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妖孽

Part14:
1
我还纳闷杨清跟秦乐两个人是不是烤着烤着把自己不小心也送上了烤炉,搞了半天她俩也跟着大伙趴在船尾的栏杆看海面上被快艇拉着的滑水健将好几个漂亮的空翻转体。
杨清扭头扫了我一眼,好笑的说:“你的脸怎么跟个西红柿?”
那时虽然乔颜已自动经松开了牵着我的手,但是余温根本叫我无法冷静,何况此刻在看不见的身后,她的手心正不偏不倚地,贴在我的腰上。
听见杨清这么说,秦乐也跟着望过来,然后就闷闷地还原到之前的姿势。
乔颜的手指轻巧地点了点我的背,她稍微斜了脑袋靠过来说:“现在在滑水的那个,上次演奏会当天没有来吧,不过又觉得看上去有点眼熟。”
“王然啊,我大学的学长,以前你跟我一起和他吃过饭。游艇俱乐部就是他家旗下的,这艘船也是他的。”
“王然……这么说好像有点印象。怎么,也是你的裙下臣?”
“哎没有啦。我跟他绑在一起都不会有事,他不喜欢我这种类型。而且这两年他都在北京,估计也就最近才回来的。以前呢,没事就跟宋谦和袁政泽出去打球,喜欢运动多过喜欢泡女人。他本来是玩泰拳的,还在仑披尼比赛过,不过韧带伤了不能继续,反正好歹也拿过金腰带,算是不错了。 他自己搞了个健身中心,叫T-POWER,偶尔客串当教练上一两节课,我记得你家楼下就有一间分店,你要想去健身,我可以叫他给你免费刷人脸VIP。”
乔颜浅浅地笑了笑:“紧张什么,我不过随口问问,你像是报告人家户口的。”
我语塞,正好杨清有意无意插了一句:“滑水技术挺不错哦,哎你倒是可以考虑。”
“清儿,十几分钟前你刚刚拒绝我的真情告白,现在立马就给我乱点鸳鸯谱,今早叫你起床的人可不是我!”
杨清无辜的眨着眼说:“你干嘛急着伸脑袋接石头?我没和你说话,我跟乔说,可以考虑去健身中心锻炼锻炼,适量运动还是有必要的。”
更加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乔颜就保持着刚才那个没有温度的笑容瞄着我,讯息不明,惶恐地我真的觉得她要抽出一把刀来。
或许我是太过紧张,因为还没能从刚才壮着胆说出那些话的状态里转换出来。我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心里却不停地打着鼓。
并不是后悔。然而就是有些害怕。
事实上我知道杨清是要引我把自己藏了那么多年的话说出来,当着乔颜的面。她知道我憋了很久,很辛苦,可能她也觉得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有这个权利去表达自己,不管乔颜到底听不听得出我的本意,不管她明不明白杨清的用心良苦。
如果用百分比来计算的话,我觉得,至少有百分之四十的可能,乔颜是知道的。
本来以我这么多年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加上前阵子噩梦里乔颜要离去的阴影,我是断然不会轻举妄动的。我不想前功尽弃,我害怕失去到了极端的地步。可是,我一看到乔颜的眼睛,就回想起她主动抱过我的事。她不但抱过我,任由我吻她,她更是把我送给她的胸针随身带着。留有她香味的外套现在还躺在我的床上,夜里我的鼻腔充斥着她的所有使我心动到几乎要哭……
我仿佛是听见杨清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乔颜的?
然后,我才不能自己地,望着她,把我想说的,老老实实和盘托出。
那一刻,我根本是忘了,忘了理智,忘了忍耐,忘了后果。
我一边担心她听出来,一边又渴望她能知道哪怕一点,我的心声,因为我真的很想告诉她,爱她,很爱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我……还有一些自责,感到自己好像一个挖墙脚破坏别人幸福的坏人。我并不愿意时时刻刻提到唐静,作为一个女人我也有妒心,只是我想提醒自己,她们是很幸福的一对,如果你再做多一些,就是第三者了。
以上种种复杂的心境全然于一时间交织在我心里,其实很乱,很慌。但亲吻着乔颜留在酒瓶上的唇印,手心被她的温度暖着的时候,又很幸福很满足。
所以,我的脑海根本被这些绕来绕去此起彼伏的情绪占据,他们好像混乱地开战,争抢着较劲着想要展露出来主控我。于是,我才会看上去很紧张,很笨拙,很傻,只是我已经尽力叫自己表现得适当正常一些了。
后来,我们拿了食物回到原来的位子上,没过多久,那帮玩水的家伙上来了,王然端了香槟过来跟我打招呼。他比我大两届,不过和圈子里其他的人一样,都爱玩笑地叫我溪姐。他说:“不好意思溪姐,刚才在俱乐部处理几个贵宾的会籍问题,来晚了。”
我故意逗他:“所以一来就忙着出风头?”
“哪有,一直待在北京,很久都没有滑水了,不过是看到他们在玩,凑凑热闹。”
“哈哈,你这一凑热闹,搞得宋谦都没脸下水了,周围所有美女全盯着你。”
“溪姐夸张了。他们都在顶层聊天呢,你们不上去?”
“我女人们都喜欢清净,喜欢跟我呆在一起。”
王然看了看乔颜:“乔颜我记得,我们一起吃过饭,不过……”他又看了看杨清和秦乐,“这两位……”
“秦乐,跟我们是一个学校的,不过你毕业了她才进校。”
王然了解地点头,主动碰了碰秦乐的杯子,朗声道:“秦小姐你好。”
秦乐笑着:“恩,可以叫我阿乐。”
王然还是说:“好的秦小姐。”
王然跟宋谦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对女人的彬彬有礼到了一种很奇妙的状态,比如换了宋谦,他肯定早就“学妹,阿乐”地这么叫上了,附带一张贼兮兮的笑脸。之前我说王然对运动的热情比对泡妞要高,绝对不是夸张,曾经一度怀疑过者家伙是不是gay,毕竟跟我拴在一起还不会动歪心思的男人很难叫人相信,要不他就是脑子里缺根筋。不过嘛,这么说倒是有些本末倒置,难道因为对男人普遍花心的印象影响下就质疑这个世界上真存在谦谦的君子或懂得自制的好男人么?事实上袁政泽就是个好男人,奈何我心里爱的,是个比好,还要好上很多倍的,女人。
“然后对面这一位,人见人爱的美人,也是我二十多年的发小,杨清。”
结果杨清抬头朝王然温和地翘了嘴角说“嗨”,我坐那么远都仿佛能听见他脑袋里一根弦绷掉的声音。王然挺内敛的,一贯不是一个叫你能轻易看出他情绪变化的人,不过那一下愣地太明显,即便我没有专门学过怎么研究人类的微表情,但也能看出他至少心里是打了个好几个梗的。
哈哈,突如其来的有意思,当年一起在饭局上,王然跟乔颜面对面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表情。清儿,我这么想是不是有点坏呢。
“王老板你别愣了,杯子里的酒要洒出来了。”
王然条件反射地检查他的杯子,发现其实是我耍他,然后又见杨清一直扬起脸望着他,整个人憋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杨小姐不好意思。我……刚才一直在想见没见过你,最后也没想起来。”
我回他道:“当然没见过,上次吃饭杨清在国外呢。再说了见过你怎么会不记得。”
王然“哦”了一声,一副好像我说的很有道理的模样,我简直要被他给笑死了。
杨清喝了口酒就不以为意地没再看他,王然却还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空白了,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嘛了。
“王老板你还有什么指示么?”
“我?……没有啊,指示怎么敢当。”
“那你有兴趣继续留下来听我们聊女人的话题么?”
“啊……不,不,宋谦他们还在上边等着我呢。恩,溪姐下次有空一起吃饭,我请。”
“好啊。”
王然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地频频回头,等他终于消失了,我才忍不住笑出声。
杨清吃着蜂蜜烤翅不解地问:“有什么好笑的。”
“你不觉得王然很呆很搞笑吗。”
“我觉得你也挺搞笑的,也呆。你该看看自己刚才红得跟番茄一样的样子。”
乔颜犀利地一抬眼,轻幽道:“两人都呆,也挺配的,是么?”
“哈哈,照这么看,局面是真精彩。你,王然,宋谦再加袁政泽,你们四个都可以凑一桌麻将,妥妥的修罗场啊。”杨清哈哈大笑地拍桌子。
“算了。不解释了,反正你们就觉得随便在街上拉一个人都能跟我搭在一起。哎。”我没趣地摇头,准备夹起盘子里最后一块熏鸡肉,谁料乔颜一把叉子狠狠戳下来,颇有当年一本书拍死铁骨牛的架势。整块肉就这么在我的眼前飞走,速度快到我瞠目结舌。
“你……你不是从来不喜欢吃这种熏肉么……”
“以前不喜欢的,不代表现在不喜欢。”
“哦……那你直说嘛,再去给你加几块。”
“不必了。喜欢的,也不需要多。”
“额……”
杨清朝我眨了眨眼,低声吐了一句:“你看你是不是傻。”

楼主 Rayfor07  发布于 2016-02-24 15:35:00 +0800 CST  
2
太阳下山的时候海边的温度就骤然低了很多,看天空的颜色恐怕即将有大雨。预料到会喝酒,所以大家都没有开车。我们站在泊船的地点等王然从俱乐部安排接送的房车,凉风吹过来的时候我还顾着看乔颜飞起的几缕长发后边的侧脸,想问她会不会觉得冷,不过当即听见秦乐在身后哆嗦着打了个喷嚏,顺势挽起胳膊往我怀里钻了钻,我便没有出声。乔颜只短暂地朝我看了一眼,就别过脸去,她永远都站得直直地,修长的双腿立在高跟鞋上,淹没在夕阳背光里的剪影每一段线条都美轮美奂。
或许是有些累,上车之后大家都不说话,耳朵里唯一听到的就是轮胎压过路面滚过细沙的声音。车厢里的灯微弱,杨清靠在前排的椅垫上闭目,乔颜在旁边,她的侧脸印上亮光,看样子好像是在给谁发短信。我坐在后面,一直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人,不愿错过她神情里所有微小细致的变化。
正当我出神的时候,秦乐握住我的手,轻声问:“学姐,我能去你家坐坐么。”
“恩?有重要的事要么?”
“有。”
“好。”
我们的三两句对话像是消失在深渊里无影无踪的小石子,就这么淹没在继续方才沉寂的空间里,没有影响,开头和结尾都是突兀。杨清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但乔颜依旧是在聚精会神看手机,反正,她们和我们,中间就好像插了一层透明的隔音玻璃。
我想我会这么觉得是因为在期盼和侥幸听见秦乐这么说乔颜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过又自嘲自己想得太多,她能有什么反应,或是她应该有什么反应。大概是被下午从她那里偷来的一点甜头腻地晕了头,忘了不该去妄想她会于离别的时候娇嗔着瞪我或是亲昵地撒娇,那都不可能是她会做的事。我不是不明白女人瞬息万变起来是怎样地捉摸不透,我自己本身就是个前一秒风后一秒雨的人,唯独是我太过在意她的每一处端倪,譬如一早见到我她还在生气,没多久她就主动牵我的手搂我的腰喝我喝过的酒,然后又变回到沉默,进而,是现在的处变不惊。
她是一个心细如尘的人,所以我没有办法不同样心细如尘地去揣测她。有那么一瞬我想,她是不是真的被我猜中,纠结于自己原有的爱情和对我产生的在乎,两者之间千沟万壑。哪怕能与她相爱仍是我的心愿,但我不要从她的朋友和亲人轮化为她的第三者,正如我也不要陷她于不义。
但,依旧会反复,反复地矛盾,反复地斟酌,反复甜,反复苦,反复纠结放弃,反复纠结不舍。
同样,我也只敢把她不同于过去的变化定义为在乎,上升到多一点层次的东西我不敢想,原因为,不觉得可以那么幸运,像杨清开玩笑说的:能喜欢,十几二十年前就该喜欢了。
车子走了高架,下桥转过两个路口先到了我的别墅门口,于是我和秦乐该下车了。司机开门的动静吵醒了杨清,她还在揉着睡眼,我细声说:“先走了,你俩到家了给我个短信。”杨清慵懒地“恩”了一声,摇手跟我说拜拜。
看乔颜的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似乎不打算抬头,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说:“乔,我走了。”
如以前上学时舍不得分别的那个路口,无数次我和她道别说,我走了,她只是点头回答我:“恩。”



3
进屋后换鞋,我走进厨房倒了杯水,刚想问秦乐要不要也倒一杯,她随意甩了包冲上来抱住我,似乎,带着很激烈很激烈的情感。
我放下杯子,想把她扶好,然而双手刚刚碰到她的肩膀,她的声音就带着轻微的哭腔响起:“我知道你的心现在根本不在这个屋子里,不过别推开我好吗。”
我缓缓地摸着她的头,听见她哭,还是有些心疼。
“这周末之前撤的展,明天我就会回到天坤,Tark是我爸的军师,我以后会跟着他学处理公司的事情。”
“恩,Tark在行内,出了名沉着稳重运筹帷幄,跟着他应该能很快上手的。别着急。“
“下周Tark要去处理公司在香港的事务,我也要一起去学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或者等我回来的时候,再想这么抱着你,只怕,越发难。“
“阿乐。别想太多。公司的事不急于一时,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爸爸那么疼你,又不是叫你这个月就接班,他会给你时间慢慢来的。“
“我不是你,我根本没信心,我不是做这些事的材料。或者,或者因为我真的太弱,总之,这阵子越是接近回公司的期限,我的心里就越是压抑,只有偶尔见到你的时候,我的心里才稍微能安稳一些。我不是不知道今天她会到场,我也不是不知道硬是要求跟着你,看见你在她面前的样子我会多难受,可我没得选择……我不是想要逃避去承担我应该承担的东西,只是,在那之前,我多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一些安慰,能多一些,就多一些。当做是施舍给我也好,什么都好,让我在未来的日子里,撑不下去的时候想想曾经如此在你怀里待过,或许就是帮助我站起来的力量,只是这么简单。“
“我知道……我知道。叫一个艺术家去打理一间公司算计生意听上去都风马牛不相及,世界上很多事不是勉强得来的。只是,阿乐,我们有此出生,就注定了承担比别人更多,每个人在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前都要付出代价,而代价有多大,付出多久,付出以后是否能有回报,没有人能肯定……“
对啊,没有人能肯定。人生不就像投资,所有的投资都存在风险,越是想要获得高的收益,要承担的压力就越多。在秦乐眼里,她觉得顾子溪已经很厉害了,能做到如今的成绩根本就无可挑剔。只是她不知道,顾子溪之所以撑到现在,是为了和整个世俗对抗。只是,等到那时,她希望执手的人早和别人成双成对,那么她的努力不过是成就了红毯上的形单影只,那么多年来咬着牙拼命,又到底有没有意义呢?
有的吧。
意义在于,再也不会在她万一需要帮助的时候,爱莫能助地痛苦。于是这项投资,风险即便再大,也都值得了。
“其实,今天在船上你对她讲的那段话我都听见了,感觉到了,只要有她在,所有人在你身边都像是透明的。“
“是么……“
“我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遇上那么幸运的事,你爱的人刚好也爱你。只不过,就算如此,每个人都有表达爱情的权利。对吗?“
秦乐从我怀里直起身子,原本是抱在我腰间的双上抚上我的下巴和脸颊,不穿鞋子的时候,她分明就跟我一样高。
她说得对,我无法反驳她,那是她的权利,是每个人的权利。
于是。我轻轻点头。
“在车上你问我,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或者这件事对你来说并没有那么大的意义,毕竟我是秦乐,我不是乔颜。而对我来说,可能这是很多年来,甚至很多年以后,都意义深重的事。“
秦乐稍稍踮起了脚尖,朝我的额头了落了一吻,很轻,很柔,像是扫过肌肤的一片羽毛。
“在日本画画的这些日子,我想过很多,无数种可能,说服自己,骗自己,想把你当成一个姐姐,想象着自己像小伊那样,得到你的宠爱也许更加不错。但我每次拿起笔在纸上画起你,我心里只回想着很简单的几个句子:我想你。疯狂地想你,想回到和你拥抱和你接吻沉溺在你温柔的日子。我没办法只拿你当姐姐,当朋友。我像个学生一样,在纸上写满你的名字,你名字里每一笔每一划,写起来都像是曾经含在我双唇间的你的气息。我不是你的谁,也永远成不了你的谁。可是反过来,你是我的顾子溪,独一无二,没有人能够替代的顾子溪。我知道你能懂我的感受,你不会嘲笑我,做这些事只是一厢情愿,因为你也懂,能够有一厢情愿的机会多少能够算作一种幸福。“
秦乐的吻从我的眉毛游离下来,此刻停留在嘴角。
我握着她的胳膊,没有使力。
她喃喃地说话,眼泪就流下来,也沾湿了我。
我既然无法把她抱紧,也只好不推开她。此刻推开她太过残忍,我心痛又心软,实在做不到。
秦乐的浅吻在我的嘴角停留了很久,没有多余的动作。等她再次和我拉开距离的时候,我看见她笑起来。
“十年前就欠你一句话,也是欠我自己的一句话。我想认认真真告诉你,也想在说的时候让你看见我最好的样子,只可忍不住还是要哭。“
我也笑了一下,给她抹去眼泪。
“顾子溪,我爱你。“
我点头,表示自己真切地听到了。
“可以了。我想我该走了。再不走,对着你,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溪姐。再见面的时候,秦乐就不是现在这样的秦乐。可是无论如何,秦乐会依旧爱你。“
“恩。”我知道……


