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挹翠对饮】【原创】永燕架空同人——《青玉案》(从头再来)

正文



(一)



寒风裹着沙石,肆意地在边关闯荡,使得本就空旷人少的边塞,越发苍凉静寂。临着边关的山底小村,零散的五六户,每个门前都挂着旗幡,上头写的或是“酒”或“茶”,也有写的杂货,也有一面旗子上,写的是“栈”。所有的旗幡上,都有暗红到发黑的污点,惹得刚刚到达村子的一人一马,都伸长了脖子往旗上瞧看。

“你说,这是泥吗?”坐在马上的是个少年,渐浓的暮色下,若是细看,还能分辨出他身上衣衫是华贵的料子,坐骑也是匹正壮年的乌驹。只是有件怪事,那马儿的一身皮毛,打理得比少年身上衣衫、头发还要干净齐整。另一点,这少年头发只是半束着,还未及冠,看那脸和身段,顶多十四五岁。来这血腥战乱的边关,竟是孤身一人,也没见个大人陪伴。

不过,此时小村里一个人影也没,所有铺子的门上,都挂着四五重锁。少年人左右张望下,终于在那只有一个简陋小院的“客栈”门口,看见个粗布写的条儿——“避雪回镇”。

原来这里久经战事,百姓受够了敌国散兵时常来扰,并不在这久居,都在三四里路外的小城里安了家,但有风吹草动,宁可舍了这里东西,也要迅速回城。只是这里乃是出关必经之道,官商不断往来,百姓们才勉力还维系着生意。于路人是个方便,于他们,有时做成一两样买卖,也能维持半月的生计了。

而今,少年抬头看看晚霞层层被更深的夜色取代,挑了挑眉,不知从哪摸出把梳子来,给马儿梳梳脖上背上的毛,一边问它:“玄鸦,本想给你洗个热水澡,买点儿好草料填填这肚子。没想到遇着这么个天儿,这铺子都关着,你说咱们是留这儿,还是上山?”

那玄鸦,生得乌黑鬃毛,脖子上若细细地比对,才能辨出有一圈毛色略浅一些,仿佛深一些的鸦青。大约也是这个缘由,这马儿便得了这名儿。少年一问,玄鸦甩着尾巴,轻轻打了个响鼻。

少年被喷了一手的热气,痒得扑哧一笑:“算了!就算我能在那门口过一夜,也不能叫你饿肚子!咱们上山,争取今夜就到营里。皇叔和三哥四哥在那,咱还不稀罕这的草料了!”

说着,他之前略微现了几分的沮丧为难,顿时消失无踪。

玄鸦和他相处几年了,他只轻轻往马腹上施了两分力气,玄鸦便迈开步子,往村外的山路上走。

少年就在打开个密封得极好的盒子,却是半盒水,半盒未化完的雪。少年就用手在盒子里拿了两根萝卜,把水和雪都倒了,用自个儿衣服裹着萝卜。他把手放到玄鸦的鼻子下面,待手不冰了,再放到马儿厚厚的毛中暖着。

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却进了一处密密的松林。少年的眉头微微皱起,四下张望,却哪还看得到兵营的方向?他再抬头看看夜空,漆黑的夜幕下,鹅毛般的雪砸在脸上,哪看得到星辰月影?少年摸摸玄鸦身上,倒是松了口气,笑着拍拍它背:“你竟不冷?没白费我喂出你这一身肉来。”

说着,拿了一根萝卜,举在玄鸦的嘴边,看它摇着尾巴吃完。又从玄鸦背的包袱里,翻出一点剩余的干草,抓在一起,也就跟指头一般粗,也喂它吃了。少年的披风搭在马背上,一半向地面垂着,堪堪遮挡了马儿肚子。

他这雪天下也没披上披风,风紧了时,还把披风往马儿身上按两下,将马腹挡得更密实。

他抹开头上脸上盖上的雪,搓了几次胳膊和手,打到了村子,到这会儿,一口东西也没吃。看着玄鸦吃得尽兴,却是高兴得揉搓了把它的鬃毛,显见是极重视这马儿的。

一人一马,在这边关的陌生山路上行进,夜愈深,雪愈急,天愈寒。寂静的山路间,几乎可以听见少年急切的心跳声——打从进了这林子,其实他就意识到他们迷了路。然而,除了向前跋涉,期待找到个出口,他也别无他法。只是这林子,就是个天然的迷魂阵。

就算是人来设置,也未必有这样折腾人。四下里不时听得到遥远的虎啸狼嚎,若不是玄鸦够胆大,换作一般的马儿,早要吓得逃窜了。

值得庆幸的,是前头出现了几点灯火,在这茫茫山路中,点亮了生存的希望。

“玄鸦,就往那走!”少年精神一振,几乎冻僵的身体也恢复了几分活力。只是才走了几步,他就把缰绳一拉,一人一马又停下了脚步。

玄鸦不安地原地转了两圈,少年摸摸它绷紧的后背,又挠挠它下巴:“不怕不怕,不过是一群坏人。看来,都走了。”

他吸了口气,继续往前走。血的味道、浓烟,以及放轻动静前进时,倒挂在树枝上的,衣服被撕成破布,奄奄一息的女孩。少年攥紧了拳头,用自己衣服替女孩儿遮蔽了身体,取下水壶,往她面上浇了些,又在她人中上掐按几下。

女孩儿挣扎了一下,低低发出痛楚的声音,还是虚弱,不过,总算是活着。

少年把她放到玄鸦的背上,玄鸦没有挣扎,低头跟着他,走到那残灯处。这是个有十来户的小村子,此时人声鼎沸,活着的人都在屋外,多半手脚被链子拴着,拿着水桶往房子上泼水。

他们的边上,十来个手持刀枪的异族人呵斥着,冷眼看着他们忙活,一面往牛背上搬着米面粮草。

楼主 梦想之城在人间  发布于 2017-07-04 18:04:00 +0800 CST  
少年咬牙要上前,身上衣服一紧,却被女孩儿拼力拽住。他回头看那女孩儿,女孩盯着他,稚气的脸庞,目中有感激,有痛楚,也有劝阻。

少年止住脚步,他不可能坐视村民被欺负,却是被女孩这一阻拦,满满的愤怒清醒了几分。他从马背上的包袱里,翻出一身衣裳套上,女孩儿顿时瞪大了眼睛,惶恐地望着他的衣服——这,和那些异族人的衣服一模一样!

