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挹翠对饮】【原创】永燕架空同人——《青玉案》（从头再来）
（前文里的绵信，也就是绵佑的弟弟，改名绵岱）
京城，皇宫。
绵佑一脚踹开了景阳宫暮云阁的门，惊得内侍宫女们纷纷行礼，暗想着，陛下这是在哪惹了气？从不见他这样吓唬贵妃娘娘过。
乌苎兰也唬了一跳，捧着肚子站了起来，手里牵着个锦衣孩童：“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小心吓着了小殿下。”
这孩童名承睿，生母是皇后，该是绵佑第三子，他两个兄长夭折后，便成了皇长子。朝臣几次三番上书，请皇帝册封三皇子为储，也不知绵佑心中作何打算，迟迟没有下旨。
“承睿，你母后今日生辰，你却不在坤宁宫陪伴，反到处闲逛？真是白疼你了。”绵佑也未料见承睿会在这里，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语气，道，“还不回去？”
承睿怔了一怔，似有话答。
研州王绵岱不足十岁，是和绵佑同来的，牵了承睿的手就往外走：“我同你一起去坤宁宫，不就是打碎了皇兄给的破花瓶么？什么大不了的，还要躲！”
破花瓶……
绵佑的额角抽了抽，那可是他顶喜欢的一件花瓶，只是看着承睿小小年纪，已经吓得脸色发白，不忍苛责罢了。可惜，这个“破”字出自绵岱之口，他也没处说理，总不能为一句话，就揍自己嫡亲的弟弟一顿吧？
罢了，反正不是第一回了。
反正，绵岱也不是头一个嫌弃他品味的人。
五皇叔每次进内宫来，就要对他的东西大大嫌弃一回，有回被人踩着了“尾巴”，暗算了他岳父，还险些伤了荣王妃。五皇叔那次一时没忍住，亲手摔了一个御用的茶盅。
除了默默地看着茶盅被拿起，再重重地砸到地上，他这个做皇帝的，茶盅的主人，连一点不满也没有过，只能赶紧让人清走碎片，省得扎伤了人。这也不是没有的事，四皇叔说的，在边关，五皇叔刚刚和几个兵士做了朋友兄弟，点了一桌子佳肴想让他们尝尝美味，转头那几个人就没了。
“别看永琪文能舞墨，武能杀敌，整天嫌弃这个那个挑三拣四。他实则心软得很，和那群小兵跑野山上滚得满身泥，也没见他说脏。”四皇叔说，那回五皇叔跑他那发疯似的，四皇叔也没劝——找不出词儿，三皇叔回去时甚至也拉着他说别劝。
他们下定了决心，由着五皇叔想揍人揍人，想摔什么摔什么，反正不能法外施刑，不能让五皇叔如愿去手刃他心里的仇人。结果，五皇叔倒是摔过瘾了，可也很克制，只是把两个不打紧的烛台，一剑扫到地上，把上头做成圆球样儿的蜡烛，当了那边将的脑袋削了一顿。
“可他其实早就气糊涂了，我们都气得厉害，你三皇叔一接到信，就差点跳起来去砍那人全家，还不是父皇和我给拦住了。”四皇叔说，五皇叔当日后来只是白眼望天，从头到尾，一滴眼泪也没在那落下，一声也没为他那帮“兄长”哭。
只是，等他自顾自回去后，才有人发现，那烛台上沾了不少血——是那位不到十三岁的五皇子，自己头脑里空白，大约忘了刚刚的挥剑，自个儿踢到了烛台锋利的尖儿上。
那烛台看似寻常，去掉上头的蜡烛后，能刺穿人的脖子！这事儿绵佑再清楚不过了，因为……他自己的生母，就是被烛台的尖刺所贯穿而亡。
绵佑摇摇头，唉，可他脾气这么好了，被人当成出气包都不急不躁，随便捶打。那群朝臣见着他，还一个个跟老鼠见猫似的，他在朝堂上的样子，真有那么可怕吗？
“皇上只对您的‘家人’脾气好，连对三皇子，也很严格。”乌苎兰自觉已看穿了他的心思。
绵佑冷笑道：“承睿也是朕的家人，对他，朕也是很有耐心的。”
他的眉头不经意地挑了挑，若是小燕子在这里，大约要说他和永琪果然是一家人，连暗生不悦，肚子里冒坏水的样子都很像。可惜，乌苎兰竟没这么了解绵佑，虽然，她也做了好几年绵佑后宫里的女人了。
“皇上这是被谁惹着了不成？上我这煞性子来了？”乌苎兰笑道，但笑容还挂在脸上，就凝固了。她的下巴被绵佑捏住了，生疼生疼的，也说不出话来。接着，耳朵背后一阵剧痛，使她禁不住尖叫出声。
绵佑没有下很大的力气，只是不知道何时，他的手上捏着一根针。针划破了乌苎兰的皮肤，覆盖在她多年的旧伤上。当那根针出现在乌苎兰的眼皮子底下时，乌苎兰惊恐地猛地抖了一抖，才尽力稳住了狂跳的心。
“这根针，你猜是哪儿来的？”绵佑沉声道，手还禁锢着她。
“我……”才开了个头，他的手就收紧了，乌苎兰只好改了口，“臣妾不知，这，这是绣花针么？”
绵佑挑起了眉头：“你天天做女红，又是绣荷包，又是缝鞋底，难道分不清这是不是绣花针？”
乌苎兰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瞪大了眼睛。
她私下里做这些活计，绵佑一来，她都藏着，怎么会被他知道？偷偷瞥了一眼，但见他目光冷冽冽的，她心慌意乱间，莫名觉得靠近了他，鼻子里就多了些奇怪的气味。
她想了良久，才陡然明白。
那是能唤醒人最本能的恐惧的，血腥之气。
他刚刚，莫非杀了谁？
“啪嗒。”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件东西落在了她的手边。她转头看去，险些又尖叫起来。
那是一件衣服，深红近黑的衣服。不，虽然眼睛是这样告诉她，可她知道，它该是浅紫色的！
京城，皇宫。
绵佑一脚踹开了景阳宫暮云阁的门，惊得内侍宫女们纷纷行礼，暗想着，陛下这是在哪惹了气？从不见他这样吓唬贵妃娘娘过。
乌苎兰也唬了一跳，捧着肚子站了起来，手里牵着个锦衣孩童：“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小心吓着了小殿下。”
这孩童名承睿，生母是皇后，该是绵佑第三子，他两个兄长夭折后，便成了皇长子。朝臣几次三番上书，请皇帝册封三皇子为储，也不知绵佑心中作何打算，迟迟没有下旨。
“承睿，你母后今日生辰，你却不在坤宁宫陪伴，反到处闲逛？真是白疼你了。”绵佑也未料见承睿会在这里，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语气，道，“还不回去？”
承睿怔了一怔，似有话答。
研州王绵岱不足十岁，是和绵佑同来的，牵了承睿的手就往外走：“我同你一起去坤宁宫，不就是打碎了皇兄给的破花瓶么？什么大不了的，还要躲！”
破花瓶……
绵佑的额角抽了抽，那可是他顶喜欢的一件花瓶，只是看着承睿小小年纪，已经吓得脸色发白，不忍苛责罢了。可惜，这个“破”字出自绵岱之口，他也没处说理，总不能为一句话，就揍自己嫡亲的弟弟一顿吧？
罢了，反正不是第一回了。
反正，绵岱也不是头一个嫌弃他品味的人。
五皇叔每次进内宫来，就要对他的东西大大嫌弃一回，有回被人踩着了“尾巴”，暗算了他岳父，还险些伤了荣王妃。五皇叔那次一时没忍住，亲手摔了一个御用的茶盅。
除了默默地看着茶盅被拿起，再重重地砸到地上，他这个做皇帝的，茶盅的主人，连一点不满也没有过，只能赶紧让人清走碎片，省得扎伤了人。这也不是没有的事，四皇叔说的，在边关，五皇叔刚刚和几个兵士做了朋友兄弟，点了一桌子佳肴想让他们尝尝美味，转头那几个人就没了。
“别看永琪文能舞墨，武能杀敌，整天嫌弃这个那个挑三拣四。他实则心软得很，和那群小兵跑野山上滚得满身泥，也没见他说脏。”四皇叔说，那回五皇叔跑他那发疯似的，四皇叔也没劝——找不出词儿，三皇叔回去时甚至也拉着他说别劝。
他们下定了决心，由着五皇叔想揍人揍人，想摔什么摔什么，反正不能法外施刑，不能让五皇叔如愿去手刃他心里的仇人。结果，五皇叔倒是摔过瘾了，可也很克制，只是把两个不打紧的烛台，一剑扫到地上，把上头做成圆球样儿的蜡烛，当了那边将的脑袋削了一顿。
“可他其实早就气糊涂了，我们都气得厉害，你三皇叔一接到信，就差点跳起来去砍那人全家，还不是父皇和我给拦住了。”四皇叔说，五皇叔当日后来只是白眼望天，从头到尾，一滴眼泪也没在那落下，一声也没为他那帮“兄长”哭。
只是，等他自顾自回去后，才有人发现，那烛台上沾了不少血——是那位不到十三岁的五皇子，自己头脑里空白，大约忘了刚刚的挥剑，自个儿踢到了烛台锋利的尖儿上。
那烛台看似寻常，去掉上头的蜡烛后，能刺穿人的脖子！这事儿绵佑再清楚不过了，因为……他自己的生母，就是被烛台的尖刺所贯穿而亡。
绵佑摇摇头，唉，可他脾气这么好了，被人当成出气包都不急不躁，随便捶打。那群朝臣见着他，还一个个跟老鼠见猫似的，他在朝堂上的样子，真有那么可怕吗？
“皇上只对您的‘家人’脾气好，连对三皇子，也很严格。”乌苎兰自觉已看穿了他的心思。
绵佑冷笑道：“承睿也是朕的家人，对他，朕也是很有耐心的。”
他的眉头不经意地挑了挑，若是小燕子在这里，大约要说他和永琪果然是一家人，连暗生不悦，肚子里冒坏水的样子都很像。可惜，乌苎兰竟没这么了解绵佑，虽然，她也做了好几年绵佑后宫里的女人了。
“皇上这是被谁惹着了不成？上我这煞性子来了？”乌苎兰笑道，但笑容还挂在脸上，就凝固了。她的下巴被绵佑捏住了，生疼生疼的，也说不出话来。接着，耳朵背后一阵剧痛，使她禁不住尖叫出声。
绵佑没有下很大的力气，只是不知道何时，他的手上捏着一根针。针划破了乌苎兰的皮肤，覆盖在她多年的旧伤上。当那根针出现在乌苎兰的眼皮子底下时，乌苎兰惊恐地猛地抖了一抖，才尽力稳住了狂跳的心。
“这根针，你猜是哪儿来的？”绵佑沉声道，手还禁锢着她。
“我……”才开了个头，他的手就收紧了，乌苎兰只好改了口，“臣妾不知，这，这是绣花针么？”
绵佑挑起了眉头：“你天天做女红，又是绣荷包，又是缝鞋底，难道分不清这是不是绣花针？”
乌苎兰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瞪大了眼睛。
她私下里做这些活计，绵佑一来，她都藏着，怎么会被他知道？偷偷瞥了一眼，但见他目光冷冽冽的，她心慌意乱间，莫名觉得靠近了他，鼻子里就多了些奇怪的气味。
她想了良久，才陡然明白。
那是能唤醒人最本能的恐惧的，血腥之气。
他刚刚，莫非杀了谁？
“啪嗒。”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件东西落在了她的手边。她转头看去，险些又尖叫起来。
那是一件衣服，深红近黑的衣服。不，虽然眼睛是这样告诉她，可她知道，它该是浅紫色的！
“朕曾经告诉过你，有本事斗得过我，你大可以试试看。可是，你不许对朕的亲人下手——想必你是忘了。”
乌苎兰只瞪着眼，艰难地从他的手指间维持自己的呼吸，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可到这一刻，她才猛地发现，面前的这个人，看着她的眼神，已没有了一丝记忆中的情意。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种眼神她今日才发现，可是竟然如此熟悉，仔细搜寻记忆，该是他早就如此，只是，她竟然没察觉！
“他，是因你而死的，身首异处，朕把他扔去了乱葬岗。”绵佑指了指那件衣服，“因为你缝制的衣服里藏的字条。”
绵佑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乌苎兰立刻瘫倒在地上，好一会才停止了咳嗽：“皇上，您也不确定的是不是？若是确定了和我有关，我刚刚就没命了。”
她说完也没有抬头看绵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但她的身边就有一盆水，清晰地倒映着绵佑的表情，他似乎在认真的思索。乌苎兰屏住呼吸，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否能奏效。
绵佑的神情变了又变，最后叹了口气：“但愿与你无关……”说完也不管一屋子的狼藉，拂袖离去。
“娘娘！”藏在树丛里的翠罗跑进阁楼，慌忙把乌苎兰扶起来，她刚才是想冲出来的，收到娘娘的眼色，只好停步不前。
乌苎兰起身，捂住自己的耳朵，抓过一面镜子看了许久，牙关咬得紧紧的，手指尖儿也泛白了。
绵佑径自走下小山，这处宫院比别处显得新，朱漆也完整。这也难怪，当年皇祖父继位时，想将这里辟为皇子居所，才拿了体己，让工部着人来修缮，而后十二年里，这里被五皇叔和他一起，祸害得伤痕累累。他俩虽然是叔侄，可年岁相近。碰到一处，总有吵不完的事，打不完的架，到后来，有一天起，就有了说不完的话。
