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转载】破茧 作者:书自清

☆、第十七章

我再次见到林依是在开庭前三天,也就是4月1号。这场官司有许多细节和注意事项,我必须与她商量。我们见面的地点在学姐私人诊所的会议室里,除了我们俩以外,林依母亲和学姐也陪同在场。

她看起来整个人正常了许多,长发特意打理过了,饮食似乎也不错,使得她原本瘦削枯槁的身躯变得丰腴了不少,看起来舒服多了。她的脸色也不错,即便没有化妆,看起来也健康许多。若是开庭时在能再化一点淡妆,她那美丽娴静的气质就能完全凸显出来,让人完全看不出来她患有精神疾病了。

我与她大年初六之后就未曾再见过,算算日子,到现在也有一个月多了,看来这一个月的治疗使得她的精神状态有了显著的好转,或许我不在她身边,她的病情反而能康复得更好。我忍不住这样自嘲。

她表现得非常礼貌随和,与我说话时也很温和,她的口齿不再僵硬,说起话来也流利了许多,与正常人无异。除了脸上表情淡淡的,连社交性的笑容都不怎么出现之外,她已然能够归于正常人的范畴之中。她对我的态度就是对待一位帮助她的律师的态度,再正常不过,尊敬又感激,但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反倒是她的母亲,见到我后难免千恩万谢,各种各样的情绪自然地流露出来,显得激动许多。

我心下难过非常,却只能忍着自己的委屈与愁怨,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公事公办地与她们母女商量这一次官司。学姐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只有在话题提及到她时她才会简短回答一番。这一次会面耗去了两个多小时,之后,林母便带着林依回家。

我留在了学姐的私人诊所之中,一边慢吞吞地收拾着资料,一边踌躇着该怎么开口询问学姐目前她的治疗进展。不过我的这点小心思早就被学姐看穿了,她主动开口道:

“林依目前基本上已经走过中期治疗了,如果官司结束,结果还算满意,或许她的恢复会更快一点。她真的很让我惊讶,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其实一旦一个心理疾病患者意识到自己的病症所在,并极力配合医生治疗,那就一定会好得很快。她是自己走出来的,她出乎意料得坚强。”

“学姐,她的强迫症还有失眠症怎么样了?”

“强迫症已经消失了,失眠嘛,好的没那么快,不过也改善了许多,平均每天也能睡满四五个小时。幻觉和躁怒已经消失了,抑郁还有残留,平时里话不多,主动与人交流还有一点障碍,但对话不成问题。外人看上去,基本上就是一个内向沉静的女人。上法庭的时候,你不用担心她的表现。”

“好,这我就放心了。”我默默说道。

“你啊,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你看看这段时间以来,你一下子瘦了多少,憔悴了好多。我看再过段时间,躺在我诊疗椅上的人就该是你了。”学姐皱眉说道。

“我没事的学姐。”我勉强笑道。

“唉……”她只是叹气。

两天后开庭,这场官司其实基本未有前例,律法里也没有对这样的案情有明确的判文,因而这实际上是一场非常扯皮、纠缠不清的官司。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场官司打了三个半小时,依旧未能分出个是非胜负。张裕成与林依一半对一半,很难判定到底谁更适合抚养孩子,但情感道义上,确实林依更占先机,更受人同情。只是打官司讲的是证据,情感道义并不能左右最终的结果。

于是第一次开庭意料之中的没有结果,延后再审。林依全程表现得很平静,法庭上她就坐在我的边上,静若止水,仿佛这一切的争斗都与她无关一般。但需要她陈述的时候,她却也能口齿清晰,不慌不忙地沉着应对,甚至比张裕成表现得还要出色。

她越是这样,我越是痛心。我只觉得,她离我越来越远,变得越来越陌生起来。她或许不再需要我的保护和关心,她能够用她柔弱的双肩扛起这一切了,而我已然变得无关紧要。

一连半个月内,又审了两次,依旧是没有最终结果。审理此案的法官十分头疼,最终的判决倾向仍旧不明。

我与林依制定的方针是财产可以舍弃,但孩子一定要争取到。我们的证据也都是朝着这个方向来做的。虽然审理了三次还是没有结果,但我对争取到孩子这件事还是很有信心的。

终于在第四次开庭审理的时候,法院做出了一审判决。孩子判给了林依,但是张裕成的财产林依基本上没有拿到手,这个结果在我最初的预料之中。

我猜想,这个结果张家一定不会满意,他们施行这一场骗婚的目的就在于得到一个骨肉血亲的孩子,如今孩子没了,他们花了这么大力气,投了这么多钱,费了这么多心机,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必然无法善罢甘休,我猜他们一定不服,肯定是要上诉的。不过在他们上诉的这段时间内,孩子是必须还给林依的,优优时隔这么长时间,也总算回到了林依的怀抱之中。

一场官司打了到了五月头,天渐渐开始热了。优优如今也有九个月大了,这小家伙很聪明,语言天赋良好,记忆力很强,已经能简单地开始说话,也认人了。不过目前还是满地爬的状态,还没学会走路。

林依对这个孩子的那些负面情绪已经基本看不见了,现在只要和孩子在一起,她身上的母性就会被完全激发出来,面对孩子的她,心里不会有仇恨和怨念,原来的那些负面感情都被学姐的治疗转移消除了。

当然,这些都是学姐告诉我的,自从一审判决之后,我还没有见过林依,只能从学姐的口中听到关于她的一鳞半爪的消息。而这段时间里,我竟然开始期盼着张家人赶紧上诉,法庭能够下达二审的开庭通知。这样,我就能再有借口和她见面,哪怕只能说一些公事公办的话,也比再也见不到,再也毫无瓜葛的好。

我想,我或许已经疯了。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十五天的上诉期过去了,张家并没有再上诉。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他们最终接受了这个结果,我也不想知道,我已然明白,这件事情,总算尘埃落定。

我替林依赢得了官司,替她洗刷了耻辱,从此刻起,我割舍掉这段感情的时候到了。从此以后,我要学会忘记她,学会回到自己一个人的日子里,学会修补自己千疮百孔的心灵。从此以后,要学会和她做陌生人。

5月14号,是我最后见她一面的时候。我用了送几份法院文书过去这样拙劣的借口,去了她家。那天,她母亲不在家中,去了医院看护她父亲,她一个人在家带孩子。

我在她楼下徘徊了很久,明明是下午三点多到的,却一直拖延到了傍晚五点半,我才终于上楼,敲响了她家的门。

我忐忑地站在门口,心中纠结着该如何开口和她说话,又该说些什么话。但我心里却很明了,我这趟来,是想至少为自己争取一下。我还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脑子里总想着至少她还没有亲口明确地回绝过我,我也没有真真切切地向她表达过我想与她在一起的想法和决心,就这么结束,我实在不甘心。我来这里是想求一个安心,做一次最后的挣扎,呼喊出我的心声,让她听到。如果到了这一步,她依旧无法接受我,那么我会就此放弃,再也不去纠缠她。

门开的时候,我的心跳停止了片刻,她穿着一身淡色的居家服,黑发柔顺,就这样温柔美丽地出现在我面前,让我瞬间恍惚了起来。屋子里飘荡着一股香味,与我当初第一次来时闻到的那股怪味相去甚远。那是炒菜的香味,她身上还带着点油烟味,袖子卷着,显然正在做饭。

“顾律师,怎么现在才来,进来吧。”她冲我淡淡笑着,弯下身来给我准备好拖鞋。“顾律师”三个字却瞬间刺痛了我的心。

我默然换鞋进屋,她开始忙着招呼我,态度举止何止正常,甚至比一般的主人家待客还要和蔼可亲。

“快请坐吧,你一路来该口渴了吧,想喝点什么?”

“不用麻烦了,白开水就好。”我说着,然后慢慢坐在了沙发上。第一次来她家时,她就坐在这个位置上木然发呆,如今却换成了我。

须臾后,她端着一杯白水过来,冲我歉意一笑,道:

“不好意思,我这边正在做饭,家里面一股味道。”

“不用在意我的,你忙你的,我等等就好。其…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送个文件过来,我一会儿就走了。”我连忙道,心里面却煎熬非常,我鼓足勇气进来,如今看到她却想退缩了,那些表白的话语根本说不出口,我现在真的只想要逃。

“这怎么行,麻烦你跑一趟,你至少也留下来吃顿便饭吧。”她说道,随即又说:“啊,我都忘了问,你今晚有其他事吗?如果有,那我就不耽误…”

“没有!”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抢着回答,她因着我的强烈反应愣住了,我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剧烈,只能讪讪地低声道:“没有的,我今晚有空。”

“哦,好。”她低头,沉默了片刻,道:“我炒了茄子,烧了肉末豆腐,手艺不好,你凑活着吃点,下次我请你吃饭。”

我连忙摇头,心里面却难过得要命,只感觉我这般与她客套着客套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那…你坐会儿,我去做饭,一会儿就好了。”

“嗯,啊,我来帮忙。”

“不用了,真的一会儿就好,哪有要客人帮忙的。”她连忙推拒,拨开垂下的碎发,显得有些慌乱。

“那好吧。”我缓缓攥紧了拳头。

她转身向厨房走去,我咬牙,开口喊她:

“林依!”