少年对着她摆手笑笑:“不是不是,这是一个爷爷送我的,说在边关不定用得着!”

他一口的关内话,女孩儿不太听得懂。只是他语气温和,叫她本能地放下了恐惧。


(二)
当村子又回到平静时,少年把女孩儿交给村中一位大婶照料。女孩儿的父母,为保护女儿双双遇难。大婶心疼这小姑娘,虽自己艰难,还是愿意留她治伤。只是对着少年,大婶还有疑惑:“少年人,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穿着那外族的衣服,还有他们的牌牌?”

少年已放心一半,闻言对她笑道:“我叫罗永琪,衣服和令牌都是前面村子里,一个大伯给我的,说我一人到边关,怕我用得上。”

“你姓罗啊?一个人到这里,军营的罗家军,可有你亲戚?”毕竟,这少年的确机灵地支走了那群可恶的坏人,大婶对他还是选择了信任。

罗永琪又笑了笑,正巧那姑娘模模糊糊喊了声“疼”,大婶忙着低头瞧她。这小姑娘虚岁十二,就遭了女儿家最可怕的伤害,着实让人叹息。罗永琪不便在此,且避到屋外去。屋外大雪还在静静地飘着,好在玄鸦有个简陋的马棚可呆,村民们还从牛圈翻出点儿草料,让玄鸦夜里充饥。见少年人呆立在雪里,也有热心的大叔来拉他到家里,村民们“调派”了厚实的被褥给他挡寒。

罗永琪窝在了被子里,半个晚上的寒冷散了一半。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到了真正的战场,持刀挽弓,将那起可恶的敌兵驱出边城。正厮杀得痛快,忽闻一声鸡鸣将这酣畅的梦打断。永琪翻身坐起来,他昨夜已打听了到军营的路,这时便起身,找出件干净衣服换上。

桌上放着个包袱,是昨夜村民们送来的谢礼,据说是这里的特产。永琪却没有动它,边关村落,现在只留了这些无处投奔的老弱妇孺,忍受不时来临的滋扰,过得很是不易。即使他行囊已几乎空了,不过就撑到军营便好,怎能收这些东西?

他留了字条,轻轻出门,将玄鸦从马棚带出来,便悄然离开了村落。

他估摸着最多天亮就能到军营,不想下到山底,立刻打了个寒颤。在他眼前的,竟是一座乱葬岗,无主的犬只、猛禽在这里分食。这里的村民见惯了这景象,大叔也是个粗心的,听他说要走近道,便指了这么个最近下山的道路。

接近黎明时分,恰是一天最暗的时候。永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连天生带在嘴角的微笑,也在这瞬间凝固了。这些遗骨,多半是不全的,想也知道生前遭受了怎样残酷的折磨、杀戮。

他不能让这些白骨复活,只能用石子赶来了野狗与猛禽。他知道它们很快还会回来,但他就是无法坐视这场景。

而在这样的地方,忽然响起女孩儿的哭泣声,就在诡异之上,又增加了寒意。

“玄鸦?”

不等永琪做出判断,坐骑自作主张地向着声音的方向挪步。走了不远,已见前面一个姑娘,坐在地上,哭得十分伤心。随着他们的靠近,听到马蹄声的姑娘抬起了头,只望了一眼,就“呀”地一声,尖叫得很大声:“鬼鬼鬼鬼鬼!”

永琪早已被这里的景象弄得一身鸡皮疙瘩,汗毛倒竖。他敢一个人闯边关,可再怎么样,也还是个半大孩子,猛地见着这么多残骨,怜悯难过倒占小头,那大头还是来自骨头深处,本能的寒意,害怕。这种地方,冒出女孩子的哭声,更把诡异感觉升到了极致,他十指都扣在腰间的细刀上,才小心翼翼地过来看看。

没想到什么还没弄明白,就当头一串尖叫,炸得他一双眼睛瞪直,耳朵发麻,心跳快得差点没窜出来。等到回神后左右前后一看,除了他跟面前蹲着的一个小女孩——她还披着件破旧的白色披风,不知是哪年做的,哪年开始穿的。头发乱七八糟,半披半扎着,他看了半天,看到那女孩儿磨着牙要骂人,才确定自己的判断,她是说他是鬼?

“你才是鬼!”永琪年纪也还不大,面前的小姑娘,看上去和他差不多,他的头脑把占满了的警惕紧张腾开一个角落,就找着这么一句简洁明了,在对方听起来,颇有些孩子气的回“骂”。

他说完就转身。

“喂!”那女孩儿在背后喊了一声,永琪回头看她时,她从地上站了起来,抿着嘴望着他。虽然这会儿四周还黑着,永琪就是觉得,她在犯倔。

反正也不是他要求人。

这里的场面如此可怖,女孩儿家在这儿,也没看到家人。永琪一见她又想说什么,偏偏又在磨蹭的样子,隐隐猜到她的意思。但他看见了女孩手里的兵器,那好像是条九节鞭。既然拿了兵器,就是江湖人吧?

他便要上马,女孩儿原地重重跺脚,不小心地,让一点点哭腔流露出来:“算了!我自己走!”

她说完当真就迈开了步子,永琪看她走了两三步,忙道:“你这是要去关外?关外可有狼,当心拿你当点心!”

女孩儿顿住脚步,片刻转了个方向走。永琪之前听大叔大伯说过,从之前的山路下来,面前就有几条路。一条去军营,一条上山到关内村落,还有一条,则是通向茫茫沙漠。他之前也猜这姑娘是迷路了,这一看果不其然。他一拍额头,真要把这么个“小姑娘”放在这儿,那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做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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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真麻烦!”

楼主 梦想之城在人间  发布于 2017-07-04 18:39:00 +0800 CST  
(三)



“站住!”