这世上最嫌弃他绵佑的，大概非五皇叔莫属。
可最信任他这个皇帝的，大概也是五皇叔。自打做了这个位置，身边敢当他面直白的嬉笑怒骂的，除了绵岱，就是五皇叔了。
五皇叔离京数年里，宫里估摸着他不会错过他父皇的大寿，特意翻修了一回。
乌苎兰住进来时，这景阳宫各处匾额他都让人取了下来，换成了现在挂着的清兰殿、晴光殿、暮云阁。不为别的，只为那乌苎兰，原就不应当提出要住这儿。这里各处殿阁，都越了她该得的制式。
那些宫殿名儿，她可不配。
她能住得进来，该谢谢她的父亲和远房的姑姑。
绵佑心里承认，乌苎兰是个明艳的美人儿，他也确确实实为之心动过。可她的父亲与姑姑，更让绵佑时刻挂念——
挂念着他们，不知哪天能彻彻底底地体会体会痛彻心扉的感觉。
“你要为你母亲报仇，其实很简单。那一家子问题多多，你只需要捏一把，他们就没了。你又何必如此麻烦？”五皇叔当日是这样说的。
可是，那太便宜他们了！
至少，他也要让他们中的什么人，亲自尝尝当初他尝过的滋味，虽然，他回到京城时，母亲身上的血已被清理干净，看上去和睡着相差无几。但那个刺穿了她脖子的烛台至今还留着，他要用这个，给仇人身上，扎一百个窟窿！
但现在还不是时机，他答应了父王，一切要以家国天下为重。父王为了圆他心愿，甚至让出了本该拥有的，至高无上的权力，他就不能食言。
乌苎兰只瞪着眼，艰难地从他的手指间维持自己的呼吸，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可到这一刻，她才猛地发现，面前的这个人，看着她的眼神，已没有了一丝记忆中的情意。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种眼神她今日才发现，可是竟然如此熟悉，仔细搜寻记忆，该是他早就如此，只是，她竟然没察觉！
“他，是因你而死的，身首异处，朕把他扔去了乱葬岗。”绵佑指了指那件衣服，“因为你缝制的衣服里藏的字条。”
绵佑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乌苎兰立刻瘫倒在地上，好一会才停止了咳嗽：“皇上，您也不确定的是不是？若是确定了和我有关，我刚刚就没命了。”
她说完也没有抬头看绵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但她的身边就有一盆水，清晰地倒映着绵佑的表情，他似乎在认真的思索。乌苎兰屏住呼吸，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否能奏效。
绵佑的神情变了又变，最后叹了口气：“但愿与你无关……”说完也不管一屋子的狼藉，拂袖离去。
“娘娘！”藏在树丛里的翠罗跑进阁楼，慌忙把乌苎兰扶起来，她刚才是想冲出来的，收到娘娘的眼色，只好停步不前。
乌苎兰起身，捂住自己的耳朵，抓过一面镜子看了许久，牙关咬得紧紧的，手指尖儿也泛白了。
绵佑径自走下小山，这处宫院比别处显得新，朱漆也完整。这也难怪，当年皇祖父继位时，想将这里辟为皇子居所，才拿了体己，让工部着人来修缮，而后十二年里，这里被五皇叔和他一起，祸害得伤痕累累。他俩虽然是叔侄，可年岁相近。碰到一处，总有吵不完的事，打不完的架，到后来，有一天起，就有了说不完的话。
这世上最嫌弃他绵佑的，大概非五皇叔莫属。
可最信任他这个皇帝的，大概也是五皇叔。自打做了这个位置，身边敢当他面直白的嬉笑怒骂的，除了绵岱，就是五皇叔了。
五皇叔离京数年里，宫里估摸着他不会错过他父皇的大寿，特意翻修了一回。
乌苎兰住进来时，这景阳宫各处匾额他都让人取了下来，换成了现在挂着的清兰殿、晴光殿、暮云阁。不为别的，只为那乌苎兰，原就不应当提出要住这儿。这里各处殿阁，都越了她该得的制式。
那些宫殿名儿，她可不配。
她能住得进来，该谢谢她的父亲和远房的姑姑。
绵佑心里承认，乌苎兰是个明艳的美人儿，他也确确实实为之心动过。可她的父亲与姑姑，更让绵佑时刻挂念——
挂念着他们，不知哪天能彻彻底底地体会体会痛彻心扉的感觉。
“你要为你母亲报仇，其实很简单。那一家子问题多多，你只需要捏一把，他们就没了。你又何必如此麻烦？”五皇叔当日是这样说的。
可是，那太便宜他们了！
至少，他也要让他们中的什么人，亲自尝尝当初他尝过的滋味，虽然，他回到京城时，母亲身上的血已被清理干净，看上去和睡着相差无几。但那个刺穿了她脖子的烛台至今还留着，他要用这个，给仇人身上，扎一百个窟窿！
但现在还不是时机，他答应了父王，一切要以家国天下为重。父王为了圆他心愿，甚至让出了本该拥有的，至高无上的权力，他就不能食言。
八十
山路上，永琪一骑，小燕子一骑。
永琪的坐骑上，还另有一人，瘦弱身躯，泪痕斑斑，一身荆麻，正是孝女采莲。
小燕子已不知是第几回偏转目光，把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牢牢地钉向另一侧，盯着枯燥无趣的山壁。这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初见采莲时，她衣衫褴褛，这扶棺返乡的，原也不能精细打扮。而她是又累又乏，受了许多惊吓，也挨过了许多伤痛，怯生生地不怎么言语。
离开镇子时，谁也没发现她的鞋子早磨破了。等发现时，众人在山路上，她的双脚走在沙石上，脚也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想着仅仅是半天的路，镇上也没那么多现成的马匹拉车，唯一能弄来的老马，怀安驾着车，拉着采莲亡父的灵棺，采莲愿意伴着父亲，他们也不敢留她一人在车内，那么大的打击，万一她出事儿可怎么好？
小燕子骑马不大会带人，幼童还可，采莲却又不是。秋儿等人仍是开路，先去采莲的家里知会一声，好到时候有她的乡邻来帮她。小燕子只好让永琪带着采莲，可走了这么一会儿，她止不住心里噗通噗通冒起了酸醋，脸面洗得干干净净的采莲，怎么看也是个美人儿，二八年华，又羞又怯，楚楚可怜。
和永琪一样，小燕子是知道不该吃醋，也没必要吃醋。可理智能管得住嘴巴，不说不怒，又不能按住她心里源源不断冒出的醋意。
小燕子想来想去，哼了一声。这说到底，还是这山郊野岭的人烟稀少，她坐在马背上无事可做，又没有永琪那样，又会吹叶笛，又会借景作首诗，这一路送的是口棺木，也不能快马加鞭赶过去。
她闲得发闷，才会心里不舒坦，想东想西。
好不容易送采莲回了她的家里，村口见了前来迎的乡邻，采莲又大哭了一场，又是两三日的忙碌，才将她父亲厚葬在村外的山坡上。永琪小燕子等人也是顺着路过来的，被乡民们热情招待了一天，都有些不好意思，第二天清早就走了。
永琪也如释重负，采莲是个好姑娘，谁都知道她现在并没有心思多想别的，真真是想葬父，报恩。只是，他要是真把这姑娘带回去，让她做丫头吧，她从小是被伺候着长大，做不得太多粗活儿。若让她什么也不做呢，不出几天，府里的那群下人心里准藏不满。
而且……
“醋坛子！”他瞥了眼走在身边的小燕子，借着荒郊无人时，凑到她耳边道。
小燕子还未来得及反驳，就觉脸颊微微一热，是被他迅速地“啄”了一下：“呀！哇！”
起初只是惊讶，接着脸红过耳，村民们是都回去了，秋儿他们也都知趣地依旧走前头，山道上是只他们俩，可万一……
被哪个樵夫渔夫或是山贼的看见，那可怎么是好！
山路上，永琪一骑，小燕子一骑。
永琪的坐骑上，还另有一人，瘦弱身躯，泪痕斑斑，一身荆麻，正是孝女采莲。
小燕子已不知是第几回偏转目光，把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牢牢地钉向另一侧，盯着枯燥无趣的山壁。这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初见采莲时，她衣衫褴褛，这扶棺返乡的，原也不能精细打扮。而她是又累又乏，受了许多惊吓，也挨过了许多伤痛，怯生生地不怎么言语。
离开镇子时，谁也没发现她的鞋子早磨破了。等发现时，众人在山路上，她的双脚走在沙石上，脚也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想着仅仅是半天的路，镇上也没那么多现成的马匹拉车，唯一能弄来的老马，怀安驾着车，拉着采莲亡父的灵棺，采莲愿意伴着父亲，他们也不敢留她一人在车内，那么大的打击，万一她出事儿可怎么好？
小燕子骑马不大会带人，幼童还可，采莲却又不是。秋儿等人仍是开路，先去采莲的家里知会一声，好到时候有她的乡邻来帮她。小燕子只好让永琪带着采莲，可走了这么一会儿，她止不住心里噗通噗通冒起了酸醋，脸面洗得干干净净的采莲，怎么看也是个美人儿，二八年华，又羞又怯，楚楚可怜。
和永琪一样，小燕子是知道不该吃醋，也没必要吃醋。可理智能管得住嘴巴，不说不怒，又不能按住她心里源源不断冒出的醋意。
小燕子想来想去，哼了一声。这说到底，还是这山郊野岭的人烟稀少，她坐在马背上无事可做，又没有永琪那样，又会吹叶笛，又会借景作首诗，这一路送的是口棺木，也不能快马加鞭赶过去。
她闲得发闷，才会心里不舒坦，想东想西。
好不容易送采莲回了她的家里，村口见了前来迎的乡邻，采莲又大哭了一场，又是两三日的忙碌，才将她父亲厚葬在村外的山坡上。永琪小燕子等人也是顺着路过来的，被乡民们热情招待了一天，都有些不好意思，第二天清早就走了。
永琪也如释重负，采莲是个好姑娘，谁都知道她现在并没有心思多想别的，真真是想葬父，报恩。只是，他要是真把这姑娘带回去，让她做丫头吧，她从小是被伺候着长大，做不得太多粗活儿。若让她什么也不做呢，不出几天，府里的那群下人心里准藏不满。
而且……
“醋坛子！”他瞥了眼走在身边的小燕子，借着荒郊无人时，凑到她耳边道。
小燕子还未来得及反驳，就觉脸颊微微一热，是被他迅速地“啄”了一下：“呀！哇！”
起初只是惊讶，接着脸红过耳，村民们是都回去了，秋儿他们也都知趣地依旧走前头，山道上是只他们俩，可万一……
被哪个樵夫渔夫或是山贼的看见，那可怎么是好！
一路无事，晚间在那山间露宿一夜，对他们俩也不是难事。因此地临着一处热闹的小城，这种地方往往有那渔民樵夫，或是旧日驻守者的小屋，两人只走了不远，就果真找到一间，里头空空的，但有床铺、炉灶，只是床铺上无被褥，炉灶也是冷的。墙上留了一首诗，不知是哪位文人诗兴大发写下的，末了还有一行字，道是屋内可随来随住，只莫要弄坏了东西，须想着后来人。
“你一定不让他们跟着，这下子，连被褥都带走了，你得睡这硬床板咯！”永琪扫视一眼这屋子，笑道。
小燕子找到块布，随手先把屋内浮尘擦掉，闻言笑道：“我又不怕睡硬床板，是你嫌弃它吧！”
永琪当然也不怕，他是随遇而安的性子，要是能够，那是能有多挑就有多挑，若是没得挑，那到处是白骨的乱葬岗，他也能席地躺坐，面不改色。转头去外头走了一趟，没敢太远，就在小屋的背后，找到些儿枯草，用匕首割下一捆，回屋里放到床上。
“哇，这么厚，好软！”小燕子先往上头一跳，赞叹道。
永琪拽她：“这还没弄好，你怎么就躺着了？”
小燕子嘻嘻笑着：“我困了嘛！”其实她还真有点不放心永琪铺的“床”，从边关回来那么久了，永琪每天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想着没准早就忘光了那些曾学过的“生存技能”。但经过她的“查验”，现在完全可以放心了！
“可是，你说困了，为什么还又爬起来？”永琪也歪在了床上，撑着胳膊，躺在小燕子的旁边。这种又极其贴近的角度，刚刚好看得到她睫毛上忽闪忽闪的月光。他伸手轻轻触了一下，两下，三下，最后，禁不住往她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小燕子感觉有点儿痒，就着他的手心蹭了蹭，然后她坐了起来。见问，笑道：“走了那么老半天的路，你难道不饿？反正我可是饿了！”
永琪有点懒得动弹，揉着额角又赖了会儿，这一路小燕子玩得好生开心，近前没有护卫和随从，暗卫们的存在，她也完全习惯了，就算他们隐藏在最近前的附近，小燕子也已不会注意到他们。不过代价是他脑子里的弦绷得有些紧，特别是在发现有鬼鬼祟祟的人，跟上了他们后。
