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蒋长功就整一个考场蒸发，到14:00，他出去15分钟，依旧不见回来。教室里最开始还因为担心他回来勉强安静，这一会早就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原本，平日里临班，除了班主任不是同一个，各科任课老师基本都一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伙就算不知道名也都眼熟。何况考场如战场，患难见真情，俨然，而今大家一条心，能多一分是一分……

好巧不巧，邱芷矜分在不靠窗那两排，如今就坐高二二班考场，靠墙倒数第二排，把后门的位置。她把手里花了足足一个小时写了一大半的政治卷扔一边，唉声叹气拿地理卷，看两眼扔一边，拿历史卷。

隔壁一班英语课代表从书架后面探头，小声“江湖救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啥来着？”

邱芷矜盯着历史卷上的填空第二题，该死，她空前面会，空后面会，就它丫空着那块忘了是啥。她有气无力侧头，无精打采“可能是富强民/主那一堆……”她说完回头看填空第三题，依旧是空前会，空后会，就空那个不会。

邱芷矜挠头，叹气。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许元说的对，临时抱佛脚这种东西果然是行不通的。她本来就记得模模糊糊的，这会子教室里又乱成一团， 五月底的热浪打窗外面吹进来，在教室里转一圈，脑子就更乱的一锅浆糊，这手底下的卷子算是没法答了。

邱芷矜扭头四下看看，长长吸了一口气，下了什么极大决心一般从桌篓里翻出历史书，于旁边一班课代表震惊目光中翻开，摊桌面。

有男生小声说“热带雨林是什么气候？”

邱芷矜历史书翻第59页，在第二道填空题上写“杯酒释兵权。”

有女生细语“现代社会主要矛盾是什么来着?人民什么和什么和什么玩意了？”

历史书翻第78页，第三道填空题的答案是“君主立宪制。”

隔壁一班课代表感叹“我靠，姐你要抄好歹把书放下面抄啊。”他抬头看一眼门外，贴桌子探头“等会，我也先写历史，第一道题选啥？”

另一边，蒋长功从高二二班教室出去，转进卫生间连抽了两根烟，又洗了把脸才晃悠出来，低头看表，两点刚过，他磨磨蹭蹭回考场，路过一班教室探头朝讲台上同样放空的许元摆手，口语“咋样？”

许元扭头和他目光对上，一愣，起身出去“你怎么出来了？”

“看的我闹心出来上个厕所。咋样，这些孩子答的？”

“你说呢。眼看着大片大片空，都没当回事。”

蒋长功摇头笑“要不我说，监不监考没啥用，抄都没地抄，这帮孩子非得火烧眉毛才知道着急。”他又探头往教室里看一眼“我在这吧，你去看着你班，考完了我能交代两句赶紧走，我家姑娘还等我回去带她玩呢，行不？”

许元也笑，点头“你这现在整一个女儿奴啊。”他回身到讲台上拿自个公文包，转出来，蒋长功还站原地。

“等你自己也有孩子你就知道了，要我说，小许，赶紧找对象结婚，老大不小的你也不知道急，家里没催你？”

许元笑而不答，在蒋长功肩膀上拍拍，往二班教室走。14:13，他路过后门，习惯性侧头，跟一班课代表对视，看对方眼见目瞪口呆，见了老鹰的鸡崽子一般缩回中间立着的书架后面，半身藏起来-显而易见的做贼心虚。

许元跟着他的动作低头，边上，邱芷矜半身靠门上，右手夹笔无意识一圈圈转，左手哗啦啦翻书，不时停下往卷上写点什么，嘴里似乎还念叨了句什么，隔着门，许元听不见。

那共犯课代表等邱芷矜嘟囔完从桌娄底下伸手，点邱芷矜大腿，后者蹙眉侧头，随之身子一僵，木偶一般回头，正正好，和许元四目相对……

【七，会考2】
教室里仍旧是交头接耳闹闹哄哄，连二班班长成辰都侧头跟临时同桌讨论着什么，挂前头讲台边的挂钟，秒针不知疲惫转了一圈，再一圈，又一圈。邱芷矜对着许元，大大的吞了一口口水，咕咚一声，她听见自个心咚咚咚，狠狠跳了两下，额头立马有大颗大颗汗珠渗出来，顺着脸颊一路向下，啪嗒一声打在摊开的历史书上，湿了下面一行小字。

下意识的，邱芷矜慢半拍把历史书合上，手忙脚乱塞桌娄里，看许元面无表情看完她所有动作，从后门消失，片刻，从前门进来，教室里立马鸦雀无声，一班课代表把头埋卷子里，装模作样在地理选择题上把大写的A划掉跟后面重写一遍，描粗……

许元一声不吭，他甚至都没把多余一眼给任何人，径直走邱芷矜座位旁，伸手，于邱芷矜愣怔目光中把她桌上三张卷一齐拿走，反身回讲台，啪一声，卷子扣上去，全班一齐打了个哆嗦，许元却咧嘴，笑，他说“答得怎么样啊，孩子们？”

邱芷矜还保持着愣怔的神色直勾勾坐在座位上，心早就调到嗓子眼，连手掌心都被汗水打透，湿漉漉的。她无意识咽口水，看许元屈手指敲黑板，哒哒两声“嗯？孩子们，就现在这个水平，真会考几个能全过？大家心里都有数了吧。”他从讲台后面走出来，靠在讲台上“学校不提前通知你们就是让你们看看自己水平，就怕有那种临时抱佛脚的，以为自己看两眼就能记住。”他说这些话时有意无意看邱芷矜，把人看的低头，又说“行了，我刚才进来都给我搁这说话，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也答差不多了吧？都交卷吧。”

没人动，许元就摇头，从靠墙第一排第一桌伸手要卷子“行了啊，就这些题，要会，早写完了，不会的，文科又不是理科，憋也憋不出来。不像数学，半个点憋出来一道题思路我信，怎么历史政治还能憋出来一个新宪法？”他收到邱芷矜面前，在她桌面上轻点两下，等人不得不抬头看他一眼，又说“有这功夫跟这么个模拟考试浪费时间还不如都给我回去好好背，偷着乐吧，孩子们，还有半个多月会考，你们理科，背背，咋也过了。”