“嗯?”她回身看我。

“呃……”勇气再次滑走,我改口道:“我去看看优优,可以吗?”

“当然,她在里屋里呢。这小家伙应该还记得你,她可聪明了。”她话语里透着一股喜悦和自豪,我此刻心中虽然纠结万分,却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嘴角扬起笑容。她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我在原地傻站了一会儿,深深叹了口气,向里屋走去。

楼主 风云在1  发布于 2015-11-02 00:21:00 +0800 CST  
☆、第十八章

小小的摇篮床,曾经在我的卧室里待过一个月的时间,如今,我再次在林家见到了它。小家伙就在摇篮床里。现在的她很清醒,十分活泼,正呀呀呓语,一双肉嘟嘟的小手互相拍着,纠缠着,也不知道为何会玩得那么开心。

小家伙看到我了,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她应当是认出我来了。随即,那双小肉手一如既往地向我伸来,她总是这样向我求抱抱。我是那么喜欢这个孩子,难以拒绝她的要求,便将她从摇篮床里抱了出来。小家伙的手臂抱着我的脖子,口水直流,一脸呆萌地望着我,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婴儿语言,咿咿呀呀的,似乎是在唤我。

我用额头抵着小家伙的额头,低声说道:

“呐,优优,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妈妈,我想和她过一辈子,好好照顾她,也好好照顾你,看着你长大,陪着她变老。但是优优,妈妈她不喜欢我怎么办呢?我和妈妈都是女孩子,妈妈觉得两个女孩子在一起是不对的,是不好的。我现在好难过,优优…我好难过…”

小家伙眨巴着大眼睛,懵懂地看着我,她哪里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只能对着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家伙才能说出这些话来。我真的觉得自己好窝囊,连一句“我爱你,和我在一起”都说不出来,十年前没能说出口,如今还是无法说出口,难道我与她真的只能注定擦肩而过?

“优优,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不该说…或许不说,我还能…还能留点余地,将来或许…或许还能再来看看她。可若是说了…我以后…有何余地再见她?学姐说要我忘了她,不要再见她,可我…可我办不到,每天晚上,闭上眼…全是她,优优…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心中郁结已久,此刻说出口来,眼泪就像是开了闸一般,流淌下来,打湿了面颊。优优大约根本不明白我为何会哭成这样,但是这小家伙却知道要为我擦眼泪,那双小肉手在我脸上抹了抹,依旧是咿咿呀呀的婴儿语言,我心中一暖,感觉受到了安慰。

我擦干净眼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心绪,然后将小家伙放进摇床里,轻声道:

“优优,或许阿姨以后都看不到你了,没关系的,即便以后见不到了,阿姨也会在遥远的地方祝福你和妈妈,你们一定要过得幸福。”

我想这是我留给优优的最后一句话,即便她根本听不懂,我也要说。

我开了房门,进了卫生间,洗了把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看,确认林依应该不会看出什么端倪,这才走出卫生间。

一出门,我就看到林依站在走廊的那一头,垂着手看着我,不发一言。我愣在原地,不明白她这样是什么意思?外面天光已暗,屋内没有开灯,走廊里更是黑乎乎的,我看不大清楚她的面容。

“饭做好了,来吃吧。”她说道,语气平静,并无特别之处。

“好。”我回答。

圆形餐桌,我与她相邻而坐,桌上摆着两菜一汤,很简单的菜色,却散发着浓浓的香气。她添了满满一碗饭给我,我端着饭,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味同嚼蜡地吃着,我感觉自己甚至吃不出食物的味道。难得她为我做了这样一顿饭,茄子、豆腐,这都是我爱吃的,为何…为何连味道都不让我品尝一下?

餐桌上的气氛越发凝结起来,林依默然吃着饭,那模样也并非像是在品尝美味。我们俩一句话也不说,那气氛我难以形容,仿佛临上刑场前的最后一顿聚餐,吃完后就是永别。

为何,为何会这般煎熬?或许我今天就不该来,还不如就在十几天前那个时候,于法院外淡淡分手离去,带着一种好像还能再见面一般的感觉,就此永不再见。如今却又再度面对这般的难堪尴尬,生生地煎熬自己的心。

我吃了小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我实在无法硬撑下去。我感觉自己就要窒息了,空气凝结到喘不过气来。

“不吃了吗?怎么就吃这么点,是我烧得菜不合胃口吗?”她放下碗筷,问道。

“不是。”我摇头,“今天胃有点不舒服,吃不下。”

“那喝点汤吧,家里有胃药,我给你拿。”她忙道。

“不,不用了。”我抬手拒绝。

她却不听我的,给我盛了汤,然后又忙着去拿药。等她翻箱倒柜把药拿来,却发现我一点也没动静,那碗汤还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她又问道:

“疼得厉害吗?赶紧吃药吧。我给你倒水。”

“真的不用了,不是很疼的。”

“那把汤喝下去吧,暖暖胃。”

我只是摇头。

“顾律师…这汤是藕汤,养胃的…”她似乎还要继续劝我。

“林依!”我制止她继续这般下去,口气里带着怒气,“我说了不用了!”

她沉默下来,静静地站在了餐桌边上。我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去看她,一横心,闭上眼,说道:

“林依,我有话要和你说。”

“我不想听。”她说道。

看来她知道我想说什么,从我放下碗筷开始,甚至踏进这家门的时候,她就知道了,所以一直这般用各种客套的话语来阻止我开口。

“呵呵呵…”我苦笑起来,道:“你,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她不说话了。

我站起身,和她面对面,终于鼓起勇气看着她的眼睛,她却错开眼神,不再看我,偏着头,盯着墙角。

“不管你想不想听,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话的,你权且听着,听完了,审判的权利都交给你,你说怎样就怎样,我绝不会再反抗。”

“顾律师,这里不是法庭,我也不是法官。”她说道。

“你就当是!”

“我不是!”

“你是!”

她怒了,我也怒了,她抓起桌上的药盒砸到我身上,然后侧身快步迈出,打算就此逃开。药盒“啪啦”一声摔在地上,我侧身,伸出手来抓住她的手臂,她被我的力量带得弹身回来,撞进了我的怀里。她用力甩动手臂,怒道:

“你放开我!”

“我不放!”我伸出双手圈住她,将她禁锢在怀里。

她开始挣扎,我用力将她推到了墙上,抵住,却因为害怕她撞到头,用手背垫在了她的脑后。

“林依!”我喘着粗气,她的双手抵在我的胸口,狠狠地推着我,却比不过我的力气。我满腔的怒火转化为最后的决绝,在她耳边大声喊道:

“你听我说!我说完就走!”

她满目泪水,摇着头,手上的力气却渐渐软了下来。我喘息片刻,用我这辈子最为坚定的语气说道:

“我爱你,我想跟你过一辈子!林依,和我一起走下去!”

她身子在颤抖,泪水已然流了下来,双手无力地搭在我的胸口。我用尽了毕生的勇气,说完这句话后,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我已然没有那个力量再去禁锢她,缓缓松开了手,退离。

我感觉一条鸿沟已然在我俩之间撕裂开来。她靠着墙,眸光一点也不看我,只是低着头,喘息着,颤抖着,瑟缩着。她不回答我,我知道她不会回答我的,也不需要回答,答案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她该是被吓坏了吧,被一个Les纠缠至此,还真是不幸。

我惨然一笑,低声说了句:

“我走了。”

然后我缓缓转过身,走到玄关,颤颤巍巍地换了鞋,开了门走了出去。

我跌跌撞撞地下了楼,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我站在楼栋外,揪着自己的领口,喘息着,我感觉喘不过气,眼泪刷刷地往下掉,但那却不是哭泣,我只是觉得好难受,胸口闷得我快要窒息。我仿佛体会到了哮喘病人发作时的感觉,上气不接下气的。

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小区里亮起了路灯。我沿着小区的道路,浑浑噩噩地向停车场走去。步伐蹒跚,三步一停。

好难过,难过得快死了,我扶着路灯,感觉再也走不下去。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步速很快,像是在奔跑。那声音好似从天边传来,感觉离我好远;又仿佛放慢好几倍,带着回声一般。

谁在跑步,我没有回头,也没有那个心情去管这些。我觉得我好像产生了幻觉,精神恍惚,呼吸滞涩。

我刚打算迈步继续走,却忽的感觉背后一股大力传来,腰间猛地被人抱住,我一时没能把握住平衡,生生被撞得向前冲了几步才稳住。

谁?谁撞我,还勒我勒得那么紧,不知道我喘不过气来吗?好难受。可是背后传来的温软的触感,还有那熟悉的香气,却让我瞬间停止了心跳。

“林依?”