“荆风。”他最后还是也翻身坐了起来，低声唤道。
荆风近来越发的擅长隐匿行踪，就连永琪也不知他刚刚是藏身何处，只见一条人影一晃，荆风已越窗而入，宛如一只黑色的猫：“王爷？”
荆风不是空手进来，手里还抱着一捆木头，很干的那种，搁到床边。永琪觉得他并不会如此细心，八成是慵云提点的。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这附近可还见到了其他人？”
“这山窝的那头有一户樵夫，嗯，除了砍柴，好像也打鱼，带着他妻儿，共四人。其余的，我和慵云都没发现。”荆风回道，他先一步进的这山沟，早就假作赏景，把整条山沟骑马丈量了一遍。永琪和小燕子住进这屋子后，慵云又四处走了走。
不是他们太过小心，实在是之前不慎，竟放了个居心叵测的家伙，袖子里藏着刀，离荣王妃只有几步之遥。还是荣王自己警觉，也没惊动荣王妃，就给来了个人赃俱获，悄悄地“扔”到了荆风手里。
“你一定不让他们跟着，这下子，连被褥都带走了，你得睡这硬床板咯！”永琪扫视一眼这屋子，笑道。
小燕子找到块布，随手先把屋内浮尘擦掉，闻言笑道：“我又不怕睡硬床板，是你嫌弃它吧！”
永琪当然也不怕，他是随遇而安的性子，要是能够，那是能有多挑就有多挑，若是没得挑，那到处是白骨的乱葬岗，他也能席地躺坐，面不改色。转头去外头走了一趟，没敢太远，就在小屋的背后，找到些儿枯草，用匕首割下一捆，回屋里放到床上。
“哇，这么厚，好软！”小燕子先往上头一跳，赞叹道。
永琪拽她：“这还没弄好，你怎么就躺着了？”
小燕子嘻嘻笑着：“我困了嘛！”其实她还真有点不放心永琪铺的“床”，从边关回来那么久了，永琪每天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想着没准早就忘光了那些曾学过的“生存技能”。但经过她的“查验”，现在完全可以放心了！
“可是，你说困了，为什么还又爬起来？”永琪也歪在了床上，撑着胳膊，躺在小燕子的旁边。这种又极其贴近的角度，刚刚好看得到她睫毛上忽闪忽闪的月光。他伸手轻轻触了一下，两下，三下，最后，禁不住往她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小燕子感觉有点儿痒，就着他的手心蹭了蹭，然后她坐了起来。见问，笑道：“走了那么老半天的路，你难道不饿？反正我可是饿了！”
永琪有点懒得动弹，揉着额角又赖了会儿，这一路小燕子玩得好生开心，近前没有护卫和随从，暗卫们的存在，她也完全习惯了，就算他们隐藏在最近前的附近，小燕子也已不会注意到他们。不过代价是他脑子里的弦绷得有些紧，特别是在发现有鬼鬼祟祟的人，跟上了他们后。
“荆风。”他最后还是也翻身坐了起来，低声唤道。
荆风近来越发的擅长隐匿行踪，就连永琪也不知他刚刚是藏身何处，只见一条人影一晃，荆风已越窗而入，宛如一只黑色的猫：“王爷？”
荆风不是空手进来，手里还抱着一捆木头，很干的那种，搁到床边。永琪觉得他并不会如此细心，八成是慵云提点的。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这附近可还见到了其他人？”
“这山窝的那头有一户樵夫，嗯，除了砍柴，好像也打鱼，带着他妻儿，共四人。其余的，我和慵云都没发现。”荆风回道，他先一步进的这山沟，早就假作赏景，把整条山沟骑马丈量了一遍。永琪和小燕子住进这屋子后，慵云又四处走了走。
不是他们太过小心，实在是之前不慎，竟放了个居心叵测的家伙，袖子里藏着刀，离荣王妃只有几步之遥。还是荣王自己警觉，也没惊动荣王妃，就给来了个人赃俱获，悄悄地“扔”到了荆风手里。
那人他们审了一夜，也没供出什么，只说是自个儿对荣王妃不满，故而有此举动。他们对此一个字也不信，无奈对方不开口，回秉荣王，王爷道：“既然如此，你们把他送去刑部吧。”
他们照办了，正好那会儿穆莳也在，拎着那人就走了。现在那人大约早就被锁去了京城，大约也惊动了皇上，就不知道现在是断了胳膊，还是少了腿。又或者，是连脑袋都没了？
有那一回，他们就不敢再大意。
好在，这回确确实实地确定了，这附近没有可疑之人。
小屋里就有炉灶，可小燕子有现成的不用，拿着树枝在空地里搭起火堆，还招呼了慵云到近前来：“这里都没别人了，干嘛还躲躲藏藏。”
慵云尚有犹豫，永琪已听见了，笑道：“这话不错，你们一风一云，就都闲散两天好了。”
两个暗卫难得如此轻松，挽起袖子帮忙。
永琪一见小燕子搭了火堆，就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把外头衣服去了，也卷了袖子：“我看这里留了地瓜和玉米，我再去看看山里有没有别的好吃的。最好能打几只猎物回来！”
“喂！”小燕子一听有点不放心，她是打算抓点鱼来，让永琪烤着吃。可他居然兴致勃勃要去打猎？这确实是他很擅长的，但他这会没带弓箭，山路又很不熟，万一打猎不成，变成猎物可就不好玩了！
她忙要跟上，荆风跳了起来：“我也去！慵云，你在此处守着，顺便弄点鱼虾就最好了。”
慵云倒是对永琪信心十足，一点也没担心，笑着道：“好！这个我最拿手了！”
永琪没有过多犯险，一把匕首，一把剑，也足够他带回来几只山鸡和两只野兔了。慵云也提了几条鱼和一些河虾，小燕子和荆风负责清理，等宰杀完了，永琪接过去架到火上。小燕子爱吃他烤的东西，他也开心得不得了，虽有许多琐碎事儿，也没觉得有半点麻烦。
何况，一边烤吃的，一边还有美人在旁，递个枣儿，再递颗葡萄，永琪吃着吃着，舒坦的眯起了眼睛，山里长的东西，怎么就比别处的更好吃呢？
“你这样子，真像只吃饱了打盹的小……猪。”小燕子抓了抓他的头发。
永琪也不生气：“反正你说的，咱俩是夫妻，也是同类，你说我是狐狸，那你也是狐狸，你说我是猪，那么，你也是小猪，一只又贪吃又贪玩，还总傻乎乎的小猪。”
“去！”小燕子拍开他搁在自己腰间的手，心虚地看看旁边。
荆风和慵云却早已带了些吃的，坐到河边赏月去了。小燕子吐了吐舌头，有时候呢，这些人就真是太机灵了，这不摆明了是有心留了清静给他们嘛？叫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一顿饱餐。
一夜相安无事。
他们照办了，正好那会儿穆莳也在，拎着那人就走了。现在那人大约早就被锁去了京城，大约也惊动了皇上，就不知道现在是断了胳膊，还是少了腿。又或者，是连脑袋都没了？
有那一回，他们就不敢再大意。
好在，这回确确实实地确定了，这附近没有可疑之人。
小屋里就有炉灶，可小燕子有现成的不用，拿着树枝在空地里搭起火堆，还招呼了慵云到近前来：“这里都没别人了，干嘛还躲躲藏藏。”
慵云尚有犹豫，永琪已听见了，笑道：“这话不错，你们一风一云，就都闲散两天好了。”
两个暗卫难得如此轻松，挽起袖子帮忙。
永琪一见小燕子搭了火堆，就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把外头衣服去了，也卷了袖子：“我看这里留了地瓜和玉米，我再去看看山里有没有别的好吃的。最好能打几只猎物回来！”
“喂！”小燕子一听有点不放心，她是打算抓点鱼来，让永琪烤着吃。可他居然兴致勃勃要去打猎？这确实是他很擅长的，但他这会没带弓箭，山路又很不熟，万一打猎不成，变成猎物可就不好玩了！
她忙要跟上，荆风跳了起来：“我也去！慵云，你在此处守着，顺便弄点鱼虾就最好了。”
慵云倒是对永琪信心十足，一点也没担心，笑着道：“好！这个我最拿手了！”
永琪没有过多犯险，一把匕首，一把剑，也足够他带回来几只山鸡和两只野兔了。慵云也提了几条鱼和一些河虾，小燕子和荆风负责清理，等宰杀完了，永琪接过去架到火上。小燕子爱吃他烤的东西，他也开心得不得了，虽有许多琐碎事儿，也没觉得有半点麻烦。
何况，一边烤吃的，一边还有美人在旁，递个枣儿，再递颗葡萄，永琪吃着吃着，舒坦的眯起了眼睛，山里长的东西，怎么就比别处的更好吃呢？
“你这样子，真像只吃饱了打盹的小……猪。”小燕子抓了抓他的头发。
永琪也不生气：“反正你说的，咱俩是夫妻，也是同类，你说我是狐狸，那你也是狐狸，你说我是猪，那么，你也是小猪，一只又贪吃又贪玩，还总傻乎乎的小猪。”
“去！”小燕子拍开他搁在自己腰间的手，心虚地看看旁边。
荆风和慵云却早已带了些吃的，坐到河边赏月去了。小燕子吐了吐舌头，有时候呢，这些人就真是太机灵了，这不摆明了是有心留了清静给他们嘛？叫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一顿饱餐。
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荆风到那樵夫家里，买了些玉米和地瓜，又把昨晚剩下的肉食，挂在小屋窗下任其风干，没用完的木柴，也都妥善堆叠在炉灶边。
“行了，这样一来，等别人来，就不会饿肚子了。”永琪屋里屋外走了一圈，颔首笑道。
八一
进城时的官道上，红日当空，永琪小燕子起初一人一把扇子，后来小燕子热着热着就困了，永琪怕她掉下马，便让她和自己同骑。小燕子这一下一上，心情大好，也就突然不困了。
“你只管骑马，我替你扇风！”小燕子略略侧过身子，取了他的扇子在手，这男人家用的扇子就是大些，摇起来风也大不少，比她自己那把好用多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永琪手一探，堪堪接住了歪到一边的她，以及差点滑落的扇子：“刚刚眼皮就打架了，还说不困。”都做了荣王妃这么久了，还和小孩子一模一样。
小燕子睡梦中抱住他这只胳膊，把他当了大大的枕头。永琪只怕把她弄醒，只好就这么半举着手，直到城门已出现在视线中，小燕子才睡饱了，惺忪的睡眼睁开，顺势又蹭了蹭。
“你醒了？可以把我的手松开了？”小燕子每次睡醒，都有一阵子犯糊涂，这不，还抓着他胳膊，就伸起懒腰来了。
小燕子这才真醒了：“呀，我睡了多久？”
“不久不久，正好我的手已经不麻了。”永琪笑道，这么举了一路，起初是累，后来是麻，到这会确实不累也不麻了。他只是调侃这么一句，以往习武时，比这更累的也受过。
每次想起习武，就要想起领他启蒙的恩师。当年师父就是不舍得狠心要求，总是放任他偷懒，到边关时，他才发现，自己原以为已经很厉害了，比起勤学苦练的，确差了一大截。为了弥补这差距，他可是被箫剑单独“锤炼”了整整半年。
说来，最初认得箫剑时，还真没想到会是师伯的徒弟。那个被师父常挂在嘴边，用来衬托师父有多仁慈厚道的师兄。
“你还哭成这样子，要是你师伯在这，可比现在累十倍。不信，等你见到方严，你自己问他！”这是师父常挂在嘴边的话。
一晃竟有数年未见师父，也去找过，也送过信，但总是被避而不见。他生过气，也说过许多的气话。可久了后，剩下的也多是牵挂——不知师父现下是否安好？就算为了什么急急让他出师，也该让他送份贺礼啊！
“行了，这样一来，等别人来，就不会饿肚子了。”永琪屋里屋外走了一圈，颔首笑道。
八一
进城时的官道上，红日当空，永琪小燕子起初一人一把扇子，后来小燕子热着热着就困了，永琪怕她掉下马，便让她和自己同骑。小燕子这一下一上，心情大好，也就突然不困了。
“你只管骑马，我替你扇风！”小燕子略略侧过身子，取了他的扇子在手，这男人家用的扇子就是大些，摇起来风也大不少，比她自己那把好用多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永琪手一探，堪堪接住了歪到一边的她，以及差点滑落的扇子：“刚刚眼皮就打架了，还说不困。”都做了荣王妃这么久了，还和小孩子一模一样。
小燕子睡梦中抱住他这只胳膊，把他当了大大的枕头。永琪只怕把她弄醒，只好就这么半举着手，直到城门已出现在视线中，小燕子才睡饱了，惺忪的睡眼睁开，顺势又蹭了蹭。
“你醒了？可以把我的手松开了？”小燕子每次睡醒，都有一阵子犯糊涂，这不，还抓着他胳膊，就伸起懒腰来了。
小燕子这才真醒了：“呀，我睡了多久？”
“不久不久，正好我的手已经不麻了。”永琪笑道，这么举了一路，起初是累，后来是麻，到这会确实不累也不麻了。他只是调侃这么一句，以往习武时，比这更累的也受过。