许元把最后一张卷子收完，和邱芷矜的一起，扔讲台上，他在那摞卷子上拍两下“我再说一遍，学校没想为难大家，题出的难不难想必你们有数，会不会，你们也清楚，一天天的，别再吊儿郎当的，赶紧背！”他再在卷子上拍一下，啪一声“一班的我不管，咱班的，会考谁要是挂了。我告你们，关起门，你们老师可打人，信不信？”

教室里原本压抑的气氛忽然因为许元最后一句话变得活跃起来，后排男生说“老师，体罚犯法。”

许元把卷子抱起来，乐呵呵的，他说“那你告我啊？”他再一次深深看了一眼活跃气氛中明显格格不入的邱芷矜，收回目光，也收了笑意“行了，别贫了，赶紧回家，都给我回去背去。一会我就跟蒋老师说，从周一开始，天天给你们小考，答不出来的一律罚抄，这可不犯法。”

一直到许元出去，教室里响起收拾书本的哗啦啦声，夹着抱怨声，此起彼伏，隔壁一班也收了卷子，那半学生三三两两回班拿东西。邱芷矜终于如大梦初醒一般，她双手啪的一声拍桌子上，从位子上弹起来，跌跌撞撞错开进进出出的同学，一路不停往许元办公室跑，一边跑一边不自觉握紧双手，到办公室门口，蒋长功正好推门出，嘴里念叨着“卷子扔我办公桌上了，左边那摞是你班……”他和跑的小脸通红的邱芷矜对视，笑“哎？邱芷矜？怎么了？来找你们许老师？”

刷一下，邱芷矜脸更红，她侧步让开一个个往外出的老师，磕绊“额，嗯……那个，那个蒋老师好。”

蒋长功赶着回家找女儿，没注意邱芷矜变化，他甚至心情大好的在邱芷矜肩膀拍拍“哎，许老师搁里头呢，你进去吧，我先走了。”

“那……老师再见……额……”

蒋长功点头，“体贴”的给邱芷矜让位置，顺手把她推进去，乐呵呵的拎着自个公文包下楼。办公室里除了许元外最后一个老师起身，侧过门口直愣愣杵着的邱芷矜出去。

很快，办公室里就只剩许元和邱芷矜，以及大敞开的门，合着门外初嘈杂拥挤的人群，后零零散散的几个学生。邱芷矜手足无措站屋门口，她回头看一眼走廊，咬唇，转回来小声“老师……”

许元不抬头也不说话，跟办公室里压根没邱芷矜这个人一样，他俯身把两班卷子分开，又拿了红笔不知道在批改什么。邱芷矜就不得不也闭嘴，贴墙根杵那，进退不是。

走廊里的学生散的差不多了，连零星的几个都没了。反而楼下操场有隐约打球的声音，听不十分真切，许元把手里的卷子翻了个个，抽空抬眼，邱芷矜立马一哆嗦，站的更加笔直笔直，许元却又收回目光继续批改卷子。

挂钟从15:00指到15:30，邱芷矜站的双腿发酸，可她一动都不敢动，甚至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只听着自己的心跳的扑通扑通，许元的红水笔在手下的卷子上刷刷刷划着。有男生抱着篮球上楼，说“我就说刚才传给我……”

15:42，许元终于放下手里的红笔，啪嗒一声，他侧身，给自己倒水，慢慢喝一口，这才把目光放到邱芷矜身上，很平淡的开口“说吧。”

邱芷矜后退，紧紧贴墙“说，啥？”

有汗水一滴顺着鬓角滑下来，邱芷矜抬手抹，看许元勾嘴角，他端着水杯，抬眼，目不转睛盯邱芷矜，可他什么都不再说，就那么看着她，一动不动的看着……

邱芷矜用自个汗津津的手扭衣摆，下意识避开许元目光低头盯脚尖，沉默，挂钟指到15:45，邱芷矜看着自个鞋尖出现重影，她说，很小，很小的声音“我，我……老师……我……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说我……我没有抄，您……信吗？”

【七.会考3】
嘴边的笑从两侧明晃晃的漾开，许元把手里的水杯放下，啪一声，杯里的水做波纹一圈连一圈，荡出涟漪，邱芷矜急“我……我真的没想，我就……”她声音更小“我就想，想我确实不会，我就，一边找答案一边背。”她说到这抬头，不由自主提高声音解释“我，我打算，不是我没打算交的，真的，我……”

她的目光终于和许元对上，一瞬，又立马缩回去，邱芷矜抿唇“我……对不起……我，我错了，您，您别生气。行，行吗？但是，但……唔……”

许元等她说完，说到说不下去，接“那这么说还是怪我不该收了邱同学卷子了呗？”

邱芷矜立马又抬头，咬着嘴唇连连摇头，她确实如她所说的那般，并不想抄，也不打算交卷，可是，她也确实没指望许元信她，证据确凿，她凭什么让他信她呢？想到这，邱芷矜怯懦低头，搅手指“我没有……我……我不敢……我……唔……错了。”

说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宽大的校服衣摆被她抓的邹邹巴巴，眼里噙着的眼泪将落未落。邱芷矜抽鼻子抬手抹，忍不住小小声“但我真不是……”

许元一直看着她，冷声“这是不是考试？”

“是……”邱芷矜喃喃。

“考试把书摆桌面上，打开，找答案往上写，算不算抄？”

“可是……”邱芷矜下巴几乎抵胸口，良久，她诺诺“是……”

许元声音这个时候陡然提高，吓得邱芷矜一哆嗦，他说“邱芷矜，这是会考吗？你坐那抄书背书，咋，这卷子背会了会考就过了？啊？这卷子考什么会考就考什么？是不是？”

邱芷矜被他说的终于啪嗒啪嗒往下砸眼泪，她抬手抹“不是……可是……我……”

许元瞪她，叹气，手指连连点桌面，语重心长“什么时候，考场上，把书直接拿出来，今个你跟我说你没抄，我信，换别人呢？人家就咬定了你抄，你能反驳？邱芷矜，上这么多年学了，考场最基本的要求你不知道？过家家呢跟这？”

邱芷矜被骂的整个人缩成鸵鸟，眼泪汪汪的，说不上委屈多点还是害怕多点，她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是题不会，干坐着也是浪费时间，她只是，她……等等？邱芷矜想到什么，忽然抬头，噙着泪问“您，您信我？”