永琪半梦之中,被两把交叉在眼前的长枪惊醒。随着晨光的出现,他辨出了军营的方向,就令玄鸦前行。这一夜他又困又饿,带的干粮都喂给了玄鸦,一半分给了之前遇着的小丫头,马背上颠着颠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玄鸦是匹十分任性的马儿,跟着永琪,向来是到了哪儿,只要见着门,都大摇大摆直接走进去。它当然也不认得军营是什么,见到了营门,就往门里走,这一下,惊得守兵们汗毛都竖了起来,赶紧拦住。

玄鸦嘶鸣一声,营门内正看女兵练武的罗随云顿时转了注意力。这罗随云恰是罗家军主帅之女,乳名晴儿。她自小随父亲生活在边关,一听这声,便暗在心里赞了声。

“嚯!”她刚想出去瞧瞧,也在这草场上的三皇子罗永璋一挑眉,“这是名驹驾临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道出去,迎面就见几个守卫刀剑出鞘,正欲捉拿当中一名少年。那少年衣衫皱着,眉头也紧紧皱着:“我说了,我不是闲杂人等!”

“嘶……”罗永璋盯着那少年,“这小孩儿谁家的?怎的眼熟至此?”

“谁家的?自家的。”背后淡淡的声音,罗永璋一听语调就知道是他自个儿的四弟罗永珹。永珹走得比他俩慢,却头一个认出那少年,对着永璋伸出五个手指。

永璋愣了愣神,晴儿一拍手:“呀!我说眼熟呢!”说着她往这两个堂兄脸上看了几眼,再看看那少年,可不活脱脱一家人的脸?忙过去叫兵士停手。

永琪笑着与众人打招呼,却被永璋一把提住,上下打量:“你怎么来的边城?父皇之前的书信里,也没提过!”

原来,永璋几年不曾回京,当年见永琪时,对方还是大人抱在手中的幼儿,今次再见,永琪已是虚岁十二的少年人物。除了神情眉眼间藏不住的皇子“气场”,容貌身形都完全不同了。

永珹则不习武,身形也单薄瘦削。只他头脑灵活,常读兵书,两年前投入营中,因此还辨得出永琪样貌。他这两年来,受营中尚武风气感染,也练练拳脚。

这一见面,永珹禁不住暗地比了比永琪与他身高,叹了口气,这从小练武的就是长得快。纵使永琪小了他四岁多,看身形,却没差多远了。

“怎的没提过?”永珹一想,“父皇说今年年一过,五皇子就离宫行走民间。只是——”

说好这家伙带了内侍,跟着他师父沈放去民间逛逛,怎么就逛来了边关?而且更重要的是,永琪衣着还干净,但整个人看上去,怎么就像流浪了好一阵儿的……呢?

主帅今日不在大营,趁着这几日战事稍缓,入城与官员商议事儿去了。营中此时就交给永璋管着,永璋见到这年轻的弟弟,惊喜也有,头疼更甚,提着他衣服就琢磨该把这小子扔进城去,或是……,这第二个途径还没冒头,就觉一股力道袭向自己手掌。永璋一惊,原来永琪突然被人捉住衣服,也是吃了一惊,下意识便要甩开。

永璋又一挑眉,这小子似有点子力气!看他不比永珹结实多少,还当是读书闷了,把边关当了新鲜玩耍的地儿,或者又是来做军师唠叨自个儿的!那边永琪回神收了力气,永璋却是兴致大起,左手往永琪身前切去,便是邀战切磋的示意。

“三哥,你也好意思!”永珹看他们过了三五招,出言道。

永璋还真收了手,的确不怎么好意思,对方比他儿子也就大个四五岁,而且风尘仆仆的模样。不过就这么几招,永璋还是点点头,拍拍永琪肩膀,带他往营中走:“功夫倒是不错,能打你四哥三个吧?”

说完就被永珹磨着牙白了一眼,晴儿也扑哧笑了出声。

“那我能留军中?”永琪拉着玄鸦走着,闻言眼睛一亮,看来并不打算来玩几天就走。他也抽空看了看永珹,暗地里反驳——我至少能赢过五个四哥!

永璋脚步顿了顿:“嗯……先留你几个月,若父皇不反对,你要想多玩一阵,倒也没什么。”

“我不是来玩的!”永琪很郑重地告诉他,“我是来投入军中效力的!”

永璋脚步顿住,差点平地里摔下去,这么个小子,刚刚在说什么?

楼主 梦想之城在人间  发布于 2017-07-04 19:01:00 +0800 CST  
(四)
京城。

御辇停在西宫外,惊得门上内侍蜂拥而至,或打帘,或行礼,亦有身量适当的,弯腰做了那龙靴的踏板,拖着皇帝稳妥下来。有人转头去禀报,皇帝摆了摆手,脸上浮起几分促狭,屏退众人,自个儿打那正门步入,一路缓行,步过几重回廊,寻到那银杏树下,只见藤蔓结成秋千架,年轻的姑娘站在上头,随着秋千起落,朱色锦纱的裙摆飞扬起来,姑娘眸光一转,将衣上绦带卷在藤上,大笑着张开两手。

皇帝惊得直要过去拦着,那姑娘却是大笑道:“愉妃娘娘,你看,我要飞起来了!”

“三公主,你也太淘气,若是摔了可不得了。”替她推着秋千的愉妃也吓了一跳,便要将秋千停了。

三公主却不以为然,嚷着她再推得高些,如此玩了两三回合,公主笑得软了腰,才觉有些些的晕眩,将秋千停了,跳下来,一推愉妃:“娘娘你站上去,我替你推!”

“呀!”愉妃想推拒,三公主却是坚持,她只好站在秋千板上,三公主上前,愉妃却摇摇头,道是不必公主劳累,自个儿一脚往那草地上一蹬,秋千便扬了起来。

三公主拍手笑道:“这招你以前教过我,只是我一蹬,这藤子就晃荡半天!”