每次想起习武，就要想起领他启蒙的恩师。当年师父就是不舍得狠心要求，总是放任他偷懒，到边关时，他才发现，自己原以为已经很厉害了，比起勤学苦练的，确差了一大截。为了弥补这差距，他可是被箫剑单独“锤炼”了整整半年。
说来，最初认得箫剑时，还真没想到会是师伯的徒弟。那个被师父常挂在嘴边，用来衬托师父有多仁慈厚道的师兄。
“你还哭成这样子，要是你师伯在这，可比现在累十倍。不信，等你见到方严，你自己问他！”这是师父常挂在嘴边的话。
一晃竟有数年未见师父，也去找过，也送过信，但总是被避而不见。他生过气，也说过许多的气话。可久了后，剩下的也多是牵挂——不知师父现下是否安好？就算为了什么急急让他出师，也该让他送份贺礼啊！
“咦？那不是萧伯伯？”小燕子忽的一指前面，惊喜道。
永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头皮发麻：“师……师伯？不好……”下意识地勒住马儿，想要改道。
小燕子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仿佛一只小兽，被人捏住了后脖颈处，要多乖有多乖，看样子，萧伯伯不愧是能专治她哥的人啊！
“咦？”小燕子毫无顾忌地把这事提了出来，永琪不解，箫剑堂堂一个大侠，还有这样的时候？
“那我哥小时候又不是大侠，他小时候可淘气了，跟他一比，我小时候可乖可乖了。”
对于这话，永琪心头存疑，小燕子讲故事喜欢添油加醋，听她描述什么，都要去掉至少三成采信。再说，岳父岳母没少和他聊起小燕子小时候的事儿，他完全不能想象，若是箫剑比她淘气，那方家能闹成什么样儿？恐怕宅子都早就拆了！
小燕子继续道：“我哥后来拜了萧伯伯做师父，回来那就更厉害了，爹娘制不住他，就搬出萧伯伯。只要一提，我哥就立刻不敢乱动，过年时我哥都要回家来，爹一哄他说萧伯伯来接他回去，我哥都能吓得反都吃不香了。”
“哪有这么夸张？”永琪虽然挺怕师伯的，却也不觉得箫剑会怂成这样，“师伯要是那么厉害，爹娘怎么不把你送去做他徒弟？他们不是天天头疼你吗？”
永琪以为她会说她爹娘不舍得，没想到小燕子得意地一仰头：“哈，我才不怕萧伯伯呢，他怕我还差不多！”
“你不是师弟家的徒弟嘛？我说是谁见了我就跑，该当是刚刚偷了我钱袋的小贼。”永琪和小燕子正说话时，忽闻背后有人道。
永琪顿觉四肢都僵硬了，这也不能怪他，任谁经历过蹲跳爬上天珠峰的大半程山路，都会记忆深刻，终身难忘。师伯那时候“凶神恶煞”的脸，他现在都还记得：“啊，师……师伯……”
小燕子只觉得有趣，在旁也不出声，看这一老一少重逢话家常。只是听了一会儿就摇摇头，也难怪永琪见到萧伯伯就好像碰上了只大老虎，她和永琪成亲那会收到过萧伯伯的厚礼，可那会儿到现在，也还没见到一直在云游的萧伯伯本人。
算算，也有快三年了，哪个长辈会如此严格，见到好不容易重逢的师侄，就一路从心法内功，考问到剑法的？
“唉，总是你师父太放纵，不然你的造诣，当与箫剑比肩才对。”永琪的师伯萧少川最后叹道。
小燕子立刻反驳：“我哥比永琪大好几岁呢！等永琪和我哥一样大了，武功也会长进的！”
“你这丫头就会护短，难怪箫剑说你有了夫君忘了哥哥！永琪虽然比箫剑年轻，可现在也已成人，就是再勤练，也远不及趁他年幼时就苦练长进多！”萧少川毫不客气地道。
小燕子听得头一句立刻脸都红了，暗道哥哥怎么还向他师父说这些个？听到后来便撇了撇嘴：“萧伯伯功夫好，可还不是被人偷了钱袋子？”
“……”萧少川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多年以来，只有这小丫头是他克星。想起当年沈放兴冲冲告诉他，求来了个比方严还有天份的徒弟时，他也正呆在方家，这小丫头于女孩儿里，绝对是有些天份的，好动活泼，聪敏灵巧，悟性也不弱于她哥哥。
萧少川费了很多功夫，最后却发现，自己能把方严驯得服服帖帖，可就是对这小丫头没辙。
她机灵有余耐心不足，后来萧少川见到永琪，就想起方家那小丫头。可永琪幼时是娇养了些，但实则也是真愿意学点儿东西，韧性也强，点子多多，可到底不比那小丫头刁钻任性，萧少川虽觉逼着他练武有些磨自己的脾气，且哭得真的几回让人差点就放弃了。但，至少没有像对小燕子那样，彻彻底底地怕了。
永琪小时候哭起来，即使是嚎啕了，那哭声也远不及小燕子嗓门的尖锐，况且他哭归哭，嘴里嚷着不要练了，甚至找了无数个还算文雅的“村话”来唾弃师伯，萧少川却看得出来，他骨子里还是不服输的。若是那会儿真的伸手抱起这师侄，待小孩儿真懂事了时，后悔的，怕就是永琪自己。
而小燕子，比永琪还要难搞定十倍。
以至于虽然心有不甘，萧少川最后还是只好摇摇头，把她荐给一个挚友做徒弟，方家对小燕子要求也不算高，只要能自保就足够了。而小燕子，现在看来果然还是有点天份的，那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练武，上战场也全胳膊全腿的回来了。只是这小丫头胆子也大，当初听闻此事，把他都吓了一大跳！
“师伯的钱袋，是怎么弄丢的？”毕竟是同门长辈，而且，现在看来也不像记忆里那么可怕，永琪还是揣着小心关心了一句。
“……”萧少川沉默了片刻，转挪了视线，“没什么，其实也不算弄丢，反正是个旧了的，也没几个钱在里头，就当舍给手脚残废的可怜人好了。”
他说了一大串，转头就走，最后也没回答永琪的问题。
小燕子拿胳膊肘撞了撞永琪：“嗐，别愣着乱想了，你师伯我比你了解，你说他这叫什么——啊，等等，说来，不愧是你师伯啊！”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啊，系出同门，一脉相承。不管是功夫门路，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永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头皮发麻：“师……师伯？不好……”下意识地勒住马儿，想要改道。
小燕子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仿佛一只小兽，被人捏住了后脖颈处，要多乖有多乖，看样子，萧伯伯不愧是能专治她哥的人啊！
“咦？”小燕子毫无顾忌地把这事提了出来，永琪不解，箫剑堂堂一个大侠，还有这样的时候？
“那我哥小时候又不是大侠，他小时候可淘气了，跟他一比，我小时候可乖可乖了。”
对于这话，永琪心头存疑，小燕子讲故事喜欢添油加醋，听她描述什么，都要去掉至少三成采信。再说，岳父岳母没少和他聊起小燕子小时候的事儿，他完全不能想象，若是箫剑比她淘气，那方家能闹成什么样儿？恐怕宅子都早就拆了！
小燕子继续道：“我哥后来拜了萧伯伯做师父，回来那就更厉害了，爹娘制不住他，就搬出萧伯伯。只要一提，我哥就立刻不敢乱动，过年时我哥都要回家来，爹一哄他说萧伯伯来接他回去，我哥都能吓得反都吃不香了。”
“哪有这么夸张？”永琪虽然挺怕师伯的，却也不觉得箫剑会怂成这样，“师伯要是那么厉害，爹娘怎么不把你送去做他徒弟？他们不是天天头疼你吗？”
永琪以为她会说她爹娘不舍得，没想到小燕子得意地一仰头：“哈，我才不怕萧伯伯呢，他怕我还差不多！”
“你不是师弟家的徒弟嘛？我说是谁见了我就跑，该当是刚刚偷了我钱袋的小贼。”永琪和小燕子正说话时，忽闻背后有人道。
永琪顿觉四肢都僵硬了，这也不能怪他，任谁经历过蹲跳爬上天珠峰的大半程山路，都会记忆深刻，终身难忘。师伯那时候“凶神恶煞”的脸，他现在都还记得：“啊，师……师伯……”
小燕子只觉得有趣，在旁也不出声，看这一老一少重逢话家常。只是听了一会儿就摇摇头，也难怪永琪见到萧伯伯就好像碰上了只大老虎，她和永琪成亲那会收到过萧伯伯的厚礼，可那会儿到现在，也还没见到一直在云游的萧伯伯本人。
算算，也有快三年了，哪个长辈会如此严格，见到好不容易重逢的师侄，就一路从心法内功，考问到剑法的？
“唉，总是你师父太放纵，不然你的造诣，当与箫剑比肩才对。”永琪的师伯萧少川最后叹道。
小燕子立刻反驳：“我哥比永琪大好几岁呢！等永琪和我哥一样大了，武功也会长进的！”
“你这丫头就会护短，难怪箫剑说你有了夫君忘了哥哥！永琪虽然比箫剑年轻，可现在也已成人，就是再勤练，也远不及趁他年幼时就苦练长进多！”萧少川毫不客气地道。
小燕子听得头一句立刻脸都红了，暗道哥哥怎么还向他师父说这些个？听到后来便撇了撇嘴：“萧伯伯功夫好，可还不是被人偷了钱袋子？”
“……”萧少川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多年以来，只有这小丫头是他克星。想起当年沈放兴冲冲告诉他，求来了个比方严还有天份的徒弟时，他也正呆在方家，这小丫头于女孩儿里，绝对是有些天份的，好动活泼，聪敏灵巧，悟性也不弱于她哥哥。
萧少川费了很多功夫，最后却发现，自己能把方严驯得服服帖帖，可就是对这小丫头没辙。
她机灵有余耐心不足，后来萧少川见到永琪，就想起方家那小丫头。可永琪幼时是娇养了些，但实则也是真愿意学点儿东西，韧性也强，点子多多，可到底不比那小丫头刁钻任性，萧少川虽觉逼着他练武有些磨自己的脾气，且哭得真的几回让人差点就放弃了。但，至少没有像对小燕子那样，彻彻底底地怕了。
永琪小时候哭起来，即使是嚎啕了，那哭声也远不及小燕子嗓门的尖锐，况且他哭归哭，嘴里嚷着不要练了，甚至找了无数个还算文雅的“村话”来唾弃师伯，萧少川却看得出来，他骨子里还是不服输的。若是那会儿真的伸手抱起这师侄，待小孩儿真懂事了时，后悔的，怕就是永琪自己。
而小燕子，比永琪还要难搞定十倍。
以至于虽然心有不甘，萧少川最后还是只好摇摇头，把她荐给一个挚友做徒弟，方家对小燕子要求也不算高，只要能自保就足够了。而小燕子，现在看来果然还是有点天份的，那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练武，上战场也全胳膊全腿的回来了。只是这小丫头胆子也大，当初听闻此事，把他都吓了一大跳！
“师伯的钱袋，是怎么弄丢的？”毕竟是同门长辈，而且，现在看来也不像记忆里那么可怕，永琪还是揣着小心关心了一句。
“……”萧少川沉默了片刻，转挪了视线，“没什么，其实也不算弄丢，反正是个旧了的，也没几个钱在里头，就当舍给手脚残废的可怜人好了。”
他说了一大串，转头就走，最后也没回答永琪的问题。
小燕子拿胳膊肘撞了撞永琪：“嗐，别愣着乱想了，你师伯我比你了解，你说他这叫什么——啊，等等，说来，不愧是你师伯啊！”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啊，系出同门，一脉相承。不管是功夫门路，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八二
进城已傍晚，找客栈安顿下来时天已经黑了。
永琪邀过萧少川和自己同一客栈住下，萧少川拒绝了，说是不喜欢这家，要上别处住去。这位师伯是个武痴，曾投身道家宗师，这一生不娶妻，为的也是专心练武，心法十分醇粹深厚。永琪和他接触有限，但也知道他的怪脾气，既然师伯有处落脚，他也就不多过问。
只盛了些素菜，取了点儿瓜果，叫了怀安去帮萧少川送去。那怀安出去好久，回来时哭笑不得：“把这城都转了一圈，总算在那桥下找到了王爷的师伯。”
永琪一拍额头，还真叫他俩料对了，可怀安也说，请了萧少川来客栈，萧少川就是说他只在城中逛逛，一会要回客栈里去：“唉，这城里一会都快宵禁了，逛什么呀！”师伯以前长年隐居深山，偶尔才会会会老友，据说这几年也是一直往山中尝百草，悟道法去了。
大约是真不知道城中的习惯，连说谎都说得不像……
“啊，对了！”小燕子是觉得，一个江湖人，在外头住个一两天也没什么，萧伯伯也不是七老八十，只比她爹爹年长一岁罢了。但永琪不得安生，总是记挂着他师伯，她也跟着想啊想，终于一拍手，“就说我的生辰要到了，要在这里吃酒。有了好酒，不怕萧伯伯不来的！”
离她生辰其实还有两个多月，不过，萧少川那个人，就是箫剑的生辰他也从来记不住，每次送贺礼不是早给半年，就是晚送个十天半月。永琪是想不出这过生辰还能提早几个月，过个“假的”，也只有小燕子，才会往这上头动脑筋。
要不怎么说，萧少川这个鼎鼎有名的大侠，对着三四岁的小燕子都能投降呢？