狠狠，狠狠的一眼瞪过去，许元气的笑“真会抓重点。”可即便这样，他还是长吸一口气，拿着桌上他刚才批改的卷子起身，一步步踱到邱芷矜面前，后者本贴墙站，避无可避，只能怯怯看他，被他扬起卷子抽身上“可不嘛，谁家孩子抄袭把书摆明面抄，就怕别人不知道是吧，邱芷矜，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真是……”

“老，老师……”

许元的话没说完，被邱芷矜打断，他索性也不再说，把卷子连两下抽邱芷矜身上，不疼，但哗哗作响，抽的邱芷矜本能躲，脸通红，许元呵斥“有脸躲，看看你答的什么玩意，啊？满篇红，背什么了都？不想要毕业证了？”

“我……”

许元把卷子塞邱芷矜手里，打断她“少在这我我我的，痛快拿回去背。”他斜邱芷矜，叹气“别这么看我，我不会政史地，我找人老师要的答案，顺手看看你答得怎么样。很不好我跟你说。”他退步把邱芷矜从墙角拉出来，没忍住一脚踹她身后，呵斥“看什么玩意了都，我告诉你，我很不满意，听到没？”

邱芷矜这会又惊又喜又怕，脸上的表情分外生动，她咧嘴笑，但眼里还含着泪，身子又不由自主瑟缩，连连“我，我错了，老师，老师。”

许元松开她，在她额头上连点三下，把人点的退了一步才说“错了就回去好好背，邱芷矜，仅此一次听到没，我再说一遍，收心，那尾巴给我收回去老实学习。还有。”他想了想又说“这回我不管你什么理由，我就当你作弊，下回，大考小考不管啥情况，再让我抓到一次。”许元瞄一眼邱芷矜，故意沉声，半吓半真“手不用要了。”

邱芷矜当然连连点头，许元又说“行了，痛快回去吧，别给我眼前晃了，烦你。”

邱芷矜拨浪鼓的脑袋停了一下，她下意识重复“回。。。回去？”

许元接“不然呢？”

很快，许元看邱芷矜目光飘忽往他身后看，眼神闪躲，又不自觉的回手揉了下身后，这才抬头看他，极不确定一般，问“我？就，可以直接走了吗？”

许元的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难得，他低头避开邱芷矜的目光，轻咳一声，又立马抬头，凶巴巴的“不走干什么？找打？”

邱芷矜楞“不不不”她说，抱卷子后退“我，我回，回去了就，老……老师再见。”

她三步并一步窜到门口，又探头说“那……老师谢谢您，就，谢谢您信我，我……我回去肯定好好看书！”

“滚！”

邱芷矜从办公室里“滚”出来，手里面拎着自个满篇红的三篇卷子，莫名其妙的，她有那么一丢丢的失落，他没有打她，为什么呢？因为上一次的事，他不想管她了？

这想法只出现一瞬，邱芷矜揉脸摇头，她用手掌心拍自个额头，自言自语“想什么呢。”

是啊，想什么呢，许元都肯相信她，怎么会不管她？她又不是那什么哥什么症的，不挨打不应该高兴才是？就应该高兴才是！

……

晚6:13，高二办公室里，夕阳的艳红色光辉透窗打在许元的办公桌上，他嘴角正勾着一抹极淡的笑，摇头，叹气，把桌上一摞卷子摞好，三科答案摆最上面。他拿公文包起身，阳光正好，落在他侧脸，许元嘴角的笑陡然一散，他抬手合窗，啪一声，很轻很轻的声音在办公室里传远……

如果，一份管教成了羁绊，是否该有一人主动疏远？

玉未成器，琢之不琢？

【七.会考4】
本市的会考订在六月初，双休日，两天，从早考到晚。

从外边看，规模，极类似高考。

从里面看，纪律，还不如期末考。

周六早8:02，邱芷矜进校门，教导主任举着红色小旗“同学们，不要紧张，题很简单的！”

发卷，考试，收卷。

发卷，考试，收卷×10。

周日晚16:58，邱芷矜把最后一张写的满满登登-一看就是理科生的历史卷交到监考老师手里，出校门，教导主任阴沉着脸负手站校门口“前面的赶紧走别在校门口逗留，那个同学，说你呢！”

人，都是有两副面孔滴。

邱芷矜也不例外，她周日晚上回家缠着李清带她下了顿馆子，捧着自个圆溜溜的肚子失眠大半宿-看小说，再顶着画了烟熏妆一般的黑眼圈悠哉悠哉晃悠三天-许元警告她的，把那翘上天的尾巴收回去，算是白废。

6月11号，周二，会考结束第9天，高考结束第2天，期末考前一月，这折腾人的考试成绩总算是公布，平行班如何不论，高二一班，二班，大部分人有惊无险-除了倒霉蛋的四人-三人挂了电子信息，一人挂了地理。

邱芷矜，不巧，就是那独一位。

小丫头片子的第二副面孔在许元下午15:36站讲台上公布消息的那一刻暴露的干干净净，她哭，眼泪跟安了阀门一样，许元才把成绩单发下去，传她手里，泪珠子就噼里啪啦砸下来，砸的隔过道另一位倒霉蛋抓成绩单指“别哭啊，你看我不也没过嘛，明年咱俩一起，啊？”

邱芷矜不答，她抹眼泪，点头，听许元声音缥缈，说“咱们这次成绩不理想哈，怎么还能有人……”其他的，邱芷矜一概听不清，她就垂着头，眼泪啪嗒啪嗒落桌面，不多会就湿了大片，天蓝色的桌布浸了泪水颜色变深，邱芷矜无意识抽纸擦，看纸屑立马被擦成一根根小条条，她用手搓，搓两下更开始掉眼泪。

会考没及格就没有毕业证，没有毕业证还能上大学吗？如果，如果留级一年，那她，那她该如何跟李清说？而且，明年这时候坐考场，得多难堪……

邱芷矜满脑子里有各种各样的想法，但最后归终到一起就只剩下无措二字。她觉得自个心里像被什么抓着，挠着一样，一下一下的，都喘不过来气儿。

许元站讲台上，例行公事，他说“高考都结束了，现在你们就是高三了，都怎么学，心里有点数。”他把手里一摞纸放下“会考也完事了，这几天回去没事想想，自己以后想考什么大学，能考上吗？怎么努力，学校打算过一阵组织你们统一上自习，需要填一个志愿单。家长签字，嗯……下周一交吧。班长一会发一下，行了，上自习吧。”