愉妃也不过起落三五下,便停了秋千,三公主让她再多玩会,愉妃笑了道:“我到底上了年纪,不比公主年轻,起起落落的,头晕得很。”

“你要上了年纪,我岂不是老太太了?”石桌边上品茶的皇后听得这话,不觉笑道。三公主两三步跑过来,唤她“母后”,皇后拉着公主,早有宫女过来,往剩下的两个石鼓上放了厚垫,三公主同愉妃才分别落了坐。

愉妃从景阳宫回来西宫有好几年了,这时亲手往茶壶中添水,给二人斟上,以尽“地主之谊”。皇后正要捧杯,一只绣着龙纹的袖子探了过来,把茶抢了过去,三人都被这袖子引得抬头,只见皇帝不知几时到了面前,对众人笑道:“你们倒会乐,朕到中宫时空荡荡的,原来都来了这儿串门子。”

众人忙着行礼,皇帝摆摆手,随意在后妃们边上坐了,还叫她们自在说笑玩乐:“朕是来散心,不是来上朝的,你们别跟那起老学究一般枯燥就好。”

愉妃观其神色,与皇后对视一眼,笑道:“陛下这是又撞上烦心事儿了?”

她不说还罢了,说起来,皇帝先瞪她一眼:“还不是你那好儿子?御书房里堆的折子也够多了,他还一下来了三本!”

愉妃见茶被皇上拿去,重取了杯子给皇后斟上,闻言手上一顿,听到后头,辨出皇帝并无恼怒,语气里满满是无奈,提着的心落到原处。

三公主则一转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五弟还是想挂职?想上战场啊?”

皇帝重重一哼,没有回答,可也没有否认。

愉妃指了他手里的茶,笑了道:“陛下,永琪想要学裕王和三殿下一样保家卫国,也是热血心肠。只是年轻心急,未考量到陛下这里国事繁杂,臣妾这茶,可否替他赔礼?”

皇帝喝着茶,摇头道:“朕倒是不气,也不需你赔礼。只是永琪小孩儿心气,怎就不懂沙场危险?那战场也不是好去处,怎么个个都要往那去!”

正说着,宫女捧着两柄宝剑过来,却原来愉妃父兄当年皆是武职,在疆场征战,祖辈上积累了功勋,前朝时用热血换来了御笔亲题的“将门忠魂”门匾,其堂姐亦能舞剑,还有一段夜下追贼的佳话,是京城中妇孺皆知的。

她这姐姐幼年也遭了坎坷,所幸被裕王碰见,做了王妃。愉妃生得柔弱些,一副柔软心肠,堂姐当年和她相认后,曾百般教导,愉妃终也不是习武的料,却也善画沙场女将,常读些英雄传说。堂姐所教的剑招,她便统统改了一改,便成了剑舞。

皇帝从来就爱她这舞,三公主也喜欢至极,还年幼时,便总去缠着愉妃跳来观赏。今日这两把剑,还是三公主托自己舅舅弄来,送给愉妃的。

皇帝见了,却忽而大叹:“罢了罢了,朕还想叫你写书信去,劝永琪收心,早日回京好好读书。现下一看,倒是知道他这脾气的来处!”

说罢目光停在鼓琴的女官魏氏身上,命人磨墨铺纸。

原来魏氏也有个姐姐,嫁给翰林院学士福伦,和愉妃算得上亲戚,后有两个儿子,都常来宫中走动。一个叫做尔康,另一个就是永琪自小的伴读尔泰。

今年福伦从外任上回京,奉命回翰林院修书、给皇族子弟们授课,尔泰也跟着回来。皇帝这手谕,便是叫尔泰也到边关去——“尔泰去年剿匪立功,这大两岁,还是沉稳些。有他跟着永琪,朕还放心些。待这番历练后,尔泰回来也好到禁军中任职。”

楼主 梦想之城在人间  发布于 2017-07-04 19:35:00 +0800 CST  
(五)


“呼……哇!”

边关一处隐秘的山洞中,永琪刚直起腰擦擦额头的汗,突然惊呼一声,整个人贴到山壁上,手迅速往岩壁上一拍。一枚短箭贴着他脸侧飞过,削断一缕头发后,噗的一声,扎入他旁边的岩石。

永琪瞠目半晌,确定只这一枚,才松了口气,又擦擦汗,回头找到一处机关,那儿的箭弦上,还冒着一排箭头。

他第三次擦擦汗,嘀咕道:“好险好险,要死在自己手上,那可成笑话了!”下意识看看四周,空荡荡一个山洞里,除了他这么一个“人”,只偶尔扑腾翅膀飞过的蝙蝠,还有暗河里游过的鱼。

他自来了边关,裕王倒是好吃好喝,照顾有加,到了军中叫“主帅”,私底下有时让他喊叔父,有时叫他喊姨父,彼此比从前还亲近几分。只是裕王和三哥总不放心他去对敌,允他在边关随意行走,就是不许出关。

永琪闲得发慌,又不甘就此回京,只好到处游历,也经了几桩或惊险,或有趣的事儿。半个月前,他忽地决定将那乱葬岗散着的遗骨收拾掩埋,以免再被野狗猛禽叼食。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突生的善念,叫那些亡者助了他,竟让他在那空余时,发现附近这么一处隐蔽的小山洞。更要紧的,是山洞附近,一处不知年月的石碑后,因这几日附近填埋遗骨,山石动摇了些,露出底下一本札记。

永琪翻阅那札记,知是许多年前,这边关也有战事时,一名守将发现此处玄机,布下许多机关。那守将上了年纪后,也没把此处告诉他人,只身守在附近,与个附近的女子成亲生子。这手札,是守将后人所记,至今已二三百年之久了。

永琪也没将此事告诉别人,生怕传到营中,又被裕王他们当做危险去处,不许他去“探险”。他记了山洞方位,次日偷摸地自己溜到这里,往这山洞从外看时不起眼,进来才知是连着大山,看来是那前人凿出的路,

永琪当中遇着好几处机关,几次险些中招,却反越发来了兴致,用了两三日,才将这山洞走穿。越到出口,机关越密,只是年月长久,有些路断了,有些路改了,那些机关,也许多失了效用或是准头。

而山洞的另一头,大漠黄沙,再往远处,则是一片茫茫草原。永琪心下陡然一惊,眼前景致,竟与他近日登高远眺时,见的关外景象相同。而他眼前,更有几片异族衣料,刀箭兵器。他已知道为何那守将长年守在这里,又费心折腾出这一片机关险道。