楼主 Rayfor07  发布于 2016-02-24 15:39:00 +0800 CST  
4
秦乐走了之后,我稍稍在吧台坐了一会儿,让心里稍显繁杂的情绪慢慢沉淀下来,等到放空完毕,就上楼洗澡。打开柜子望着满满一排的白衬衣,情不自禁笑了。怎么那么迷恋她,迷恋到每当看到这样的衣服都毫不犹豫地买回来,穿在自己身上的错觉仿佛能和她共享一个灵魂,实质不过是普普通通的衬衣,不过是我的妄念罢了。
我一边擦头发一边下楼,搁在桌上的手机不停响起收到邮件的声音,我顺手拿起来扫了几眼,直接忽略掉宋谦发来的无聊信息,剩下的全是公司发来的衡东广场项目里关于招商后几期细则报告和其他的相关文件,原定是要求明早给我,没想到这回那些家伙的办事效率挺高。看了看挂钟,时间还早。起身去包里拿眼镜,想着把明天上午的事情做了就可以睡个懒觉,偶尔也想学学杨清,感受一下被闹钟叫醒但又不需要和床分离的幸福。
做事的时候一旦聚精会神起来时间过得特别快,当我按下最后一份文档的保存键,肚子里咕噜敲起战鼓,仰起头再次看钟,已经十点多了。
刚刚从记忆里搜索出冰箱里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拿来做菜,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叫个外卖,门铃就适时的响了。
这个时候,谁会来找我?院子的电铃没响,难道是大门没关好?
想象了很多种能就是没有想到,在猫眼里看见的人,竟然是乔颜。
打开门,她手里提着两个袋子,无比淡定地看着我。
“这么快就开门了?”
“快?”什么意思。
乔颜不客气地跨一步进门,把挎包从肩上取下来挂到我身上,然后直接绕过我进了厨房。她把塑料袋放到案台上,就挽起袖子开始洗手。
“还以为会见到某些衣冠不整,慌乱不堪的画面。我有点失望。”
“说什么呢。秦乐早就走了。”我锁了门,朝她瘪了瘪嘴,“你包里装了什么,这么重。”
“没什么。”乔颜走过来,我捧着她的包,她来开拉链,从里边拿出一方一长两个黑色的盒子,分别印着Cartier和Montblanc白色六芒星的标志。“逛了一下,看到一款手表一只钢笔,觉得很适合你。”
“你没回家,去逛街了?跟清儿一起去的?”
“不是。不想回家,所以自己去了。”乔颜开了盒子,表盘周围的钻石像是布满天宫的星辰,她看到我呆呆地不说话,笑了笑,“是你喜欢的类型,没记错吧。”说着,她放了手表又打开另一个盒子,“这款钢笔直接从德国订回来的,只有三只,这是最后一只,我运气不错。”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应该确切地说些什么,本来乔颜的出现就像是天降的惊喜,她还带了礼物给我,难不成……今天是什么大日子么?
“你……怎么想起给我买东西?今天过节?我生日没到啊。”
“没什么,也不是过节。只是想,想了就去做了。如果一定要算,就算是,补偿在维也纳的两年我欠你的礼物,所以,算上之前的那五年,还差五份。”
“啊?”我依旧是摸不着头脑。女王今天是怎么了,简直皇恩浩荡啊。
“不喜欢么?”
“不……不,怎么会不喜欢,只是……有点……有点惊讶。太惊讶了。你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啊……”乔颜轻叹了一声,“忽然……所以,我以前真的对你很不好对么。”
“不是啦,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自己知道的。”
“知道什么呀,说了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太喜欢了,太惊喜了。真的。”我诚挚地望着乔颜,不知道她看不看得出我的眼里的意思,若不是她在场,我估计现在已经狂热地抱着它们从厨房走到客厅再从客厅走到厨房上楼下楼没命的兴奋去了。
然后,乔颜就那么弯起眼睛笑了,笑得像是清晨薄雾后的暖光。
我下意识地把她的包往怀里扣了扣,双手不自觉收紧,或许身体最诚实的渴望,是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让她听听此时我的心跳。
彼此间有几分钟的对视和沉默,在她直直地注视下我觉得自己烧红了脸,慌忙别过视线找话说道:“那,你刚才放进厨房的是什么?还买了什么?”
“外带的点心和青菜,本来想去超市买食材做给你吃,但是晚上了,东西都不新鲜。”
“做……给我吃?”
“恩。白天见你没怎么吃东西,最后那块熏肉不是也被我抢了么。”
“乔……你今天,你……你哪儿不对劲?”
“没有。不过是想这么做而已。没什么为什么。也没有不对劲。”乔颜从我手里拿过包放到沙发上,看了一眼还开着的电脑,又走到我身边,“先吃东西再继续做事吧。”
“恩。其实已经差不多了。”
“我买了很多,以为秦乐也在。”
“所以……万一她……真也在呢?”我犯贱地试探性地问。
乔颜一脸无谓地说:“她不在我才觉得惊讶,不像你顾子溪的风流的特性。”
我嗤了一声,呐呐地念道:“我怎么就风流了……”
“其实开始就料想一定会打扰到你们,不过不懂为什么还是很倔地来了。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多想,和你们一起坐下吃饭会是什么场景。只是,直觉告诉我,哪怕我来了,真的打扰你约会了,你也不会怪我的,对么。”
我笑着点头。我当然不会,我怎么会怪你,我怎么舍得。
“恩。总觉得都听见你肚子在叫,来吃东西吧。”
“还喝酒么?”
“喝醉的话,等会儿让我留宿么。”
“外边下大雨了,明早我送你。”
乔颜眨了眨眼,重新对上我的瞳孔时眼里闪了光,她变了语气,似是认真有似是玩笑,似是魅惑又似是正经,微微张合双唇道:“所以今晚换我,来试试当顾总的小情人。”
吃饭的时候,外面的风卷着暴雨狂泻而下,伴着的闪电和雷鸣好像就打在离我们不远的窗边,时时给乔颜安静进食的侧面打上白色的亮光。她抬起头朝窗子看了一眼,我给她的杯子里倒上威士忌,玩笑说:“看样子真的回不去了。”
而她理所应当地答:“走到这一步,并没有打算回去。”
“恩?”姐姐你讲话就不能通俗一点?非要语带双关还不轻易让人明白是怎样的双关?
乔颜没回答我的话,只是拿起酒杯示意了一下,接着喝下去。
我说:“这瓶肯定没有上次送你的那两瓶好,好像这个年份的酒都一般。”
“其实,东西好不好吃,酒好不好喝,很大程度上是看在什么地方和什么人,以及带着什么心情去喝。年份好不好,是不是名庄出产,价格贵不贵,都不重要。这种事,主观成分占得很多。不是么。”
“那……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你觉得我最近很喜怒无常对么。我也这么觉得。好像自己变得很奇怪,变得越来越不像从前,所以习惯了从前的样子,我就有点不认识现在的自己。有些过去很坚持的东西,到现在,仿佛不必那么去坚持,虽然我搞不懂,没了那些坚持,乔颜还是不是乔颜。我只想告诉你,不是故意那么反复,只是心里很乱,交替着不同的感觉,一样消失一样又翻上台面,想得久了,渐渐觉得不重要,倒不如什么也不管,跟着直觉。直觉叫我过来找你,所以即使想象过会撞见什么样的场景,依然还是来了。没有那么多理性,思考,和避讳,很任性地……”
在我的印象里,乔颜很少娓娓地讲过这么一大段话,她向来惜字如金,每句话出口之时恨不得都是精雕细琢后的完美工艺,没有拖沓,没有废话,言简意赅。
“所以你问我现在是什么心情。我也不知道。不过觉得酒好喝。偶尔像这样改变一下,不规划不琢磨那么多,头脑发热地去做事,不计后果,虽不是乔颜的作风,可却很向往这么疯一次。”
我听着乔颜很冷静地讲着这段实则是不冷静的话,一时间完全想不到该怎么去接下句,而她立刻就柔了眼神望向我,问:“你会陪我么?”
“陪。当然陪。就算你说你现在要去长山玩跳楼机,我也陪。”
“溪。”
那一声,叫地我整个人都软了。
“恩?”
“最近老是会想起以前,还很享受停在回忆里的感觉,你说我,是不是真老了。”
“哎哟,乔小姐放心,我也就比你小一个月,你老,也有我陪你。”
“之前抽了一天回过大宅一趟,看我妈,顺道跟她去了趟墓园。”
“哦?伯母怎么样?有表姨他们陪着应该还好吧。”
“恩。她比我想得开,还反过来劝我那些想不通的事不要想了。”
“那不就挺好的么。你也放心了。”
“然后我就在墓园跟我爸聊天。原来真的要到了这个地步,我才能平心静气跟他好好讲话。不过不管怎样,讲过了比没有讲过要好。我想,如果以前我们都知道克制一下自己的倔强,是不是局面就会变得不同。后来觉得,根本没有如果。等到很多年以后我去上帝那里见他,告诉他我过的非常惬意,也就够了。”
“恩。”
“所以我真的决定学会,不去勉强自己,不要给自己设定一个牢笼,说,乔颜应该是如何,应该做到如何,否则那便不是乔颜。”
“只要觉得开心就好。”
乔颜,只要你觉得开心,怎么过都好。你本来就有资本可以任性地生活,想怎样就怎样。你忘了么?你身后还有我。
“妈妈问到你和清儿,说有空叫你们出来喝茶。还叫我替她谢你,爸爸刚走那会儿,他的遗产处理,还有生前的那些研究项目成果专利,杂七杂八的事情。若不是你叫罗律师全权负责,以我们两个当时的状况,根本搞不定。”
“哎。不用谢。算了我跟你说没用,改天吃饭的时候我自己跟伯母说不用谢。”我装作轻松地笑,喝酒。
“溪。不单是我妈妈要谢你。是我要谢你。我知道你帮过我的何止这一些。也许以我们的关系,我在这里,越是郑重跟你说谢,越是显得很奇怪。只是想你知道,过去那些事,我并不是没有在意,并不是忘记了,或许只是一时记不起来。”说着,乔颜放下筷子。
“哈哈,说得这么严重啊。那为了报答我,你岂不是要以身相许?”
“好。”
我一愣。刚才打了个道雷,她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
“哈哈哈,你又让我猜不透了。预备好了会被你骂神经。我那么多小情人,你又怎么会屑于伸一脚进来。”
“我不介意。”
“乔小姐你是在整我么……别闹了,再这样下去你不骂我神经,我自己也要变成神经了。”别说神经,简直要胆战心惊了,这是闹得哪样?
乔颜忽然拉住我握杯子的手,凝重地问:“我总对你说那些话,你看上去嘻嘻哈哈,实质很介意对么。”
乔颜的眼神,语气,还有手心肌肤的触感,通通像是可以将屋外的雷电引导进我体内,很有一会儿,我整个人是懵的。
“哎没有,没有,知道是开玩笑的,怎么会介意。你看我不也经常被清儿骂是贱人?别想那么多亲爱的。吃饱了么?你休息一会……再上去洗澡,我来收拾这儿。”我抽回了手,迅速地站起身,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地哼着曲子把空碗摞到一起。乔颜坐在原地,手悬空了一阵就放回腿上,她看着我,看了几秒,然后起身上楼。
直至那时,我的手还是止不住颤抖的,心也是颤抖的。我弄不懂她的意图,她自己又明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或者真的照她所说,她根本没去想,只是试试不顾结果地疯一次,明早起来各归原位?做得到么?她做得到么?我又,做得到么?


楼主 Rayfor07  发布于 2016-02-24 15:41:00 +0800 CST  


楼主 Rayfor07  发布于 2016-02-24 15:45:00 +0800 CST  
Part15:
1
明明记得,昨夜入睡之前是我伸手揽在乔颜的肩上,她贴在我怀里,像想象中那只脱掉王冠的猫,迷蒙间不忘跟我细数过去的点滴,反反复复强调她没有忘。怎么到现在却变成了我躲在她的怀里,她的手抚在我的后脑,下巴贴在我的前额,均匀的呼吸,静谧柔软中还不忘透着英气。
这个女人啊,怎可轻易戒得掉她的瘾。
原以为她在身边我一定会睡不着,毕竟她是这么多年来追寻的梦,这个梦就近在咫尺,很难相信原本应该爆发出来的欲望反而宁静成了一夜安眠。或许我们都太累,都太乱,都渴望能够有一刻小憩,正巧寻上了彼此的怀抱,如她所说,什么也别想。
我稍稍抬起头,把乔颜的手从脖子下面拿出来换了换姿势,害怕她不舒服。略拉开了一点距离,我枕着自己的手,情不自禁上下打量她的睡颜。那种说不出的干净,干净之中又不乏妩媚和风情,双眼轻闭,轮廓依旧是飞扬,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还有眼底那颗泪痣,处处透着无法无天的美。
无数次幻觉里把她压在身下亲吻她触碰她贪恋她甚至于可能伤害她,到了此刻我睁开眼,望着她熟睡的样子,闻着她呼出的气息,指尖撩过她周身散发出的暖意,其实爱到深刻,无非是希望看见她时时都能如此安逸,希望看见她眉宇间平整舒坦,希望看见她无羁绊无纠结无挣扎。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用手背划过她的侧脸和耳朵,以为时间还早,心里乐着的那种感觉仿佛是小时候无端端多出了半小时足够我把卷子上的答案抄完。我想,至少还有点时间,让我继续专心看看她,好让她在我灵魂深处的烙印再深一层。
事与愿违的是忘记了关掉手机的闹铃,像是奇迹,她的和我的,同时响起了意外契合的节奏。
她睁开眼的时候我已经下床去柜子上帮她拿手机。
大拇指碰了屏幕,闹铃关了,没有锁屏,我并不是故意看到跳出来好几条来自她家小鬼的信息。手机递给她,我说:“抱歉。“
乔颜本来还不解,随即看了屏幕一眼,才表情复杂地看向我。
我苦笑了一下,“怎么觉得我们两个这样像是在偷情……“
这句话说出口让我们两个都心头一沉,可惜覆水难收。
乔颜抿了抿嘴,道:“是么……像么?“
我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尽量显得松弛地回:“开玩笑罢了……你赶紧回信,指不定这一夜你杳无音讯,她该多担心。“
“你……也会这样在心里暗示自己,我们不过是像平常的闺蜜那样,关系好,睡在一张床上有什么问题,实质上我们什么也没发生,对么。“
“是啊。你已经有一个很好,很关心你,很爱你的人,时时刻刻都惦念着你,你也一直那么爱她,事实本就是这样呀。本就是这样。“
“那你呢。也是这么惦记着清儿是么。你只惦记着她一个人,其他的人,是无聊,是消遣,是打发时间,而我,身份尴尬,只能是‘最后什么事都没有’的好友……“
“乔颜,其实我对清儿……“
本想解释,她真的误会太深。怪我当初就是刻意想要她朝这个方向去误会,想着如果她对我的情谊永恒止步在友情线之上,那么误不误会对我们来说都无伤大雅,只可惜现在事情的发展似乎超出了我的预计。她很明显开始介怀,我也不想她和清儿之间出现问题。
想说的话愣生生被打进来的一个电话切断,她接起电话出声:“恩。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好好玩。恩……还早,你一夜没睡多睡会儿……恩。我知道。OK,拜拜。“
“是唐静把。找不到你,担心你,担心到整晚没睡……是么。“
乔颜面无表情,点头。
“从小到大,你一般完全没有表情的时候,就代表心里越是烦,对吧。“
乔颜捏紧了手机,短促看了我一眼。
“其实你只是没有想清楚,你们之间还差一点什么。你是爱她的,不过因为分开了五年两个人之间陌生了,恰好这阵子我陪在你身边,你依赖我是很正常的。不过,你爱的还是她。——我不知道我这段话说的对不对,也许你有你自己的感受,你的感受才是最重要最直观的。我……我想说的无非是,我们冷静一下吧,花多一些时间。因为,她是个难能可贵的爱人,我不想你盲目地失去了她,到头来再后悔。你们错过了五年,不会再有那么多重逢的幸运了。乔颜。你懂吗?你懂吗?我不要你后悔,你懂吗?“
乔颜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
“有些话,一旦出口,是收不回去了的。亲爱的,我不愿你妄下结论。再者……你那么善良,你怎么忍心,如果你看见那个小孩为你难过,为你撕心裂肺,你怎么忍心?没错,我们可能被很多错觉所左右,头脑不清晰的时候下错决定,可人生到底还是得清晰地负责,亲爱的你能确定,你们能离得开彼此么?失去才知道珍惜,你已经失去过一次,还要第二次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出去给你买吃的,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溪……“
“恩。我就去附近给你买,马上就回来。放心吧。昨天你说,今晨醒来,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恩……“