许元从讲台上走下来，一路走到邱芷矜旁边，他伸手先在隔过道的男生桌面点点，再对着邱芷矜道“你们俩，跟我出来。”

……

楼下的办公室敞着门，蒋长功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呵斥着“你们两个想什么了？平时游戏玩的遛遛的，信息技术还能挂？题都不知道背吗？还跟我这嬉皮笑脸。”有书卷打身上的啪啪声，蒋长功继续道“亏着明年还能考一次，要不就这么拿不着毕业证我真是，等着哈，我今晚上就给你们家长打电话，一个个的。”

许元带邱芷矜两个进去，蒋长功一手叉腰站办公桌后面，抬眼看他们三个一眼，朝许元点头“你班那俩？”他目光停在邱芷矜身上“你怎么还能挂一科？信息技术挂了好歹没学过，怎么地理还能挂？”

邱芷矜低垂着头不说话，眼泪更流的不停，她努力伸手擦，抹的手背都湿漉漉的，肩膀也因为抽泣抖着，她本来长的就瘦小，这么一副伤心狠了的模样愈发显得可怜，蒋长功不由摇头，语气缓和不少，他说“行了，现在哭也没用了，明年还能考一次，别哭了。”他说完又回身对着自己班那俩男生，呵斥“你们看看人家，看看你们，人家好歹知道哭，你们呢？寻思什么呢？滚滚滚，别搁我眼前晃。”他把书卷甩到两人身上，自己先推门出去，两个一班的男生对视，也跟着蒋长功屁/股后面追出去。

许元等那三人出去，不做声的从边上搬过来两把椅子，分别递给邱芷矜二人，他自己也扯了凳子坐下，这才道“坐吧。”

男生局促的搓手，看看邱芷矜再看看许元，没动。

邱芷矜根本没听清许元说了什么，她依旧抽抽搭搭的抹眼泪，不时哽咽出声，自然也不会去坐。

许元并不强求，他们两个不坐，许元就自个把手搭椅背上，侧身看他们，看一会，他说“好了，蒋老师说的对，事儿已经发生了，哭也没用，同样的，我骂你们也没用，但我不骂不代表我对你们两个满意。”邱芷矜始终不肯抬头，许元就干脆只看男生，他继续说“我问了一下，因为会考出成绩的时间在高考成绩之前，所以只要明年这个时候你们能过，毕业证的问题不是很大。你们用不着跟我说这次题怎么样，题确实没按给你们的小册子考，但也算不上难，咱班除了你们两个都过了，这算最好的证明，我不听任何解释，我也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认错，道歉。我只要求你们明年这个时候，务必把考试给我过了。听到没有？”

他最后四个字突然加大声音，那男生一怔，也跟着低头，避开许元目光，小声“听到了。”

邱芷矜呢？邱芷矜陷入自个自责慌乱的圈子里，哭的难以自拔，一丁点旁的反应都没有。许元盯她，看她，她一概不知，甚至许元摆手让那男生回去她也不知。

偌大的办公室里，刨除外班几个老师翻教案的哗啦啦声响就只有邱芷矜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她哭的一抽一搭的，宽大的校服袖子上被她抹了眼泪，鼻涕，已经浸湿，眼看着再过一会怕是要干脆流出来水。

她自责，她是真的自责，她不该因为第一天物化生题目简单就在那天晚上看小说导致第二天差点没爬起来的，她更不该心存侥幸心就只背了小册子的内容不好好翻翻书的。

可她自责有什么用呢？她再自责会考也结束了，地理成绩测评那个红的刺眼的c也抹不掉。她能怎么办呢？到时候高三，坐一帮高二中间，被人戳脊梁骨说，学霸也能挂科，还是会考挂科-兴许没人认识她，可她自个认识自个，自个会嘲笑自个，而且万一，万一她又挂了？那……

邱芷矜满脑子都是这些有的没的的杂念，她已经看见，自己明年被分坐第一排，所有人都在嘲笑她。她为什么就不能多看一页书呢，当初，她真是欠揍，她想，如果有个人狠狠揍她一顿…也许有个人狠狠揍她一顿，她能好受点吧。

她情不自禁的抬头，正好对上许元平平淡淡不见情绪的目光，含着泪，浓浓的哭腔，她说“老师，我……”

不，她刚才在想什么？

【七.会考5】
邱芷矜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瞪大眼睛-瞪大她哭的通红发肿其实瞪与不瞪都看不出来区别的眼睛，眼里极明显的一丝慌乱闪过，她哽咽“不，不。”随着，她下意识连退两步，许是站的太久，双腿无力一个踉跄，刚有些收回去的眼泪又开始噼里啪啦涌出来，索性，她双腿一弯蹲地上，这一次哭的更加伤心绝望。

办公室，许元邻桌三班班主任，一个30出头的女老师，抬头，看看邱芷矜，看看许元，无声“怎么了这是？”

许元不答，摇头，看一眼地上的邱芷矜，他再摇头，笑-极无奈的笑。笑完了，他回身给自个倒一杯温水，端手里踱步窗边。16:15，再有一个小时放学，而今操场上稀稀疏疏几个上着体育课的高一学生，隔这么老远也能看见他们朝气蓬勃的模样。许元不自觉又笑，他接着摇头，把手里的水递嘴边抿一口。

邱芷矜的话没说完，但许元听懂了。

学生时代的学霸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逃课，睡觉，看小说，网吧桌游样样不缺，平日里不见着怎么学，该玩该乐呵的没一个能少了他的，考试却照样名列前茅，偶尔连跳个几级那也是家常便饭，这种，坊间戏称“学神”；还有一种是规规矩矩上学，按部就班的读完各个年级，平日里老老实实做作业，兴许课外还要上个补习班，考试即便不是回回第一第二，也绝对不会差，这种，坊间戏称“书呆子”。

很显然，邱芷矜同学属于第二种-虽然她自认为自个并不呆。

学神一般天资聪颖，但仗着那聪颖劲浪过了头难免“伤仲永”；书呆子一般勤奋刻苦，但一旦丢了自觉性翘尾巴难免出乱子。凡此种种，归根结底无外乎俩字“欠揍。”

很显然，邱芷矜同学也很符合这俩字儿-这一点，她知，许元，亦知。

玉未成器，琢之伤神，弃之可惜。

办公室墙面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分针走一圈。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声，许元盯窗外把手里的温水一饮而尽，他转身，啪嗒一声，水杯放桌面，语无波澜，他说“还没哭够？”