这些日子里,永琪常来这山洞,一为少年人好奇心重,将这里当做探险去处。二来他也跟着个江湖师傅,学过五行机括,见了这里,便手痒来研究研究,也顺便将那些机关整改一番。

而其三,他也总想着,有朝一日打这里过去,将那好战讨嫌的“洛歇国”可汗擒了,岂不就可免了两边战事?当然,他也知道这想法着实天真好笑,只对着依稀可见的王庭灯火这么想想,倒也晓得不可这么乱来。

他这事儿,连他兄长也都不知,只被晴儿察觉。他如今就住裕王的别府,裕王常在大营,不多管束他,晴儿却怎不知永琪近来常有数日不归的异状?一日抓到他赶着裕王回府当夜,溜回别府的时候,“逼供”出了这事儿,一边拍拍心口:“幸好你没真去王庭胡闹!”一边也义气地替他守住这秘密,有时别人问起他去处,还百般替他想借口。

他埋头改机关,一时忘了时辰。待晴儿悄悄提了个篮子找来时,他才知晓已近天黑,竟是一日水米都没进。晴儿看着他吃完,叫他干脆就在这里歇到明日再走。永琪看看这儿不时飞过的蝙蝠、飞虫,摇了摇头:“我可不打算睡这,而且,明日三哥生辰,我说好一早要去大营陪他吃寿面的。”

晴儿只好收了碗筷,交给他自个儿提着,同他一道出了山洞时,果然如之前所料,已是暮色深沉。永琪还吹熄了二人提着的灯,生怕别人发觉这去处,还将山洞洞口野草碎石拨弄一番,仔细把那山洞藏住。晴儿也在一旁帮忙,待一切妥当,二人也不点灯,静悄悄地摸着山石离开。

晴儿一路也还镇定,只是到了乱葬岗附近,骨头里忍不住冒起寒意,永琪想着这里不怕别人看见,要点灯时,她反而把灯捂住:“不要,这儿怪吓人的。点了灯,看清楚了更吓人!”

永琪想笑话她,忽觉脚下异样,惊得一下跳开。乍着胆子定睛往地上一看,不过一堆沙石中,散了些白天兵士整理这里时,给亡者供奉的馒头罢了。

晴儿在旁噗嗤一声,他立刻窘迫得抓了抓头,还没赶得及说话,远远的一阵狼嚎,就将晴儿的笑声打断了。

“你这么大胆,还怕狼?”永琪把她手里的灯都接过来,给她照路,告诉她这一路都是干净的,并不会踩到“奇怪的东西”。

晴儿咬了咬嘴唇不做声,显见得也不甘向人示弱的。

永琪不知怎么着,就想起早忘了的那个小姑娘,再看晴儿神情,和那个他已记不得名字的姑娘,也有四五分相似了:“你们女孩儿,怎么都这么倔?”

提起这么个人,少不得要说说到军营前的故事。两人都有心转移注意,不叫自己被这地方惊出糗样儿,生怕落个笑柄,日后被对方说出去。既有了故事可讲,这路也变短了些,刚说起送那姑娘到关内的路上,已远离了那乱葬岗。

只是这时候回别府,有道城门要过,这会儿再要开门,就得惊动守卫。俩人都怕被裕王盘问斥责,琢磨着在这野地里且待上一夜,等城门一开,再溜回别府,才算“神不知鬼不觉”。

既来了边关,也没有胆小的,只是四下空旷无人声,风声里带着的狼嚎,又有那风从窄处经过,发出呜呜之声,直如妇人哭泣。永琪存了五分惧意在心里,偏又想着晴儿是女孩子,也没有吱声,只好咬牙不提,闷头把地上枯枝碎石清走,脱了外头衣裳,让给晴儿歇息。

晴儿见永琪靠着山壁站着,知道他是嫌地上太脏,心道难不成自己躺着,让永琪站这一夜?便往旁边挪了,只坐着歇脚,就是永琪这会儿还谦让,一会儿站累了,也好坐坐。她见永琪低头不语,打量着也是在这里有些怕的。

不过才十二三岁的少年人,又才来边关不足半年,恐还不及她熟悉这里呢。她知道永琪最好面子,一转心思,就当谢了他的衣服,搓了搓手臂:“这狼号鬼哭的,也真有些吓人。啊,若是一会儿真有鬼来,那可不吓死人了?不如生了火,看他还敢过来!”

永琪是不知道火能否吓走鬼,不过听说过虎狼一类最畏火焰。他也搓了搓胳膊,又搓搓手,眼睛往四处搜寻,找到几根枯枝堆砌。他到底还是年纪小些,晴儿只看了一眼,就挑了被搁在正中间的两根树枝:“我爹以前这样生的火,不能放实了。”

“这个之前也有个大伯说过,”永琪拿了打火石,从身上摸出一张字纸,点燃后扔进树枝堆里,星星之火顿时长成足够笼罩他身影的火堆,“只是过太久,我竟然忘了。”

晴儿暗笑,反觉得他在边关时,总想显得自己足够成熟,能去征敌,老故意绷着张脸,凡事必要争先。这一会儿现了局促惊奇神色,反更显出本色。

笑罢她又忍不住摇头,听永琪指着大营方向,抱怨裕王他们将他看作孩子,除了让他读书习武,一点不让他去真正战场。晴儿又是莞尔:“打仗又不是好事,你在急什么?”