“不要走!我不许你走!”

这颤抖的哭声仿佛黄钟大吕在我脑海里响起,让我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停摆的心跳开始狠狠地快速跳起来。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产生了幻觉,这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是你说的,你说了要和我过一辈子,怎么这么快就不认了?”她哭着声讨我,脸埋在我的后背里,说话声音闷闷的,我后背皮肤随着她说话呼出的热气一阵一阵地发烫,她的泪水已然打湿了我单薄的衣物。

“林依…你先…松开我…”我大喘气着,断断续续说道。

“我不放!你是个骗子,胆小鬼,说完的话就不认了,丢下那些话给我就逃走,欺负我也不负责任。”她继续声讨我,说些惹得我想发笑的话。

“林依…呵呵…林依,你松开点,我喘不过气了…”我笑出声来,“让我转身,我想看看你。”

“不要看…眼睛哭肿了,很难看…”她糯糯道。

我只是笑,道:

“比这更难看的我都看过了。”

说完,我后背就挨了她一巴掌,软绵绵的,一点都不疼。她松了手,我转过身,看她还穿着拖鞋就跑了出来,其中一只拖鞋还跑丢了,孤零零地躺在几米外。

她低着头,一双眼红红的,抿着唇,似嗔还娇,面上泛着红晕,在路灯下格外明显。也不知是因为运动,还是因为情绪激动,可爱非常。我伸出手来抹去她的眼泪,捧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就像捧着全世界。我此刻难以形容自己心里的情绪。那种激动的,振奋的,满腔的热流都快溢出来的感觉,我简直想大笑出声。真的是前一秒地狱后一秒天堂,过山车般刺激,心脏病都要发作了。

“哭了还是很美。”我笑着将她拥进怀里,收紧手臂,满怀的软玉温香,我感觉我这一生再也放不开手了,一辈子都要抱着她。

她回抱着我,攥紧我后背的衣服,闷在我怀里说道:

“别走了好吗?我…我笨,又固执,许多事情想不通,总是惹你不开心。我以后不会了,真的,不要走好吗?你转身离开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

“我不走,我再也不走了,我赖着你一辈子,你再也甩不开我了。”我从没听她这样对我说过话,简直心都要化了,只能抱她更紧。

我低头去寻她的唇,笨拙地吻她。她努力地回应我,唇舌间咸咸的,仿佛是眼泪的味道,却又软软的,惹得我想要索取更多。

此刻我真的好想把她揉进骨子里,只是这里也不是我们亲热的地方。我只得拥着她转身往回走,捡了拖鞋,甚至来不及给她穿上,就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往楼上走。

我们撞进家中,相拥着入了卧室,倒在床上。这里是林依自己的卧室,优优的摇床不在这里,而在林依父母亲的房里。我锁了门,开始褪她的衣服。她颤抖着手解我的衬衫领子,似乎比我还渴望。

“等…等,林依,你妈…”

“她今晚不在。”

我再无顾忌,低头含住她的唇,用力吮吸。她的手抚摸我的脸颊,那样温柔,那样动情,那是情人的抚摸,让我心醉沉迷。

衣衫落尽,满室旖旎,曾几何时对床弟之事极为厌恶的她,今晚却那样热情地对我绽放。这一晚我与她融为了一体,从此以后,再不分离。

楼主 风云在1  发布于 2015-11-02 00:27:00 +0800 CST  
☆、第十九章

那个早晨,我迷蒙醒来,一时之间不大清楚自己身处何地。但是记忆很快归位,我看到了窝在我怀里的她。乌黑的发顶,蜿蜒散落满床的长发,我的与她的,纠缠在一起。那一瞬间,胸口甜蜜的热流冲上大脑,将我淹没。

我怀着一颗朝圣般的心,一寸一寸抚过她光裸的肌肤,她的发,她的眉眼。我忍不住去吻她,将她吻醒。

昨晚的我们太过疯狂,她不大懂Les之间的事,所以全程都是我在出力,她被我要了一遍又一遍,早已枯涸的身子再次被水泽润满,现在她向来苍白的容颜上透着一点健康的红晕,看起来美极了。但也因为如此,她此刻显得比我疲累许多,她身子本就弱,昨晚我太过情动,少了克制,怕是伤着她了。她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却窝在我怀里笑,傻傻的,手温柔地摸着我的背,仿佛在安慰孩子。

“累吗,要起来吗?”我问她。

她只是摇头,往我怀里钻,头顶的发瘙着我的脖颈,痒得我直想笑。我搂紧她,简直一秒钟都不想和她分开。我们沉默着在床上相拥了片刻,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再睡会儿,我这就起了。”

“你去哪儿?”她抱着我不放手,声音里带着撒娇般的不满和懒洋洋的性感。

“昨晚都没人管优优,这会儿也该饿了,我去喂她,顺便换尿片。”我笑着摸她的头,道。

“那我也起来。”她道,却被我按回去:

“你昨晚太累了,再睡会儿吧,等会儿我来叫你。”

她脸颊绯红,却乖巧地躺着,顺从于我的话。我亲了亲她的额头,她拉着我的手,死活也不愿放开,最后我俩一个站在床边,一个躺在床上,拉着手了拉了三分多钟,才终于依依不舍地放开。

我穿好衣服出了卧室门,不禁哑然失笑。难以想象她居然会如此地依恋我,我觉得昨晚的自己真的好愚蠢,还以为她怎么也喜欢不上自己,感觉这天都塌了。如今,简直飞入了云端般自在快乐。

我去看了看小家伙,她睡得正熟,想起我们两个大人昨晚双双把她忽略了,心里就莫名心虚了一下。我连忙去洗漱,然后去厨房里冲奶粉,等我冲好牛奶,小家伙适时地醒了过来,然后憋着小嘴一副委屈的小模样,泫然欲泣。

我叼着奶瓶给她换尿片,然后又抱着她,拿着奶瓶给她喂奶。直到伺候这个小家伙舒服了,我这才到外面,进厨房做早饭。

时间是早间八点半,对于平时的我来说,这个时间明显是起晚了。昨天晚上的饭我们都还没吃完,还摆在桌子上,幸好还没坏。我用冷饭熬了稀饭,又把两个菜热了热,算作是早餐。我正在厨房里忙碌时,她却起来了,进到厨房第一件事就是抱我,“厨房后背抱”这种情侣间让我向往了很久的甜蜜互动终于在这一早发生,我心里高兴得直想大笑。

转过身,我寻了她的唇,低头吮吸。然后很快分开,故意道:

“嗯…还没刷牙吧,快去,然后来吃饭。”

她再次红了脸,嗔了我一眼,然后拐进了卫生间洗漱。她衣服都没穿好,只是简单地套了我的衬衫出来,我的衬衫毕竟是女式的,没有男式的那般大,所以根本遮不住,她那一双纤细的腿全部露在外面,连带着小内内都隐约可见,再加上那一头长发慵懒披散,随着走路在臀际摇摆,实在太过性感,我看着她的背影差点没能把持住,心跳加速了许多。

等我们终于腻腻歪歪,慢慢吞吞地吃完饭,全部收拾妥当。九点半多的时候,林依母亲这才归来,见我在这里,她显然有些出乎意料。

“小顾,你怎么来了?”