永琪真如小燕子的办法，下了个帖子给萧少川，还特意提了一句，“已备竹叶青、送花、琥珀酒各一，邀师伯同饮”，这回怀安带路，昌路和顺喜一同跑了一趟，不多时怀安先回来。
这怀安一向是能说会道，形容得惟妙惟肖：“萧道长原端坐桥头，借月光描摹上头石刻的文字——那文字似是本省本城前任的官儿所书，恕奴才眼拙，实在看不出是哪位大方家的传承。我们奉上帖子，萧道长犹说忙，说还有其它好友相约。后来……”
后来他们劝萧少川且先收下帖子，才好回去回话。
那萧少川一看到“酒”字，立刻掷了笔墨，“行步如飞，衣袂飘飘”地就下了桥。若不是还得去还借来的文房四宝，怕是早就“飞”来了这客栈。
永琪和小燕子边听边笑，最后永琪把扇子飞到了怀安头上落定：“你这么能说，连师伯也敢调侃，在我这儿看来是屈才了，赶明儿我去跟客栈掌柜说声，留你和那屈先生一道说书，一定赚个盆满钵满！”
怀安揉了揉脑袋，耳听得外头有说话声，忙不迭地跑出去迎那萧少川，开玩笑啊，谁会搁着王府长随不做，去说什么书呢？远的不说，那穗儿姑娘恁般讨人喜欢，他留在这儿，再想送她点什么花儿朵儿的，等捎到人家手里，都成干花了！
进城已傍晚，找客栈安顿下来时天已经黑了。
永琪邀过萧少川和自己同一客栈住下，萧少川拒绝了，说是不喜欢这家，要上别处住去。这位师伯是个武痴，曾投身道家宗师，这一生不娶妻，为的也是专心练武，心法十分醇粹深厚。永琪和他接触有限，但也知道他的怪脾气，既然师伯有处落脚，他也就不多过问。
只盛了些素菜，取了点儿瓜果，叫了怀安去帮萧少川送去。那怀安出去好久，回来时哭笑不得：“把这城都转了一圈，总算在那桥下找到了王爷的师伯。”
永琪一拍额头，还真叫他俩料对了，可怀安也说，请了萧少川来客栈，萧少川就是说他只在城中逛逛，一会要回客栈里去：“唉，这城里一会都快宵禁了，逛什么呀！”师伯以前长年隐居深山，偶尔才会会会老友，据说这几年也是一直往山中尝百草，悟道法去了。
大约是真不知道城中的习惯，连说谎都说得不像……
“啊，对了！”小燕子是觉得，一个江湖人，在外头住个一两天也没什么，萧伯伯也不是七老八十，只比她爹爹年长一岁罢了。但永琪不得安生，总是记挂着他师伯，她也跟着想啊想，终于一拍手，“就说我的生辰要到了，要在这里吃酒。有了好酒，不怕萧伯伯不来的！”
离她生辰其实还有两个多月，不过，萧少川那个人，就是箫剑的生辰他也从来记不住，每次送贺礼不是早给半年，就是晚送个十天半月。永琪是想不出这过生辰还能提早几个月，过个“假的”，也只有小燕子，才会往这上头动脑筋。
要不怎么说，萧少川这个鼎鼎有名的大侠，对着三四岁的小燕子都能投降呢？
永琪真如小燕子的办法，下了个帖子给萧少川，还特意提了一句，“已备竹叶青、送花、琥珀酒各一，邀师伯同饮”，这回怀安带路，昌路和顺喜一同跑了一趟，不多时怀安先回来。
这怀安一向是能说会道，形容得惟妙惟肖：“萧道长原端坐桥头，借月光描摹上头石刻的文字——那文字似是本省本城前任的官儿所书，恕奴才眼拙，实在看不出是哪位大方家的传承。我们奉上帖子，萧道长犹说忙，说还有其它好友相约。后来……”
后来他们劝萧少川且先收下帖子，才好回去回话。
那萧少川一看到“酒”字，立刻掷了笔墨，“行步如飞，衣袂飘飘”地就下了桥。若不是还得去还借来的文房四宝，怕是早就“飞”来了这客栈。
永琪和小燕子边听边笑，最后永琪把扇子飞到了怀安头上落定：“你这么能说，连师伯也敢调侃，在我这儿看来是屈才了，赶明儿我去跟客栈掌柜说声，留你和那屈先生一道说书，一定赚个盆满钵满！”
怀安揉了揉脑袋，耳听得外头有说话声，忙不迭地跑出去迎那萧少川，开玩笑啊，谁会搁着王府长随不做，去说什么书呢？远的不说，那穗儿姑娘恁般讨人喜欢，他留在这儿，再想送她点什么花儿朵儿的，等捎到人家手里，都成干花了！
永琪和小燕子也一起迎了出去，见到萧少川，他嘴里还在说着本有故友相约一类的话，永琪心里暗笑，这已都成了心照不宣的事儿，师伯居然还在要面子呢？不过……原本以为师伯很可怕，没想到竟然如此可爱。只要不提习武练功的事儿，甚至比师父还有意思。
毕竟，那个“师父”，连人影儿都摸不着！
赶明儿认师伯做师父好了，不知道师父会是什么反应呢？
把萧少川让到最好最大的房间，永琪小燕子总算安心歇息了。次日永琪醒来时，依旧轻手轻脚地起床穿衣，没有惊动依在他怀中的小燕子——也难怪夜里觉着有些热，小燕子睡觉时就这么个习惯，不管春夏秋冬，都要抱着点什么。他在时便抱着他，他在书房里忙碌时，偶尔回卧房看看，她一定是抱着被子或枕头的。
忍不住俯身往她唇上落了个吻，暗笑，这可不怪他不正经，是她自个儿睡梦中还嘟着嘴巴，细细的吐息着。他又不是柳下惠，也不是师伯那样的得道宗师，当然会眼馋心痒了。
天其实还没亮，是永琪想着遇上了师伯，不敢贪睡。隔壁住的若是师父，睡到日上三竿时，桌上早就留了粥菜点心，可师伯一定会骂他耽于享受，耽误了师门绝学的练习。
但就算这会就起了，推开隔壁的房门，萧少川也已精神振振，盘膝坐在榻上。永琪在旁立了片刻，也有些儿惭愧，师伯这已起了小半盏茶的功夫了，难怪总说他这做师侄的太懒惰！
“不必垂着头了。”萧少川将内力导回丹田处，摇了摇头，“我早就想通了，每人有每人的造化，每人有每人的境界。”
是是是，他的境界远达不到师伯师祖那样。
永琪心内说道，不自觉地已挂上了笑，仿佛昨天那手脚僵硬的不是他自个儿，对萧少川行礼问安。
萧少川点了点头，永琪空有天赋，缺乏勤苦，已眼见的不能学到师门第九层的心法，止步于第七、八成之间，他是有点缺憾。但想想门中弟子那么多，除师父外，只有沈放达到了那最高境界，他费尽心思，也只引着箫剑一个，冲上了第八级。
如今箫剑有了妻房，迟迟不提收徒之事。
这永琪更忙于杂事，还有些儿小孩似的心性，天天变着边儿游玩，恐怕更想不到这档子事。
也罢，师父当年就说了：“一切随缘，不必强求。只要门下弟子行事端正，能平安长乐，也就一门太平，足矣足矣！”
且看永琪如今已贵为荣王，到了他面前，还愿执晚辈弟子之礼，在门口候到他首肯才进来，又随在旁边站了这半个时辰，不言不语，不骄不躁，也可知他为何能手握重权，却并不被人忌讳侧目了。
被师弟那么放纵惯着的小孩儿，当年真担心会不小心就溺爱成根废柴，师弟每次被他念叨，就要说他杞人忧天，他当日还不大认同。现下看来，果然是——
家教极好的。
和当年他只谋面过一回，师弟却为之掉进情网，痴心半生的那个人，确实是一家子。
毕竟，那个“师父”，连人影儿都摸不着！
赶明儿认师伯做师父好了，不知道师父会是什么反应呢？
把萧少川让到最好最大的房间，永琪小燕子总算安心歇息了。次日永琪醒来时，依旧轻手轻脚地起床穿衣，没有惊动依在他怀中的小燕子——也难怪夜里觉着有些热，小燕子睡觉时就这么个习惯，不管春夏秋冬，都要抱着点什么。他在时便抱着他，他在书房里忙碌时，偶尔回卧房看看，她一定是抱着被子或枕头的。
忍不住俯身往她唇上落了个吻，暗笑，这可不怪他不正经，是她自个儿睡梦中还嘟着嘴巴，细细的吐息着。他又不是柳下惠，也不是师伯那样的得道宗师，当然会眼馋心痒了。
天其实还没亮，是永琪想着遇上了师伯，不敢贪睡。隔壁住的若是师父，睡到日上三竿时，桌上早就留了粥菜点心，可师伯一定会骂他耽于享受，耽误了师门绝学的练习。
但就算这会就起了，推开隔壁的房门，萧少川也已精神振振，盘膝坐在榻上。永琪在旁立了片刻，也有些儿惭愧，师伯这已起了小半盏茶的功夫了，难怪总说他这做师侄的太懒惰！
“不必垂着头了。”萧少川将内力导回丹田处，摇了摇头，“我早就想通了，每人有每人的造化，每人有每人的境界。”
是是是，他的境界远达不到师伯师祖那样。
永琪心内说道，不自觉地已挂上了笑，仿佛昨天那手脚僵硬的不是他自个儿，对萧少川行礼问安。
萧少川点了点头，永琪空有天赋，缺乏勤苦，已眼见的不能学到师门第九层的心法，止步于第七、八成之间，他是有点缺憾。但想想门中弟子那么多，除师父外，只有沈放达到了那最高境界，他费尽心思，也只引着箫剑一个，冲上了第八级。
如今箫剑有了妻房，迟迟不提收徒之事。
这永琪更忙于杂事，还有些儿小孩似的心性，天天变着边儿游玩，恐怕更想不到这档子事。
也罢，师父当年就说了：“一切随缘，不必强求。只要门下弟子行事端正，能平安长乐，也就一门太平，足矣足矣！”
且看永琪如今已贵为荣王，到了他面前，还愿执晚辈弟子之礼，在门口候到他首肯才进来，又随在旁边站了这半个时辰，不言不语，不骄不躁，也可知他为何能手握重权，却并不被人忌讳侧目了。
被师弟那么放纵惯着的小孩儿，当年真担心会不小心就溺爱成根废柴，师弟每次被他念叨，就要说他杞人忧天，他当日还不大认同。现下看来，果然是——
家教极好的。
和当年他只谋面过一回，师弟却为之掉进情网，痴心半生的那个人，确实是一家子。
永琪和萧少川师伯师侄重逢，小燕子听他们说的家国天下，道法佛理的，一个时辰打了三回瞌睡，最后拿了两件衣服，找了户织娘，请人家帮忙修补修补上头划破的地方。这衣服都是永琪的，极好的料子，可惜有了小小的瑕疵。
就算他不要了，修补好了给别人穿穿，那也是挺好的嘛！
可怜她自个儿不会复杂的女红，连这料子也说不清，更说不出上头行的针法，还被那能干的织娘好一阵笑。
“你们都回去吧！”挥手好走了慵云等人，在她看来，护卫们都是保护永琪才需要跟着的，永琪是荣王嘛，就算是她，也知道现在永琪帮着绵佑做的事儿，会有多少人看他不顺眼，想要他的性命。
可她又不管朝中官府的事儿，一身短打扮，就是一名女侠。有这群侍卫跟着，分明更容易被人注意！
就算他不要了，修补好了给别人穿穿，那也是挺好的嘛！
可怜她自个儿不会复杂的女红，连这料子也说不清，更说不出上头行的针法，还被那能干的织娘好一阵笑。
“你们都回去吧！”挥手好走了慵云等人，在她看来，护卫们都是保护永琪才需要跟着的，永琪是荣王嘛，就算是她，也知道现在永琪帮着绵佑做的事儿，会有多少人看他不顺眼，想要他的性命。
可她又不管朝中官府的事儿，一身短打扮，就是一名女侠。有这群侍卫跟着，分明更容易被人注意！
八三
荆风擅武，谋略稍逊。
而怀明心细，昌路心更细。
天大亮时，昌路拿着萧少川的钱袋子，恭敬地奉给正用早饭的萧道长。他是认得这位道长的，毕竟，萧少川的师弟沈放，是罗弘肯拿出十倍于旁人的宽容待之的大侠，那么，对着萧少川，昌路自然也更恭敬了。
永琪没问他们追查的经过，这几个人比他门路更多，而且偷**狗而已，事儿也不大。
他只是真的好奇，师伯到底怎么弄丢的钱袋。但顾着师伯的面子，他没有问。昌路八面玲珑之人，更不会当面提起。等到萧少川走后，才道：“萧道长是在隔壁村子里，去了一个古董店里和人赌石头，一个小孩子手脚不干净。嗯，道长艺高人胆大，大概没注意到这么个小角色。”
换作别人，就算一时没察觉，也该不久后就发现了。到萧少川总在偏道上走，没走官道，一路没处使银子，加上他是的确对银子很不上心，所以到了城门口，打算买点什么了，才察觉身上竟然分文没有。他甚至还以为是在城门处弄丢的！
“呃……，师伯怎么如此大意？”比起来，师父真算是很谨慎了，永琪有些难以置信。
昌路一摊手：“我想着道长钱袋子里就那么点儿碎银子，想必是路上做了什么功德，接济过谁？我往里头塞了两张银票，只要到了下一个城镇，萧道长就能去兑现银……”
那位师伯，看来一点也没发现，不然的话，一定会还来。
永琪转身回房里，拿了两张银票给了昌路。这比昌路塞给萧少川的还多不少，但昌路也没推，知道“五少爷”的脾气，谢了一声，又想起一事：“不过那古董店，我看有些个蹊跷，已经告诉荆风，他说留了几个人，在那村子里探查。那个村子叫什么来着？”
“佟家村，古董店还在旁边的红叶镇上，那镇子咱们还路过了，只是从另一条道上进了这城。”怀明记得清楚，接了话。
永琪在屋内踱了一圈：“嗯……看来我还是写封信给箫剑好了。”
“少爷……”昌路笑着提醒，“其实奴才觉得，不必太担心萧道长。这天下之大，哪里没个道观庙宇的？萧道长在江湖上名声显赫，就算没有盘缠了，也自然不愁没地方栖身。”
嗯？
咦？
“嘶……”所以呢，“师伯昨天为何会在桥上徘徊？”
“呃……”昌路和怀明面面相觑。
片刻后众人心下猛地一惊，就说这一路上哪里透着点违和，现在是明白了，从之前的九和桥镇，到现在的凤洲城，还真没见过正经的寺庙道观，道是有些神庙香火兴旺。因他们都没怎么听说过这些神，只当是地方上的风俗，也没怎么留意。
现在想想……
“少爷，这事儿里，透着古怪啊！”