她并没说出,此时的永琪,的确并不适合去那血腥残酷的地方。

就如三皇子之前所言,永琪毕竟在宫中长大,即使功夫练得比同龄的好许多,眼神可清楚地还总现着干净的孩子气。即便是她自己,在边关这些年,也曾猎过野兔山鸡,就算十枝箭出去,未必能领回一只猎物,可手里真染了血腥,她可不怕。

永琪则不一样,纵有百步穿杨之能,奈何心肠还属温柔。宫中愉妃娘娘之前回信来,也确言明永琪原本明年秋猎时节,才要随驾去作历练。那战场上,可活不下这样的眼神。

楼主 梦想之城在人间  发布于 2017-07-04 19:51:00 +0800 CST  
洛歇化用的吐蕃的城镇名“逻些”

楼主 梦想之城在人间  发布于 2017-07-04 19:52:00 +0800 CST  
哈到家了继续搬文写文,楼里好安静诶话说

楼主 梦想之城在人间  发布于 2017-07-04 20:27:00 +0800 CST  
(六)


“……”

这片赤壁很久不曾下雨,虽然离它不太远处的大营,一年雨水也能到京城的一半。这是晴儿可以打包票的事,因为她上一回在这里见到“雨”时,还是一年多前。

但,不知该说是他们太幸运,还是太过不幸,就在他们自以为找到了栖身之处,生好了火,今夜再无忧虑时,竟然看到了闪电落在附近,踏着电光,踩着雷点而来的,是一场大雨。

这场雨只下了小半个时辰,在别处不足为虑,可现在,它扑灭了他们好不容易燃起的火堆,他们迅速地抢救树枝,把它们挪到雨水到不了的地方,可就在火堆将熄未熄的那刻,另一种光亮起。

这不是火光,也不是电光,带着生气,还带着贪婪、凶狠、狡黠。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那光芒随着火焰的变小,越来越亮,还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永琪!”晴儿把树枝扔给堂弟,叫他赶紧生火,手本能一摸,去抢他的弓箭。虽然永琪是个男子汉,可她的眼里,到底是个小了几岁的弟弟,这片地方他是初来乍到,而她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

但她的动作慢了半拍,永琪先跳了起来,挡在她的前面。晴儿没看清他的动作,他就已拿下一根羽箭,迅速地搭在弓弦上。只听“铮”的一声,还在远处的野狼惨叫一声,晴儿偱声望去,来的狼有四只,透着凶光的眼睛却只有七只,很显然其中一只,被射瞎了眼睛。

“好!”晴儿拍掌道,其实她内心还是慌张的,但没有露怯。

永琪却不满意:“居然偏了?”

原来,既然射出了箭,就想直接结果了它的性命,但往常极少失手的他,真正对着活物,箭飞出去前的那瞬间,他竟然手有些发软。

野狼痛得嚎叫,永琪也怔了,晴儿猜得没错,他还是头一次对着活物出手,他没想到,凶狠如野狼,在受伤时,叫声也是这般凄厉,让人从心底里泛起寒意。

若是这里只有他一个,他大约要等会儿才有勇气第二次出手,但背后还有自家的堂姐,而面前的狼群,在受伤后似乎冒起了怒火,它们不仅没有吓得逃散,那些凶恶的“灯光”,反而又靠近了些。

永琪没时间怜悯它们,牙关紧咬着,连连发箭。有了刚才的经验,他的手上再没有留情,不多的箭,每一枝都准确扎入了野狼的身体,晴儿不再看野狼,也再不需担心永琪,埋头挑着干燥的树枝。

野狼们的嚎叫开始变得悠远,这是招来更多同伴的讯息。

可就在永琪的箭耗尽时,火堆重新燃起,远处的野狼们虽然十分悍勇,但终究是害怕这样的红光,它们的脚步放缓,也许是感知到该放弃,开始撤退。

永琪松了口气,刚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耳边却有晴儿的尖叫:“当心!”

永琪竖起一身汗毛,直觉有了危险,一片阴影扑了过来,那是一只不知几时欺近了的狼!永琪纵有弓箭在手,再有百步穿杨的本事,此时要用也来不及!

“哗啦!”

正当他措手不及,无计可施时,晴儿拿了他搁在地上,不及捡起的剑。她是生怕手慢了,叫永琪被狼咬到,一时下手也没多考虑,直接一剑刺出时,那狼叫唤的机会也无,竟是直接开了膛,四肢软了下来,头也耷拉下来,整个儿挂在了剑上。

“呀!”

晴儿瞪着手里的剑,半天才回过神,惊呼着把剑扔开,自己拍了半天胸口,这可吓死她了!

永琪则是沉默了好久,最终下了结论:这位堂姐很讲义气,不过作为女儿家,也挺可怕的,往后谁敢惹急了她,怕不得死无全尸!

野狼再没来过,晴儿受了惊吓,疲累不堪,先坐在火堆边,乍着胆子,把剑拔了下来,递给永琪。永琪摇摇头没有接,晴儿知道他是嫌剑脏了,忍不住好笑:“你这样的洁癖还来边关,这兵器天生就用来杀伐,哪有不沾血的?”

永琪一想,也有道理,只是野狼就那么躺在旁边,也是够刺激的。他接过剑,将狼挑到一边儿,拿泥土埋了,两手合十拜了拜——在他看来,方才的杀伐是情不得已,没什么可心虚后悔的。但毕竟也是性命一条,好好掩埋了,图的是心安。

一夜无话,待枯枝用尽时,天空出现了微光。两人借着这点光回去,趁着旁人不注意,各自溜回自己营帐,谁也不知谁也不晓,有所知觉的唯有永珹——不知是经了什么历练,他这五弟行事变得越发果决,眼里透出的神色,也和前些日子有了微妙的不同。

次日吃了永璋的寿面,永琪照旧出了大营“溜达”,这回他骑了玄鸦出去,走了不多远,就忽的一回头,把悄悄跟在后头的永珹抓了个正着。

永珹一被拆穿,便笑道:“我看五弟一日未见,仿佛长了好几岁,心想着莫非藏着高人来指点你?或是有什么别的故事?”

永琪无奈,这会要赶他走,定然闹得裕王和三哥都知道了,再一转念,这四哥手脚笨拙了点,可是心思活络,也一向不反对他留在军中效力。他也不多说,任永珹跟了过来,只是那永珹是个文职,坐骑偏偏也是个慢性子,赶得很是辛苦,永琪也几次急得几乎上火,总算到了那山洞外头时,已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永珹喘着气,活像刚才爬山的是他自己,永琪摇摇头,放着玄鸦领着四哥的马儿去附近吃草,站在山洞外头拨开昨日堆上的野草、沙土和树枝。随着山洞的洞口渐渐显现,永珹瞠目结舌:“这,这儿我们来了好多次,怎么没见过这么个去处!”