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我站在哪里,就还是站在那里。
不必解释那么多,无论你选择什么,只愿你坦然无悔。


楼主 Rayfor07  发布于 2016-02-24 15:48:00 +0800 CST  
2
我拎着早饭站在门口,闻着雨水洗刷过地面之后留下的泥土和青草的香。乔颜给我开门的刹那,我如梦似幻,依稀看见她笑着,听见她说,你回来了啊。那种真实又虚假的,平凡但又珍稀的渴望给我的冲击给我的满足感,是签成再巨额的项目,收购再多的集团都无法比拟的。
可惜只能在乔颜无声地注视下,在过往无数独自地勾勒中,自我哄骗地描绘这张美好生活的蓝图。原来是因为这样,我才讨厌被人打扰独处,我才不愿意从梦里醒来。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很沉默,沉默时常属于乔颜,她本就不太爱在吃饭的时候说话,其实静静欣赏她吃饭本来就是一件美差,你也可能因为被她吸引了根本忘记了说话。
不自觉地仰了仰头想起清儿,想起清儿的时候觉得很安全。或许那句话说的很对,三角结构是最为稳定的,每次清儿在,我俩就扮演了边吃饭边聊天唠嗑没完没了外加斗嘴嬉闹的角色,气氛温馨又和谐。一和谐下来,乔颜自然也会放松地跟着我们侃两句。清儿不在,我就止不住地心惊,总害怕发生这样那样的事,唯恐稍微不注意,就会破损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我们之间太脆弱,而是我太胆小。
乔颜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你想她了。”
顿时咬到了舌头,疼得我眉毛一拧,眼泪都要出来了。
的确我想清儿了,可跟乔颜认为的想不是同种意义的想。
她见我很痛苦的样子,慌张地放了筷子从桌边绕过来问:“怎么了?”
常常看见网络上那种铺天盖地的段子和情话,有句好像是讲:如果她爱你,你皱一下眉头她都会心疼地要命。
以前我对这类矫情又苍白的信息是完全没有感觉得,到现在我才发现,我没有感觉,实质不是因为那句话本身没有营养,是我没有同步的经历去感受它的营养。
可是“爱”这个字眼,我始终没有胆量,理直气壮地将它牵在我的乔颜之间。
我说我没事,只是咬着舌头了,乔颜坚持要我把舌头伸出来让她看看,细细琢磨了一下,那样子太丢脸把,于是我死命拒绝说我真的没事,她顿了一下, 就冷冷地回到对面。
我不知道敏感地她,在这样敏感的时刻,会不会又多纠结什么,反正我这种对她的揣摩,本来也是一种敏感的纠结。
我们,怎么好像一度出不去这个怪圈呢。
这顿早餐不丰盛,可就好像吃了一整天那么漫长,空气里弥漫着令人压抑的气氛,我想我能感觉的难受,她也一样能够感觉。
开车送她回了新天地,我绕着弯子兜圈。计划好一早的懒觉泡汤,不想回到公司,听着CD里放的王菲的歌,歌词,曲调,韵味,都似乎完全能烙上乔颜的痕迹。在KTV乔颜只唱王菲的歌,她喜欢林夕写的词,喜欢王家卫的电影,喜欢那年代香港的黄金时期带着独有的沉淀和深刻,好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越往后,则越是浮躁和虚化了。乔颜做指挥,耳朵敏锐是必要的,只是嗓音也好地无可挑剔,专业良好的训练体现地淋漓尽致,每次她一出声,人家就觉得我们开了原唱。还记得有一次我去洗手间回包厢的路上,听见有两个服务员窃窃讨论,说xx包厢那几个,从头到尾都放原唱,是来唱歌的么?忍不住大笑,那间包厢就是我们的包厢,唱歌的,就是乔颜。
乔颜是典型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出的了舞台打得了小强,恩,唯独要在她身上找点弱项,还……真的……一时之间,有些困难。要非常认真专业地评估下来,也只能说她的运动细胞比起艺术细胞来看,稍稍显得弱一点,只是弱一点,一丁点。毕竟她还是曾经有健身的习惯,再者,她就算不健身,也可以瘦出一腹的完美马甲线,简直叫人想打又不忍心打。
哎。我果然是这辈子也无法甩开乔颜的影子了么?不管何时何地,心里一旦空下来仍然习惯性地装着她的一切,她的这,她的那,她的种种……
呼了口气,摸了摸肚子上的肉,我想我是不是也应该去健身呢,要不没脸在她面前穿比基尼下海,因为腹肌会消失成一大块,尤其是有比较之后,多丢脸啊。
脑子运行到这个片区,手机正好响了,王然的大名赫然跃于眼前。
哟,小子,这是自动找上门了。
和王然约在一家咖啡厅,他来的时候只叫了一杯白开水,头发明显是休整过,两鬓剃得非常整齐,加上小麦色的皮肤,倒三角身形,整个一阳光运动男孩的感觉。
我调笑他道:“你就那种一杯白开水想蹭一下午的人么,王老板。”
他会很认真地解释不带开玩笑:“不是啦溪姐,我这些年都喜欢喝白水,少数时候喝点酒,其他的,恩……就没什么兴趣。哎溪姐想喝什么吃什么肯定我请,随意的。”
我摆着手:“我知道,你生活健康,要保持身形嘛。”
他摸着头微笑。
其实从游艇俱乐部回来,我就知道王然会找上我,瞧他当时看杨清的一副嘴脸,换了是别的男人,比如宋谦,哪怕换了是袁政泽,我都不敢打包票,但是他王然,我就敢肯定,绝对绝对是有猫腻了。
之所以怀疑过王然是gay,就是因为认识他以来,很少见过,也很少听闻过,他像其他“正常”男人一样抱着是“美女”都要多看几眼的兴趣。圈子那些公子哥里面,也就数王然的感情经历相较单纯,高中大学分别都谈过一个女友,毕业之后就一心工作二心运动,在球场上出现地绝对比在夜店和酒吧要多。作为一个标准的豪门后代,王然实在是太过“反常”,所以免不了很多猜测,还有人传言他那方面冷淡的。
王然对这些猜测都一笑置之,只在跟我们这些比较熟的朋友面前才会多解释一两句。他说在他的观念里,只是更加倾向于简单健康的双向关系,找到对的人之前,与其给莺莺燕燕花费精力和生命,不如投资在自己的爱好上。爱好打拳,爱好滑水,爱好帆板,爱好打球跑步,如此积极和向上,怎么反倒还遭受起质疑来了呢?难道终日花天酒地才符合世人的价值观?——终究,还是这个社会变了,变得腐蚀,利欲熏心,极简和单纯成了一种奢望,原本的理所当然变成了罕见和稀有。
王然,就是稀有物种之一。
“说吧,稀有的王老板今天特地约我出来有什么吩咐?”
“哎不是吩咐,哪儿敢吩咐溪姐做事。是T-power新分店的落成仪式,还有墨湖那边高尔夫俱乐部的开幕酒会,所有广告啦宣传,礼宾服务,活动策划,场地什么的,我想交给Marvel来办,溪姐一手特训的精英所在的公关公司,一定完美。”
“哟,请我喝咖啡,还送给我这么大笔生意,王老板变财神了。”
“哪儿,交给你的话,我可以啥都不用管,过阵子又要参加个帆板比赛,我就懒得弄那些事情了。”
“哦……就这事,我接了。你把你的要求拟好发过来,初步做出计划方案我们再约时间讨论。”
“行啊。所以,为了感激你帮我忙,我得请你吃饭。”
“哦?还请我吃饭这么好。”
“恩,就很随意地,朋友出来吃个饭嘛,当然你可以带你其他的朋友一起来……“
“哦!!~~”我晃了晃手指,“你说袁政泽还是宋谦?Chris?Ken?还是谁?”
“哎,就,乔颜她们啊。乔颜,上次我请了你和乔颜吃饭,可是没请你另一个好友吃过饭,我觉得还是要请她吃饭啊,毕竟我跟你关系这么好对吧,所以……所以……”王然说着说着,眼看我的神色越来越玩味,搞得他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一不好意思讲话就语无伦次,最后打了结。
嘿,王然,就你这傻兮兮的样子,要丢你出去能泡到妹子回来还真是稀奇了。
“你就说清楚把,你想请谁吃饭!”
“就你们啊,你,乔颜,还有杨小姐。”
“我和乔颜不来更好是吧,就杨小姐来就行对吧。”我摸着下巴,坏笑着望着他。
“别这么说,怎么会!”
“得了吧。你这样子,眨两下眼睛我都知道你想干嘛。”
“溪姐我是很有诚意的。”
“王先生,你才见她一面啊,惦记着请吃饭了,安得什么心呢。我跟你说,杨清可是我的重点保护对象,绝对不是人人可以惦记着的。”
“所以啊我不是说了叫你一起,有你在我胆子大破了天也不敢做错一点事呀。只是,真的很想,再见见杨小姐……而已。”
王然,你今年十七岁么,你今年三十多了!吃个饭你羞涩什么呀!诚心想笑死我?
“哦,我考虑一下……恩,除非……”
“除非?溪姐有什么要求,我做得到绝对赴汤蹈火!”
“哎,那我们去你那儿健身能打折么?”
“打折?打折也太折损我了,你去了还说什么,直接报我名字啊。”
“那我们三个呢?”
“溪姐,你这问题问得多余,我怎么会计较这个?”
“哈哈哈。好把,那我,姑且勉强帮你问问,杨小姐她最近有没有空。”
王然举起杯子,荡漾的白水完全暴露了他此刻同样荡漾的心,“谢谢溪姐。回头去了告诉我,我给你安排。”
哎……清儿啊清儿,一顿饭值了三套终身免费VIP,杨小姐的面子,可真是大。



3
蹭了王然一顿午饭回公司,早晨纠结的心情似乎因为手上一根若有似无的红线而消解地差不多。虽然只不过是个开头,也不知道杨清的态度,不过印象里,我给王然这个人的分数没有九十也至少有八十五,当做多交一个朋友也不会有什么坏处吧。
下午四点前收到了王然助理邮来的电子文件,临召了一次会议,趁着灵感还没有完全消散,给底下相关的负责人稍微讲了讲王然那两场活动的IDEA框架,本着打铁趁热的理念叫他们赶紧下去准备,有时候越是熟人的委托,潜意识里就越是容易马虎,所以为了避免这种劣根思维,紧紧发条是应该的。
坐在办公室里整了整思绪,近期几个比较重要的project都按部就班地在进行,该约的人该谈的事情都做好了,该批的文件该审核的方案也落实下去了,好像能够轻轻松松下个班,找清儿告知她她的身价一天内噌噌地又升了好几个值,也许她又会带我去小叶子那儿喝花茶,乔颜在干什么呢,忙么,我要不要叫她呢……
陷入短暂的思考,助理敲门进来说:“顾总,保安部说,楼下有一位叫唐静的客人找你,没有预约的。要让他上来么?”
“唐静?”唐静,她不是,早晨还在三亚吗?回来了?
“恩。需要叫他改天预约么?”
“不用,让她上来吧。恩,去沏一壶龙井。”
“好的,顾总。”

唐静……
这么突然来找我……
莫非出了什么事?

楼主 Rayfor07  发布于 2016-02-24 15:49:00 +0800 CST  
Part16:
1
【很多天没有进卧室,是直接在沙发上睡的。
我很晚才意识到它真的如顾子溪说的那么舒服,丝毫不夸张,继而像是无形的毒瘾,侵蚀着我离不开。
这张沙发绝无仅有,再也买不到。
世界上还有很多沙发,比它名贵的,比它好的,数不胜数,可是唯独它,贴着我的背脊,如是贴着她。
果不其然地,顾子溪说得很对,我做了一些令自己和她都变得比原本更加混乱的事情,然而我躺在这里却没有想过费力去追究,我的理性荡然无存,控住不住,只想到开了门她拎着早餐的样子,不理她有没有为别人做过这样的事情,我只管那一刹。
很多的一刹我希望时间停滞,很多的一刹我的心摇摇欲坠。
我怕心坠落,可也期待它坠落,我想知道它被顾子溪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是不是就像这张沙发,捧着我的感觉。
下午给学生上钢琴课,有史以来第一次在课上走了神。学生弹完了一遍等我点评,我愣生生地盯着钢琴,想着顾子溪说准备钢琴是为了衬托她气质时的样子,学生叫了我几声,反应过来之后点头嗯了一声,其实我根本没有听到她弹得如何,太失责。
顾子溪,从潜意识里一直都在躲我,尽管她确实抱着我让我睡了一夜好觉,可是,打从心底里,她根本不相信我。
我知道,全是由于过去种种累积下来的印象造成的。好比小时候听过的故事,狼来了。小孩子撒谎骗人两次,到了第三次,没有会相信狼真的来了。
而我,冷漠了顾子溪二十年,她不会再相信我,不敢相信我,我情不自禁给她的好,我认真答她的话,她第一反应觉得,我是在逗她。
她一直在竭力和我保持某种距离,竭力,劝我,领我回到从前的轨迹,那个对我们彼此都安全无害的轨迹。
她的生意头脑完美无缺地给我计算好了所有的风险,怕我后悔,怕错了一步满盘皆输。输掉的,不只是我的爱情,还有我们之间的曾经。
她太精明,不涉这个赌局。
而我,也被她硬生生拉出了局外。
她说我一时迷惑了,发生了太多事情太多变故,很多东西没有来得及找回来,只是时间和沟通的问题,而那些问题会迎刃而解的,我,和小鬼之间的,那些诡异莫名的问题。
我看着手机里小鬼发来的照片,天涯海角的碧海,还有借着这四个字想传达给我的情绪,我想到她为我担心一夜没睡见我的回信立刻打电话过来的关切,不是不会触动,也不是不会难过,而是,仿佛我在故意加大这种难过的程度。
于……顾子溪精心的引导之下。
我还做了其他的事情,譬如,望着厨房的方向回想小鬼忙碌为我做饭的样子;望着浴室回想她洗过澡乱糟糟一头我嘲笑她像一只落水的哈士奇;望着电视想我们彼此依偎看过的所有电影;望着卧房里的橘色灯光,回想跟她的缠绵和甜蜜。
我开始问自己感觉怎么样。
从这个问题滋生的那一刻,本身就存在了很大的矛盾。
难道需要刻意问么,不该是油然而生的幸福么?
和昔日的恋人。
昔日的爱情。
没有选择麻痹自己而狠狠地叹气,可我最后还想,也许吧,也许我还在迷茫中,还在被蒙蔽着眼和心,还看不清还摸不透,还没到时间,到了就好了,到了一切就恢复了,到了,就能够天随人愿了。
然后群组的消息提示响了,顾子溪说:我跟王然谈成了一笔,请你们吃饭。
我闭了闭眼,开始想了些别的……
那天我该穿什么?
那天她会穿什么?
我会不会见到她带着我送给她的手表?
睡着前我甚至忘了问自己,忘了问,感觉怎么样。
忘了问。】