永琪坐了下来，昌路和怀明都默然站在一边。那怀明是一切听主子吩咐行事，心虽细，也缺乏大谋略。昌路则是“老油条”一根了，既然想到了这儿，自然也有了自己的心得。但他没有吱声，由着永琪自个儿整理思路。
荣王是个极有主见的，只是年纪稍轻，又天生聪颖，许多事儿一看就明白。难得有一件事，需要他自己花时间琢磨琢磨，也算是一次历练的机会。
永琪的手指轻轻敲着桌案，片刻后突然问道：“对了，小燕子呢？”
怀明回了。
永琪是知道小燕子出门了的，但之前知道和现在想起来，是不一样的。之前觉着这小城宁静又和睦，小燕子想一个人去逛逛，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现在，想想这城里透着的些许古怪，他就有些个担心了。叫了荆风慵云两个进来：“你们去找找小燕子逛到哪了，嗯，不到万不得已就不必惊动她，跟着就行。”
“是！”二人齐声应道，一并出去。
荆风擅武，谋略稍逊。
而怀明心细，昌路心更细。
天大亮时，昌路拿着萧少川的钱袋子，恭敬地奉给正用早饭的萧道长。他是认得这位道长的，毕竟，萧少川的师弟沈放，是罗弘肯拿出十倍于旁人的宽容待之的大侠，那么，对着萧少川，昌路自然也更恭敬了。
永琪没问他们追查的经过，这几个人比他门路更多，而且偷**狗而已，事儿也不大。
他只是真的好奇，师伯到底怎么弄丢的钱袋。但顾着师伯的面子，他没有问。昌路八面玲珑之人，更不会当面提起。等到萧少川走后，才道：“萧道长是在隔壁村子里，去了一个古董店里和人赌石头，一个小孩子手脚不干净。嗯，道长艺高人胆大，大概没注意到这么个小角色。”
换作别人，就算一时没察觉，也该不久后就发现了。到萧少川总在偏道上走，没走官道，一路没处使银子，加上他是的确对银子很不上心，所以到了城门口，打算买点什么了，才察觉身上竟然分文没有。他甚至还以为是在城门处弄丢的！
“呃……，师伯怎么如此大意？”比起来，师父真算是很谨慎了，永琪有些难以置信。
昌路一摊手：“我想着道长钱袋子里就那么点儿碎银子，想必是路上做了什么功德，接济过谁？我往里头塞了两张银票，只要到了下一个城镇，萧道长就能去兑现银……”
那位师伯，看来一点也没发现，不然的话，一定会还来。
永琪转身回房里，拿了两张银票给了昌路。这比昌路塞给萧少川的还多不少，但昌路也没推，知道“五少爷”的脾气，谢了一声，又想起一事：“不过那古董店，我看有些个蹊跷，已经告诉荆风，他说留了几个人，在那村子里探查。那个村子叫什么来着？”
“佟家村，古董店还在旁边的红叶镇上，那镇子咱们还路过了，只是从另一条道上进了这城。”怀明记得清楚，接了话。
永琪在屋内踱了一圈：“嗯……看来我还是写封信给箫剑好了。”
“少爷……”昌路笑着提醒，“其实奴才觉得，不必太担心萧道长。这天下之大，哪里没个道观庙宇的？萧道长在江湖上名声显赫，就算没有盘缠了，也自然不愁没地方栖身。”
嗯？
咦？
“嘶……”所以呢，“师伯昨天为何会在桥上徘徊？”
“呃……”昌路和怀明面面相觑。
片刻后众人心下猛地一惊，就说这一路上哪里透着点违和，现在是明白了，从之前的九和桥镇，到现在的凤洲城，还真没见过正经的寺庙道观，道是有些神庙香火兴旺。因他们都没怎么听说过这些神，只当是地方上的风俗，也没怎么留意。
现在想想……
“少爷，这事儿里，透着古怪啊！”
永琪坐了下来，昌路和怀明都默然站在一边。那怀明是一切听主子吩咐行事，心虽细，也缺乏大谋略。昌路则是“老油条”一根了，既然想到了这儿，自然也有了自己的心得。但他没有吱声，由着永琪自个儿整理思路。
荣王是个极有主见的，只是年纪稍轻，又天生聪颖，许多事儿一看就明白。难得有一件事，需要他自己花时间琢磨琢磨，也算是一次历练的机会。
永琪的手指轻轻敲着桌案，片刻后突然问道：“对了，小燕子呢？”
怀明回了。
永琪是知道小燕子出门了的，但之前知道和现在想起来，是不一样的。之前觉着这小城宁静又和睦，小燕子想一个人去逛逛，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现在，想想这城里透着的些许古怪，他就有些个担心了。叫了荆风慵云两个进来：“你们去找找小燕子逛到哪了，嗯，不到万不得已就不必惊动她，跟着就行。”
“是！”二人齐声应道，一并出去。
傍晚荆风独自回来，道是小燕子遇到一件奇事，行侠仗义去了。永琪问起细节，他支吾了半天，才道：“嗯，据说是有几个良家姑娘，从什么红叶镇被卖去了青楼，在那青楼里还整出了不少新鲜事儿。少夫人听说了，就前去……救人了。”
“青楼？”永琪重复了一遍，额角跳了跳，片刻后又道：“看你结巴成这样，我以为她去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倒吓我一跳。”
荆风只好回去继续保护小燕子，藏在暗处，眼看着荣王妃，大摇大摆地进了希音阁。
好么，这堂堂荣王妃，跑去了青楼，也变成了很寻常的事。
再想一想又释然了，的确，只是去了青楼，这有什么奇怪的？想当初，她还自己扯着当时的五皇子，往那舞娘歌女的船上跑，荣王从来没因此真生气吃醋过，荣王妃也从不介意荣王看美人歌舞。可这么说，上回那么个采莲，不过坐了坐王爷了马儿，王妃就一副神鬼难近的样子，又是为了什么？
唉，这天底下的女人，当真是难懂难猜。紫鸾当初有一万个心思回路不说，连最常被说没心眼儿的王妃，也是如此！
“荆风！”有人在旁推他。
片刻后荆风醒了神，不用看也知道是慵云。
慵云摇摇头：“你发什么愣呢？眼睛直勾勾的。”她猜得到他是走了神，这也挺少见的，倒不会真让她觉得荆风是个呆瓜。不过，他要发呆也得找个好地方啊，这会儿他们还在跟着荣王妃。
更要紧的，是正从面前过的，恰恰是荣王妃。
她知道荆风对荣王妃没有也不敢有什么古怪心思，可就这么一副直勾勾盯着王妃，还半天神魂不附体的样子，被荣王见到，大概也得多想那么一点儿。
嗯……
荆风极少在做正事儿时出纰漏，虽然正逢他俩带着其他暗卫交班，荆风就算走神走到天边去，也算不得失职。不过，能让他如此失态的事儿……，不，那应该是个人，还是个许久没见的女孩儿。
慵云想要提一提那个姑娘，奈何她和荆风简直和日月一样，一个负责白天的护卫，一个负责守卫，虽然老是走在一块，其实总有一个是在正经值守，许多闲话就没法聊。
罢了罢了，反正，真要正正经经地拉着他说点什么，不自在的一定是她。也就这么着下去吧，反正，天天都能见的人，那些话与不说，都是一样这么伴着。以前许多年如此，以后大概还要这么伴着，很多很多年。
“青楼？”永琪重复了一遍，额角跳了跳，片刻后又道：“看你结巴成这样，我以为她去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倒吓我一跳。”
荆风只好回去继续保护小燕子，藏在暗处，眼看着荣王妃，大摇大摆地进了希音阁。
好么，这堂堂荣王妃，跑去了青楼，也变成了很寻常的事。
再想一想又释然了，的确，只是去了青楼，这有什么奇怪的？想当初，她还自己扯着当时的五皇子，往那舞娘歌女的船上跑，荣王从来没因此真生气吃醋过，荣王妃也从不介意荣王看美人歌舞。可这么说，上回那么个采莲，不过坐了坐王爷了马儿，王妃就一副神鬼难近的样子，又是为了什么？
唉，这天底下的女人，当真是难懂难猜。紫鸾当初有一万个心思回路不说，连最常被说没心眼儿的王妃，也是如此！
“荆风！”有人在旁推他。
片刻后荆风醒了神，不用看也知道是慵云。
慵云摇摇头：“你发什么愣呢？眼睛直勾勾的。”她猜得到他是走了神，这也挺少见的，倒不会真让她觉得荆风是个呆瓜。不过，他要发呆也得找个好地方啊，这会儿他们还在跟着荣王妃。
更要紧的，是正从面前过的，恰恰是荣王妃。
她知道荆风对荣王妃没有也不敢有什么古怪心思，可就这么一副直勾勾盯着王妃，还半天神魂不附体的样子，被荣王见到，大概也得多想那么一点儿。
嗯……
荆风极少在做正事儿时出纰漏，虽然正逢他俩带着其他暗卫交班，荆风就算走神走到天边去，也算不得失职。不过，能让他如此失态的事儿……，不，那应该是个人，还是个许久没见的女孩儿。
慵云想要提一提那个姑娘，奈何她和荆风简直和日月一样，一个负责白天的护卫，一个负责守卫，虽然老是走在一块，其实总有一个是在正经值守，许多闲话就没法聊。
罢了罢了，反正，真要正正经经地拉着他说点什么，不自在的一定是她。也就这么着下去吧，反正，天天都能见的人，那些话与不说，都是一样这么伴着。以前许多年如此，以后大概还要这么伴着，很多很多年。
八四
小燕子穿的是女子的衣裙，也没换件男人衣衫，就那么走到了希音阁的门口。
门前站着两个小丫头，见她步上台阶，忙一起来拦住：“这位夫人，这位夫人，哎呀，您莫不是走错地儿了？您是要去隔壁的茶楼里吧？”
“我去茶楼做什么？那小茶楼只一个说书先生，能听琴还是能看歌舞？”小燕子打量了一眼两个丫头，穿的都是绫罗，和初见时的秋儿大约同龄，可行止里透出些许媚态，眼神儿也一直往过路的公子哥儿腰上徘徊。
那腰上挂的什么？
钱袋，玉佩，金坠子。
小丫头们面面相觑：“我们这儿是有歌舞，可是……”
“那不就结了？你们这不是叫希音阁吗？我就知道一定有歌舞，我来看歌舞，难不成，你们倒是有银子也不要？”她的手一抬，小丫头们都花了眼，也不知她这拿着扇子的手，只是随便一扬，掌心就滴溜溜地，转着两小块细银。
小丫头们穿得花红柳绿，可能经手的银子大概也不多，一时都看直了眼，半晌后才有个道：“夫人请稍待，我去里头问问。”
小燕子也不急这一会儿，点了点头，她其实是听说，有九岳帮的人在附近出没，树起个什么教派，把正经佛道两家都挤走了。听说他们还充当了人牙子，把两个得罪他们的姑娘，卖到了花楼里。原本心急火燎的，却又听说，是希音阁的鸨母买下了人，再一打听，希音阁倒是披着一层“高雅”的外衣，面上都是听琴赏歌舞的，只在夜里偷偷把人往那出价的人家里送。
那些姑娘一时尚且平安，小燕子就按住了冲动，先到这楼里探探。她本来想换件男人家的长袍，可到底不是男人，当年在边关时，她自以为已经够豪迈潇洒了，还是被白凤漪一眼看穿了是女孩儿。与其到时候被尴尬的拆穿，想想，还不如正大光明地进去。
小燕子看了眼四周，如果她不知情，是一点也不知暗卫们的存在。正因为她晓得有人跟着，所以一看之下，找到了那么两三个。她知道另外还有两个，已经混进了希音阁中。
王府的暗卫数目之众，连小燕子都记不清到底有几个人。其中还有三对孪生兄弟，每次来她面前，晃一晃，她就分不清谁是谁了。不过永琪也很尊重她这个江湖女侠，就像她之前在京中，安安分分陪他做了三年的荣王和荣王妃，帮着绵佑整顿大箴的朝纲。
那三年她是真束得慌，许多时候，不得不用无形的绳子，捆住好动的手脚，摆出端庄规矩的荣王妃模样，和一帮内眷们说笑谈天。最大的“放风”就是骑马和打猎，然而有那群内眷夫人小姐在，还是规矩多多，许多话必须说，还有好多话必须按死在心里头。
天天还得提心吊胆，生怕哪里飞出点刀和剑，就把她的永琪给夺走了！
不过，永琪是个极守信的，许诺三年后陪她回江湖上走走，他就真的做到了。而现在，就算她有些儿冒险，要去一般夫人小姐绝不敢踏入的青楼，他派来的暗卫，也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没有前来阻拦。
说实话，她是非常非常喜欢永琪，喜欢和他呆在一起。可他们到底是不同的两个人，每天都对着同样一张脸，迁就讨论对方感兴趣的事儿，偶尔的，也会想念想念独处时的自在。若是这话和别人说去，八成要说她疯了，身为妻子，当然是要一切顺着丈夫的喜好，不是有句话，叫什么父子情，夫妇从嘛！
以永琪的性子，知道她来涉险，一定担心得不得了。可他并没有马上冲过来，拉着她离开，或是再骂上两句。不愧是她视作知己的永琪，他虽然永远也做不来真正的江湖侠客，可他没有拦着她做女侠！
小丫头们伺候惯了客人，也没让小燕子在门口空等，请她先到了希音阁大门内，这希音阁以阁为名，其实前店后宅，轿厅、游廊、园子是应有尽有，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小丫头在前引着路，带小燕子到了轿厅。
小燕子穿的是女子的衣裙，也没换件男人衣衫，就那么走到了希音阁的门口。
门前站着两个小丫头，见她步上台阶，忙一起来拦住：“这位夫人，这位夫人，哎呀，您莫不是走错地儿了？您是要去隔壁的茶楼里吧？”