永琪指着来时的路:“四哥方才走得踏实,不知这山林就是个迷阵,哄着人绕来绕去。且这山上,别处多半石壁厚实,山石又坚硬,我看你们也带人来凿过吧?”

还真是!这片山脉极为壮阔,对面是个小村子,再走些就是那外族最繁华的冒城:“洛歇的王庭就在那里,我们当然想过办法。不过,这山很高,要过去还得穿过一片雪地,听说前朝就折了好几拨人。我们带人挖了很久,也只是给这山挠挠痒,真没想到……”

他跟着永琪走进山洞里,到了这儿,也知道自己不擅长应对,紧紧跟着永琪前进,走了不多久便觉好笑:“你别总回头提醒我,看上去好像你比我还大了。”

不过说起来,就这一阵子,永琪天天跟着兵士们一块操练,风吹雨淋也不退缩,眼看着还真长个儿了,作为小了四岁的弟弟,竟然和他一般高,如果不是脸上还是满满的少年气,走到外面,怕真分不清他俩谁是兄长了。

永珹不善于甄别机关,但他熟读兵书,也是知晓一些阵法,只是有些儿纸上谈兵的意思。既然见到了这里,倒也起了些作用,除了暗地里给予永琪增减机关、替换机关中要藏的暗器,还帮忙找来了附近村落、市集的宗卷,绘成地图作参考。

这事儿他俩连上晴儿,都藏得很是小心,不是不信永璋等人,只是这种机关要处,自然是少一人知道,便少一些透露出去的风险。

只是,起初卯足了干劲的永琪,渐渐有些啼笑皆非,在这里摆弄机关是挺有趣,但时日久了,每天在山洞里钻来钻去,和暗流中的鱼群、山洞交错处的蝙蝠等等为伴,只觉自己成了只地鼠!

当年修筑此捷径的将领,实在是令人敬佩!

因为有永珹帮忙,永琪不再往返营地,避免惹来旁人的注意。他在营中也没个正经职位,如今两边人马也都熬过了苦寒,局势变得紧张不少,于裕王和永璋眼里,永琪在关内随意游逛,也总比真闹着一同上战场安全得多,也省心得多,且有永珹管着,因此竟无人多问他的行踪。

这样的日子不知几日,机关布置从密到疏,再到加倍密实,机关附近,偶尔有了一两个人类或是动物到过的痕迹,但毫无例外的,他们既没能走过这些机关,也没能回去。永琪也从一开始的悲悯惊慌,练出了一副好胆量,再见到时,不过默默用自己褪下的衣服,将那些遗骨包好,想着待返回去后再好生葬了。

“还好还好。”幸而上天眷顾,在机关全都用尽前,他们发现了这一秘径,否则,迟早有天那洛歇的兵士要发现这里!

他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他平时话不多不少,但连日来一个人的日子,实在是过够了,要不是自己没事儿和自己说说话,指不定回到外头,他都忘了怎么说话呢!

说话间,他挪开了面前一块大石头,小小地打开个缝儿,才一触碰到石头,就不禁皱了皱眉,心下起了异样感,他瞪着石头怔了怔神,心突然猛跳起来——这里的石头,依他的推测,该是许久不见天日的,为何上头长的不是青苔,而是盛开的花草呢?

他皱着眉,便提了几分小心,不再挪移石头,只借着这点缝隙,往外瞧去。这一瞧可吓了一跳!

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对着他的眼睛!

楼主 梦想之城在人间  发布于 2017-07-04 20:59:00 +0800 CST  
重发到这里为止,我感觉后文要改的有点多,以及旧楼我就删除啦,以前大家在旧楼里的回复我都有认真看,非常感谢你们的陪伴,以及很抱歉删掉那些评论!

楼主 梦想之城在人间  发布于 2017-07-04 21:01:00 +0800 CST  
(七)



永琪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应该除了这人。这也不是他天性嗜血嗜杀,而是这长长的地道,是不知多少代人的心血,一旦被人发现,不仅心血白费,还会成为一处大隐患。

但,抬起的手最终又放下。

这一刻,才知道所谓“杀人”,当真不是件容易事。永琪且退到一边,寻到一处转角里躲藏,一面凝神倾听外头动静。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山洞竟从外头被人打开。永琪心头一紧,他还不知这人是谁,但,至少这人对山洞的机关很熟,才会轻易找到打开山门的方法。

他的右手提紧了宝剑,左手也按在短弩的机括上,屏住呼吸,心头无数种念头闪过。

“出来!”那人把山门关了,走了几步,却忽而大声喝道,“我看见你了!”

楼主 梦想之城在人间  发布于 2017-07-04 22:36:00 +0800 CST  
永琪差点就出去了,可是这声音不止有点耳熟,还是个小姑娘的嗓音,他脚步还没抬起,就又落了回去——他天生有个特殊之处,只有父皇、皇祖母、母亲、尔泰、贴身的乳母和师父知道,再没跟人说过。便是他的眼睛似乎当初早产时受到些损伤,盛夏午间烈日强光底下眼睛会疼,看东西便有些吃力,到那室内或是别的时辰,眼睛就没异状。

好在这一年当中,也就那么一段时间阳光那么强烈,长辈们观察了几年,发现没有别的问题,倒也没个法子痊愈,也就只好这样搁着。

到夜里时,永琪眼睛反而明亮很多,即使只有些微星光月光,也能借以看清纸上字迹——当然,这也只是尝试过一回,愉妃平日是不许他夜里那么看书看字,怕再伤了眼睛。

当初,在密道里来去,永琪也把眼力练得更好了些,可在这山洞里,一点光也不透,他都不大能看到东西,勉勉强强能见着个小姑娘的轮廓,在黑逡逡的山洞里走着,这姑娘说她“看见了”?

等了好一会儿,那小姑娘拍拍心口:“原来是我弄错了?这里头哪有人嘛!”

楼主 梦想之城在人间  发布于 2017-07-04 23:02:00 +0800 CST  
哈哈哈,跑来一看还有沙发坐!

楼主 梦想之城在人间  发布于 2017-07-04 23:34:00 +0800 CST  
等了好一会儿,那小姑娘拍拍心口:“原来是我弄错了?这里头哪有人嘛!”