邱芷矜几乎把自己抱成一个球，双手环过小腿，头深深埋膝盖里，直到许元的声音出来，她才如大梦初醒一般，满脸泪水的抬头，和许元四目相对，邱芷矜忽然想起来自己在做什么，这是办公室，她蹲在这……

邻桌的三班班主任又重新低头翻教案，再往右，三班语文老师举着老花镜对电脑噼里啪啦敲键盘，没人看邱芷矜。可即便这样，她的小脸还是瞬间通红，邱芷矜咬嘴唇，想起身，动作太猛刚站起来就一阵眩晕，她不得不闭眼，连退两步。

许元把她的动作一一看在眼里，摇头，叹气，伸手抓她胳膊，等她好容易站稳再立马松开，眼里一丝极无奈的神色一闪而过，他重复“哭够了？”

啪嗒啪嗒，两滴圆滚滚的泪珠从眼眶涌出来，顺着邱芷矜仍旧通红的脸一路砸到她手背上，她避开许元目光低头，不敢抬手抹泪，情不自禁的把手往后伸，伸一般又夸张的收回来，合一起局促搓，她低头抬眼，蚊子一样的声，她说“老师……”

许元不应，回身抽两张纸，想一想干脆把整个纸抽一起拿起来递到邱芷矜怀里，做完这些，他仍旧不说话，身高的缘故，居高临下看邱芷矜。

邱芷矜十根手指都陷进纸抽里，心相印塑料的袋子被她抓的哗啦啦响。她站在许元的影子里，半响，终于抬头，一瞬又立马低回去，双手捧纸抽，她说“我……我……可不可以……我……不在这？”

她说的吞吞吐吐，又都是完全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词，临了了，她咬嘴唇怯怯抬头，用更小的声音说“老师……”

许元无声看她双眼通红，肩膀还在下意识抽动，叫完他就立马重新低头，抓手里的纸抽揉搓-极不安的模样。第三次，他叹气，摇头，反身从办公桌上拿自个公文包，到邱芷矜身侧，他说“跟我出来。”

他不等邱芷矜反应，越过她出办公室门。邱芷矜先是一怔，本能的抱着手里的纸抽追出去，跟许元身后五六米的距离，下楼，主楼正厅门口，许元一手扶玻璃大门，对踉踉跄跄追上的邱芷矜说“我带你出去，要干什么我想你很清楚。是不是跟我走，你自己个想明白。”他说完推门出，完全不等邱芷矜答。

玻璃大门因为惯性来来回回晃两下，发出吱呀吱呀的轻响。邱芷矜站门后面，看玻璃反光里狼狈不堪的自己，马尾辫松松垮垮，刘海被泪水浸湿，毛躁躁的，双眼都已经哭的发肿-她从来不曾这么狼狈过的。

可这狼狈怪的了谁呢？

甚至内心深处那种无助和慌乱乃至愧疚比面上这些狼狈更让人难以忍受，邱芷矜隔门看，许元已经下了主楼的台阶，阳光把他的身影拉的老长，尽头搭最上面的台阶一点点……

下意识的，邱芷矜伸手搭玻璃门，她又收回来，台阶上的身影又少了一点，慢慢朝前移着，眼看就要彻底消失。突如其来的，她一把推开玻璃门，嘎吱嘎吱，她要抓住那道影子，如果不，如果不，可能她就要永远失去些什么，一些很重要，很重要的什么。

许元已经走到校门口，门卫大爷探头“许老师？今天下班早啊。”

许元笑着点头，等大爷开了门禁，他手扶门，回头，邱芷矜走的跌跌撞撞，行尸走肉一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爷手肘搭窗台，探头“那丫头你学生？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邱芷矜终于追上许元，她听许元说“嗯，考试没考好让我说两句伤心，我就让她早点回家了。”他把铁门彻底拉开，等邱芷矜下意识扶，他松手“先走了，大爷。”

自始至终，他没分给邱芷矜任何一个多余的眼神，没和她说过任何一句多余的话。

出校门往右，居民楼隔开的小路，许元和邱芷矜一前一后隔着十多米的距离。远远看过去，不熟悉的人根本不会认为这两个人认识，就好像小路里来来往往的稀疏人群，许元和邱芷矜不过是夹杂其中的两个互不相干的人。

小路尽头连着交通主干道，黑白交错的人行横道，对面的绿灯闪两下熄灭换做刺眼的红灯。许元默默站路边，他环抱双臂，目光一眨不眨盯红绿灯。

很快，红灯也闪了两下，重新变绿，许元边上积的四五个人说笑着从他身侧过去，他却不动。给车辆同行指示的红绿灯，红灯倒计时5，4，3……

许元终于动了，他一把扯过仍旧心不在焉，眼看着往道中央去的邱芷矜，大庭广众之下，他一脚踢人身后，呵“干什么呢！”

有停下来等另一波绿灯的老爷爷说“哎，怎么回事，你怎么打人？你们认识吗？不认识我报警了啊！”

许元狠狠瞪邱芷矜，瞪的人低头，把她扯自己身后，侧头“没事，我妹妹，刚才说了她两句闹脾气，都不看路，一时着急。”

老爷爷往许元身后瞄一眼，看邱芷矜怯懦模样，又想到她方才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疑有他“那是得说说，现在的年轻人啊……”

【七.会考6】
许元把邱芷矜一路拽过路口，松开，重新双手插兜一言不发的往前走，不出半刻二人又恢复十来米的距离。

邱芷矜不知道许元要去哪，她无意识跟着，甚至没心思左右看看周围是不是熟悉-如果许元真是她最初所谓的人/渣老师，如今把她卖了正正好。

晚17:23，许元停自家小区门口，3分钟后，低头盯他鞋后跟的邱芷矜慢半拍撞他身上，捂鼻子抬头，泪眼汪汪的“老，老师……”

许元面无表情低头，和邱芷矜对视，半刻，他摇头，从邱芷矜怀里皱巴巴的纸抽抽两张纸，递到她面前“再给你一次机会。跟我上去的结果你知道，不跟，我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他停了停还是补充“以后我也不会再跟你动手。”

邱芷矜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品味许元话里的意思，她不应不接，许元就干脆把抽纸塞她手里，转身，邱芷矜下意识跟他，再一次撞他身上，连退两步，不抬头的挪回离他两步远的位置，停。