楼主 Rayfor07  发布于 2016-02-24 15:52:00 +0800 CST  
2
【Carlos远在长青台,但是是本地唯一一家始终用最传统的方法进行操作烹饪西班牙料理的餐厅,热闹气氛远不如其他几家融合了创新色彩的活跃餐厅,鲜少有主题party或音乐表演,换之,它优雅安静的环境和情调更加令人着迷,富有史诗意味的古老和传承才是最大的特色。
记得很久之前顾子溪推荐过,不辞辛劳奔波过来,哪怕只是为了一盆用烤箱烤制而出的海鲜饭也绝对物超所值。
不知因为性格,还是因为年纪,我喜欢一切仿旧的工艺,蓝绿色漆过的木质窗檐上的斑驳和天顶上刻有图腾的吊灯都尤为吸引我的注意,在感受它们与时间的磨痕中,掀起了我对人事和物经由岁月洗礼和沉淀后独有魅力的迷恋和倾倒。
酒都是陈年的香醇,时间会带来沧桑,但时间更加会带来磨砺跟成就。
也许有的时间必要蹉跎,也许有的弯路必要绕远,也许有些悔恨必要经历,才能明白,什么人不可错过。
我时间里的美酒,是不是未到年份还没有酿成?所以我还没能还心灵一个窗明几净,擦不亮眼,也看不清。
兴许坐了一会儿,王然跟在顾子溪和杨清身后,三个人有说有笑地走来,预计是在门口碰了个头。诧异于我到得如此之早,顾子溪调笑着怎敢叫女王来给我们等位,一会儿自罚三杯。
我看到她坐臂上还带着之前那只黑色腕带的表,还有脸上那副比起之前的玩世不恭有过之无不及的神色,疲了双眼,皱了眉。
服务员上了红酒,值得珍藏的年份,顾子溪真的自罚了三杯,看得王然都略略愣住了。
顾子溪哈哈地笑,说没有事,很开心,真的很开心,王老板这单生意有得赚。
王然也只得跟着笑,之余会时不时看看杨清。
我和顾子溪总是面对面坐的,王然把菜单递给她,她把菜单递给我和杨清,叫我们随意点。我看向她的眼睛,可她只对应了我一秒,就闪烁着转过脸跟王然聊天。
我咬着嘴唇心有不甘,开口问她,你这块表戴了挺多年的,怎么不换?
她喝着酒的同时不认真地说,恩,挺喜欢的,就继续戴。
杨清看了看说:是挺久了,好像那会儿我出国之前你不就在戴了?
顾子溪点头了一下就换话题说:海鲜饭肯定是要的,是特色,其他的你们随意,反正这家没有不好吃的,我去一下洗手间。
我望着她走,望着她回,也许是错觉,她似乎擦掉了原本的眼线。
某种恐惧陇上心头,挥之不去。
她今晚就坐在我对面,可是桌面上似是立起了一道墙,她看不见我,或是选择,故意不看见我。
杨清说红酒的味道好,她喜欢果味浓的偏甜的感觉,由此和王然聊起了酒,顾子溪有意无意地插一句,始终笑眯眯地,笑的让我很难受。
杨清勾过我的手腕在耳边问我,干嘛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我摇头。想过骗她说没有睡好,她又怎么会信。倒不如什么也不说。
事实上,我也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天时间,顾子溪远离了我几年。
看得出这场饭局的目的是为了给王然引见杨清,我看得出,杨清自然也看得出。我再注视顾子溪的时候猜想,她主动来做这件事,心里会有多痛?
杨清不反感王然,因为王然看上去谦和又实在,关键是过得了顾子溪的法眼,自然有他加分的地方。
王然懂得很多,涉猎面广,能和杨清天南地北聊,艺术和画派都能侃侃而谈,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轻松愉快,但顾子溪愉快吗?
她的眉眼漂浮着愉快。那是她想呈现给我们的画面。
晃了神,只是一会儿,他们说起了改天约好打球的事,顾子溪夸夸其谈地吹捧杨清的羽毛球技如何如何了得,眼睛里光芒四射正如以往她向人介绍我是个多么优秀的指挥,那么似曾相识,如出一撤的表情。
杨清谦虚地骂顾子溪太夸张,王然欣喜地同意邀约,并且提出了可以随时去他那里健身的承诺,用了一个看似无懈可击的理由——这样一来我们三个人可以常常聚起来,又能锻炼,一举数得。
顾子溪连连说好,我没懂,她的好,好在哪里。
她说:乔楼下那家,正好,离我们三都近。我最近真的觉得有长胖的趋势啊,再过不久又不敢下水游泳了。
杨清宠溺地教训她:得了吧,你都这么说,街上其他人要冲过来打你的。他们都比你胖,随便一个能压死你。
顾子溪指着王然:没关系,王老板一个对十个,金腰带不是白拿的。
掉转头,开始在杨清面前吹捧王然的过人之处。
顾子溪,万世是否要考虑增开婚庆类的商业板块,从相亲到结婚的一条式服务?你这媒人当得可太大公无私。
点过菜,下单,现场烹饪通常需要极大的耐心等,尤其是质素高的餐点,花费时间必不可少,反正我身边的三个人聊得投机。
然而我显得多余。
口袋里响起的手机铃声没有打断他们的谈话,我接起电话的时候顾子溪甚至没有抬起头来。餐厅很大, 每台桌之间距离远,加上客人都比较自觉,谈话声不大,所以我故意放小音量讲话的声音听上去是温柔的,至少电话那头的小鬼这么问:老师你今天声音怎么这么温柔?
我说,是么,我在外面吃饭。
我问她从海南回来了没有,她说回了,还给我带了礼物,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找一天把礼物给我,顺便请我吃饭。
我说好的,再约时间,然后挂了电话。
顾子溪挑着眉毛问:小朋友啊。哟,真是孺子可教,出去玩还知道带礼物。恩,知道她回来的话,应该今晚叫她一起来,省得你寂寞,省得你挂心。
那会儿我是有些生气的,面对顾子溪。
不过终究不会发作,也找不到发作的理由。难不成大声质问:你为什么不戴我送你的手表?不是喜欢么?那么喜欢为什么不戴?那么喜欢为什么还要推走!
上菜之前顾子溪连连在喝酒,直到看见她脸颊红晕,在灯光下美得我心疼,我阻止她:你别喝了。
顾子溪伸了手,服务员过来,她说:剩下那一瓶也开了。乔不喜欢红酒,再来一瓶威士忌,要最好的年份。
我转头跟服务员说:谢谢,我们不要了。
顾子溪坚持道:还没上菜酒都没了,清儿没怎么喝,王然没怎么喝,你也没怎么喝啊。酒啊,还是要看年份的,有些年份不适合,就是不适合,天气,雨水,环境,通通影响,并非那么主观。好酒和劣酒,本就差得远。一定要选适合的呀。
王然说:哎,溪姐,我不喝那么多的。
杨清也出声道:溪,一瓶就够了吧。
顾子溪倔强的说:就算现在不喝,回到家我也会喝。何不趁现在大家都在,喝的开心?
那一会儿我体会到一件事。
我拗不过顾子溪的无力感。
为什么会那么无力。因为顾子溪向来宠着我,顺着我,我说什么她都不反对,从不反对。我能想起的最为清晰的画面,就是她笑着说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她总是,总是尊重我,由着我,心甘情愿的。
而今。
她是罔顾我的存在的。
海鲜饭上来的时候,我没有觉得特别好吃,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们觉得如何。我还是坚持,食物或酒的好坏,与当事人的心情密切相关,我没有心情品尝这份美食,它再可口,也食不甘味。
顾子溪可能不赞同我了。
至少今天她是不赞同我的。
我依然看到她的笑容,面对杨清,面对王然,面对桌上的刀叉和酒瓶,面对杯杯碟碟和色泽丰富的餐点,唯独不是对我。
如果被吹捧地过多会叫人信以为真,那么顾子溪说我是她的女王,我就真的信了。
我真的信了,就有了一种从王座上跌下山崖的重伤感。
我的王冠摔得粉碎。
在今晚妙曼的灯光下,幽静的餐厅里,在顾子溪面前。
在我亲爱的——
顾子溪面前……】