“我去茶楼做什么？那小茶楼只一个说书先生，能听琴还是能看歌舞？”小燕子打量了一眼两个丫头，穿的都是绫罗，和初见时的秋儿大约同龄，可行止里透出些许媚态，眼神儿也一直往过路的公子哥儿腰上徘徊。
那腰上挂的什么？
钱袋，玉佩，金坠子。
小丫头们面面相觑：“我们这儿是有歌舞，可是……”
“那不就结了？你们这不是叫希音阁吗？我就知道一定有歌舞，我来看歌舞，难不成，你们倒是有银子也不要？”她的手一抬，小丫头们都花了眼，也不知她这拿着扇子的手，只是随便一扬，掌心就滴溜溜地，转着两小块细银。
小丫头们穿得花红柳绿，可能经手的银子大概也不多，一时都看直了眼，半晌后才有个道：“夫人请稍待，我去里头问问。”
小燕子也不急这一会儿，点了点头，她其实是听说，有九岳帮的人在附近出没，树起个什么教派，把正经佛道两家都挤走了。听说他们还充当了人牙子，把两个得罪他们的姑娘，卖到了花楼里。原本心急火燎的，却又听说，是希音阁的鸨母买下了人，再一打听，希音阁倒是披着一层“高雅”的外衣，面上都是听琴赏歌舞的，只在夜里偷偷把人往那出价的人家里送。
那些姑娘一时尚且平安，小燕子就按住了冲动，先到这楼里探探。她本来想换件男人家的长袍，可到底不是男人，当年在边关时，她自以为已经够豪迈潇洒了，还是被白凤漪一眼看穿了是女孩儿。与其到时候被尴尬的拆穿，想想，还不如正大光明地进去。
小燕子看了眼四周，如果她不知情，是一点也不知暗卫们的存在。正因为她晓得有人跟着，所以一看之下，找到了那么两三个。她知道另外还有两个，已经混进了希音阁中。
王府的暗卫数目之众，连小燕子都记不清到底有几个人。其中还有三对孪生兄弟，每次来她面前，晃一晃，她就分不清谁是谁了。不过永琪也很尊重她这个江湖女侠，就像她之前在京中，安安分分陪他做了三年的荣王和荣王妃，帮着绵佑整顿大箴的朝纲。
那三年她是真束得慌，许多时候，不得不用无形的绳子，捆住好动的手脚，摆出端庄规矩的荣王妃模样，和一帮内眷们说笑谈天。最大的“放风”就是骑马和打猎，然而有那群内眷夫人小姐在，还是规矩多多，许多话必须说，还有好多话必须按死在心里头。
天天还得提心吊胆，生怕哪里飞出点刀和剑，就把她的永琪给夺走了！
不过，永琪是个极守信的，许诺三年后陪她回江湖上走走，他就真的做到了。而现在，就算她有些儿冒险，要去一般夫人小姐绝不敢踏入的青楼，他派来的暗卫，也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没有前来阻拦。
说实话，她是非常非常喜欢永琪，喜欢和他呆在一起。可他们到底是不同的两个人，每天都对着同样一张脸，迁就讨论对方感兴趣的事儿，偶尔的，也会想念想念独处时的自在。若是这话和别人说去，八成要说她疯了，身为妻子，当然是要一切顺着丈夫的喜好，不是有句话，叫什么父子情，夫妇从嘛！
以永琪的性子，知道她来涉险，一定担心得不得了。可他并没有马上冲过来，拉着她离开，或是再骂上两句。不愧是她视作知己的永琪，他虽然永远也做不来真正的江湖侠客，可他没有拦着她做女侠！
小丫头们伺候惯了客人，也没让小燕子在门口空等，请她先到了希音阁大门内，这希音阁以阁为名，其实前店后宅，轿厅、游廊、园子是应有尽有，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小丫头在前引着路，带小燕子到了轿厅。
小燕子一路暗暗留意四面，这会儿暮色刚下，楼中客人还不多，小姑娘们三五成群，或站或立，或抚琴或作诗。看上去确实风雅得紧，可惜鸨母栽培她们学这些个，把她们养得十指纤纤，肤如凝脂的，为的可不是真疼惜她们。
庆幸的是，来的客人也都或真或假摆出斯文清高样儿，顶多言语里藏着点儿“深意”，倒没有直接动手动脚的。
小丫头有些好奇，这夫人衣饰华贵，可本城中从没见过。按理说，凤洲城就这么点大，希音阁说是远近闻名的青楼，可也就开在闹市上，城中男女老幼天天在门前过，有的还对她们指指点点。她们看了这么久，城里有多少人，各家做些什么营生，都是记得些的。
尤其是好人家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更是都细细打听过，不然，那些老爷少爷来楼里“玩儿”，夫人们前来找人，可要怎么搪塞回话呢？
这位夫人的样貌衣着，只要来过这凤洲城，她们没道理完全没印象。而且，她的口音也不是凤洲话呢，莫非是路过这儿的？可来凤洲城玩，又单单挑中了青楼来逛，也真是奇人办奇事了。
在轿厅里坐了，这里的专管招呼客人的小厮先迎上来，见到人先愣了一愣，心说这从哪来的一位美……夫人？天仙似的，可他这是在希音阁没错啊……哦……
“又是哪位少爷家的少夫人吧？”因来的是女客，小丫头一摆手，小厮就退到外头，悄声说道。
跟到门边的看门者年岁大些，白了他一眼：“你小子还没几个姑娘懂事，咱们城里，哪个夫人平常身上的衣服，也顶不上这位发上的一颗珠子。怕也就是知府老爷家的夫人身上，能有那么一两个这样的珠子，做了发簪到年节时用吧。”
小燕子是听到了几句，也有些无奈，她其实是挺怕麻烦的人，还知道自己很丢三落四，出京时只带了几件好首饰备着，平时和永琪在一块，为了骑马走路方便，许多时候都是短打扮，总被他笑说好像身边跟着的是个小子。
今日也是有意来这儿“摆阔”，好顺顺利利地进这希音阁里解解好奇心，她才稍稍打扮了下。本来也没想要这样引人注目，奈何她到底是做了荣王妃，府里的这些东西，除了宫里赐的、娘亲给她的“嫁妆”外，都是永琪送的。
这永琪从小见了多少好东西？能瞧得上眼拿回去的自然都不是凡俗之物，之前她进宫去玩儿，老佛爷还拉着她好一阵“笑话”：“上回皇帝还来哀家这里抱怨，说他五叔连那五彩珍珠衫也看不上眼，那上头有那么那么多最难得的玉石，贵妃她们都说稀罕得不得了。皇帝让他带给你穿，他都看不上眼，说你大概会说它沉。”
这也是当然的！永琪一见了满满的珠玉就说眼花，看得心也跟着焦躁。他跟绵佑的喜好许多都相近，但这点上，那是真真的不一样！
而她，今日只是随便从匣子里拿了几支看上去很简单的珠花罢了，到这里来，还是被一眼辨出了是好东西。
说来，这也是她过了这么久，还是分不清那么多花样的衣料、首饰造成的。除了永琪之外，秋儿和穗儿两个也总是很细心，挑衣饰比她眼光还好，她会一直这么不成才，也可说是被她们给惯的！
小丫头奉了茶来，小燕子闻见一股茉莉香，正要说是茉莉茶，却见小丫头正看她手里扇子呢。也才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见着漂亮的东西喜欢也挺常见。不过，小燕子也跟着看了看扇子，这把折扇比永琪常用的小些，小燕子不爱用宫扇，觉着到哪儿都不便，就常用折扇与檀香扇，练剑或打架时，只刷啦一声就收起来，往袖子里或腰带上衣一拢就是。
这把是新的，这回天变热时，她才想起出门竟没带着扇子。永琪道是不难，和她出门，就为买扇子逛了一天，她是汗流浃背，觉着随便哪家小摊儿上的都行，反正只是用来扇风。
可永琪挑挑拣拣，竟然一把也没看中。那天小燕子又热又累，还不免对他发了顿脾气，抢了他的扇子来用，叫他自个儿再想办法去。隔日清早起来，手里却握着把新扇子，还被那人笑道：“你怎么就能睡得这样踏实，若是贼人来了，把你拐了你都不知道吧！”
这扇子上头画了一幅芙蓉美人图，小燕子不认得几个文人雅客，永琪说是突然想起，幼年时跟个极擅丹青的先生学画，先生推崇一位故交，蜀中人，祖传一门手艺，就是做扇子。
这位就住在九和桥镇附近的村落，永琪专门儿跑了一趟，带回的这扇子。小燕子当时还纳罕，问他几时跑去的那村子？他笑而不答，小燕子再多想想也明白了。
这人真是太执拗了，一把扇子，竟然值得他连夜往返，特意去请那先生现做出来！
庆幸的是，来的客人也都或真或假摆出斯文清高样儿，顶多言语里藏着点儿“深意”，倒没有直接动手动脚的。
小丫头有些好奇，这夫人衣饰华贵，可本城中从没见过。按理说，凤洲城就这么点大，希音阁说是远近闻名的青楼，可也就开在闹市上，城中男女老幼天天在门前过，有的还对她们指指点点。她们看了这么久，城里有多少人，各家做些什么营生，都是记得些的。
尤其是好人家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更是都细细打听过，不然，那些老爷少爷来楼里“玩儿”，夫人们前来找人，可要怎么搪塞回话呢？
这位夫人的样貌衣着，只要来过这凤洲城，她们没道理完全没印象。而且，她的口音也不是凤洲话呢，莫非是路过这儿的？可来凤洲城玩，又单单挑中了青楼来逛，也真是奇人办奇事了。
在轿厅里坐了，这里的专管招呼客人的小厮先迎上来，见到人先愣了一愣，心说这从哪来的一位美……夫人？天仙似的，可他这是在希音阁没错啊……哦……
“又是哪位少爷家的少夫人吧？”因来的是女客，小丫头一摆手，小厮就退到外头，悄声说道。
跟到门边的看门者年岁大些，白了他一眼：“你小子还没几个姑娘懂事，咱们城里，哪个夫人平常身上的衣服，也顶不上这位发上的一颗珠子。怕也就是知府老爷家的夫人身上，能有那么一两个这样的珠子，做了发簪到年节时用吧。”
小燕子是听到了几句，也有些无奈，她其实是挺怕麻烦的人，还知道自己很丢三落四，出京时只带了几件好首饰备着，平时和永琪在一块，为了骑马走路方便，许多时候都是短打扮，总被他笑说好像身边跟着的是个小子。
今日也是有意来这儿“摆阔”，好顺顺利利地进这希音阁里解解好奇心，她才稍稍打扮了下。本来也没想要这样引人注目，奈何她到底是做了荣王妃，府里的这些东西，除了宫里赐的、娘亲给她的“嫁妆”外，都是永琪送的。
这永琪从小见了多少好东西？能瞧得上眼拿回去的自然都不是凡俗之物，之前她进宫去玩儿，老佛爷还拉着她好一阵“笑话”：“上回皇帝还来哀家这里抱怨，说他五叔连那五彩珍珠衫也看不上眼，那上头有那么那么多最难得的玉石，贵妃她们都说稀罕得不得了。皇帝让他带给你穿，他都看不上眼，说你大概会说它沉。”
这也是当然的！永琪一见了满满的珠玉就说眼花，看得心也跟着焦躁。他跟绵佑的喜好许多都相近，但这点上，那是真真的不一样！
而她，今日只是随便从匣子里拿了几支看上去很简单的珠花罢了，到这里来，还是被一眼辨出了是好东西。
说来，这也是她过了这么久，还是分不清那么多花样的衣料、首饰造成的。除了永琪之外，秋儿和穗儿两个也总是很细心，挑衣饰比她眼光还好，她会一直这么不成才，也可说是被她们给惯的！
小丫头奉了茶来，小燕子闻见一股茉莉香，正要说是茉莉茶，却见小丫头正看她手里扇子呢。也才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见着漂亮的东西喜欢也挺常见。不过，小燕子也跟着看了看扇子，这把折扇比永琪常用的小些，小燕子不爱用宫扇，觉着到哪儿都不便，就常用折扇与檀香扇，练剑或打架时，只刷啦一声就收起来，往袖子里或腰带上衣一拢就是。
这把是新的，这回天变热时，她才想起出门竟没带着扇子。永琪道是不难，和她出门，就为买扇子逛了一天，她是汗流浃背，觉着随便哪家小摊儿上的都行，反正只是用来扇风。
可永琪挑挑拣拣，竟然一把也没看中。那天小燕子又热又累，还不免对他发了顿脾气，抢了他的扇子来用，叫他自个儿再想办法去。隔日清早起来，手里却握着把新扇子，还被那人笑道：“你怎么就能睡得这样踏实，若是贼人来了，把你拐了你都不知道吧！”
这扇子上头画了一幅芙蓉美人图，小燕子不认得几个文人雅客，永琪说是突然想起，幼年时跟个极擅丹青的先生学画，先生推崇一位故交，蜀中人，祖传一门手艺，就是做扇子。
这位就住在九和桥镇附近的村落，永琪专门儿跑了一趟，带回的这扇子。小燕子当时还纳罕，问他几时跑去的那村子？他笑而不答，小燕子再多想想也明白了。
这人真是太执拗了，一把扇子，竟然值得他连夜往返，特意去请那先生现做出来！
蜀中……
说来，这希音阁的老板，也是蜀中人呢。
小燕子把话给咽了回去，就算做了好几年王妃，她还是品不出茶来，不知杯子里的是寻常的茉莉，还是蜀中山里长的碧潭飘雪。既然有了疑惑分不清，便眼珠儿转转，干脆不说了。
那个永琪，许多时候不待茶水入口，单单拿到他面前，看看茶汤，闻闻茶香——小燕子是不觉得都有什么区别，可他就是能准确辨出是什么茶。
等到真的喝进嘴里，那就连是什么水泡的茶，泡了几道，都一清二楚了。