叹气，摇头，许元走，邱芷矜走，许元停，邱芷矜慢半拍停-反射弧略微有点长的跟屁虫一个。

跟到楼门洞，上二楼，屋门口，许元掏钥匙开门，邱芷矜杵门口，低头。

许元拖鞋，进屋，阳光从开着的屋门打到楼道阴影里杵着的邱芷矜身上，她依旧低头，一动不动。

许元一手把门，探头“最后一次，进不进？”

五分钟，到许元扶门的手发酸，邱芷矜还是一动不动，他摇头，合门。

楼道的走廊不论春夏秋冬，晨昏午后，永远都是阴暗的，尤其这种算不上高档的小区楼道，六月里幽幽散着股霉味，转角的阴影里兴许藏着指头大的蜘蛛，顶着自个不知道多少双眼睛静静看着来往人。

这并不打紧。

可是无形中那道敞开的正在慢慢合上的屋门，门里临近黄昏算不上亮堂的阳光却成了极明显的温暖和光明。

那束光越来越窄，从邱芷矜身上平移到楼梯口，一道细长的光束，很快，它就要消失不见。也许2秒，1秒……

“唔。”

突兀的，邱芷矜伸手进门缝拦，四指被防盗门边缘压住，她不由一声惨呼。

门立马从内里被许元推开，拉人进屋，他面无表情的抓邱芷矜左手-被压的那只，抓到自己眼皮底下，借着屋里的阳光仔细上，下，左，右察看一遍，冷声“能动吗？”

邱芷矜人长的瘦，手却胖乎乎的，无论如何也谈不上纤细，此刻那肉乎乎的四根手指上横着一道深深的红痕，但也仅仅红痕而已，她咬唇试探着弯手指，右手心虚的在红痕上揉搓两下“能……吧……能。”

她说完还更小心翼翼抬眼瞄许元，双手抓校服拉链，无意识拉开合上。

邱芷矜看着许元等她回完话抬手作势打，她就情不自禁后退，退到防盗门槛上身子不由一个踉跄，被许元一把拉住，顺势就被他推着侧身。许元随手拿鞋架边挂着的鞋拔子抽她身后，啪啪两下，不等邱芷矜反应收手，瞪她，叹气，拨开她合门。

咚一声，屋门重重合上。许元从鞋柜里拿拖鞋，大大的两只扔地板，看邱芷矜鸵鸟一样满脸通红，双手虚捂身后，怯怯瞄他“就那么拦，我要不是提前有准备，手不要了？穿鞋，进来。”

邱芷矜不动，咽着口水又退两步，委屈巴巴人贴屋门，贴的板板整整，和许元四目相对……

深深，深深一口气吸进去，许元捡鞋拔子，指地上拖鞋，命令“穿鞋，进来。”

这一次没有半点能违抗的意思，邱芷矜只觉得自个心一哆嗦，她低头看看鞋，抬头看看许元，吞口水，蜗牛一样脱运动鞋，左只，右只，蹭进屋，穿拖鞋，左脚，右脚，站许元面前，背手“老……”

“你的机会用完了。”很平常的话，许元伸手指左手边卧室门“现在，你没有选择的权利了，进去，墙角，半小时，想想你最近都干了什么，欠不欠揍。哈？”

最后几个字许元刻意压低声音，他甚至不由自主扬鞋拔子，但最终只是在邱芷矜瑟缩的左臂拍拍，叹气，略微缓和的说“你跟我来就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你选的，你自己负责，现在我怎么说你怎么做。”他从兜里掏手机，当着邱芷矜面解锁，递给她“我不会做别的任何不该做的，如果做了，你随时可以报警。”

邱芷矜不言不语的看许元的手机，壁纸是夏日里清爽的海滩，艳阳，碧水。时间栏里阿拉伯数字明明白白写着17:35，数字5变成6，然后是7，显示屏无声的熄灭，黑色的镜面里，她自个哭的双眼通红……

她咬嘴唇，咬到嘴里微微腥甜，她又抬头看许元，合眼，吸气，张眼，把许元拿手机的手推回去，她什么也没说的转身，一步步，很慢很慢的挪到屋门口，手搭屋门，她侧头，再看许元，推门进。

面壁反思的时间是漫长而煎熬的。尤其听着身后时不时的稀疏声响却不敢回头看，这种煎熬就让人情不自禁的瑟缩。

18:07，很准时的，邱芷矜身后，许元平淡说“来。”

她转身，才觉得双腿发酸，不由一个踉跄，吞口水扶墙，缓腿上酸痛，一点点挪过去，离许元十步远站定。这才敢偷偷抬眼，许元坐床沿边，他身后床正中偏下叠放两个枕头，手侧横着一个老式的鸡毛掸子，长棍那边足有小拇指粗细。

邱芷矜身后狠狠一疼，双腿却灌了铅一样一动都动不了-怕的。

许元朝她伸手，并不带怒气甚至温润道“来，过来点，你离得近我也不会吃了你，离得远你也跑不了。”

邱芷矜不动。

许元自己摇头，起身，慢慢挪邱芷矜面前，两步，站定，他负手“我把你带这来没别的意思，办公室不方便你上次也领教过了。”他看邱芷矜红起来的耳朵继续说“万一这次进来的是校长呢，是吧。”他抬手在邱芷矜肩膀拍拍，感受到对方一个哆嗦，收手，重新平淡不带温度道“该解释的我解释了，聊聊你的问题，你刚才办公室里想说什么我能猜到，你现在怎么想的我大概也能猜到。”

“好学生，应该算挺重要一考试挂一科，可能耽误毕业，换我，我也愧疚自责，巴不得别人打我一顿让我心里好受点。是吗？”

他看邱芷矜极轻微的点头，轻笑一声，随机呵问“觉得自个欠揍？觉得悔不当初？”

“那我打你就有用了？啊？打你了你就能及格明年不考了？邱芷矜，你以为你老师多乐意打你？你以为挨完打那些结果你就不用面对了？”

“我……老师……我没……”邱芷矜不由辩解，可她忽然发现许元说的是对的，她的确就是这样的想的。她又低头，闷葫芦一样，抹眼泪，抽泣，良久，她说“那我，我……我怎么办……我……”

