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偕老】借得梅花寄此情 by清浅温和

廿四、夜凄凄
乌云不散,雨势渐大,风夹着雨星,溅起一层缥缈的雨雾。与梅长苏依依相别后霓凰便是打算回府去,却不想这雨可没有要停的意思。梅长苏私心里也不愿霓凰如此离去,便以雨天行路不易为由让霓凰多留一会儿。
这话也是顺了霓凰的意,她自然不扭捏就应下了。梅长苏收藏的书不少,霓凰随意捡了一本《司马法》,坐在席上看了起来。两人便是坐在一处,各执一卷,中间偶有闲谈几句,倒是轻松惬意。
梅长苏恍惚觉得,如果没有梅岭一役,这便是他与霓凰成婚后的一个日常光景,平淡却温馨。不知是不是天公也看不过他自苦,才用这场雨给他一个临别时最好的光景。想着,心底又是温热又是泛酸。
雨声渐是疏落,霓凰从书中醒过神来,见天色已是申时过半的时候了,心想再久留也是不妥,只得告辞道:“天色已晚,雨也快停了,霓凰便先回去了。”
梅长苏即便心头万般曲折,也无再挽留的理由。又仔细交代了几句,本要送着霓凰出去,她却怎么也不肯,梅长苏只能随她,静静立在檐下看着她走过回廊,绕过竹林,身影渐没。
霓凰,你匆匆而走,头也不回,便是怕自己回头便会后悔,我又何尝不是?眼底流光闪动,梅长苏颤颤闭眼掩去哀色,只是转身的脚步怎么也迈不出去。


四月初十,天气舒朗,霓凰便在这日一早启程离开金陵。梅长苏自然心情不佳,想着与飞流玩耍一番,兴许能松松心情。只是好容易把注意力转到了耍把戏不让飞流吃甜瓜的事上,蒙大统领急急赶来,开口却是一句:“郡主今日离京回云南了。”
作弄飞流得到的仅一点乐趣听了这句话就是烟消云散了,梅长苏木木地应了一声,对着眼前说错了话还浑不自知的蒙大哥扯出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敷衍笑容,没有接话。
粗粗说过萧景睿生日宴的事后,送走了蒙挚,梅长苏迎来了他等待已久的客人。
早有南楚皮货商人在红袖招里透了消息,宫中也有人谈论莅阳的旧事,引得誉王借招待南楚使臣之机仔细瞧过宇文念的相貌,又从皇后处证实了莅阳与南楚质子的私情,后有宫羽刺杀谢玉,负伤逃至红袖招又透露一番隐情,喜得誉王大为叫好,忙赶到苏宅请梅长苏为其谋划。
万事俱备,只等时机到来。只是这个计划牵涉了很多人、算计了许多关系,独独不会有穆府。梅长苏特意遣了甄平带口信给穆青,寻了独身在京,低调行事的由头,叮嘱他莫赴景睿的生日宴。
穆青虽是不解,但本着姐姐对他的再三叮咛,还有对未来姐夫的信赖,加上与萧景睿交情也算不得深,自然是安分听话。派人婉拒了邀请,又备了贺礼在萧景睿生日当天送了过去,也便妥当了。
仅剩的后顾之忧也解决了,四月十二,梅长苏换上一身回纹锦边的褐色袍子,带着飞流,往宁国侯府去了。
当初言豫津曾说过,萧景睿的二十五岁生日能有梅长苏到场,必会让他终生难忘。如今也算一语成谶,身世被揭、长辈恩怨,袒露在萧景睿面前的便是一片鲜血淋漓,此情此景,确是让他难以忘怀。
在谢府这一晚,许是梅长苏到此为止最为狠绝的一次,从头到尾没有犹豫,只一步一步按照自己的计划走,即便是他们被谢玉围杀、危在旦夕之时,他似乎也不在乎任何人的命。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都是这个计划里的棋子。只是,他这一副冷厉残酷里那一分极力隐忍的愧疚和悲怆,除了他,还有谁能懂呢……
送走了蒙挚和萧景琰,梅长苏才得躺上床榻,但尽管裹紧了被衾,自心底而生的凄寒怎么挡得住?想起适才景琰的冷言冷语,虽然难过,但那点波澜早在他心中自责的波涛下湮没不见了。
但幸好,霓凰,还好你不在,青儿也没有卷入这场危局,霓凰,还好还好……
梅长苏这夜睡得很是不安稳,次日早早就醒了。窗门大闭,梅长苏独坐在一处,听着甄平回报谢绮难产身亡一事,双眼直直望着,似乎透过窗纸看见了外头密云翻卷的天空。
闭眼垂头,久久一声长叹后便是伴着一阵剧咳,要以手撑地方能稳住身体。甄平见了,忙不迭地跑去请晏大夫。几声喘气,气息稍平,缓缓直起身子,入眼的就是飞流一脸担心的样子。
双目微红,牵起的笑容无尽苍凉,一句“因为人的心,会变得越来越硬”也道不尽他满腔的无奈和苦涩。飞流茫然不懂,但他知道苏哥哥的样子看起来很难受。
飞流不懂什么是安慰,更不知道怎么安慰。兀自苦恼了一会子,才似想起什么一般,膝行到梅长苏身侧,伸手盖住了他的双眼。
黯然伤神的梅长苏忽地感觉眼前一黑,反应过来是飞流,疑问道:“飞流,你做什么?”