楼主 Rayfor07  发布于 2016-02-24 15:52:00 +0800 CST  
3
【顾子溪喝了很多酒,整晚都在笑,出餐厅的时候杨清一直搂着她怕她站不稳,她还是笑,笑着跟我们说她没醉。顾子溪吩咐王然送杨清和我回家,我刚想把她揪过来亲自押她回去的时候,面前停稳了一辆黑色cayman,驾驶位上坐着的,是秦乐。
顾子溪拍着王然的肩膀强调说:她俩一定要安全到家,不然姐姐唯你是问。
然后,她面向杨清,稍稍侧过脸来又看了看我,直了直身子好像是故意让我们知道她还站得稳还走得了路她根本还很清醒。
顾子溪摸了摸杨清的脸,说:临时有安排,明早我跟阿乐一起飞香港,可能一个星期以后才会回来吧。到时候再见,亲爱的们。
那一刻我跟她的距离很远,我计算着,需要跨过好些距离才能够站到她面前,而跨越这些距离的时间,她丝毫没有打算留给我,就径直上了车。秦乐从窗户伸出头朝我们说了句放心,车子便一瞬冲向远方,我只看得见逐渐缩小的红色尾灯。
如果度日如年这个词用在当下对应我的心境恰如其分的话,七天的时光几乎走不到尽头。从我踏进黑黢黢的房间栽倒在床上的那刻起,沉淀的酒精莫名其妙涌上头,搅得本就混沌的思绪天旋地转,我听见自己不停地问自己,怎么了,顾子溪怎么了,我怎么了,我和她怎么了,我们以后会怎么样,她去香港,她和秦乐一起去香港,她们又怎么了,她们会做什么,会发生什么,她们以前发生过什么,她们在一起过,抱过,吻过,互相拥有过,这些过去到如今是否还意犹未尽要再延续,顾子溪带着醉意的笑,顾子溪红透的面容,顾子溪迷离半睁半闭的眼,顾子溪张张合合微微呼吸的唇,顾子溪扬起的下颚,顾子溪脖颈的流线,顾子溪背脊的蝴蝶骨灵动着如何的节奏,顾子溪弯曲着双腿膝盖上跳跃着月光,顾子溪散落的头发,微蹙的眉,顾子溪的耳朵,顾子溪的声音,顾子溪,顾子溪,顾子溪……
慌忙坐起身,抚着胸口急促的心跳,我差一点以为自己会死掉,死在那个流沙沼泽一般的漩涡里。
冲到阳台去透气,把脸埋在手心里来回,揉着眼睛发红竟察觉到有泪水湿了指尖,微凉。
不过很快蒸发在夏日的潮热中,融入周围的水汽里,分不清。
脚下踩着的瓷砖,还是顾子溪的影子,她亲自选的纹样叫人打造,每一块都独一无二。这间房子本就是她花费了好多心血的杰作,在转给我以前她住的最多的就是这里,她最喜欢的也是这里,这里有她的气息,她生活的倒影,那时候她说,新天地离附中最近,而且我需要立刻搬,这里她住的久什么东西都带着人气,最适合不过。
其实她总在把她最好的东西给我,给我的时候都开心地笑,只是她从来不希望我太过感激她,做出一副她什么都有多的,什么都不在乎,如同顺水人情借花献佛一般。我也就,傻傻的,以为默契地,理所应当地收下。
但,那些都是她最喜欢的。
最喜欢的怎么总是可以轻易双手奉送给我。
怎么总是,可以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推到别的地方?
和用刀子在手背上割下一块肉有什么区别,那么痛,怎么还能笑靥如花。
以前参加比赛,看到别的选手在台上的表现,我都会暗自在心里琢磨,哪一段不够稳,哪一段应该要在加快节奏,哪一段必须给出更加精确的指示,如果换做是我,是不是表现就会好很多。我有自信会好很多,比任何人都好。
同样的假设放到不同的论题上,好比现在,我竟然发现我不敢去假设,假设如果顾子溪爱的是我,我会不会有能力让她不那么痛……实质我之所以不敢,是因为清楚,长期以来对她种种的表现证明了,换做是我,只会伤得她更重。
还是那句话,怨天尤人不得,只能怪我自己。我对她一点也不好,后悔莫及也补不回逝去的那些年月,给她的心残蚀出的缺口。
顾子溪说,亲爱的,这房子里都是我们的宝贝儿呀,你要好好对待它们。
我们的。
这个指代是不是形同虚设了,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还是其实从来都没有过实际的意义。
打给她好几通电话未接,我骗自己说听到她安全到了下榻之处就好,可收到秦乐的回复告知她已熟睡,那瞬感觉,我的纠结,我的锥心刺骨连同那些悲壮一起被抛在了宇宙,永恒地漂浮,漫无边际,无意识无思考无生命,成了一堆无用的垃圾。
阔别很久的感觉,蹲在床头痛哭,撕心裂肺,只是不道明为了什么。
而仿佛听见顾子溪冷声说:算了吧乔颜。不要节外生枝了……
七月前最后一周,除了有两节钢琴课之外,就是文化局协同泉川剧院落成周年庆办了一场钢琴独奏比赛要我做评委,剩下的时间基本是空闲的,而我却不停地在给自己找事做。几场小型的交流音乐会本着是锻炼副指挥的目的,我可以不在场,不过我还是起得早早地跑去剧院坐在观众席,偶尔出声提些建议,下午五点跟他们一起下班,弄得副指挥受宠若惊,因为平时并不那么容易能够得到我主动给予的学习机会,他只有在我上台时默默待到旁边自行琢磨的份。下班回到家匆匆忙忙把外带回来的饭吃掉,然后躲进琴房练琴读谱,明知道心有杂念会事倍功半却依旧强迫自己跟那些复杂排列的音符抗争,一首曲子弹下来完完全全不在状态我也清楚地了解不调整心情继续下去只会越发糟糕可我也依旧刻板执拗地和自己过不去。
原因只是,想让自己累得无力思考某些无解的问题,缥缈着心痒的答案,既然捉不住倒不如不记起来得干脆。
和唐静约过两次晚饭,我的沉默和心不在焉仿佛是无法避免的死结,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她像是在跟一个蜡像对面对吃饭。我已经尽力想让自己恢复到令她熟悉的状态,不过怎么做,都觉得自己笑起来是苦的。
很多事情变得不同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在猜想这到底是不是最后的底线,不到万不得已都不可把对方逼到绝境和死角,就像我问自己:
——乔颜还爱小鬼吗?
——乔颜你不爱小鬼了吗?
——你不知道还爱不爱,不就证明了不爱吗?
——可你抬起头看看她,曾经看着她你切实的心跳你真的想不起来那种感觉吗?
——乔颜如果你不爱,你就说出口,这样对大家都好。
——说出口?说,唐静,我们回不去了。我不爱你了。我们完了。是么。
——你看看她眼睛,看看她惦记你的样子,你说得出口么?
——说出口,她走了,你会后悔的,她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你爱顾子溪么?
——爱顾子溪么?你确定要用爱来形容你和她之间的关系?二十年前你就认识她,你们那么熟悉,可都没有过别的,你能确定你没有弄错?
——你要去告诉顾子溪你的感觉么?说出口你们之间就变质了,除了升华以外的唯一后果,就是腐烂。腐烂掉你们都友谊,连同你和杨清的友谊。你们三个人永远失去彼此,灰飞烟灭。
——乔颜你知道一句话么,知足常乐。
——意思是我很不知足么?
——你说呢。你的小鬼如今按照你们最初的约定一步步成长,变得比以前更好,关键是她一如既往那么爱你。你们的阻碍没有了,你可以找回自己的爱情,你还能保住两个重要的朋友,你的事业正在回暖,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不满意,你不安分,你不知足,你当然不快乐。
——所以你是不是应该听一次顾子溪的话,不要节外生枝。
我低头走在花坛边想自己的事,唐静跨了两步上来拉住我的手就往后跑,跑了好一段停下来,她笑着说:老师你又走神,不跑快点一会你这身漂亮衣服都被洒水车弄脏了。
说话的时候她还牵着我的手,我没有甩开,任她一直牵着,她也一定不想主动放开。
她指着眼前一家韩式烤肉店问我:你还记得以前你带我去吃烤肉,有个小子盯着你看,看得眼睛都愣直了,就是这家。
我皱了皱眉,第一反应是仰头寻找万世总部的大楼,环视一周才想起来,我们在长青,不在城中道,这家店不过是分店罢了。
叹了口气,骂自己傻。
找到万世的大楼又怎样,她的办公室不会亮着灯,也许此刻她坐在九十九层的餐厅和别人一起品着佳肴俯瞰维港夜景,也许她待会就驱车环山兜风,也许她晚上会在星辰月光下酒醉良宵……然而无论她干什么,她用什么样的方式生活,你都没有权利过分插手,你的立场,只不过是朋友。
唐静轻轻地搂了搂我的肩膀,见我望着她不说话,她就主动开口,很耐心地说:老师,我知道你需要时间,不管过去你经历过什么,发生过什么,可能都是你一时无法接受和放下的。老师你不要觉得你被迫去结婚就是背叛我,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回来了对我来讲就是最大的恩赐。老师,我会很有耐心,会等到你想通,不会急着逼你不会催促你,但是你要知道我一直在。
我想,正常情况下听见有人郑重的对你说这番话,理应感动吧,感动后应该把来人拥紧,说谢谢。
所以我把她拉紧,抬了双手抱上去。
闭上眼的刹那身体猛然一怔。
重合在记忆画面的,深情呼唤着乔颜二字的,不是我帅气英俊的小鬼。
而是,周身飘散着妖魅香气,那日呢喃吻上我耳根,长发束于脑后,骨骼分明却又不失柔软丰满的女人——
顾子溪。
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忽然觉得头痛,眉心发酸,很难受。
我按着太阳穴低声跟她道歉,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
她说:你不舒服话,那我送你回家。
我摇头,费力扯开一个微笑,叫她早点回学校去。
她说,那至少给你叫到车,我看着你上车,才能安心。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楼主 Rayfor07  发布于 2016-02-24 15:55:00 +0800 CST  
Part17:
1
【再见到顾子溪,是七月的第二周,比她预期承诺过的归期整整晚了七个昼夜。
她约我们打球,自己反而迟到。风风火火推门,一双裸露在外的长腿大步流星地蹬着黑色亮皮运动鞋,霸道地卷动着室内的冷气,雷厉风行。她笑着,看上去春光满面的样子,亲昵地冲着我和杨清的方向喊:宝贝儿,想我了吧。
我低了头,她右手无名指上的新戒指闪烁着光,尽管漂亮,却不像她一贯会看中的风格。
杨清晃动着手里的杂志,意味深长地朝她勾眉:“人还没回来,杂志就先上了,看来以后要见你买本杂志来得更快。”
顾子溪凑近扫了一眼,哈哈大笑:“哟,拍得阿乐这条裙子好好看。万世天坤,情投意合,哈哈哈这编辑估计最近言情小说看多了。”
“也不是哦,这篇本看上去是给天坤未来准总裁造势的专访,结果版面三分之一都讲的都是你,阿乐这么大方,你俩还不是情投意合?‘姐妹’情深?”
“我去香港是为了抢占第一时间跟德力谈重整规划科技园的事,这是块肥肉很多人都想要。我不希望我讨厌的人插手,所以顺势拉了天坤进来。带阿乐完成这个项目,也算帮帮她快点起步吧。我只是占了一点版面而已,阿乐还不至于这么小气。”
“无私奉献啊。”
“不是无私,是有偿的。”
“怎么有偿?”
顾子溪耸了耸肩,“至少,‘情投意合’也算一种报偿吧。”
“那阿乐还在香港?”
“是啊。什么都得从头开始学业挺苦的,不过她聪明,上手快,还有Tark看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最关键的是有你这个‘情深意重’的姐姐罩着。”杨清坏坏的戳顾子溪的胳膊。
王然端着水过来放到我们面前:“溪姐日理万机,终于大驾光临了。”
“怎么好意思劳烦王老板亲自斟茶送水呢。”
“哎没有别人在你就不要跟我来这一套了。”王然也拉了张凳子,在杨清和顾子溪中间坐下。
然后,顾子溪就真的换了一副嘴脸说:“小子,你还没见识过我们杨小姐精湛的球技吧。怎样要不要和她比一场?我赌你打不过她。“
杨清无奈地打了顾子溪一下,“喂,别拿我乱打赌啊。“
“我知道上回说过了嘛,杨小姐以前跟着省队专业教练学习的,一定很厉害。“
“真的,你现在这么说但你心里还没有体会,上场了才知道。清儿平时都不屑于跟我们两个打的,差太远。“
“尤其是你吧,就你大学时候那球技……“王然夸张地做了个惨不忍睹的表情。
“小子你再说一遍……“
“好,我不说了。杨小姐赏脸跟我比一场,输了我请吃饭。“
顾子溪趁机钻了空子欣然道:“你说的,输了你请吃饭,不管谁输了都你请。“
王然也不在意,大方地点头。
杨清瞪了顾子溪一眼,起身,王然替她把椅子撤开,又绅士十足地双手递过球拍,两个人并肩走向球场的时候,顾子溪望过去的眼神带着欣慰的笑意,分明就像是在欣赏难能可贵的杰作。
我不认为顾子溪此刻脸上出现的表情符合常理,要么是她爱的太深习惯了付出,否则怎会看不见一丝孤寂和介意。
藏在冷漠里的情绪难辨,实则藏在笑容里的情绪更加难辨。
反正,我觉得顾子溪开始让我看不透。
其实心里憋着很多的话想要问她,还有很多情绪想在她面前发泄,更加有数着秒针度日积攒下的思念想告诉她,不过看着她撑在手掌上的侧脸,我也只是带着所有汹涌的情绪,暗藏在面无表情之下,淡然地沉默。
整个场馆里回响着球和拍子干脆利落的撞击声,完美的弧线划破空气周转于杨清和王然之间,确实是棋逢对手的精彩,两个人的动作都干净洒脱,动静交替之间呈现的韵律全然是带给眼球的一种享受。
顾子溪聚精会神地置身于此等“享受“里,专注地仿佛是在工作,生怕遗落一丝一毫。而我研究她的眉眼,如同研读曲谱那般一丝不苟,每一帧相同的画面都恨不得剪辑成千万卷存储在记忆里。她浮动的呼吸,轻吻在指尖随着杨清每一技绝妙的扣球而扬起弧度的唇,别在而后又垂到脸庞的头发,全部是我在夜里反复重组的幻灯,有时就那么不自控地,呢喃唤出了她的名字。
溪。
我确定我并没有张嘴,也没有发出声音,可她就那么不经意地转头对上了我的视线。也许是没有想到我还在看她,明显呆了一下,继而迅速恢复平静。
“干嘛这么盯着我,想我啦?”
“是。”
“哈哈。”顾子溪象征性地笑了两声,接着故作惊奇地问:“乔小姐我没欠你钱吧。”
“什么意思。”
“恩……没欠你钱…没得罪你……没道理呀,你想着我干嘛有空也应该想你家小鬼呀?”
对话进行到这里,顾子溪明明知道我接不了下句,还扭头嬉皮笑脸地望着我,好像我语塞的样子对她来说是件喜闻乐见的事情。
我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摇摇头说:“算了。没什么。”
没过多久,她公司的助理送文件来给她签名,我看着她从包里掏出来的钢笔也是崭新的,藏蓝色笔杆上带有两条别致的银边,而我那晚送给她的笔,笔杆是黑色的。
她签完名之后,对助理说:“现在就拿去给宋先生,看着他签字,签完以后送到罗律师那里,下午五点以前必须全部搞定不可以出差错,然后你就可以下班了。恩,还有,跟宋先生说晚上改了地点,约在Gentle。”
助理点头,经由她挥手示意,才鞠了躬离去。
“你晚上约了宋谦喝酒?”我忍不住开口问。
“不是我约了他,是他要请我喝酒。这可是有本质上的区别。”
“不是一向都不去么。”
“哦?怎么啦。你不是也一向都不会过问这些事么?还是你要和我一起去?”
“不是。”
“现在大学放暑假了,小朋友应该会常常来粘着你才对,总不见得比我还要忙吧。”
“恩。有约我看电影。今晚。”
“哇哦。”顾子溪打了个响指,洋洋得意地晃着脑袋,啧着嘴,“在哪儿看?看我能不能给你们包个情侣专场。”
“不用了。”
“那你应该叫她一起来打球啊,不打球也可以坐在旁边陪你嘛。诶,你给她打个电话叫她来嘛,几点的电影,我们可能还能一起吃顿饭,我有一阵子没见她咯。”
“她下午一般在学校的乐团排练。”
“哦。”顾子溪点了点头。
“你……和宋谦两个人喝酒么?你不问问清儿去不去?”
“人家肯定会有自己的活动。”顾子溪讳莫如深地笑着,指了指场上无比般配的两个人,“你不觉得这画面看上去很和谐么?”
我有些生气地冷声问:“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你觉得很和谐是么。”
顾子溪正准备去拿球拍的手忽地顿了一下,她斜过眼看我,不一会儿就坏笑起来。她绕了一弯到我的右手边,递给我球拍,顺道说了句:“我喜欢的人可多了,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呀。别那么认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子溪的态度让我深深地拧紧了眉,心口没由来地一阵发闷。她眼看着我表情的变化,却完全无动于衷,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只戒指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比进了沙更加让我难受。
“我看等他俩分出胜负这一下午就过去了,来吧。”
顾子溪无聊地转着拍子,渐渐远离我的身影同时也叫我觉得陌生,她跟王然和杨清在说什么,然后夸张地咯咯直笑,王然和杨清也跟着一起笑,然后她就自动站到杨清那一边。她给杨清理了理头发,还从口袋里抽了一张纸巾亲昵地帮她拭汗。
“喂,乔,来啊,我们双打,你跟王然一对。”
远远地,听见顾子溪的喊声。
她的声音不明所以地空灵,仿佛是回荡在狂野里下一秒就要被周遭吞噬,但这里分明有墙壁的阻隔,她就在我所能看见的地方,为何我觉得她变得那么遥不可及,好像无论我用尽多少力气跑向她都没有用。
有一种远,是驱壳明明近在眼前,心和灵魂却要刻意地远隔千山万水。
顾子溪。你是这么打算的对么。

我以为嫉妒这个词离我很远。
世界上有一种人是不会嫉妒的,因为太过骄傲。
而我,在旁人眼里恰好就是这类人。】



楼主 Rayfor07  发布于 2016-02-24 15:57:00 +0800 CST  
2
【顾子溪办公室的门半掩着,但进去之前我还是敲了敲。她坐在位子上打电话,旁边站着一个二十来岁,高挑清瘦的短发女生怀里抱着厚厚一本图纸,手里还握着铅笔,眼神复杂。觉得有些眼熟,细想来发现,这个女孩和当初的小鬼看上去很类似。
顾子溪对着话筒的声音很柔和很平缓,她一直在说“没关系,慢慢来”这样的话,直到末尾结束语提到去香港,我才猜到她应该是和秦乐在通话。
不经意把手机放到一边,顾子溪看了我一眼说,“来了啊,坐吧。”接着,就朝向那个女孩说:“大致不用改了,logo调小一点,太大了很土知道么。下班之前电子稿给我邮箱一份给首席策划邮箱一份。恩,就这样。还不错。”
那女孩这才打破勉强开怀地笑了,忙鞠躬说:“谢顾总。”
“恩。”顾子溪摆了摆手,“去吧。”
办公室厚重的门被关上,顾子溪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还没等我问她是不是很累,她就重新笑起来说:“怎么样,我看你刚才忍不住瞄了那孩子几眼,是不是感觉和你家小朋友很像?”
“所以?怎么草图现在也要劳烦顾总亲自盯工?”
“哈哈,我只是那天下班晚,心血来潮去设策划部看了看,发现这孩子还在电脑前用工,觉得挺好玩的。关键是……在茶水间八卦听来的,据说她喜欢我。我就想看看她是不是真喜欢我。你知道吗她刚跟我讲话会脸红诶!好可爱哈哈哈。茶水间是个好玩的地方,能知道好多平时不知道的事情,比如每逢周一大会之后他们一定会抱怨我是冰山暴政魔王,是不是挺有趣?”
“有趣么。”我冷淡地看着顾子溪自我调笑地不亦乐乎。
“哎。所以啊我就冤枉了,你看看,明明你才是真的冰山。”
“别拿这种事情在人家小孩身上乱开玩笑,斗不过你,很容易受伤。“
“你怎么知道我是乱开玩笑?你怎么知道我对那小孩没好感?这么心疼她呀。果然还是因为像你家小朋友吧。“顾子溪欠打地邪笑。
“你对她有好感?那秦乐呢?清儿呢?“
“别这样乔小姐。阿乐才不会在意,她又不会嫉妒。清儿更加不会啦。我跟你说过了,别那么认真,不然好累。“
“你怎么会这样?“
顾子溪略略沉下脸来,但看的出她还是保持了笑意。
“怎么?我怎么会这样?我一直是这样的啊,从你认识我开始。从小学的时候开始,我什么时候不是这个勾搭一下那个调戏一下,有什么问题么?还记得是谁说过:你乐意和这个一阵和那个一阵是你的事,没有人拿刀子逼迫他们,开心就好。嗯哼?亲爱的,不是每个人都是你,对爱情要求那么高,那么专一不容污点,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像唐静那样的孩子,给你那么干净的感情。我嘛。生来就是这种人。我就是这种人……“
“你这样真的开心么?你……“
顾子溪眯了眼,懒洋洋地十足是一只心思深邃的猫,她云淡风轻地打断我说:“不是相处了二十好几年,到现在你跟我说,你接受不了我的感情生活观念要跟我割席吧,我会很伤心的。虽然,当初我已经很纳闷,我和你是怎么变成好朋友的。我们……看上去就不是同一类。真要,谢乔女王不绝交之恩呢。“
我没有话说,只觉得她此刻从骨子里透出的,跟我相抗衡我的乖张掩藏在不动声色的外表下叛逆地好像一个青春期的中学生,不同的是,她是顾子溪,即便叛逆,道行也深到我无力去招架。
至少……此刻。
顾子溪从抽屉里拿了两张卡片出来递到我跟前。
“黄夫人你还记得吧。月底她的生日宴,指明邀请你和你家小鬼,她说上次和你们聊天聊得很开心,所以希望你们能一起到。这是邀请函。”
我打开邀请函看了一眼,听见顾子溪继续不紧不慢,不带明显情绪地说道: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我建议你们到场。十一月份黄夫人会以她和她老公联合公司的名义办一系列慈善筹款活动,主要会以音乐会,画展,拍卖会的形式,善款用以资助落后地区完善医疗设施和医学水平,也是件很好很有意义的事。她一定会请最好的乐团和最好的指挥,而在我给她灌输的观念里,你和你的乐团就是最好的。“
我点点头,“恩。我知道。谢谢。“
“哈哈,谢我干嘛,给你发工资的又不是我。不过我觉得你很有可能成了黄夫人钦点的御用指挥,她那么热衷古典乐,大大小小演出机会少不了,到时候你就忙死了。“
“我以为,我会是你顾总钦点的御用指挥。”
“哈哈,像我这种俗人哪配得上。”
“能不要总是这样说么。”
顾子溪你不知道,你这么说我心里有多难受。“配不上”这样的结论,你到底从哪里得来的。你又,到底为什么要故意让自己变成这样子?
“好嘛,别皱眉。开个玩笑罢了。就叫你不要太认真了。”
“叫我来就是邀请函的事?还有别的事么?”
恍惚觉得,你会像以前那样说:因为想你啊。
可我知道,现在的你不会这样说了。
“恩。本来是想叫Ivy送去你家给你的,不过她今天出去送别的文件了,我晚上还有个饭局不好推,只能叫女王御驾亲自来一趟了。罪过。”顾子溪双手合十作揖,脸上是百邪不侵雷打不动的笑容,轻佻又无所畏惧,仿佛把一切都不当一回事。就连,我明显摆上面孔的不高兴,她也没有反应。
以前那个会绕到我身边握着我的肩膀温柔问我“乔你怎么不高兴了”,或是劈天盖地雷霆万钧着“谁惹你啊老娘去弄死他”的顾子溪在哪里,难道我真的就这样把你弄丢了么?
强忍着心里撕裂开的疼痛,我还是多嘴问了一句:“昨晚喝酒了今晚还喝,你撑得住么?”
“我也不知道……”顾子溪摸了摸额头,“昨晚宿醉,还挺难受的。所以等会我应该会带几个公司的人一起。他们说那设计组的小朋友酒量挺好的,人不可貌相啊。”
“我陪你去。”
“不用了,那种乌烟瘴气的场合。”
“陪你去。”
我的语气,不是征求意见,而是肯定结果。我想她应该听得出来。明知道她现在已经不会轻易顺着我的意思,我还是倔强地试试,因为心疼她。一个女人闯到她的地位,风光背后要吃多少亏受多少看不见的委屈我是心知肚明的,而比起我管中窥豹的经历而言,她所要撑起的天有多重,光是预感都压得人喘不过气。
“真的不用了。”
“那待会我去接你。”
“也不用了,我有安排的,放心吧。有空你就多约会,你也说,人家小孩子摊上我们这种姐姐不容易,小心灵很脆弱的,要适当照顾。”顾子溪的表情了闪过了一丝酸涩,过去了又恢复成平静。
垂下眼看了看地面,沮丧着短短的时间里,我怎么在她身边显得那么多余。
咬咬牙,抬起眼喊她:“顾子溪。”
“恩?”
“晚上喝酒之前,喝点酸奶或者牛奶,吃点面包,别空腹。”
她站起身,抱起一摞文件走到柜子前,背对着我,只听见两个字传过来。
“知道。”
呵。
惜字如金。
冷漠。固执,倔强。不近人情。
完全学会了我以前的坏毛病。
顾子溪,你是有意为之,用以来告诉我我以前有多么令人讨厌么?
讲话句句语带双关,含义里面还藏着含义,情绪里面更引深着情绪。
“恩。那我先走了。”
“我十分钟以后还有个会,要准备一下,就不送你下去了。”
我拎了包,走到门边,最后看向顾子溪,她已经回到那张黑色的椅子上,架回眼镜,拿起钢笔伏案勾勒。她认真做事的样子很美很迷人,尽管我很陶醉于看到她此般的出尘绝艳,却仍然希望她能抬头再看看我,和我认真道别。