“怎么办？做错了的改，挂了的重新考。该你还的债，你以为有一个是你能跑的？”许元回指床“我本来不想打你，但既然你同意，那好，我不管你什么心理，该挨的揍你也好好挨挨，看都谁惯的你刚有点成绩就翘尾巴，邱芷矜，学习好算什么本事？自律自强才叫本事，这些丢了，我今天打你一次，改不回来，你随意。”他弯身捡鸡毛掸子，敲床单“来，趴着，五十，挨完了，不愧疚了，咱们再聊别的，过来！”

【八.挨打1】
邱芷矜哪里肯，但走到这一步也容不得她肯与不肯，许元见她不动，干脆伸手拉她，她站的久，腿上没什么力气，被许元轻而易举按趴下-又或者这被按与主动谁又分的清呢？

真正人趴床上，身后垫枕头上，邱芷矜羞红的呼吸困难，但她也没多挣扎，反而老老实实的把手伸前面，下意识抓床单。

鸡毛掸子在邱芷矜宽大校服裤子上点两下，许元蹙眉，想到了什么，他欲言又止，摇头，只道“不准挡，不准躲，小点声叫。”

他无需邱芷矜答，掸子抬起来，邱芷矜的心也跟着抬起来，臀肉下意识绷紧，闭眼，咬牙，然而棍子真的落下来，她还是一阵猛烈的瑟缩，疼，难以忍受的疼，比之许元的戒尺和刚才的鞋拔子，简直不是一个数量级的疼，这看起来细细的棍子抽人身上竟能带出撕破皮肉的痛楚-撕破皮肉的痛楚，大约就是这般，邱芷矜想。

她甚至忘记呼痛，许元第二下掸子已经抽下来，目测偏第一棍下几厘米，隔了校服裤子看不出伤痕，但邱芷矜觉得自个挨棍子那处极其的烫，好像迅速的肿起来，她叫“老，老师……”

啪！第三下，第四下接踵而至，瞬间淹没她的声音，但很快，她用惨叫代替那怯懦的唤声，她不由自主踢腿，侧身，本能挣扎闪躲“疼，疼，老师，啊……我错了，老师……唔。”

许元用鸡毛掸子点她左偏的身侧“趴回来。”

邱芷矜早就泪流满面，她可怜巴巴回头，一边抽泣一边求“疼，疼，老师，老师我改……我……”

“趴回去。”许元不为所动，看邱芷矜连连摇头。

“老师……不，我受不了，您……”

许元的鸡毛掸子就在这个时候再一次扬起，极狠厉一下抽到人臀峰，随着邱芷矜一声抑制不住的哀嚎，许元用掸子点她捂身后的手“一，手，不准伸过来第二次。二，趴回去。”

邱芷矜怕惨了这样的许元，她觉得自个心跳的咚咚作响，她后悔来讨打，可是没有反悔的余地，她不得不犹豫着收手，趴回去，刚一趴好，似乎是为了回应她方才的不守规矩，许元的掸子接连两下又狠又极的抽下来。疼痛让邱芷矜一声惨叫，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蜷缩到床一边，双手捂身后，和许元对视，眼泪簌簌两行，邱芷矜求“疼，老师，老师太疼了，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求求，求求您别打，求求。”

“趴回来，手。”许元似乎成了铁面的阎王，他无视连连摇头的邱芷矜“你自己做这些事的时候不知道后果？选了有你不接受的权利？”他拿鸡毛掸子点床单“回来，我说，手。”

邱芷矜抖的动不了，她甚至忘了反抗，没趴回去却瑟缩伸手，许元立马一掸子抽上去，直接就是一道艳红色的红痕，迅速隆起，邱芷矜瞬时收手抱怀里，疼的脸涨红，嗷一声，她听许元问“还挡吗？过来。”

邱芷矜不答，她抱着手哭的分外伤心，许元盯她，点头“好，不过来？很好，重来。”

床上的人眼睛突兀瞪大，和许元对视，见对方眼底没有一丝玩笑意味，半响，她用被打的手抹眼泪，在许元注视下从床上爬起来，站好。语无伦次，她说“你，你凭什么这么，这么，我……”

疼极成怒，邱芷矜口不择言，她又说“你，我，你凭什么啊！”

话喊出来已经满脸泪水，她忍痛微微攥拳，与许元对视，看对方笑，扔鸡毛掸子，拿手机，解屏，再一次递到邱芷矜面前“你说呢？凭什么？说到底我只是你老师，高大上了，算我恨铁不成钢想管。说白了，我吃饱了撑得看不下去一个还算好的学生在我手底下长歪。”

他逼近邱芷矜，邱芷矜就不由自主后退“其实说到底了，这个凭什么还得问问你自己，扪心问问，你欠不欠揍，该不该这顿揍？你赋予我的权利如今你问我凭什么？随便，电话给你，报警？”他干干脆脆的把电话塞邱芷矜手里，直白“打你，因为我觉得你值得管，当然，你尽管报警，我只当看错了人，我的选择，我自己负责。邱芷矜。”

手机啪嗒一声从邱芷矜手里落地上，许元眼里划过一丝肉疼，随即，他更头疼的看邱芷矜蹲下去，抱头，呜咽“可是，可是，我疼……老师……对不起……”

许元弯身捡手机，看显示屏，抬头，邱芷矜哭的通红的双眼和她对上，说“我不是……但，但是轻点。行吗？”

手机再一次险些啪嗒落地，许元摇头起身，把他可怜的手机拍回兜里，捡鸡毛掸子，点床“过来。”

这一次，邱芷矜虽然磨蹭还算是主动过去，看看他，抿唇趴下，她把手埋头底下，闭眼，许元顺势一棍子抽下来，她仍不由痛呼，一边痛呼一边哭“疼，疼。”

许元伸手按在她腰上，想了想又点她背“手。”邱芷矜惊慌目色中他说“我帮你按着，还想被抽手？”

两只爪子按好，许元平淡道“一。”

心，狠狠揪了一下，邱芷矜觉得自个如今身后就疼到受不了，刚才挨的竟然都不算了！她回头，哭“老……”

“我说过了，重来，你疼是你活该。”许元不看她，把她的腰往下按“转回去趴好，不然翻倍，我说到做到。你要试试吗？”

“不不不……”

单一个不字谈不上语无伦次，但邱芷矜还是很好的诠释了这个成语的意思。说一不二的许元让她今天又重新认识自个班主任，很不好的认识，归于一字那就是怕，害怕的怕，她哆哆嗦嗦转回去，趴好。临了了，她又带着浓重鼻音喃喃“疼，真疼……呜呜。”