“飞流,捂着,苏哥哥,可以哭。”飞流的手没有放下,照着记忆一字一字地说道。
闻言,梅长苏心头一阵紧缩。
“我捂着没人看到,你想哭就哭吧。”
彼时荫荫树下,坐在少女身侧的少年抬手捂住她的眼睛,语气平常轻松,四处张望的眼神却总忍不住落在少女身上,直到掌指间传来温热的湿意,身边传来哀哀低泣,他才松了心。
少年时的安慰稚嫩青涩,此时却让梅长苏心间无比和暖,就像有她在身边握住他冰冷的手,给他最适合的温暖。
良久,梅长苏已觉心里轻松了一些,开口道:“飞流,可以了。”
谁知飞流却是不肯松手,固执道:“没哭,不松。”
梅长苏忍不住失笑,没办法只好抬手按下飞流的手,飞流手一挣又捂了上去。
“好了,飞流,苏哥哥没事了,你把手放下吧。”
“真的?”飞流偏着头仔细瞧看,似乎在确认是真是假。
“真的。”梅长苏边说着边拉下飞流的手,露出一个浅淡笑容,道:“苏哥哥什么时候骗过飞流了?”
飞流睁大了眼睛瞧着他苏哥哥,似乎觉得他看起来真的不难受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飞流,这是凤凰姐姐教你的?”
飞流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嗯!凤凰姐姐,飞流,苏哥哥,更好!”
“姐姐让你要把苏哥哥照顾得比以前更好是不是?”
“嗯!”
答案是料想之中的,不过闻见飞流的回答,梅长苏的眼底还是泛起了一抹温柔。他的霓凰啊,就是他的暖阳,照亮他,温暖他。
而外间,见梅长苏稳定下来,甄平和晏大夫也才舒了口大气。只是转而相视一眼,旋即觉得哪里不对劲,一同看去,才发现晏大夫的手腕还攥在甄平手里呢。
甄平一个激灵忙松了手,适才情急拉着晏大夫急忙忙过来了,之后看着宗主的情况就给忘了。晏大夫瞪眼哼了一声,就快步往里走,甄平也只能尴尬地跟了进去。哎,遇事要从容不迫,谨记啊谨记!
接下来的几天,梅长苏似乎调整好了情绪上的波澜,站在亭中听童路汇报京中各项事情,只是一副如常的沉静模样。京中目前一切都在掌握之内,只有一件,没有处置谢玉的消息。
梅长苏倒是不急,着急的另有其人。
原本谢玉一案人证物证皆在,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是春猎后过了五日,仍是没有处置的消息。誉王怒怒而来,梅长苏与他一番剖析推敲,推测夏江有把柄落在谢玉手中。于是与誉王兵分两路,一个去了天牢,一个去了悬镜司。
稳扎稳打,步步紧逼,谢玉终是在梅长苏的环环设计中吐露了李重心的秘密。只是这个秘密,不知撕扯了几个人的心。
夏冬踉跄而去,孤山之上聂锋墓前,她除了悔恨还是悔恨。萧景琰心情沉重,到静妃宫中,也只得扶门恸哭。
而梅长苏,走出天牢时已是虚脱得要靠墙而立,满目怆然悲愤。回到苏宅后,只在室内枯坐,不言不语,一动不动,他仰头看,不知在看什么。内心的伤疤被一层一层撕开,各种情感在心里交织,心中既是满的,也是空的。
梅长苏久坐沉默,见这情状,甄平和黎纲也不敢问,只能在天色暗了的时候,进屋为他点上灯火。
“怎么样?吃药了吗?”晏大夫健步过来,见到两人,劈头就问。
黎纲和甄平听了,你一言我一语,直让晏大夫进去看看梅长苏才好。没想晏大夫闻言瞧了二人两眼,说:“他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
黎纲和甄平对视一眼,无话以对。是啊,他们宗主那脾气,也是他没什么计较的时候,看人还能听上几句话,若是自己拿定了主意,还管是谁的话吗?