“啊…我来送个文件,法院的。”昨天的借口用到了今天,我真是汗颜。

我偷看林依,见她抿着唇似乎是在努力地克制自己笑出来,觉得有趣,以前可见不到她这样的表情。

“哎呀,真是麻烦你了,这一大早的就跑过来。”林依妈妈又是千恩万谢,每次见到我,她都是这样。

“没事,没事,我有空得很。”

“小顾,你今天晚上有事吗?阿姨想请你吃饭。”

“不用的,阿姨太客气了。”我忙道。

“不行,咱们家必须得请你吃饭。老头子今天就出院了,我回家来就是把行李送回来。到时候,咱们就在德兴馆包一间。林依,你也必须去,带上优优。”

林依妈妈难得这么强势,我知道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便没有再推拒。何况,我现在实在找不到别的借口见林依,今晚如若能再见,自然是最好。

我要走了,林依见我要走,明显地露出了慌乱又不舍的神色,就差伸出手来拉我了。我只能冲她笑,然后摇头。她却抿着唇,开口对林母说:

“妈,我去送顾凡。”

林母明显被林依的话吓了一跳,林依以前哪里会说这样的话。惊讶过后,她狐疑地看了看林依,又看了看我,眼中闪着奇怪的神色。我只能尴尬地笑,后背微微冒汗,林依却不以为意,已经挤到我身边开始换鞋,小小的玄关挤不下我们俩个人,她就差没抱住我了。

我辞别林母,约好时间,就随她下了楼。楼道里黑暗,尚未出去,她就回身紧紧抱住我。

“我不想你走。”

“可我现在也没理由留在你家啊。”我抱着她,安慰地摸着她的发。

“我这就回去跟我妈说我们的事。”她气鼓鼓地说道。

“你悠着点,别吓着老人家。”我连忙阻止她的鲁莽,她对我的热情让我极是开心,幸福得冒泡,但我依旧不得不考虑这些现实的事情。

“你放心吧,我妈不会阻挠我们俩的事的。”她笃定地说道。

我沉默了片刻,道:

“那你也要慢慢来,知道吗?咱们有的是时间,不急在一时。”

“嗯。”她乖巧地答我。

我实在爱她至极,低头吻了吻她,道:

“那我走了,晚上见。”

“…让我再抱抱你。”她攥紧我腰间的衣服。

“好。”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前段时间张裕成去林依家闹事时,林依的手机被她摔出了窗户,至此丢了。后来她换了新手机和新号码,我至今都还不知道她的新号码,更别说扣扣和微信了。与她联系,都是打她们家里的座机。想到这里我哑然失笑,我们俩的相处方式还真是古典。转念一想,林依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这些通讯工具了,也怪不得会如此。

我把自己的号码给她,她没带手机出门,我从自己包里掏出笔,把自己的手机号、扣扣号、微信号等等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写在她手掌心里,然后我们终于依依不舍地分开。

等我走到小区停车场,刚坐进车里,将手机架在手机卡槽上,林依的电话就进来了。

“顾凡,我…我想你了。”电话里她的声音糯糯的。

“嗯,我也想你了。”我趴在方向盘上,嘴角的笑容简直停不下来。

“你会不会嫌我烦,嫌我粘人?”

“怎么会,你越黏我,我越高兴。”这简直是比珍珠更真的大实话了。

不过被粘成这样确实成了甜蜜的负担,我也就只能幸福地叹口气了。

晚上,我与林家一家三口,啊,还有一个只能吃奶的小家伙一起吃了一顿正宗的上海本帮菜。林依说得没错,她父亲母亲并没有阻挠我与她在一起这件事,很快便接受了。或者说,他们老俩口内心之中或许期盼这件事已经很久,只等林依自己能想开了。我对事情的顺利与快速程度起了一种不真实感,但林父林母对我说话时那种即将要嫁女儿的欣慰和不舍的语气,实在太过明显,由不得我不相信。林依从始至终都一副但笑不语的模样,面颊微红,淡淡含羞,看得我心脏突突直跳。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吧,我有房有车有存款,爱妻爱家爱孩子,一定会让林依过好日子的。”我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几乎胡言乱语道。

我说完这句话,林父林母半是好笑半是欣慰地冲我点了点头,林依眼圈微红,在桌子底下抓住了我的手。

一天后,学姐知道了我们的事,于是我再次被学姐“刮目相看”,她打着为我庆祝的名义狠狠剐了我一顿饭,这个月的伙食费算是泡汤了。席间,学姐喝高了,不住地摇头感叹:

“我真是看走了眼,原本以为林依是喜欢你的,后来发生那样的事,我又以为自己错了,她根本不会喜欢你。结果呢,现在又给我打脸,你们…你们俩,是不是合谋要砸我的招牌啊?”

我哭笑不得,只得安慰她道:

“学姐,不是你自己说的嘛:‘感情用事对于心理医生来说是致命毒/药,这毒/药会毒瞎心理医生的双眼,毒聋心理医生的双耳,使得他们看不见,听不到,只能凭着自己的想象去描摹一切。’因为我的缘故,你在面对林依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感情,所以才会看不清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想,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我对林依已经不能用‘感情用事’这四个字来形容了,自然,我也会被各种情绪和杂念左右,很难看清她内心所想。乃至林依自己,其实可能都不大清楚自己的心,我想她只是在那一刻,随心而动罢了。这连她自己都无法预料,更别说我们了。

“哼…”学姐直哼哼,最后无奈又咬牙切齿道:“这次是我栽了!”

几天后,林依和优优搬进了我家,正式开启了我们长长久久的同居生活。我与她没办法领结婚证,只是小范围地办了一场喜酒,请了几位亲朋好友来见证我们的结合罢了。朋友们对于我会和林依走到一起这件事表示很是惊讶,但也都送上了祝福。自然,我们的事,我的父母亲也都知道了,我没有拖到中秋节,端午节的时候就带林依去见了见我的父母亲。我父母亲很是欣慰,他们本就很喜欢林依,如今我们能在一起,在老人家眼里看来,是一种割舍不开的缘分,应当倍加珍惜。

林依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及至六月中旬,她已经被学姐宣告彻底痊愈。这么长时间一来,她被我这个补品那个炖汤,好吃好喝地养着,终于把肉肉给养了回来,人一丰腴起来,气色就好了许多,她已经回归了正常人的范畴,甚至比寻常女性要漂亮许多。三十岁的她,看起来成熟又充满魅力,总算在时隔十年后,向我展现出她真正应有的风采。

辞职无业这么久,六月下旬,她开始了新工作,成为了咱们心理治疗研究工作室的财务总监,这是学姐强烈要求的,无利不起早的她绝不会放过这样现成的好手不要。林依也开始跟随学姐系统学习起心理学,不为别的,只是久病能医,对心理学产生了兴趣罢了。

而我,则走上了新的征程。我在学姐的强烈建议下,一面在她的工作室中帮忙,一面开始准备考博。学姐为我介绍了上海最著名的临床心理学博士生导师,我则过上了每天刻苦攻读的日子。

生活平淡如流水,内里却甘甜如蜂蜜。我与林依每日里出双入对,蜜月期根本不知何时会消失,黏黏糊糊,谁也离不开谁。学姐经常咬牙切齿地说,她把我们俩一同招进来,简直就是自虐的行为。

优优一天天健康长大,她户口本上的名字也终于改成了林忘忧。现在这个小家伙会张口喊人了,见到我每次都会求抱抱,比林依还要粘我,但小家伙似乎一直很困惑于喊我什么,因此我与林依都被喊作“妈妈”,我只想着等她再大点,便教她区分叫法。

这一日早间,我在门口等着林依,可她在房里半天不出来,我只得喊她:

“依依?快点,要迟到了,学姐会抓狂的。”

“等一下,我马上来!”

她终于跑出来,我们穿鞋出门。坐电梯下楼,我猛地想起自己手机忘带了,把车钥匙丢给林依,然后道:

“你先去车上等我,我拿个手机马上来。”

她笑着调侃我:

“亏你一个劲儿地催我,自己反倒丢三落四。”

楼主 风云在1  发布于 2015-11-02 00:31:00 +0800 CST  
我傻呵呵地笑了笑,惹了她一个白眼。于是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家,进了房间,看到我的手机果然在床头柜上。我拿了手机,眼角却不经意瞥到了梳妆台的桌子,桌子抽屉没关好,开了一小节,我好奇地上前打开抽屉,就见里面躺着我去年圣诞节买下的,没能送给她的戒指盒子。盒子旁放着一本笔记本,我没见过这笔记本,不由得打开一看,只有第一页使用了,上面有林依清隽的字迹,写着一首抒情诗:

《我爱她》

我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爱上她的。

也无法形容现在的自己有多么的爱她。

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深刻地爱一个人。

爱一个女人。

曾经的我是一个坚定的异性恋者。

我对同志嗤之以鼻。

然而我的一生都将无法逃离这个特殊的人群。

我被欺骗。

被玩弄。

被迫害。

而我只能忍气吞声,甚至于没有勇气逃离。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恨透了同志。

恨不得提刀,杀了这世上所有的异类。

但那只是我脑海中的臆想,我为我的懦弱胆小而悲哀。

我最终选择的是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是我没能成功。

因为她的到来。

她就像光,驱散了笼罩我的那浓重深沉的阴暗。

我爱她。

爱她抱着我时的温柔。

爱她哄我入睡时的歌声。

爱她像对待一个孩子般宠爱我。

爱她说那句“和我一起走下去”时的坚定不移。

爱她偶尔脆弱时,低垂的眉眼。

爱她痛苦心伤时,指间的香烟。

爱她一切的一切。

我爱她,但我从没想过我会这样的爱她。

我想,这就是我的劫。

曾经的我,是一只脆弱的毛毛虫。

软怯、易碎又浑身带刺。

这世间有太多的苦难,让我难以承受。

于是我吐出一圈一圈的丝,将自己紧紧束缚。

我以为我将这样沉沦下去。

却没想到,蜕变就从那一刻开始。

她是那冥冥中生命的力量。

她促使我在艰难中挣扎,挣脱困苦。

她赋予我一双翅膀,那翅膀美丽又坚强。

她引领我破开枷锁束缚,破开那厚厚积灰的茧。

化蝶!振翅!高飞!