【八.挨打2】
“你疼我就不打了？那我打你干什么？趴好！”

许元又恢复了那种冷冰冰的语气，他这样说，还是把邱芷矜的右手从她背上拎起来，展开。胖乎乎的掌心从指关节往下到手腕往上横着一条又长又肿的檩子，临末尾发紫。小手被许元抓着，还在打颤，邱芷矜哭的泪眼汪汪“老师……别，别打。就，或者，或者轻点……求求，疼……”

可想而知，邱芷矜身后如今是什么模样。

许元不答，目光从邱芷矜被枕头垫的耸起的身后一扫而过，他犹豫张嘴，哑声，2秒，他摇头-从任何意义上来说，他都不能提一句让人把裤子脱了，方便他看伤势-无论邱芷矜会不会同意。

何况，看了又如何？就不打了？

许元再一次摇头，他吸一口气面无表情把邱芷矜的手重新按回背上，避开她掌心的伤痕，用鸡毛掸子点人身后，说“趴好。”

“老……唔！疼……别……啊……”

邱芷矜的话没说出来，许元重新扬棍子，顺着人臀峰一路向下，他打的不快，10秒左右落下一下，力度也相比方才收了不少。可这些并不能让邱芷矜有一丁点好受，她只觉得自个身后正迅速升温，被热油扑了一般，疼的她不管不顾踢腿挣扎，她努力想把被许元按住的手抽出来挡上一挡，最初的几棍子，邱芷矜还能发出几声求饶，到后来她就只能无意义的惨叫。

双腿猛力登地想躲开许元的棍子，可身后的棍子长了眼睛根本就躲不开。 她呜咽，挣扎，哭，求，许元一概不为所动。

鸡毛掸子打到第22，邱芷矜终于疼到近乎崩溃，她猛力抽手，竟真的一下挣脱开许元的束缚，双手捂臀肉。然许元的鸡毛掸子却一点不停，嗖一下砸到她双手手背，眼见一道鲜红的檩子肿起来，邱芷矜一声惨嚎，收手，许元又一棍子狠狠抽她臀峰，连两下。

鸡毛掸子带出来的破空声瘆人。

“啊！”邱芷矜一声痛极的呜咽，她又想回手捂身后，被许元先一步挡住，手腕被他抓起按回背上，腰部下压，再两下抽下来。

“还挡？手是真不想要了是不是？”

邱芷矜哭的说不出来话，她只能摇头，泪眼连连，猛力摇头。扎着的马尾早因为挣扎散开，邱芷矜如今狼狈的可怜，好半天，她终于能说话，第一个字，她说“疼……”

“疼，老师，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不骄傲了，我努力，我用功，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太疼了，求求您。”

没有谁会在挨打的时候执念说自己没错。

但更多的，是疼痛过后新一轮的放纵。

许元松开邱芷矜，他出门，半分钟，端着一杯温水回来，递给哭的几乎上不来气的邱芷矜“休息一下。”他说，叹气，摇头，把人稍微扶起来一点“给。”

邱芷矜根本听不进去许元说了什么，她疼，疼的浑身都是冷汗。她颤颤巍巍接水杯，抿一口，才觉得嘴里已经干的刺痛，一大杯水下肚，她终于稍微缓过来一点，抓许元“我不敢了，老师……”

墙上的挂钟指着19:05，从邱芷矜挨打到现在还没过去30分钟，但邱芷矜觉得她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窗外已经起了月色，屋里有些发暗，又或泪眼朦胧，她看不清许元的神色。

许元把水杯接回来，起身，把屋里白炽灯打开，啪嗒，水杯放床头桌面，他回身看邱芷矜“好了，趴回去吧。”

仿佛是世上最可怕的噩梦，邱芷矜在那一瞬瞪大眼睛，随着，她趴床挪，摇头，哽咽“别，别，别，不，不要。”

“趴回去。”许元指床上的枕头，一步步逼近“你答应我的做不到，我答应你的总得做到，说了五十就是五十，趴好！”

“不要，不要，我不要……”

邱芷矜是被许元硬生生拉回原处，按住，鸡毛掸子恢复最开始那种难以忍受的力度抽下来，邱芷矜疼的哭不出来，她也不知道许元又抽了她多少下，只知道等许元再一次松开她，她不受控制从床上滑到地板上。许元扶她，她条件反射推人，爬着后退，跪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摇头“疼，别打了，别打了。”

她就那么跪坐那，身后都疼的一跳一跳的。许元摇头“起来，能不能起来？地上凉。”他朝她伸手，看她既想退又不敢退的模样，叹气，把鸡毛掸子远远扔床头，啪一声，在邱芷矜猛一哆嗦下再一次伸手“来，我扶你起来，先不打了。”

“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

“听话。”

地上的人不动不答，许元苦笑，呵“邱芷矜！起来！”

被叫名的人狠狠一抖，终于颤颤巍巍躲开他手扶床费力站起来，龇牙咧嘴站他对面，蚊子声哽咽“老师……”

“非得吼你才有用？”许元拉邱芷矜衣袖“你自己趴会好好想想，咱们过一会好好聊聊，嗯？”

他说完安抚性在邱芷矜脑袋上拍拍，看人依旧不抬头就直接收手，转身，想了想又回头“我再给你接点水？疼狠了就趴着吧，打都挨了也没必要不好意思。”

他挪床头拿水杯，回身经过邱芷矜衬衫衣摆突兀被人拉住，回头看，邱芷矜低头盯地，不松手。

“怎么了？”

拽人的手缩两厘米，许久，邱芷矜垂头喃喃“我……我能站起来……”

许元蹙眉不答。

又许久，邱芷矜脸涨红，用手指抠许元衣摆“就……没……也不是……不是很疼。”

“？？？”没挨够？

“就……您……要出去吗？”邱芷矜终于抬头，看许元一眼立马低回去“不出去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许元把自己皱巴巴的衣摆从邱芷矜手里拽出来“有话直接说吧。我不跟你动手。”他想了想，补充“这次真的不动手。”

邱芷矜把手收身前搅，半天，她瞄一眼许元，一口气道“就……我能站起来，您不用找，找阿姨给我上药了……”临了，她小心翼翼抬头，补“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