小丫头暗自惊讶，这夫人若非挽着发髻，看着和她们差不多大，还是个小姑娘似的。可是果然见识不凡，这茶许多人都错当是茉莉茶，知府家的夫人上回尝了才认出来，还惊讶不已，道是：“凤洲离蜀郡何止千里，我只数年前尝过一回这碧潭飘雪，后来一直难忘其香，可惜着实难求。”
这位夫人却似乎认得此茶，而且，看她神情竟似与喝到那普通的山野茶叶一样，没有半点惊异。
小丫头可不知道小燕子心中所想，而且小燕子就算知道个碧潭飘雪，也从来不打听茶的来历，产自哪里。对她来说，茶就是解渴之物，能区分的，也只有“能喝”、“太苦”、“好香”之类。正因如此，永琪就总不爱和她一块吃茶，着实聊不到一块儿去。
说来，这希音阁的老板，也是蜀中人呢。
小燕子把话给咽了回去，就算做了好几年王妃，她还是品不出茶来，不知杯子里的是寻常的茉莉，还是蜀中山里长的碧潭飘雪。既然有了疑惑分不清，便眼珠儿转转，干脆不说了。
那个永琪，许多时候不待茶水入口，单单拿到他面前，看看茶汤，闻闻茶香——小燕子是不觉得都有什么区别，可他就是能准确辨出是什么茶。
等到真的喝进嘴里，那就连是什么水泡的茶，泡了几道，都一清二楚了。
小丫头暗自惊讶，这夫人若非挽着发髻，看着和她们差不多大，还是个小姑娘似的。可是果然见识不凡，这茶许多人都错当是茉莉茶，知府家的夫人上回尝了才认出来，还惊讶不已，道是：“凤洲离蜀郡何止千里，我只数年前尝过一回这碧潭飘雪，后来一直难忘其香，可惜着实难求。”
这位夫人却似乎认得此茶，而且，看她神情竟似与喝到那普通的山野茶叶一样，没有半点惊异。
小丫头可不知道小燕子心中所想，而且小燕子就算知道个碧潭飘雪，也从来不打听茶的来历，产自哪里。对她来说，茶就是解渴之物，能区分的，也只有“能喝”、“太苦”、“好香”之类。正因如此，永琪就总不爱和她一块吃茶，着实聊不到一块儿去。
八五
鸨母听说有个什么少夫人前来，原说让拦回去。
等见到了银子，又听说了来者的举止风貌，立刻往小丫头脑袋上送了两个烧栗子吃：“笨，既然是真贵客，那当然得招呼啊！这也确实没说过女人家不能逛青楼的，她都不怕被男人们看，那咱们又怕什么？再说……”还有一句俗话，有钱不赚是忘八！
她这边说着话，那头轿厅里，小燕子已和小丫头变成了熟人，这小丫头也有趣，见她可亲又风趣，招呼了好几个友伴过来“伺候茶水果子”。小厮们站在门口面面相觑，多久了，没见这群小丫头片子这么笑过，声音银铃似的，和平日里招呼客人们时的一点也不一样。
“你几岁了？叫什么呀？”小燕子拉住其中一个小姑娘，她个头看着最小，还有一张娃娃脸，小燕子觉着她可爱，就笑问她。
小姑娘看着她头上的珠花，也不是见这个珍贵便盯着，是真觉着这拿绢纱堆的小花儿，一说话就一晃一晃的，好生可爱。见问，忙脆生生地说：“我叫怜巧，十三岁了。”
小燕子想问点儿什么，又怕她们警觉，想了想又什么也没问，只与她们玩了会捉迷藏，忽听得一阵脚步声，小姑娘们一齐竖起耳朵，轻轻道：“好像是周妈妈来了。”
于是众人慌忙停下脚步，屏气敛声地站到廊下。还有小厮打趣她们：“哈，看你们还敢得意不？一会我告诉妈妈，说你们没规矩！”
“哎呀！”怜巧胆小，倒抽口气，就险些哭出来。
那小厮见状才忙摆手道：“我的天，我是吓唬你的！你快别哭，一会周妈妈见了，反要挨骂的！”
怜巧才收了哭腔，抹了把眼眶里直打转的眼泪。
周妈妈一见小燕子，就知小丫头们所言不虚，请了她往里走。原来所谓的希音阁，就是指的内院里一处阁楼。这阁楼却也敞阔，进了门内，设了琴案、笔墨，再往二楼时都是雅间，每间都有窗，后头园子诸景都可入目，乍一看确实是个雅处。
然而小燕子偏偏有个故友，名白凤漪，她那“松溪照”里也是相似摆设。若无对比，小燕子也就没得对比。这一对比，心里就想道，还是白姑娘那儿是真风雅，这儿嘛……
她也说不上哪儿不好，这摆设也不算太碍眼，只是相较之下，稍稍不那么顺眼顺心。
周妈妈把小燕子往二楼请，小燕子却挑了靠近琴台的桌子坐了：“这儿好，看舞听琴都好！”
周妈妈也只得应了，反正被人盯着瞧的也不是她，这少夫人愿意坐哪就坐哪呗。于是吩咐丫头小厮们小心伺候，道了声忙，且撇开了这古怪的客人，去招呼其他常客了——她看得出小燕子是个过路客，别说这么个女子在青楼里花费处着实不多，就是她一掷千金了，明日她不在这城中了，长久之计，还是要靠那些本地的熟客。
这也正中小燕子心意，只是坐了片刻，她眉头一皱，啊，这里的姑娘确实能歌善舞，只是别人桌上闹哄哄的，她就显得有些孤单了。只可惜这会再要去喊永琪来，也太费功夫了。
可……
她刚刚吃完了半盏茶，心里念了几百遍的某人，就真的跑来了。过后小燕子得知，是慵云去“通风报信”的，因为看出“荣王妃在想王爷了”。
“你来做什么呀？”等他到桌边坐下来，小燕子压低了声音，抓住他问道。他一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少了一大半，她是自在了一些，可那群姑娘们，也都拿眼睛盯着他时，这自在里，就夹杂了几分酸味了。
永琪自己毫无所觉，但小燕子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就觉一定有许多人会注意到永琪。他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刚才在轿厅，小姑娘们还把她说得如何如何贵气十足，可她觉得，自己这哪叫贵气啊？真要有那么一星半点，也一定是被这位“身边人”给“传染”的。
她从小可是出了名的鬼见愁，所有见过她的人，都会说：“方之航方大人，是把闺女抱错了吧？那么一个望族大户，那么一个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高官厚禄的方大人，女儿怎么一点也不像官府千金呢？”
还有一回，她玩得忘形，弄了一身的泥点子。就有好事者来打趣过她，说她往那乞丐堆里一蹲，都能有人给她送上几个铜板的。就不像对面家里那位小姐，就是也弄了一身泥，看着也是个千金小姐的模样。
她那会儿还不服气，道是那人太夸张了。
直到遇见了永琪，才知道，每个人的气质真真是不一样，譬如她做了这么久的荣王妃，站在那群内眷诰命们中间，就算努力管住自个儿，也还是一身的江湖气，每次都被别人一眼就留意到了她的格格不入。而永琪，不愧生来就是皇子，以永璋永珹的话来说，长于皇宫和长于潜邸的皇子，看上去都能不一样。
何况是处于这么一个小城的青楼里。
永琪没有像她一样刻意“摆阔”，甚至连衣服也没换，只是一身极普通的便服就赶来了。可是，青楼里的众人，并没有怀疑他的来历，更没人担心他没银子，他一来，就有人围了过来，端茶送水，细致入微。
小燕子直白地抱怨了出来，永琪无奈，顺手往她脸上捏了一把，她自个儿大咧咧坐在这儿，周遭许多大男人都不看楼里那群姑娘，一个个眼睛恨不得长到她身上来。天底下，这样的王妃也是头一份儿，他都没有不满，没打算找她算账，她还恶人先告状了！
鸨母听说有个什么少夫人前来，原说让拦回去。
等见到了银子，又听说了来者的举止风貌，立刻往小丫头脑袋上送了两个烧栗子吃：“笨，既然是真贵客，那当然得招呼啊！这也确实没说过女人家不能逛青楼的，她都不怕被男人们看，那咱们又怕什么？再说……”还有一句俗话，有钱不赚是忘八！
她这边说着话，那头轿厅里，小燕子已和小丫头变成了熟人，这小丫头也有趣，见她可亲又风趣，招呼了好几个友伴过来“伺候茶水果子”。小厮们站在门口面面相觑，多久了，没见这群小丫头片子这么笑过，声音银铃似的，和平日里招呼客人们时的一点也不一样。
“你几岁了？叫什么呀？”小燕子拉住其中一个小姑娘，她个头看着最小，还有一张娃娃脸，小燕子觉着她可爱，就笑问她。
小姑娘看着她头上的珠花，也不是见这个珍贵便盯着，是真觉着这拿绢纱堆的小花儿，一说话就一晃一晃的，好生可爱。见问，忙脆生生地说：“我叫怜巧，十三岁了。”
小燕子想问点儿什么，又怕她们警觉，想了想又什么也没问，只与她们玩了会捉迷藏，忽听得一阵脚步声，小姑娘们一齐竖起耳朵，轻轻道：“好像是周妈妈来了。”
于是众人慌忙停下脚步，屏气敛声地站到廊下。还有小厮打趣她们：“哈，看你们还敢得意不？一会我告诉妈妈，说你们没规矩！”
“哎呀！”怜巧胆小，倒抽口气，就险些哭出来。
那小厮见状才忙摆手道：“我的天，我是吓唬你的！你快别哭，一会周妈妈见了，反要挨骂的！”
怜巧才收了哭腔，抹了把眼眶里直打转的眼泪。
周妈妈一见小燕子，就知小丫头们所言不虚，请了她往里走。原来所谓的希音阁，就是指的内院里一处阁楼。这阁楼却也敞阔，进了门内，设了琴案、笔墨，再往二楼时都是雅间，每间都有窗，后头园子诸景都可入目，乍一看确实是个雅处。
然而小燕子偏偏有个故友，名白凤漪，她那“松溪照”里也是相似摆设。若无对比，小燕子也就没得对比。这一对比，心里就想道，还是白姑娘那儿是真风雅，这儿嘛……
她也说不上哪儿不好，这摆设也不算太碍眼，只是相较之下，稍稍不那么顺眼顺心。
周妈妈把小燕子往二楼请，小燕子却挑了靠近琴台的桌子坐了：“这儿好，看舞听琴都好！”
周妈妈也只得应了，反正被人盯着瞧的也不是她，这少夫人愿意坐哪就坐哪呗。于是吩咐丫头小厮们小心伺候，道了声忙，且撇开了这古怪的客人，去招呼其他常客了——她看得出小燕子是个过路客，别说这么个女子在青楼里花费处着实不多，就是她一掷千金了，明日她不在这城中了，长久之计，还是要靠那些本地的熟客。
这也正中小燕子心意，只是坐了片刻，她眉头一皱，啊，这里的姑娘确实能歌善舞，只是别人桌上闹哄哄的，她就显得有些孤单了。只可惜这会再要去喊永琪来，也太费功夫了。
可……
她刚刚吃完了半盏茶，心里念了几百遍的某人，就真的跑来了。过后小燕子得知，是慵云去“通风报信”的，因为看出“荣王妃在想王爷了”。
“你来做什么呀？”等他到桌边坐下来，小燕子压低了声音，抓住他问道。他一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少了一大半，她是自在了一些，可那群姑娘们，也都拿眼睛盯着他时，这自在里，就夹杂了几分酸味了。
永琪自己毫无所觉，但小燕子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就觉一定有许多人会注意到永琪。他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刚才在轿厅，小姑娘们还把她说得如何如何贵气十足，可她觉得，自己这哪叫贵气啊？真要有那么一星半点，也一定是被这位“身边人”给“传染”的。
她从小可是出了名的鬼见愁，所有见过她的人，都会说：“方之航方大人，是把闺女抱错了吧？那么一个望族大户，那么一个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高官厚禄的方大人，女儿怎么一点也不像官府千金呢？”
还有一回，她玩得忘形，弄了一身的泥点子。就有好事者来打趣过她，说她往那乞丐堆里一蹲，都能有人给她送上几个铜板的。就不像对面家里那位小姐，就是也弄了一身泥，看着也是个千金小姐的模样。
她那会儿还不服气，道是那人太夸张了。
直到遇见了永琪，才知道，每个人的气质真真是不一样，譬如她做了这么久的荣王妃，站在那群内眷诰命们中间，就算努力管住自个儿，也还是一身的江湖气，每次都被别人一眼就留意到了她的格格不入。而永琪，不愧生来就是皇子，以永璋永珹的话来说，长于皇宫和长于潜邸的皇子，看上去都能不一样。
何况是处于这么一个小城的青楼里。
永琪没有像她一样刻意“摆阔”，甚至连衣服也没换，只是一身极普通的便服就赶来了。可是，青楼里的众人，并没有怀疑他的来历，更没人担心他没银子，他一来，就有人围了过来，端茶送水，细致入微。
小燕子直白地抱怨了出来，永琪无奈，顺手往她脸上捏了一把，她自个儿大咧咧坐在这儿，周遭许多大男人都不看楼里那群姑娘，一个个眼睛恨不得长到她身上来。天底下，这样的王妃也是头一份儿，他都没有不满，没打算找她算账，她还恶人先告状了！
嗯话说，本文是好几个小案子故事串起来的，然后越往后越会发现时间年龄一类都有很多bug，然而……请大家原谅我的任性和马虎……可能是更喜欢顶多二十四五岁的永燕，全文完结时，他们不超过27。。所以会发现时间线年龄线都很乱，毕竟……我数学很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