我爱她,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我从没想过我会那么爱她。

但那又如何,这就是生活。

——林依 2015.6.28

(正文完)

楼主 风云在1  发布于 2015-11-02 00:31:00 +0800 CST  
嗯,说实在的番外写的不怎么样。

楼主 风云在1  发布于 2015-11-02 00:31:00 +0800 CST  
☆、第二十章(番外)


(一)
我自认自己是一个生来有些古怪的孩子,十岁那年,当我的同学们还沉浸在未来成为科学家、宇航员、工程师、音乐家这样伟大的梦想之中时,我许下了一个心愿,希望我未来能够成为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它美丽、高雅,自由自在,最重要的是,它能够蝶舞双/飞。

所以年仅十岁的我,最喜欢的动物是蝴蝶,最喜欢的音乐是《梁祝》。

我是一个相当感性的人,我时常被自己的情感左右,难以用冷酷的理性控制自己。但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人类若是失去了感性,迟早有一日会沦为机器。而这个世界是由理性缔造,却是由感情在推动。十一二岁的我觉得看明白了这个世界,现在回想一下,后来的自己,还真的不如当时那个古里古怪的小女孩。

或许是小时候的我太过古怪又睿智,长大后的我渐渐归于平庸。那也就不过两三年的时光,我被繁重的学业磨去了脑海里那些古里古怪的棱角,渐渐地成为了学业的奴隶,学习的机器。人们说,成长,就是理性逐渐压制感性的过程。我想这句话用在我身上再合适不过。人们因为成长而变得平庸,泯然众人矣,不再离经叛道,而努力使自己变得和他人一样。陪我度过初高中时代的最好的闺蜜曾开玩笑说,我的青春叛逆期根本就没有到来,永远都是那个成绩超好的乖乖女。其实她不懂,我的青春叛逆期,早在青春生理期来之前就已过去了。

回想那个时候的我,其实真的有些“目中无人”,虽然总是有人说我乖乖女,说我性格温柔,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但他们都不了解我,我把自己伪装成这样的形象,内心之中却始终不曾放下一个疯狂的念头。这个念头从我十岁时许下蝶舞双/飞的梦开始,就已经在发酵,到我十六七岁时,已经在内心深处开成了一朵“恶之花”。

我渴望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与我理想中最完美的男生在一起,就从此刻开始,不怕烈火焚身,飞蛾一般扑将进去,感受爱情那难以形容的美妙滋味。

因而,我对于身边的男生女生们,总有些难以相融之感。他们与我的内心世界并不同步。青少年中不乏早恋者,可那些在我看来不过是玩过家家,真正的爱情绝不会是这样的,它必须浪漫又完美;我爱的人也不会是这些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他必须成熟又富有魅力。

他要英俊又儒雅,对我温柔,要时时刻刻地牵挂着我,要能为我做饭,能抱着我入眠,能浪漫地为我写诗,能优雅地煮咖啡给我喝,能弹琴又唱歌……只是想一想,都让我觉得战栗。

只不过即便当时只有十几岁的我也明白,这样的男人,世界上实在太难找了。

因此,即便我如此地向往爱情,我依旧是一个从不会涉及早恋的乖乖女。大人们根本看不出来我内心的疯狂渴望,同学们也以为我不过是一届学霸,对谈恋爱不感兴趣。不过也有意外发生,我十五岁那年,一个女孩进入了我的视野,她很奇怪,每次我与她对视,都有一种原形毕露的感觉,我总觉得,我被她看穿了。

十五岁那年我跟随父亲的工作调动而搬家转学,父母亲说是这样说,其实这一次搬家,追根溯源是为了我的高考。

那个女孩住在我家所在的楼栋对面的那幢楼里,我们上下学的路是相同的。起初我没有注意到她,她在人群中并不是那么起眼。那个时候的她有些土里土气的,头发短短的,皮肤晒得黑黑,校服垮垮的,走路总是低头含胸,稍微有些驼背。过了一段时间后,我渐渐发现了她,她与我上下学的路线是一致的,她总是跟在我身后,像个小跟屁虫。

于是我在某一个晚自习时下定了决心弄清楚她是谁,跑遍了整个高中部的所有教室,终于在初二三班中找到了她。我抓了个小学妹问她是谁,然后得知她的名字——顾凡。

一个很简单的名字,却意外地挺和我心意。

我仔细看了看她,稍微有些内向的孩子,但并不是不合群。和同学说话时露出笑容,白净的牙齿上还箍着矫正用的钢制牙套。她乍一看并不起眼,可能是因为皮肤黑的缘故。但仔细看,五官却很清秀,长得相当漂亮。特别是眉眼部分,很英气,透着一股男孩子才有的俊气。她瘦瘦的高高的,十四岁的年纪,已经与我一般高了,看这架势似乎还会继续长高。如果她不含胸,怕是会更挺拔俊秀。

这孩子总是跟着我,也不上来和我搭话,我自然更加没办法主动和她说话。于是这样跟踪与被跟踪的游戏持续了两年的时间,终于在我升上高二时结束了。因为她和我正式认识了。

说实话,最开始我发现她跟着我的那段时间,对她确实挺感兴趣的,但后来因为学业繁忙,我渐渐将她从脑海里淡忘了出去,她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注意到她了。

那个时候她已经没有箍牙套了,而且不知为何,也不含胸驼背了,笔直地站在我面前,高高瘦瘦的,像棵小青松。她头发留长了一点,但不很长,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皮肤也白净了许多,人仿佛一下子就长开了,瞬间亮眼起来。

我当时感叹了一下,青春期的孩子变化就是如此明显。

原本在我的认知里,她的学习成绩一般,似乎并不是什么能力特别强的人,身上也没有学生干部的职位。但这一次,她是作为学生会的新干部介绍给我认识的,而且身边我的一个好友还悄悄告诉我,她是最新冒上来的文科尖子生,成绩在高一年级里名列前茅。另外她似乎还是武术高手。

之后我渐渐自然而然地和她接触起来,因为家住在一块,也开始慢慢地一起上下学。这孩子挺腼腆的,我和她说话,她总是一副害羞的表情,而且特别认真,认真到有的时候我都不大忍心和她开玩笑。

我和她正式认识的那年冬天,圣诞节,我收到了她给我的礼物,她知道我喜欢蝴蝶,竟送了我一对非常漂亮的蝴蝶发夹。我虽然高兴,可收到礼物之后,却总觉得有那么些不对劲。我向来敏感,特别是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经常敏感得过分。就从那个时候起,我渐渐察觉到这孩子对我的特殊感情。真正确认她喜欢我是在来年二月份的情人节时,学校放假,我正窝在家里做卷子,后来起身到厨房倒水喝时,不经意从窗户看到她站在楼下,仰望着我们家。我吃了一惊,站在窗户后小心翼翼地看她,就见她在我家楼下徘徊了很久,大冷天的,双手揣在兜里,鼓鼓囊囊,似乎装着什么。我眼尖,看到她反复掏出一个礼盒模样的东西,犹犹豫豫地,始终不曾上来。到最后,她还是离开回家了。

我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感受,内心很复杂,古古怪怪的。有些不能接受,却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喜悦,并不是那么排斥。但我还是觉得以后要离这个孩子远点,她可能不大清楚自己的想法,但我不能模糊了这种事情。两个女孩怎么能互相喜欢,那太不正常了。

我向来行动力强,于是很快,这情商挺高的孩子就察觉到我对她的冷淡和疏离,她很聪明地与我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再靠近。但也没有与我就此断绝关系,再不来往。我看着她克制的模样,心里庆幸的同时,内心最深处却涌起了淡淡的失落,我想那或许是我渴望爱情太久了的缘故,看样子我考上大学后,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理想的男朋友,否则自己都要变得不正常,去喜欢女孩了。