我以为嫉妒这个词离我很远。可我真的抑制不住嫉妒,那些能够和顾子溪分享时间的人,管他们是陪衬也好,是消遣也好,都好过,被拒之千里的我。】



楼主 Rayfor07  发布于 2016-02-24 15:59:00 +0800 CST  
Part18:
1
接连硬撑了几天的饭局,终于还是抗不住垮在了一巡又一巡猛烈地敬酒攻势和不眠不休的加班下。
科技园的计划突发阻滞,所有预估计好的方案以及要投放的资源全部打回原形的时候,我丝毫没有慌。
处理这个大麻烦的同时公司所有正在进行的项目都不可怠慢每天睡觉的时间不到四个钟头,我咬着牙挺过了关。
饭局背后知道那些男人轻蔑着面孔含沙射影说“女人再强又怎么样到头来不还是一样要伺候男人”的时候我也波澜不惊一笑置之。
发着烧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看到陈医生皱着眉头给我开药挂针警告我说“你知不知道你再这样下去迟早得胃出血”的时候,我依旧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捂着胃扯开笑容谢谢他那么晚还赶到我家里来,嘱咐他回医院以后不要在袁政泽面前提起这件事。
结果,杨清倒了杯水坐到我身边问:你病成这样也该跟乔颜说一声吧?
她一提“乔颜”这两个字,眼泪像是开了阀门的水管瞬间从眼眶里涌出来。
这场痛哭是迟来的,但积攒的绝望和难受肯定要比当即发作来得更加狠。杨清手忙脚乱地给我擦眼泪,她的手凉凉的,放在我发热的脑门上特别舒服,可她则是着急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边放任我好好发泄,一边又心疼我生着病已经耗费了所有精力了现在还泪流满面,简直是死去活来的折磨。
我抓着杨清的衣服,说话的时候眼泪大滴大滴地流进嘴里,混合着口腔里药物的苦涩,语无伦次地:“清儿,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和她的问题,我不能放自己再靠近她一步,可是我也不忍心看她以为我要抛弃她的样子。清儿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走远,不狠下心来,我根本控制不住对她的感情,我根本控制不住。那么多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过来的,可是最近越来越……清儿我觉得自己真的就是破坏别人幸福的第三者,这个人还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我……最宝贝的人……”
杨清轻轻拍着我的背:“别傻了,怎么会,别这样想。”
“清儿,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很可怜对么……那是你没有看到,唐静站在我面前哭着喊我溪姐的样子。“
杨清有些惊讶:“唐静……她来找过你?什么时候?”
“游艇聚会那天。”
“乔不是说……她在三亚?”
“她是临时定了第二天的班机自己从三亚飞回来的,因为整晚找不到乔颜,担心乔颜的安全担心到睡不着觉。而那晚,乔颜来找我,住在我家,睡在……我怀里。”
“是么……“
“我看见唐静委屈的表情,看见她的眼泪流出来我的心里像被刀割。她说她已经忍了很久,是因为实在手足无措,才会想到来找我帮忙,虽然她也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忙,因为信任我,因为觉得好像过去很多次,都是因为有我在她们才能顺顺利利地进展。她跟我说,那天偶然碰到乔颜她有多开心,她说无数个日夜她都在梦里梦见她们彼此重逢的场景,她没想到,有一天真的能够再见到乔颜。可从那晚的晚饭开始,乔颜一直表现地心事重重,心不在焉,还有很多时候纠结烦乱,根本就不像是和那么相爱过得人再度重逢的样子。很多时候,她都想开口再提爱,但见到乔颜的样子只得硬生生地吞回去,她觉得乔颜不爱她了,她也害怕真的得到乔颜不爱她的答案。她问我:溪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清儿,你懂不懂,她问我他有没有做错的时候,像是有个人在心底狠狠地给我删了一耳光,我的脑袋里不停地循环着一句话:错的不是你,你没有错,你没有做错,错的是我。”
止不住哭得浑身发颤,杨清叹着气把我拉进她怀里。
“清儿你懂我的感觉吗。唐静她不是别的什么不相干的人。那时候你不在,你没看见她是怎么对待小伊的,我敢说没有唐静陪着小伊玩鼓励小伊,小伊不一定能挺过那段日子。清儿,唐静算是我的恩人。我是感激她的,我是真心感激她的。我曾,也是真心想祝福,想她和乔颜能够好好地在一起,所以我会忍着自己的痛做所有能够帮她们的事情……我也知道,乔颜即便是在法国,心里惦记的也是唐静,她们明明就应该好好在一起。”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感受。我也知道她是个好孩子,知道你不忍心伤害到她……“
“清儿,一段感情里,本来就容不下三个人,她们有过那么深的爱,可我……从头到尾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算。该退出该走远的,当然是我,天经地义对么。
可是清儿,我真的,在望着乔颜,挽着乔颜的时候,我想过,哪怕是一瞬间也不可磨灭,我想过把乔颜据为己有。清儿你明白这种感觉吗,就好像……我一直惦念着别人的女人,一直居心叵测的,一直在看不见无人知晓的时候于心里膨胀着对她的非分之想,直到如今她们即将破镜重圆,我依旧甩不开这种念头……
清儿,我……我觉得,我很对不起她,很对不起,那个站在我面前叫我姐姐,把我当姐姐,无条件信任我一心为她和乔颜好的小孩,我都不敢看她望着我的眼神,我觉得……我很无耻。她真心地待我,待我妹妹,她尊敬我,我却……“
杨清不停地摸我的背,她听着我大口大口地吐着苦水,没有作声,但也在频频叹气。
其实我讲话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严格的逻辑或顺序可言,我的脑袋又晕又乱,只希望能够把心里面憋久了的情绪一瞬全部倒出来,加上带有哭腔,于是我都可以预见,我此时的样子一定像个失意错乱又落魄的疯子。
只是杨清依旧很耐心很耐心地听着。
“清儿我抱过乔颜,不是好朋友之间的那种,而是……是放肆地,很放肆地贪恋和享受她的身体……我也吻过她,吻着她的耳朵她的脖子,我想过更多,想过得到她多一些,再多一些……
原本这些妄想放在心底也就算了,但愿一直长埋下去……可如今真的有了行动,觉得罪大恶极。“
杨清一直默默地听我讲,不插嘴,只是还在一遍一遍地摸着我的背试图安抚我的情绪。我讲话的声音不大,是因为没有过多的力气激动,可她知道我的心里是乱成一团的。我不知道乔颜的想法,我更不敢问乔颜的想法,也就别提叫我把我的想法告诉她。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乔颜为什么忽然有这些改变,或者她并不是对我产生了别的情绪,只是因为变故太多太繁重,刚好我给她解决了很多问题我给了她依靠和安全感,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所以……她把对我的依赖错以为了别的,也造成了她的混乱。我……听她说过,唐静给她的爱太过干净她觉得配不上,她觉得有压力。或许,待在我这样一个人的身边,她感到轻松一些……乔颜对我,是不是因为落差,因为不习惯,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她自己也搞不清……我不想让她继续混乱下去,我不想拖她进来。她的感情本就应该干干净净地,属于那个干干净净的小孩……而不是,我这样的。
所以……我跟唐静说了乔颜在法国经历的那些,说了乔颜的痛苦和无奈,也说了:她不是忘记了你,她只是需要时间理清自己。唐静边听我说边止不住哭,我看到她我真的知道她有多爱乔颜,我也知道她会对乔颜好,以后都会很好很好。她说她会很有耐心,她不会胡思乱想其他的,也不会再怀疑乔颜是不是爱上了别人,她会一直陪在乔颜身边,默默地陪,默默地等,等到乔颜看清自己为止。
清儿。
你说。我怎么,还能当着她那么诚恳真挚的面孔,抱着那些不该有的惦念。也许我,看上去是一个对待感情很放荡很自由的人,可我也有我的底线……我的底线就是不去破坏别人的幸福,尤其,是唐静的,是乔颜的。
清儿。我不想刻意对乔颜那么冷淡的,我不想的。她对我的引力,哪怕是近那么一步,我都抵抗不住……”
杨清顿了顿,终于忍不住开口:“我知道你不想,也知道你只是……故意做样子,好让她清清楚楚看到你花心你不负责任你风流成性的一面,看到你最恶劣的一面,拿你的恶劣和唐静的专情干净和完美相比,你想让她恍然大悟自己身边有个绝无仅有的好恋人。而这一切的代价,就是你不惜自我贬低的伪装,对吧。”
我不可否认地,靠在杨清肩上点了点头,“我面对她眼里的不解,面对她因我的反常而感到受伤,其实我何尝不痛,好多时候,在她转身去的刹那我的眼泪就无法收住,很痛,很痛。”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子,同样面临失去她……”
“不会……其实,如果我不再亲近她,她的注意力不再放在我身上,而是等她回到原位,也就自然不会觉得我在刻意地疏远……到时候,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一定能的,一定。”
“有时看到你的样子,我真的宁愿你们说开了,哪怕最后鱼死网破……”
“不……不行……我不要和她最后变成陌生人……爱而不得,下场不会好,形同陌路恕我真的接受不了。我宁可一直在她身后,看到她开心,看到她悲伤,看得到她所有的情绪。也许等到某时,我们会像以前,我还能侥幸听她喊我一句亲爱的,还能搂一下她的肩,或许会玩笑着说句爱我。或许还会骂我神经,骂我贱人……都好……这样,我要的就够了。”
我从杨清的怀里稍稍坐直了身子,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着床头的矮柜上放着的两个精致的盒子,乔颜送给我的钢笔和手表。
那是我的宝贝。
那是我的命。
“清儿。其实一直也想跟你说谢谢,也想跟你说对不起。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利用你,把你挡在身前。或许以前没有太大的感觉,可最近不知怎的……我害怕你和乔颜之间也会有误会,所以如果她问起你就跟她解释吧,反正我已经树立起了玩世不恭的样子……”
“傻子。你觉得我会介意吗。”杨清淡淡地笑起来,伸手去给我抹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流出来的眼泪,接着用手背试了试我额头的温度。
“清儿……”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吧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杨清了,幸福如果到了我会争取,不会放走。我知道你为我,为她做了多少事,我最清楚,所以和我不用多说其他的。你好好的,赶快把病养好,OK?”
“恩。”
“再量一遍体温吧。胃还痛吗?这星期不回公司了吧,要解决的都解决了,其他的事交给下手去跟进就好,你真的垮了,还能指望谁。”
“嘴里好苦,又酸又苦。”我望着她可怜地瘪嘴。
“那当然,你也不看你之前吐成什么样……等着。给你去买点粥。顺便看看还有什么其他养胃的东西。”
“哦。以为你会进厨房做呢。”
“我进厨房,不想看见明天的太阳?”
“明天有雨……”
杨清瞪了我一眼,“对了,你又不习惯留佣人过夜,明天我要不在,你怎么办?”
“放心吧,明天我就会好的。“
会好的。
我的病很快会养好。
我们之间,也会很快就好起来。
“行了。你乖乖躺着,等我回来。“说着,杨清拎了包,从柜子上拿了钥匙。
“亲爱的。好爱你!“我不顾脸上依旧还挂着两行没有干的泪迹,冲杨清眨着眼大笑。
杨清恶心的皱了眉,做了一个欲把包甩过来砸我的动作,道:“我一看见你这样又哭又笑又虚弱又死撑着卖萌的样子,我就好想打你。“
“恩。“我使劲点头,”等我好了,给你打。“
杨清哼了一声表示不屑,回头来又扯了扯我的被子,把空调温度调整了一下,开了窗透气,嘱咐说:“乖。有事给我打电话。“
“恩。爱你。“
“得了。“
清儿。
我爱她。
可我,也是真的“爱“你。