她果然是在瞎咋呼,大概也不确定山洞之中有没有人,就这么嚷一嗓子。永琪庆幸自己没有上当,只听得又是咔哒一响,这姑娘又拨动了什么机关,接着“哇呀”大叫一声:“什么什么?为什么不一样了!”

“怎么了?”又有人走了进来,也是一走到里面,立刻关了山门。也只问得一句,永琪便听得他拔出了兵器,叮叮当当几声之后,一切恢复平静。

“哥,这里怎么不一样了?”小姑娘在问话。

“兴许……嗯……对了,谁叫你擅自跑来里头的!若伤着了可怎么办?”她哥哥责道,这语气永琪听着耳熟,就像平时他四哥被他惹毛了,也是这种又有气,有发作不得的语气。

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便挪到个石缝里,这石缝其实是道门,若是大人过来,是万万进不来的。永琪身形在边关这阵子,比来时还清瘦了些,又还是半大孩子的身量,因此就算为了避免发出声响,而不启动机关,也能挤进来藏着。

也幸亏这样做了,因为,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是那二人点了火折子,而后,还点亮了一盏壁上的老油灯。

楼主 梦想之城在人间  发布于 2017-07-04 23:54:00 +0800 CST  


楼主 梦想之城在人间  发布于 2017-07-05 09:08:00 +0800 CST  
“我来!”小姑娘背对着永琪,想帮她哥哥拿着油灯。

她哥哥把油灯举得老高,躲开了她的手:“你还是在前开路吧,比起拿灯的,我需要有人开路。”

“可你不觉得这里机关怪怪的?”

“嗯,应该有人来过,把机关改过了。”做哥哥的已经理好了思路。

“改过了?”小姑娘还在打油灯的主意,她很清楚哥哥就是故意不让她拿到,越是这样就越想抢过来。

可是,看来她哥哥很不放心她,即使她看上去也不是几岁大的小孩子了:“小燕子!你离灯远点儿!”

小燕子?

这个名字很耳熟,永琪一回想,他刚来边关时,也遇到过一个姑娘,好像说她过她叫小燕子。不过,他记忆中只是带着她走了一段路,分了点儿干粮过去,因此,也没有记住那姑娘的样子。

现在听到这名字,才猛地记了起来。

楼主 梦想之城在人间  发布于 2017-07-05 10:02:00 +0800 CST  
嗯,这段里小狐狸是确实不记得燕子了,我觉得当时见到,他算是帮人的,所以不会去刻意记得人家的长相和名字。就像路边随手帮别人指了个路,也不会对问路的有啥印象哒。顶多,会还记得那一串“鬼鬼鬼鬼鬼”,哈哈哈(ಡωಡ)hiahiahia

楼主 梦想之城在人间  发布于 2017-07-05 10:05:00 +0800 CST  
不过,方家那个“小燕子”,和眼前这小姑娘应该是两个人吧?他还记得方之航好像做了江浙那边的巡按,上回他母妃还高兴得找了两件古玩出来,送去方家做贺礼的。

巡按家里的姑娘,那也算是“大家闺秀”的,眼前这个上窜下跳的应该只是同名。而且,说不定还是叫“小雁子”呢?

“你明知道这里机关改了,”小燕子见哥哥不肯把灯给她,就说他是瞧不起自己做事的稳妥度,“还要我开路?好吧!”

她到底也没敢乱来,可能也是知道危险,随手按着记忆里的,要去拿另一个烛台。

“别动!”永琪惊得忙出声提醒,这烛台一动,就会有二百支箭矢齐飞。因为这里是阻拦洛歇人进来的第一道大防线,他更换机关时,可一点也没留情,那些箭矢他也没有淬毒——再厉害的剧毒,放置久了也会失效,箭矢尖儿都锋利,侧面却都是故意换了材质,弄出些锈迹的,扎破人的皮肉,就算一时不死,过后也多半会因发脓,溃烂,人血中也会感染“毒性”,最后也会死掉的。

楼主 梦想之城在人间  发布于 2017-07-05 12:44:00 +0800 CST  
(八)



永琪的提醒,把小燕子吓了一大跳。

她在刚刚进来山洞时,是觉得里头好像有人的。但咋呼了一回,没人中计,她就当自己弄错了,后来哥哥进来,她就气兄长看不起她做事的稳妥度,不肯把灯交给她拿。

事实上拿不拿灯是件小事,她不过是犯了拗劲儿,闹着时就把最初的怀疑,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听到有人突然嚷了这一嗓子,吓一哆嗦。她哥却是淡定的,而她,在看见从大石头屏障后闪身出来的永琪,猛地往哥哥的手臂上一挂,喊道:“鬼呀!”

楼主 梦想之城在人间  发布于 2017-07-05 13:18:00 +0800 CST  
之前问我吃午饭没的。。。我现在刚刚开始吃哈哈

楼主 梦想之城在人间  发布于 2017-07-05 13:40:00 +0800 CST  
这么一喊,小燕子也觉得有点熟悉,再对上永琪那郁闷的神情,她可还记着这张脸,是那个:“帮我带过路的人!”

“多谢姑娘好记性,不过,在下哪里像鬼了?”这都两回了!这次,他连“你才是鬼”都懒得说了,因为他现在也记了起来,这姑娘口齿还挺伶俐的,要是别的地方,永琪要和人比“吵架”,那是从不输的,但这个地方,他还是更想知道,这对兄妹为什么会对这座山洞这么熟!

而小燕子的哥哥,永琪也认了出来。

这人他不认得,但他知道,江湖上有个年轻侠客,听说快二十岁吧,行走在江湖上时,随身带着长剑和竹箫,所以,别人赠了个“雅号”,就是“箫剑”。

这会儿问其称呼,那人也笑道:“在下箫剑。”仿佛这就是他的名字。

楼主 梦想之城在人间  发布于 2017-07-05 13:44:00 +0800 CST  

楼主:梦想之城在人间

字数:405806

发表时间:2017-07-04 03:3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0-12 04:03:58 +0800 CST

评论数:4685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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