就这样,日子渐渐溜走,我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去外地读书。那段时光里并没有太值得一提的事情,不过结交了几个关系很铁的好闺蜜,泡泡图书馆,有了兴致就出门逛街,不喜欢的课程就联合起来逃课,还有就是分享各自男朋友的囧事。我在大学期间交了个男朋友,崇尚理想爱情的我,到底还是找不到那种完美的男人,但这个男朋友还不错,至少及格了。他是我的舍友介绍给我的,理工科的男生,虽然学的是理工科,但身上有一股文气,戴着眼镜,挺秀气的。他有的时候傻得可爱,对我总是紧张兮兮的,我能感觉到他很喜欢我很宠我,但可惜的是,我并不是那么喜欢他。

后来,我要去留学了,我想和他分手。他很痛苦,每天晚上都来宿舍楼下找我,后来不找了,开始准备考雅思,说是要陪我一起出国。我渐渐开始厌烦这段感情,我不喜欢纠缠不清的男生。我希望他干脆一点,或者我应该狠狠心,甩了他。毕竟这几年的相处,我真的没办法很动情地喜欢上他,我觉得还是放他走比较好。

他终于没能拗过现实,他家境不是那么好,原本也没打算出国。所以,我们还是分手了,我去了国外。

楼主 风云在1  发布于 2015-11-02 00:34:00 +0800 CST  
(二)
在国外那几年,渐渐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和社会的残酷,我家里也并不富裕,出国留学是我从小的理想,为了实现这个理想,家里可谓是砸锅卖铁。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我每天除了完成学业之外,还要身兼两份工,在超市里理货,在饭店里端盘子刷碗。忍受着白种人对黄种人的歧视,渐渐发现,留学并不是那么美妙的事情,远比我想得要艰辛。我每日为了维持生活费尽心力,已经没有那个闲心去找对象谈恋爱了。

我咬着牙走过了留学的两年半时光,回国后,顺利地开始了自己的事业。忙于工作的我基本上要把自己那美好爱情的理想给忘光了,以至于父母亲着急了,打算给我物色对象。

之后,我便认识了张裕成,他是我父亲老战友的儿子,典型的青年才俊,年收入过百万的金领一族。有房有车还很有范,就是万千少女最爱的那种高富帅。他的外型完全符合我对理想男人的标准,高大、帅气、气质儒雅但并不娘气,反而很有男子气概。他非常有礼貌,一点也不粗俗,谈吐优雅,还会弹钢琴。我感觉自己几乎是对他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只觉得理想中的爱情就要到来了。

他对经济学很有看法,我们时常聊天,相当投气。我想我已经爱上他了,我感谢父母亲给我找到了真命天子,遇见他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后来回想起来,那段时间的自己大约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那么明显的细节,需要提防的细节都被我忽略了,以至于最后,我自己亲手将自己送入了地狱。

与他结婚后的那段时光,我真心不想再去回忆。那痛苦万分的三年,我被打入地狱生生受折磨,孤独、病痛、欺骗、暴行,这世上最可怕最丑陋的东西纠缠着我,让我甚至忆不起曾经的自己是一个什么模样。

有人告诉我,我生病了。我当然知道自己生病了,我疾病缠身,甚至觉得自己没有几年可活。我觉得自己活在满世界的谎言之中,身边所有人的嘴脸都万分丑恶,他们玩弄我,欺骗我,将暴行施加于我,我无力反抗,只能沉沦。有的时候,我十分愤怒,愤怒到想要杀人,狂躁地摧毁我眼前所有的东西。有的时候我又万分悲哀,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与这个世界隔离。我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幻觉时常来光顾我,我的眼前总是会出现那些丑恶的,我不想去看的人,他们的声音环绕在耳边,让我窒息,我只能重复着去做某件事,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否则我会疯。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躺在床上瞪着双眼,望着天花板,有的时候会感觉天花板在扭曲,扭曲成一种古怪的,我无法形容的面孔,那使我恐惧,我觉得黑夜之中有人在窥视着我,发出诡异的轻笑,谋算着下一步该如何折磨我。我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却无法把这样可怕的念头从我脑海里驱除。生了孩子后,梦魇更是加重,孩子的哭闹魔音一般,在我脑中无限放大,来回循环,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掐死那个孩子,有的时候我甚至恶毒地想,那孩子是我这辈子最失败的作品,她的存在,就是附着在我人生路上的毒瘤,佐证着我跌入地狱的事实,她是谎言与暴行下的产物。

怎么办,怎么办,如何才能解脱?我只能死,除了这条路,我无路可走。我没有勇气杀人,我只能结束自己的生命,算是解放自己的灵魂,帮自己脱离苦海,不再受折磨。

于是我尝试着割腕,第一次,我该说是没经验吗?总之,没能成功,当我从医院中醒来之后,我只觉得灵魂轻了几分。不错,效果很好,看来我得尝试第二次。

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把纠缠在身上的世俗之物甩拖开来。比如工作、比如亲人,他们太累赘了,我不想背负着他们去天堂。哦,我会上天堂吗?但我想,我死后,即便下地狱,应该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于是我去公司辞了职,然后找到了相熟的大楼管理员,用公司打算在天台做活动的借口,骗来了钥匙。那天晚上我站在大楼边沿,再跨一步就是生与死的落差,我想我是下定了决心的,那没什么可怕,我反而有一种即将解脱的快感。

但是,大约是命数如此,老天爷不允许我就这样走了。当我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下来时,我感受到了出离的愤怒。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止我解脱,难道还要强行留我在这世界受折磨吗?为什么不为我想想,为何不让我去死。

我发了疯般和那个人纠缠扭打在一起,耗尽我所有的力气。那人似乎不愿伤到我,始终让着我,但我依旧没能打过她,最终只能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然后我感觉到了肩头一暖,那人将她的大衣披在了我身上。

我终于打算关注一下究竟是谁阻止了我解脱,然后我看到了一个俊秀的女人,瘦瘦高高的,乌黑的长发绑成马尾,因为刚才的纠缠扭打有些散乱。一张我熟悉的面孔在远处霓虹灯照耀下若隐若现,她喘着粗气坐在我面前,一言不发地盯着我,一身的狼狈,满面都是难以置信的惊愕。我脑子里却在回忆,这人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但我确认我从前应当认识她。但那又如何,她阻碍了我的解脱,我恨她。这么想着,她忽然靠近了我,我下意识地瑟缩,也感觉到了她一瞬间地僵硬。她没有对我如何,只是从披在我身上的她的大衣里,取出了烟盒和打火机。

她开始站在我面前抽烟,动作相当潇洒,手指夹着烟,迈着修长的双腿在我面前徘徊。我感觉到了气愤,我讨厌烟味。可她却问我要不要抽,我一时赌气,接了她的烟猛吸了一口,却被呛得直咳嗽,最后这烟被她收了回去。

她问我:“林依,你还记得我吗?”

我因为这句话,终于想起她是谁,十年前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学妹,那个暗恋我的女生,她是顾凡。

呵,又是个同性恋,真是讽刺。

楼主 风云在1  发布于 2015-11-02 00:35:00 +0800 CST  
(三)
她说她要带我回家,我没有反抗,反正我无处可去,到哪里都无所谓。我抱着一种认真钻研的心态,想要看看这些个同性恋的生活究竟是怎么过的,如何能如此的心理变态。反正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就让我看看她会对我做什么吧。

到了她家,她果然对我产生了变态的感情,她想脱我衣服,怕是对我产生了欲/望,我能感觉得到。于是我故意吻她,观察她的反应,并恶毒地对她开口,来获得一种心灵上报复的快感。可当我看见她受伤的表情时,我仿佛被什么噎住了喉咙,那期待的快感,并没能如期而至。

她走了,丢下我一个人在浴室里。我开始洗澡,想要洗去满身的尘埃,我感觉自己好脏,特别刚才还吻了她,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狠狠地搓着自己的嘴唇,仿佛想要抹去那种柔软清新的感觉,但那感觉却越发在我脑海里放大,清晰起来。

我耗费了很长的时间清洗自己,及至浴室里的雾气要把我溺毙,我这才走出了浴室。她听到了响动,走过来将我领去卧室,我跟在她身后,她那身狼狈撕裂的衬衫都还没换下,满身的尘埃,我觉得心里有些堵,垂下眼来,不愿再看她。她将我安顿到床上,沉默地离开,将我留在卧室里。我脑子里开始回放今天的一切,却怎么也无法忘却她在浴室里那受伤的表情,那双漆黑眸子里的感情让我再次进入了失眠的境地之中。