楼主 Rayfor07  发布于 2016-02-24 16:04:00 +0800 CST  
2
从我生病的那天起,接连下了将近一个多星期的雨,我宅在家里修养哪里都没去,就连工作上的事都是召了手下信得过的几个高层人员到家里来开会商谈,Ivy几乎每天都会送文件来给我签字,顺道报告一下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情。
小川和秦乐浮世绘的展出结束之后杨清又接到了一个法国新晋插画家的个展,目前正在约谈细节,虽然告诉过她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但她依旧坚持每天去画廊之前都绕弯过来看看我。反正现在她有车了嘚瑟了,不知道多享受开着车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自由,偶尔会买杯奶车坐在车里看稀里哗啦顺着玻璃流下来的雨水,说特别惬意特别刺激她的灵感,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自己以前多么嫌弃开车太麻烦。
除开画展的事,听说王然这小子最近常常介绍客户去杨清的画廊里买画,我就纳闷了,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认识那么多喜好收藏插画的朋友,这一下子如雨后春笋冒出来,莫不是夏天就要倒转回春暖花开了吧。
每次故意提起王然,杨清的态度都模糊暧昧模棱两可,跟我绕弯子绕来绕去都不绕到正题上。她真的和以前的她不一样了,多了那么点把爱情玩弄在鼓掌的意思而自己却不陷进去的从容。过去和人恋爱,杨清都会把自己所有的感情一股脑全都摆上台面,敢爱不顾后果,奋不顾身也没想过会不会受伤更不懂怎么保护自己。现在成熟了,更懂得把控自己的感性以及思考人与人之间相处之中的学问。
我想,从杨清和我聊天时脸上浮出的表情来看,应该再也不会出现她在我面前伤的体无完肤痛哭流涕的情景,清儿虽然还是那个眉清目秀温柔的清儿,可她毕竟成长了,骨子里该有的刚劲丝毫不缺。我总不经意地赞她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迷死人,难怪连王然那种离gay不远的男人都一秒沦陷,杨清会看似轻松实则语重心长地说:如果我身边最麻烦的两个女人不那么麻烦,我的状态会更加百毒不侵。
我只得看着她笑,告诉她麻烦总会得到解决,只不过需要时间。
好多天没有乔颜的消息了。一个人回到房间,蹲在柜子前盯着钢笔和手表发呆的时候总会不自觉想想她现在在做什么。也许在台上会指挥棒,也许在给团员开会,也许眉头皱起来讲话声音冷峻清高,也许呆在家里看那些什么人文历史高深莫测的书,也许在和她的小鬼逛街吃饭,也许看电影,她俩都喜欢王家卫,也许听音乐,默契又畅快地聊伯恩斯坦,卡拉扬,小泽征尔,乔颜的偶像,就是卡拉扬。
多般配的两个人呢,共同的爱好,共同的专业,有聊不完的话题。
时常想想,我这个人有什么爱好呢?曾经我也羡慕杨清画画的时候脸上愉快的表情,我也羡慕乔颜坐在钢琴前与音乐浑然相融的气质,如果顾子溪不是注定了要继承家业的顾子溪,或许也会像她们一样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到头来,现在的我,除了在外边跟那些笑面虎尔虞我诈地周旋就什么也不剩了。忽然希望能够专注地去做一件自己发自内心喜欢做的事,想来发现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的时候,才真的意识到空虚,寂寞,和孤独。
知书,达理,社交,礼仪,艺术,文化,修养,仿佛这些特质被冠以万世总裁的天职后,没有一样是真的属于我的,没有一样,是为了真实的我而存在的。
也许我多愁善感胡思乱想了。
也许人在生病的时候容易不自觉弱化自己。
也许终究还是因为,我不说出口,就没有人能够真正了解,顾子溪这个名字给我的压力,到底有多大。
黄夫人生日前一天,我叫Ivy下班后去珠宝行取回我从意大利订的一套四件的钻石首饰送到家里来,是我预备好的礼物。
黄夫人是个精明能干又不是热情的人,五十好几依旧仪态端庄雅致。虽然我的社会阅历比不了我爸爸,但是我也自认为自己眼神不错,谁是人谁是鬼我能分得清,黄夫人就是少有地那种撇开生意来往私下你也会愿意和她建立交情的人。私以为一个潜心于慈善事业又真心热爱音乐的人,她一定有一颗相对澄澈的心。正因如此,我才会拼命在黄夫人面前力荐乔颜。
我常常会把乔颜过往录制成唱片的作品分享给黄夫人。我自信满满的样子曾几度让黄夫人跟我玩笑道:一说到乔颜你的样子啊,自豪地就像是被夸的是你自己一样。
然后我就眯起眼笑不说话,心里很甜,也有些涩。
千里马需伯乐,俞伯牙也需要他的钟子期。我很懂,乔颜不是那种随随便便被哪个大老板捧一捧上位就满足的人,事实上她根本不屑也反感,她的傲气需要的是和她同类的人,那个人若能在事业上助她锦上添花,又足以成为她的知己,一定两全其美。
所以,我非常重视这些机会,程度甚至于多过重视我自己生意上的商机。
六点多的时候天就因为滚落的珠帘一般的大雨而呈现灰蒙蒙的暗沉颜色,我坐在吧台前抱着杯子翻财经杂志,耳朵里还听着一道接着一道,闷闷的雷声,正巧跟我近期略微憋屈的心情交相呼应。
为了避免高峰期堵车,叫Ivy提前了一个钟头下班,但照这个雨势来看路上的交通状况估计非常不乐观。
拿了手机刚刚拨号,院子大门的电铃就响了。
来的人,竟然是乔颜。
乔颜看到我面无血色的样子愣了,我看到她从包里拿出那套珠宝我也愣了。
“怎么这套钻石是你拿来的,Ivy呢?”
“今天去公司找你,才知道你很多天没有去上班。”乔颜望着我,“所以我替她拿来给你。”
“你找我?有事?”
乔颜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事。”
我一下有点蒙。乔女王啊你出现地突然也就算了,你的话根本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句。
有点尴尬地咳了两声,我开口问:“要喝水么。”
乔颜摇头说不用了。
“那……那你坐一会儿。我先看看这套珠宝有没有问题。”我怀揣着一颗猛烈敲起鼓的心,背过身去打开桌上的盒子,装作认真地检查,实际根本心不在焉。
尤其——
当乔颜忽然说出一句:“我只是想见你。没有别的事。”
一时间理不清她语气里带有的情绪,也不会形容她的声音,只是光就这句话足够令我的心脏狠狠地揪起来。
我的手放在项链上忘记了拿下来,感觉自己不会动了,也动不了。她简单的一句话,就具有让我之前所做一切都付诸流水的威力,如果我此刻转身看她,会发生什么,简直无法预料。
乔颜她,生性就不善表达这类的情绪,或者说她不惯于表达她的在乎不轻易袒露她内心的柔和,她是谨慎的,慢热的,她一句这样的话,内里包含的分量我根本,抵挡不住。
隔了十几秒,乔颜说:“我不是……处心积虑想打破我们原来的……友情。”
屋外的雨声越发清晰地渗透进来,作为乔颜空洞回音的伴奏,而我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甚至不敢稍微扭一下头。
“也想和你,一直一直……好好的相处下去。”
乔颜自顾自地说,像是当我不存在,其实是,不介意我又没有在听。
“不想失去你。”
声音,开始变小,下沉,开始……发颤。
“溪。”
好像答应她一句。好想转个身看看她。无奈怎的自己和自己挣扎,自己把自己禁锢,我一方面费了劲要自由,一方面又铁了心捆绑。
最终还是没有动。
“也想尽力,试图回到某个节点以前,所以你需要我们之间保持以前的,或是比以前还要远的距离,我在尝试。各种尝试,你希望我做的尝试。”
“所以。一直忍着,想要等到过去的太平回归,想要奢求学生时期的简单。”
“不过。”
听见乔颜细微地哽咽声,她想藏起来,藏在雨势里,却还是没有藏住。
“不过还是没能忍住想来见你一面。”
“其实明明可以再忍一天,到了明天自然能够见到。我也不懂。或许是想看看你本来的样子,而不是,人前的那个顾子溪。”
“我明白你。我和你,除了清儿以外,就再没有可以全心信任的朋友,你不愿意葬送这段情谊给不明不白的东西,我也不愿意。”
“我也没有别的朋友了。所以要换回你对我的轻松自然和坦诚我也会不遗余力。只是真的,很像见你一面,在这个时候。”
乔颜叹出一口气,叹气的频率都跟随着起伏不定的情绪而波动了。
“我知道我说的这些话会让我们更加难堪,如果还能忍我会忍。因为不可以付诸行动也不会付诸行动所以我只能把它说出来。”
“顾子溪我不想失去你。朋友也好。什么都好。我不想失去你的同时我忍不住想来见你,我想见你,也想抱你,我明知不行依旧控不住这样想。”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你重视的人在乎的人,她就连生病了也不愿意告诉你,会有多难过。更别提,有朝一日形同陌路。”
“活了三十多年我只有两个朋友。现在面临着失去一个你以为我真的不怕么。”
乔颜最后吁了一口气,“没有别的事。我只想你知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把你当朋友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但愿你会懂,我是多么无力。”
话音刚落,我就听见扭动门锁的声音,接着,磅礴的雨砸向地面的声响清晰地从外边传到屋子里。
我转头的刹那乔颜的身影已经踏出了大门……



无数次看过乔颜的背影。
潇洒的,气势非凡的,盛气凌人的,高昂的,霸道的,雷厉风行干脆利落的。
唯独。
没有这般萧瑟和落寞的。
她撑着伞,于朦胧中一步一步远离。
似乎残留在周围,属于她的气息,都如梦一般。
我多希望是真地如梦一般,这些长大了以后复杂烦乱的东西,全部在一觉醒来后,伴随着揉成团的废纸,扔进中学教室最后排,那个绿色的垃圾桶里。
那时的我们,多简单,多好……


楼主 Rayfor07  发布于 2016-02-24 16:07:00 +0800 CST  
Part19:
1
雨后的这个晚上,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像是静谧的夜空闪现了无数耀眼的星光,围绕着那轮琥珀色的月,风景里是不声不响的清幽,为了凸显婉转的温柔,微妙的灵动。如同踩在沙滩边轻抚着一层一层的浪花,如同山巅环绕着一缕一缕舞动的云烟,如同给予灵魂深处的亲吻,任谁都逃不出,甘愿沦陷进这一段仿佛是施了咒语的琴声里。
那轮月是乔颜,星光是在场所有闭目陶醉的听众,灵魂的吻则是流转于那台三角钢琴黑白琴键上,舒曼的《梦幻曲》。
音乐领域上,乔颜是绝对的王。在场出现的无不是商界名流中有身份有地位的贵族,此刻也自愿拜倒在她身体的每一个倾动变化,每一次抬手起落之间。
黄夫人和她老公站在一起,脸上呈现着身处复杂商圈中罕见的温情和享受,似是放下了所有的戒备,舒展身心在感受短短几分钟带来的幸福。
《梦幻曲》的灵感,来自于舒曼的爱妻克拉拉的一句话——有时在你面前我真像个孩子。不知是否真的因为这句话的原因,舒曼当即有了灵感,写了几十首有趣的作品,《梦幻曲》就是其中之一。
或者不同的人怀抱着不同的心,身处不同的领域,高度和位置,来听这首曲子都会产生不同的感受。然而共同点往往是这首曲子里所含带的对生活,爱情和未来的追求和希冀,也有如同孩子一般单纯天真的美好。
像黄夫人这样地位的人,物质上的东西她分毫不缺,见惯了奇珍异宝也不太稀罕。可这首祝愿她生活愉快,祝福她和丈夫幸福美满,并象征着人与人之间相处应如孩子一般简单无暇干净而清澈的曲子,或许是黄夫人当晚收到的最为珍贵的礼物。
我陶醉于乔颜受全场瞩目时的样子,更加钦佩她聪明而不乏真诚的心思,此刻,也就不谈那一身剪裁修身的白裙怎的衬托她的婀娜和典雅,还有挽起的发,恰到好处的妆,以及浅笑里的温柔至极。
曲毕以后,乔颜和唐静被黄夫人亲昵地拉到桌边聊天,黄先生则是拿了酒杯下位去招呼其他的客人。然而全场似乎还没有从被乔颜征服的境地中完全脱离出来,总有人依依不舍频频转头去看她,谈论她,称赞她,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奇和掩藏不了的心动。
我会知道彼时其他人的心情,是因为我正好是他们的其中之一,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她举止优雅地闲谈,时不时轻轻点头,时不时上扬嘴角,时不时看看唐静。
忽然觉得,也许克拉拉那句“有时在你面前我真像个孩子”对于乔颜来说存在着另外的含义。曲子明面上是献给黄夫人的礼物,实则,会不会也是乔颜想要借以表达,她对她身边那个小朋友的感情。
这样猜测的时候,杨清递给我一杯樱桃果汁,在我耳边说了一句。
“你知道么。有一次和乔颜谈起你,她说:以前我觉得,有时溪在我面前真像个孩子。”
然后不需要别的理由,也不需要任何催化,我望着乔颜,她刚好不经意淡淡地看过来,顷刻间我湿了眼眶。
不出所料的,黄夫人把十一月慈善音乐会指挥的席位交给了乔颜,并且预定了她为往后所有演出的常设主指挥,还把整个一连几场的慈善活动全权交给了我手下的Marvel来负责。这笔飞来的生意,当真要多亏了乔颜。
宴会结束的早,原本计划一起去Gentle喝一杯,但是临时接到电话要回公司去处理一些事,杨清由于第二天一早约了客人所以还是决定直接回家拥抱她的床。我走到乔颜面前准备和她道别,正好听见她跟唐静说“那我们两个去喝点东西”。
我有些呆呆地站在原地,顿了顿才喊她告诉她我要先走。乔颜回头来的表情异常平静,淡定地一声“恩,去吧”把我所以为的,会出现在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尴尬和陌生全都扫除地不见踪影,就好像昨晚她并没有出现在我家,并没有跟我说出那些话,并没有哭并没有一丝一毫难过一样。
我开着车经过她的时候,她侧着脸看唐静,脸上是无可比拟的和煦,耐心。想多留恋几秒,奈何一会儿,她就连同风景,一起倒退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也许乔颜已经想清楚了吧,昨晚的她,只不过是最后的一次任性妄为。有些话憋在心里会心有不甘,然而说出来以后就会觉得不过如此。并不是每一件事情发生都必须要有结果,生活还是理应按照它原本的轨迹去行走。乔颜不需要任何人来担心,她从来就知道为自己挑选最适合自己的路,就算有一时半刻的迷茫也会很快理清。她的迷人恰恰是因为专注真挚于自己的抉择,理想和自由,她的主见她的气魄她的执行力,是王一般的果敢。如今,她既已经做好了打算,也就不会后悔。
心中免不了的痛,我很坦然地任由它的肆意,听着CD的歌,窗边流走的霓虹像是拖着尾巴的一颗一颗的流星从我的眼里划过,带着,悄无声息的泪。
约有一刻钟的路程,我知道我多愁善感的时间有限,在车子抵达万世总部之前我必须收起一切的无助和软弱。错失情人的惋惜也好,重回朋友的安慰也好,但愿都能随着奔流的风,消散。




