亲的遗物,赏给你是最合适不过,你无需推辞。”陛下挥了挥手,那小太监抱着剑躬身走过来递给我,我只好战战兢兢地接过剑叩谢。
陛下仍然乐呵呵的,忽的话音一转:“你可有其他要说的?”
这话问的突然,我茫然道:“和宁并无事启奏。”
谁知陛下却道:“你不为常莞求情吗?”
这样平常的语气,惊得我出了一身冷汗,我小心地斟酌措辞:“此案自有刑部主审三司协理,和宁不敢越权。”
“不敢么?”陛下微微眯着眼睛,周身的天家威严让我不敢抬头,“你这一路上对常莞百般照拂,朕还以为你会趁今日召见为其求情呢。”
“陛下,自古忠孝两难全,南襄即便是腊月也十分和暖,回京路上若是和宁不闻不问任她受冻受苦,是为人弟子之不孝;进京后此案移交刑部,自与和宁无关,若是和宁还从中插手,便是为人臣之不忠了。”我垂头看着地上的金砖尽力将一番辩解的话说的动听,一滴汗从额头上直接落地,“叭”的一声。
大殿里仍旧一片寂静,我终于明白,在巍巍皇权面前,哪有什么能与之抗衡呢,即便我是他最依赖的姐姐唯一的女儿,也无法据此挑战皇威。
“如此,你对朕的安排当无异议了?”半晌,我终于听到陛下的声音,遥远地仿佛是从天边飘来的一样。
我慌忙叩首道:“此案自有陛下圣裁,和宁不敢有异议。”
陛下轻嗯了一声,缓和了语气:“如此看来此人倒委实是个人才。朕还有些奏折要批,你退下吧。”
我垂首应是,退出来才发觉里衫早已被汗打湿了。
走到宫门口,小灵快步跑过来扶着我:“小姐直接回府吧?”
我摇了摇头:“去看看二哥吧。”
坐在二哥的墓前,我思绪万千,眼前不由得闪过这些年的点滴,低声续续地说着平日无处说的话。
“二哥,今日陛下召我,应是给我警告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如何不明白。”
“二哥可还记得,多年前你总是抱怨陈公子带给你的点心难吃,只怕你到如今都不知道,那些点心都是我上街随便买的,陈公子带的那些早就被我吃了。”
一阵风拂过,草丛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似是在回应。
“可是二哥,七年前我实在不该吃你房中的那盒橙糕的…若不是那盒橙糕,我怎么会走进关中书院,怎会拜入她的门下,又怎会…有今日之烦忧?”说及此处我一哂:“如今外界风云变幻,竟只有二哥这儿还留了一丝清静。”
“可说到底,我怎能真的不管她呢…自我知道二哥的死与她无关,唯一的心结也不存在了…我怎能不管呢…”


楼主 泠落樱920  发布于 2017-09-27 09:10:00 +0800 CST  

楼主:泠落樱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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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7-09-24 04:0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1-01 10:23:1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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