我躺在床上不知躺了多久,身子有些僵硬,打算起来走一走。我开了卧室门,走到外面客厅,却看到客厅外的阳台上坐着个人影,我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发现是她,她裹着毯子坐在阳台上,指尖夹着香烟,黑暗中,烟头红光闪烁,她静谧得好似一幅画,这幅画又好像用了太过浓重的色彩,看起来凝结着诸多繁重的情绪。我被这幅画吸引,站在客厅的暗处,默默看着她的背影。

她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是什么让她大半夜不睡觉,坐在阳台上,忍受着冬日寒风抽烟,是什么让她如此思虑深重,满身愁绪,难以排遣?我不用动脑子都能想得出来。心口堵着的感觉越发厉害了,我想要转身离去,脚下却生根般立在原地,难以动弹。我不知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天际发白,直到她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我这才僵硬着身子回了那间卧室。

没过多久,我听见了外间的动静,开水的声音,洗漱的声音,出门的声音,回家的声音,碗筷的声音,最后是她敲我房门的声音。那个早上我的神智有些混沌,只记得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她把一切都安排得如此妥帖,我甚至不用耗费一丝一毫的力气。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被人照顾的感觉,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或许更像是干涸的心灵,汲取到了几滴温润的水珠。我下意识地竟开始渴望更多,但却生生刹住了这念头,并用随即涌起的厌恶情绪掩盖过去。

她这么做,不过是因为她内心那龌龊变态的感情罢了,我怎能因此而动摇。

她联系了母亲,母亲来接我,她牛皮糖似的跟我们回了家,又恬不知耻地进了我家,甚至去看了孩子。我感到了厌恶,可我却没有表现出来,我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或许,我只是在感谢她,至少她收留了我一夜。

那天下午,母亲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居然跟我说,要我搬到顾凡家里去住一段时间,算是换换环境,换个心情。我不置可否,内心有抗拒,却居然也有隐隐的期待,我觉得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情绪,下意识地想拒绝。可看母亲期盼的眼神,我却没有办法开口,她因为我的缘故,这把年纪了却没办法享清福,要跑医院看护父亲,又要替我照顾孩子,甚至还要照顾我,心力交瘁,短短大半年的时间已经白了全部的头发。我想,顺从她,是我最后的孝道。

楼主 风云在1  发布于 2015-11-02 00:35:00 +0800 CST  
(四)
我开始了和她同居的生活。

这并没有我想得那般困难,她不会干涉我过多。除了最初的摩擦之外,我们相安无事。我进她家第一天,因为换了个陌生环境而感到很是不安,我没了那天晚上住在她家的有恃无恐,反而随处能够感受到幻觉和恶意。我很不安,开电视换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却被她故意打断。看她坐在电视机前,对我露出诡异的笑,愤怒和恐惧使我炸开了头脑,我难以克制,我恨她,惧她,一切都是她的错,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我想去厨房拿刀,可却被她拦腰抱住,提了起来,无论如何挣扎都甩不开她。她力气大到恐怖,生生克制着我,我想我这回真的是落入了虎穴。但她却那般认真地喊我的名字,“林依,林依…”如此重复,从没有人这样认真到近乎虔诚地喊我,我渐渐冷静了下来,愤怒和恐惧褪去,留下的是淡淡的悲哀和怯意。我只得强打精神,再次用言语刺激她,并急于和她划开界限。她只是顺从地答应,我没看她的表情,但却从她的那简单的一句话中,听到了失落与受伤。我假装自己不知道,并强行忽略了她的感情。

那天晚上,我正躺在床上无法入眠,却听到门外有动静,很快响起了音乐声。那音乐虽然动听,可在我耳中却透着一股无机质的冰冷,让我无端升起了战栗之感。我开了门,关了音乐,并敲开她的卧室门把那播放器丢回给她。她追问我为何不喜欢音乐,我为了防止她继续纠缠我,便实话实说地拒绝了她。可没想到,她竟然说要唱歌给我听。我才不信她,将她关在了门外。我躺在床上,她却真的隔着门唱起歌来。她声音很好听,略有些低沉,但很悦耳的女声,唱起歌来也非常动人。她唱的是那首著名的催眠曲,我知道她是想哄我睡觉,我心中复杂也不知是个什么感受。但她的歌声却那般迷人,寂静的夜里仿佛成为了给我领航的灯塔光芒,我随着那歌声载沉载浮,竟真的入了眠,也不知多久了,我终于睡了一场好觉。

与她相处其实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当初我看的没错,她情商很高,知道该如何与我相处,并总能找到合适的方法,将我从痛苦的情绪中拯救出来。我有时很感激她,有时却又对她恨得牙痒痒,有时情不自禁想靠近她,可想起她对我的那特殊感情,就又望而却步。我陷入了对她的矛盾之中,反而没有那个心情去哀悼自己本身的不幸了。

一日,她做饭时不小心割伤了手,我正巧看见了。那鲜血使我想起了割腕时的可怖记忆,我开始难以喘息,恐惧将我淹没。我看到她的表情,她脸上满是担忧,我觉得自己不能将恐惧表现出来,免得她又来接近我。于是我强作镇静,一直忍到了傍晚。忍耐是有限度的,终于恐惧让我再也难以忍受。我必须找一点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感觉自己手上全是血,于是开了水龙头开始拼命洗手,可怎么也洗不干净。血源源不断地从我腕口流出,水池里都是血,怎么也冲不干净。我感到绝望,走出卫生间时,却听见了水声戛然而止,她就站在后面,我一时发愣,从血液的幻觉中抽离了出来。但我依旧很害怕,蹲下身来将自己蜷成一团,打算再次用这个方法将自己隔绝于世,可我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那样温柔地安慰我,告诉我没关系,一切都有她在,可我却没能从恐惧中挣脱出来。

当晚,我被梦魇惊醒,可怕的幻觉将我包裹,我发了疯地挣扎,响动引得她过来,她再次用那可怕的力量克制住了我。我渐渐平静下来,可内心却翻涌无比,忍不住对她吐露了心声。我告诉她,我恨我自己,不敢杀人,也没办法自杀,太过懦弱。我没想到,她居然对我打开了话匣子。

她没有说别的,只是谈到了我的父亲母亲,她远比我想象得要了解我,她知道我许多的过往。她的声音娓娓动听,说话十分文雅,用词很美,透着股书生气,却轻易勾动了我的心弦。我越来越难过,在她的话语中,认识到父母亲的艰难,认识到自己的不孝。她说得很对,我不该如此折磨自己,折磨爱自己的人。她甚至带起了哭腔,惹得我更是伤心哭泣,难以自拔。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她安顿我睡下,却要走了,我心里忽的升起不舍之情,不想她走,于是下意识地拉住她。我感觉她僵在原地,我把心一横,开口求她别走。她果然没走,留了下来。我看着她黑暗中的剪影,瘦削高挑的身材,线条柔和的侧脸,心底忽的升起一股别样的情绪,想起她温柔的嗓音,不由得开口求她唱歌给我听。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那一晚竟会如此黏她。她果真有求必应,顿了顿,就开始唱歌给我听。那是《journey》,我最爱的一首英文歌,年少时的我时常哼唱。如今从她口中唱出来,却那么好听,比我听过的任何一个版本都好听,动人极了。我随着那歌声飘飘荡荡,仿佛乘上了一片飞舞的树叶,随着微风向远处飞去,开启一段美丽又哀伤的旅程。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我记得那晚的梦,很美的一场梦,我梦见了父母,梦见了小时候,梦见了年轻时的自己和如今的她站在一起,她牵着我,在校园的操场上漫步,她走得好快,始终不曾回头,我小跑着追她,心中十分迷茫。虽然并不是什么好梦,但却十分的美。待我再次醒来,眼泪已经濡湿了枕头。

我躺在床上,发了会呆,才感觉自己的手一直紧紧握着什么。接着,我就发现坐在床下的她,她以一个别扭的姿势靠在床边睡着了。而我的手,一直拉着她的,没有放开。我触电般松开了手,却渐渐发现,她的样子不对劲,她发烧昏迷了。

这个人…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明知道我讨厌她,明知道我清楚她对我特殊的感情,明知道我排斥这些,依旧不顾一切地靠近我,温暖我,她是飞蛾吗?难道不知道飞蛾扑火的故事吗?我很难过,很纠结,但我明白,她是真心为了我好。

好,你不是要我振作吗?我便振作给你看,就先从照顾你开始,我会慢慢变好的,我欠你的,我都会还,等我还干净了,我就离开你,摆脱你,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

我堵着一口气,费劲千辛万苦把她拖到床上,开始照顾她,在她生病期间,我用做家务来充斥自己的脑海,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不要想她,我要好起来,快点摆脱她,我不要再和她共居下去。直到她好转,我也没歇下来。