2
回到公司以后忙着开会商讨当晚必须解决刻不容缓的问题,开完会进办公室看见还有一大堆的文件堆在桌上,眼皮都止不住一阵狂跳。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一点,挣扎着要不要把这堆东西抱回家去处理,然而坐到椅子上就根本不想再起身。汹涌的疲惫袭击了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思量着这样开车回家也很危险,干脆趴在桌上休息十分钟调整一下状态,闭上眼几乎是瞬间坠入的梦乡。再醒来时,发现身上无故批了一件外衣,黑色的,飘散着熟悉的香气。
我撑起身子,乔颜就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书。
重新闭了闭眼,我狠狠地皱起眉,用手摁了摁发胀的太阳穴,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在做梦。
乔颜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放下书,起身走过来。
“睡醒了?”
“恩。”我含糊着声音,揉着眼睛问,“几点了?我睡了多久?”
“十二点半。”乔颜一边回答, 一边给我倒水。
“啊……本来只想睡十分钟的。……对了,你不是和唐静去喝东西么?怎么来了?”
“恩。”乔颜点了点头,把杯子递给我,有些心疼地说:“先喝口水。”
我听了她的话,接过杯子。她一直看着我,看得我有些发慌,一个不小心呛了一口,水也从杯子里跳跃出来洒到地毯上。我咳了两声,她抽了纸巾出来,倾下身子帮我擦掉嘴角的水渍。
那时,我离她卷曲的睫毛,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不会喝水么。像个孩子一样。”
听见这句话,想起她弹《梦幻曲》的样子,想起这首曲子的典故,再看她此时春风一般的眉眼,我沉醉地,已然忘记了喉咙里的痒,也忘记了,要警惕地和她保持安全的距离。
在她身边,要沉沦简直太容易了,她名字的发音,都可以成为你无法自拔的充足理据,更别提,扑面闻着那股诱惑的气息。
人的理智往往是最不堪一击的东西,它可以轻易被捏碎,并且你毫无招架之力。
“昨天,是我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我试图转移注意力,尽我最大的努力克制和挽回,按压住时刻想要窜出内心的那些念头……只可惜……”乔颜说着,把手里的的纸巾搁到桌上,缓缓伸手,一点一点抚上我的脸颊。
她的手心来回摩挲着我,拂过我的眉,我的鼻梁,我的嘴角,她没有用力掌控我,可我就想被绳子拴住了身体,一点也动不得。
她侧了脸,凑近来呼吸着我呼吸过的空气,接着用她那完美的声线完美的面容刺激着我可以调动的所有感官。“只可惜今天见到你,你看我弹琴时的样子,你红着眼睛的样子,你转身离开,你上车的样子……亲爱的,对不起我回不去了。”
话音落在我紊乱的气息里,她微微张了嘴,贴近来含住了我的唇。禁不住身子的震颤,我怔怔地,在感受她舌尖温软扫过口腔的同时,见她眼里升腾起的雾气,睫毛已经潮湿。
脑袋里一片空白。
心脏激烈地敲击。
忘了思考。
也……无法再思考。
偷偷幻想现过无数次的画面,藏在心底奢望又打破,打破又奢望,循环着轮回着的梦。我的梦。我的乔颜。

亲爱的对不起,我们回不去了。


楼主 Rayfor07  发布于 2016-02-24 16:20:00 +0800 CST  
乔颜我爱你,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已经爱上你…

楼主 Rayfor07  发布于 2016-02-24 16:26:00 +0800 CST  
love at first sight

楼主 Rayfor07  发布于 2016-02-24 16:30:00 +0800 CST  
part19:
第三部分






楼主 Rayfor07  发布于 2016-02-24 16:48:00 +0800 CST  
前面有篇被吞了,不想顺序打乱,所以删了重发。蛇精度我忍你。

楼主 Rayfor07  发布于 2016-02-24 16:52:00 +0800 CST  
Part20:

1
【调暗了室内的灯光,我倚着宽大的沙发,让顾子溪舒服地枕在我的腿上,我摸着她的长发,额头,亲昵地用手指在她耳边画着圈。
没在意时间已经悄无声息地流过了多少,也就不知道顾子溪到底哭了多久才让情绪稍微缓下来,她睁大眼目不转睛地看我,深怕我是一场幻梦,深怕闭起眼我就会消失。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我吻了她的指腹,她问我:亲爱的,这是真的吗。
其实该问这个问题的人应该是我,该如梦初醒的人也应该是我。
是真的吗。
我怀里这个女人,无声不响,深沉又无私地爱着我二十年。
二十年。如果初见那一眼就奠定了迟早暗生的情,那么足有二十年了。
我用了我所能主宰的,最为疼惜的声音问她,你困了吗。她使劲摇头,真的就像个孩子,她说你别让我睡觉,让我看你,我就想看着你,看多久都不累。
结果说着说着,她眼圈又红了。
一直都在强忍着心疼,我故作平和,笑着感叹:怎么那么爱哭呢,我以前都没有发现。
她说:因为很满足,过分满足,好像看见橱窗里你最喜欢的礼物被拿在别的孩子手里,你只能一直看着它远去,可终于有一天仅此一件的,你心头的宝贝它属于你……还是,没有办法用语言来表达这些东西。
我环视了一下这个房间,万世总裁的办公室,装置低调却暗藏奢华。要风得风只手遮天的顾子溪,她的一举一动足够影响千万人的起落和兴衰,看似圆滑世故八面玲珑深不可测,实则层层铁甲包裹下的心,比任何人都要纯净简单,这是别人看不到的。
我外套盖在顾子溪身上,办公室的冷气总是很足,她又是个比我更加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她把衣服扯起来嗅了嗅,像极了一只窝在暖炉边的猫。
我觉得她有些好笑,明明一个大活人就坐在这里,她却还爱不释手地把我的衣服攥在怀中,她也不扭捏了,大方的说:对啊,上次那件衣服现在还躺在我床上,我整晚都会抱着它睡觉。
我问:有这么喜欢我的衣服么。
她答:是因为以前从来不敢想,能够抱着你。
以前。顾子溪一提到以前,我心痛的程度就要加剧。她告诉我,在游艇上给杨清的告白,实质就是想要对我说的话,虽然我或多多少有些感觉,但毕竟不经她亲口承认,我都不敢确定。她和杨清“合谋”一起“骗”了我这么久,我心底还是生气,我是生气和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些看清,为什么会让她默默委屈这么久。她摇头跟我说没关系,说也许我们之间的感情就需要这二十年的陈酿,像酒一样,一颗葡萄树从它种到地底直至能够勉强酿出好酒也需要十多年的时间。而我们,是不是应该反过来,感激这么多年来岁月的积淀,任风吹雨打,都是一种滋养。
我明白她话中的道理,可还是心疼她,无法想象那些时候,当她被压力压得喘不过气,当她还要承受着妹妹重病打击的同时,她怎么还能滴着血做出一而再再而三把我送到别人身边的事情。
我同步不了她的心境,光是稍微一点,足以叫我闷地发慌。
而她只是轻巧地解释了一句:只是因为我爱你啊,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幸福,所有能让你幸福的事,我都会去做。
我听见这句话,过往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完美的解释。不可自持地,又再把她拥紧,找不到言语来形容她的好,只有扣着她的五指,贴紧她的脸,哪怕只字不说。
她扯了扯我的袖子,声音里带了点招人怜的委屈,傻里傻气地跟我说:怎么觉得自己幸福地快死过去了?我是不是快死了……我还是不敢信,这么好的事,就真的发生在我身上了?你是乔颜,你是乔颜啊,是乔颜啊……
我吻她,吻她的嘴角和眉梢,她忽然撑着身子,立起和我平齐的高度,盯着我的嘴巴说:小学六年级,那次坐在单杠上,我见你吃雪糕的样子多想吻上你的唇角,这件事一直一直都深深刻在心里,当时的心情,给我的震慑,印象无法磨灭。那个时候我不懂自己是怎么了,可是那就是爱了吧,就是爱了吧……
说话时她已经离我越发近,我闭了眼准备好迎接她的深吻,殊不知她只是轻轻一下,点水似得触碰,然后就撤离了。
我不解,她眯起眼笑:我只是,还原了一下当时的心态。那时还是个小孩,想做的,也只是这样而已。只是这样而已。
而已一词,不知怎的又叫我胸口一沉,嗓子紧了紧,话不出口,眼泪就掉了线。
她说的简单轻松,以为我不知道其中饱含的感情,从初谙世事开始积攒至今,绝非“而已”两字就能一笔带过。
顾子溪看着我笑:刚说我爱哭,现在自己不也哭了?
我嘴硬地反驳她:我还不是看你哭得可怜,陪陪你。
她夸张地挪了挪,退后,然后跪在沙发上朝我拜了三下:谢女王。见我被她逗笑了,又挤过来抱我,问:怎么你不骂我神经了,好久没听你骂我,有点怀念。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想骂你呢,还想瞪你,不过又觉得舍不得。
她的头蹭在我的颈边,摇摇晃晃地,头发摩挲着我的脸,柔柔痒痒的。温温的呼吸扑过来,杂糅着香水味,芬芳诱人。
她叹着气说:你怎么那么好,那么好,好的我受不住,我都快晕了……
我拍了拍她的头:你是困了吧。回家吧。
她扬起眼,坏坏地笑:回家?回谁的家?
你家和我家,有区别么?
没区别,都是我们家。
嗯哼。
乔颜。
恩?怎么了?
乔颜我爱你。
恩。我知道,我知道……

今晚我们滴酒未沾,爱,就是爱,再无借口,再无推辞,由心而发。】


楼主 Rayfor07  发布于 2016-02-24 16:58:00 +0800 CST  
2
【沉睡后的这座城市,处处散发着幽静的神秘,路面上零星而过的车灯像是黑色缎带上流走的金沙。雨水洗刷过后的夜,褪去了白天的炎热,空气里的水汽随风扑上肌肤的感觉很清爽。
我不紧不慢地控制着车速,忍不住偶尔用余光看看身边已然进入梦乡的,此刻脸上还带着淡淡微笑,宁静美好的顾子溪。她始终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是还清醒时如同孩子那般执拗地非要盯着我,结果不到两分钟,等我再看她时,她已经累得合上眼。
不知道之前的几天她生着病是怎么过的,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有没有按时休息。她过去经常埋怨我对自己一点都不悉心,才会任由时而消停时而发作的胃病断断续续赖着好多年。其实她自己才是,工作起来的专注度丝毫不会比我差,而压力却是我没法想象的。
来之前,就一定坚定一切信念表达自我,想要挣破一回乔颜固有的牢笼,伸手撕开原本那张面具,不理错对得失地妄为一回。直到走进办公室看见顾子溪趴在桌上睡觉,想象着她疲惫地眼里布满血丝还要坚持下去的样子,我才真的相信,原来百分之百的坚定之上,还会上升至千分之千。
她所不知的,我撩开她额前的头发轻吻上去,那便是我千分之千的坚定。
还是开车回了她家,知道她翌日还要处理的一些文件,也许会招公司的人开会,而在黄夫人那场演出曲目单下来之前,我起码有几天空闲不用回到乐团。
我停稳车熄了引擎,心头一丝遗憾这段路太短,不忍吵醒还想让她多睡一会,因她闭目安神的宁静昭显着现世所有的安逸,你只愿待得久一点,更久一点。
还是摇了摇她的肩膀,毕竟我更加希望她赶快洗个澡躺到那张舒服的床上好好地睡一觉,我想看到真正她星辰璀璨的一面,而非用浓厚的妆堆砌武装起来的虚壳。
顾子溪醒了,醒来就抓着我的手说梦见我们同桌的时光,考试前和我打赌,考赢了我就答应她一个条件,出了成绩还真让她高出我一分,她坏笑着刚刚准备说出那个条件的时候就被我吵醒了。
从下车进家门换鞋到上楼回房间整理换洗衣服,她一直不忘念叨这个事情,幼稚又可爱地埋怨我该晚一点叫醒她。
我承认,顾子溪式的那套耍无赖现在于我而言,就是一种毫无抵抗力的诱惑,不论我表面上多么沉着和淡定地推她进浴室。我扬起面庞迎接花洒里蒸腾着热气的水,心里像是流动着潺潺的泉,不住地,实则也是按捺自己的迫不及待地想:溪,再等等,再等等,待会我就会抱你和你说,我答应你,你可以提出任何任何要求,我都答应你。
我回到她房间,她站在隔着透明玻璃的浴室里对着镜子做面部基础护理,穿着和我一样的白衬衣,光着双腿。
我坐到床头,那件黑色的外衣当真如顾子溪所说,被整齐地叠在毯子边,想了一下她抱着这件衣服的样子,不自觉摇摇头笑起来。柜子上装有手表和钢笔的盒子都大开着,我侧躺下来,视线刚刚好能够看着它们。
所以,顾子溪每晚,是这样看着我送给她的东西入睡么?她不用这只钢笔,不带这只手表,原因和我没有别上她的胸针一样,因为不舍么?
我枕着自己的手掌,失神又再回忆起当天在Carlos顾子溪故意疏离我的情境。那时候我误以为她决定要离开我所以我痛彻了心,而今得知了真相再回过头去想,要她故意那般伤害我,她自己又该有多伤。她拼命地喝酒,借着酒劲张弛着精疲力竭的笑,她弯月一样的眼和雪原一样的皓齿后,藏着的,是怎样难以言喻的委屈……
没在意过了多久,只知道当我回过神来,顾子溪竟然还在镜子前捣鼓她的脸。我微微叹了口气,以前知道她在意保养,可是今晚用时有些超乎寻常的久。
我起身缓步走近她,想看这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我站到她身后,从镜子里已经能够看到我们两个人一切的表情,她看见我来了,然而,居然依旧机械地轻拍自己的脸。
我打量了一下她,瞬时笑起来。
“你要在这里拍一个晚上么……明早脸就肿了。”
“新买的这种晚霜吸收没有以前那种好……”
呵!关晚霜什么事,你就接着装。
“你……”我故意拖长了声音,颇有兴致地问:“该不会是,脑子里想着什么事所以害羞了,一直不敢出来面对我吧。”
果不其然,三十多岁叱咤商界的女王顾子溪,刷的一下脸红了。
“什么事,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顾子溪停了手里的动作,慌慌张张地掩饰,只可惜她表情里暗藏的一切早就敷于表面,我看得一清二楚。
顾子溪的样子特别好玩,我很想接着逗她。并非我玩心大起还能用假装抑制,实则是近处感染了她的味道,情不自禁从背后拥了上去。
好明显的,她整个人颤了。
我越过她衬衣的领口吻了一下发间的后颈,用鼻尖轻轻扫着她,压着声音问:“你说,你梦见我答应你任何一个条件……我想知道,是什么条件?”
顾子溪被我锁在怀里,直直地挺着背不敢放松。我不希望她那么紧张,虽然知道面对爱情这都是人之常情。我没有再继续从镜子里看她的表情,而是低着头闻她肩头传过衣服的味道。
“恩?干嘛不说话。告诉我。你想我……为你做什么事?”
再一次问话,我绕过她身体覆盖于小腹上的手已经开始自然地划动。她的身材非常非常好,自觉比我的身材要好,我太瘦,但她,苗条中恰到好处的丰满。
我很少如此主动。主动一词仿佛于我天生相背离,然而为何在她面前,在当下的时节竟可令我一反常态。我处在幸福里,不予多想。
我和她越发贴得紧密,彼此裸露在外的腿温度相互重合时,她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我喊着她:“溪。告诉我。你想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顾子溪动了动脖子,呼出一口气,终于还是在听见这句话以后松懈下来,把后背完全靠到我身上,开口说:“梦还没有完,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即使只是一个梦,知道能在梦里肆无忌惮,我恐怕……也只敢,小小的要求抱一抱你,亲一下你。一直以为我习惯了告诫自己,甜头,一点点就好,一点点,只要你给的,我就满足了。”
我默然地听着她说,胸腔至小腹都莫名起了某种沸腾的反应,又是疼,又是温,又很润。
她拍了拍我的手,笑道:“是不是很没出息……”
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扶上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
不等她反应,我飞快地吻上她的唇,双手改了姿势从肩上环住她。我的舌尖在她的唇上若即若离。贴合的时候卷动着轻咬着她,分离的时候忙着释放挤压在喉咙里的低吟。我眼见她的目光融化了迷离了,捧着她的脸说:”只要这样么,我就在你面前,你要我怎么都行。真的只要吻一下,抱一下就好?溪……“
顾子溪怔怔地停了三秒,我看着她双唇怎样由闭合转而张开,看着她咬了牙同时微微蹙了眉,我知道她心底有些挣扎,我也知道她有些不惯,也许一切来的太快,也许我的转变她还没能适应,也许她在悄悄纳闷,现在面前的女人,还是不是她熟识的那个,矜持的乔颜。
心,灵动了一下。
顾子溪的眼眸中逝过一丝我不隐晦的微笑。我在她耳边唱着:
“我曾经想过在寂寞的夜里……你终于在意在我的房间里……
你闭上眼睛,亲吻了我……
不说一句紧紧抱我在你的怀里……
我是爱你的……”】

楼主 Rayfor07  发布于 2016-02-24 16:59:00 +0800 CST  

楼主:Rayfor07

字数:553394

发表时间:2016-02-24 21:3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10-11 00:20:5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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