但我的这些赌气的做法却在她带我出门一趟之后,烟消云散了。天知道去超市那样热闹的地方有多么的折磨,我只觉得全世界都在喧嚣,吵得我想捂住双耳。每一个人的眼神都让我恐惧,我觉得自己无处躲藏,只能依靠她。她是我唯一的港湾,我不能离开她,她是我的氧气。当我因为小孩子的冲撞与她分开时,我几乎难以呼吸,惊慌将我淹没,我顿在原地无法动弹,求救地看着她,她却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我,也不过来拉我。我如何能主动,只有与她僵着,可我哪里比得过她。最后我气愤极了,用头去撞她,打她泄愤,她却始终笑眯眯,一副可恶的样子。等我打不动了,她居然还抱我,在我耳边低语,说着些可恶的话语。我内心虽然生气,可当她抱住我时,却感觉到了无比的温暖和心悸,我意识到,我…好像爱上她了。

我如何能爱上她,如何能变成我厌恶的同性恋。我意识到这件事后,开始变得恐慌,开始躲着她,开始对她更加冷淡。可内心深处的感情却开始发酵起来,莫名的渴望,莫名地想靠近,克制再克制,渴望又渴望,我感觉自己要疯了。我想逃离她的温柔,可内心深处却叫嚣着不能离开她,我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

后来孩子来了,我渐渐的将注意力转到孩子身上,总算好过了一些。奇怪的是,我印象里的优优是个极为吵闹的孩子,可那段时间在她家中,孩子却是那么的乖巧可爱,我从一开始地排斥,渐渐地慢慢靠近孩子,都是受了她的影响。她那么宠这个孩子,就像是她亲生的一般,我甚至因此忘记了这个孩子的生父是谁,只觉得这是我和她的孩子。她抱着孩子轻轻哼歌的模样竟会让我嫉妒,那歌声是属于我的,我不想与孩子分享。冒出这个念头时,我觉得一阵无力,我好像没办法逃开她了。

春节,她要回家过年。我感到了一阵恐慌,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我开始打毛线,用这件事减轻我内心的恐慌。一开始我只打算为母亲织一点保暖的衣物,可不知不觉中,我竟然还为她织了一条雪白的围巾,最后竟然绣上了她的名字,为了掩饰,我只得再为她的父母亲织了两条围巾。当面给她时,看她傻乎乎的模样,我心里头一次升起了喜悦,喜悦又纠结,我只能逃开,不敢再看她之后的反应。

那个冬日,她走的那几天,我陷入了无尽的空虚和思念之中。想她,好想她,每日里都在想念,从不知道自己居然已经泥足深陷。她会发短信给我,一条一条,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但给我带来了不少安慰,至少我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可我不能回她,我假装看不见,却每日里都要握着手机看。大年三十守夜时,母亲逼着我给她打电话,我居然真的打了,听见她温柔好听的声音时,我差点落下泪来。喧嚣的鞭炮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当做我们的背景音,我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但那一瞬的悸动,让我记忆犹新。

可没过几天,我迎来了新一轮的梦魇。

楼主 风云在1  发布于 2015-11-02 00:37:00 +0800 CST  
(五)
大年初五那一天具体发生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知道自己发了狂,揪着那群混蛋,拳打脚踢。他们是恶魔,要来抢夺我最重要的东西,我最后珍贵的一点财产,我如何能给他们。

一个漂亮女人出现了,声称是我的心理医生。我哪来的心理医生,根本不知道她从哪里冒出来的。可她身上有着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顾凡一样,让人无端升起了信赖感。我下意识依靠了她,然后在派出所里,我看到了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顾凡。

她说,她是我的律师。我知道她是学法律的,这一点并不意外。但让我意外的是,她居然喊那个心理医生“学姐”,那一瞬我忽然想明白了,她这样照顾我,其实不单纯出于对我的感情,她其实是受了我母亲的委托,她也是心理医生,这一切都是个骗局,她其实是在治疗我。怪不得,怪不得她总是喜欢观察我,其实她是在研究我。我感受到了欺骗,她骗我,她居然骗我,我内心骤冷,凉彻刺骨。那种感觉,甚至盖过了再次被张裕成一家骚扰的愤怒。

我决定搬出她家,我无法接受她欺骗我的事实。

那晚,我收拾好行李,发现她不在。我本想立刻就走,却在路过楼梯口时,听到了谈话的声音。她在和那个心理医生的女人说话,她们的对话,我一字不落地听到了。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她哭诉时的字字句句,都像是飞焰打在我的心头,灼得我心痛不已,难以呼吸。于是一大早,我便跟着她的学姐逃离了她家。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过得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很努力地配合那个心理医生治疗,我知道自己病了,这个病也必须好,因为我要打官司了。可我想要治愈这病,却并只是为了这个,其实我心里明白,更多是为了她,这是她的心愿,她想看到一个健康美好的我,我如何能不如她愿。可是我却没办法靠近她,我告诉自己,我配不上她,她是那么好,可我却又是什么?我不再否认自己爱上她的事实,我只是依旧无法和她在一起,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自卑,觉得自己不知廉耻。

官司打完了,一切都结束了,那天法院外分别,我以为这就是永别。可没想到她居然打电话过来,说还要再来一趟。我怀着忐忑的心情,也或许是预知到了什么,总之那天我劝母亲去医院陪父亲一晚,母亲答应了。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安排,内心的矛盾使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大脑与身体都不同步了。

她来了,和从前一样,在楼下徘徊了很久才上来。我紧张极了,手心都在冒汗。我客气地招待她,就像我们是陌生人一样。我能感觉出她很难过,又似乎有话想对我说。我简直不能更紧张,期待与逃避让我快要难以呼吸了。

她进了母亲的房间,抱着孩子说了会儿话,她哭了,哭得很伤心,我真的好难过,捂着嘴不敢出声。她出来时我急忙躲到走廊尽头,她没注意到我,反而进了卫生间洗脸。我站在走廊尽头等她出来,内心的挣扎和纠结难以言表。

她出来时,和我隔着走廊对望了很久,我才调整好情绪,喊她吃饭。餐桌上的气氛难以形容,我几乎要窒息。终于她放下碗筷,我慌张起来,开始用各种言语试图打断她的话。可最终,我失败了,我们开始争吵,然后纠缠,她再次用她那强大的力量束缚住我,把我抵在墙上,坚定地要与我告白。我几乎不能呼吸,心脏在狂跳。她说:“我爱你,和我一起走下去!”那一瞬,我的泪决了堤。那么久了,我感觉我只是在等这样一句话,只要她说出来,我就能不顾一切与她在一起。可我又不希望她说出来,我就是这样的矛盾纠结。

我沉浸在对自己心境的感悟之中,她却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拒绝了她,转身就逃,我浑身发软,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跑下楼追她,看见她扶着路灯柱痛苦的模样,我再也忍耐不住,狂奔向她,抱着她,我不要她走,再也不要,我这辈子都要和她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开。

后来…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感觉,我只觉得得到了救赎,与她相爱的感觉太美妙了,我敞开了心扉,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枷锁。她那么的美好,带着我高飞而起。

我幼时蝶舞双/飞的梦,终于在这一刻实现。

与她成婚的那一晚,我趁着她洗澡的间隙,情不自禁地动笔写下了一首抒情诗。我藏了起来,不让她看见,每天,我都会偷偷拿出来看看。原本我是想写日记的,可开篇写完这首诗后,我却什么也不想写了。

就像诗中最后一句写的那样:但那又如何,这就是生活。

楼主 风云在1  发布于 2015-11-02 00:38:00 +0800 CST  
@毁魅@dong614713已贴完。(,,•́ . •̀,,)

楼主 风云在1  发布于 2015-11-02 00:39:00 +0800 CST  
以我的智商...这特么到底是不是纪实啊不像啊。
还算不错吧这篇文,我好怕哪天成蛇精病惹,唉。忠犬攻啊!美腻受受啊!各种心理疾病最爱惹。
求赞求留言求粉求礼物~

楼主 风云在1  发布于 2015-11-02 00:41:00 +0800 CST  
没错!本大人就是来打广告的!
贴吧群号:250669364
贴吧群号:346624842
QQ群号码:174546764
还有欢迎来鄙人的风云在1吧!
那啥加我的人类不少没关注我的最近就没同意了不好意思哈。
最后!请叫鄙人不要脸!

楼主 风云在1  发布于 2015-11-02 00:41:00 +0800 CST  

楼主:风云在1

字数:81685

发表时间:2015-11-02 07:3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2-19 10:58:48 +0800 CST

评论数:107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