“我看你们还是把那女娃子找回来比较实在。”语罢,往里头探了一眼,晏大夫心里也是无奈。叹气一声,也只得丢下一句“两个时辰后,让他吃药”,就背着手走开了,留下黎纲和甄平在那里面面相觑。郡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找穆王爷不知道行不行?
而不多时,穆青倒真遣人送来了一份能帮上忙的大礼。
天色已暗,梅长苏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倏尔又想起今晚还有事要应对,眼中的情绪更是晦暗不明起来。一个抬眼,却见黎纲垂首走进来,然后将一封书信呈在案上。
梅长苏此时懒怠说话,便是淡淡扫了一眼黎纲。
“回宗主,这是穆王爷适才遣人送来的,说是从往云南的路上寄来的。”黎纲一壁说,一壁偷眼去瞧梅长苏的神色。很好,终于有反应了,还是郡主管用!
闻言,梅长苏已是伸手过去将书信拿到眼前,见抬头上并无字,心里不由赞许一句。随后,又是瞥了一眼黎纲,见他有些讪笑着躬身退了下去,方才拆了信。
她的字依旧清丽隽秀,不过如今更添上了几分狂狷之色。信上所言不多,梅长苏却是细细读过一遍又一遍,心也渐次暖了。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2-05 21:31:00 +0800 CST  
回复 blight_man :同感,握抓~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2-05 22:52:00 +0800 CST  
写着写着就卡了,所以发晚啦!
废话不说,楼下看文~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2-09 00:10:00 +0800 CST  
廿五、缓缓归
积着雨水的道路泥泞坑洼,骏马飞驰而过,溅起层层水花纷叠。飞马之上,霓凰一身素衣,眼见金陵城就在前头,心头的伤痛与担忧愈重,不由得扬鞭加快了速度。
得知太奶奶去世的时候,霓凰还未到云南境内,是梁帝派人前来召她回京为太皇太后安灵。那个最慈爱的长辈走了,霓凰既是难过伤心,转念想到梅长苏,又是满满的忧虑心疼,恨不得马上飞身回到金陵,哪里去想梁帝为何会特意遣人来召她回京。
云南与金陵路远迢迢,霓凰快马加鞭、连日赶路,也只能赶上太皇太后全仪出殡的时候。这几十日,霓凰栉风沐雨、风尘仆仆,若不是常年领军习惯了风餐露宿,只怕这体力早是支持不住了。
满怀诚心地送了太皇太后最后一程,霓凰看着灵柩仪驾自宫城朱雀大道出,一路哀乐高奏,纸钱纷飞,心中不禁一阵怅叹。太奶奶,虽只有我一人能来送您,但您一定知道,我和林殊哥哥的心意都在。太奶奶,愿您在天之灵,安息和乐。
忙了一日,霓凰能得空的时候已经月上柳梢了。做好人手安置,一路小心谨慎着,终是到了苏宅。
而黎纲得知霓凰来了的时候,一直郁郁的神色中总算添上了一抹喜色。虽说他与甄平已知拦不住梅长苏为太皇太后尽孝,但看他拖着病体如此煎熬,但又是面上一派平静,他们怎么能不担心?而晏大夫虽知这样对他身体伤害极大,但若不让他寄表哀思,只怕积郁在心,更加不好,所以也无法劝阻,只能细心在旁调理。
如今郡主来了,宗主心里铁定能好受些吧……
霓凰脚步匆匆到了内室,正好迎面遇见送药出来的甄平一脸忧色。就算什么都没问,看到两人的神色,霓凰也知道,梅长苏的情况很不好,可能比她想象的还不好!
走进屋内,入眼便是他垂头弓背,一动不动地坐在灵案前,毫无半分生气的身影,心被狠狠一绞,痛楚渐是蔓延开去。
“飞流。”甄平低声叫了一句,示意他赶紧出去。原本因为苏哥哥不搭理他,折纸人又一直折不好而闷闷不乐的飞流,这下更是没了好脸色。但因为是喜欢的凤凰姐姐回来了,所以飞流也还是乖乖听了甄平的话,瘪着嘴瞧了霓凰一眼就走了出去。
霓凰此时没有心思去理会飞流为何会耍性子,满心满眼就只有梅长苏颓丧消沉的样子。而下一刻,一直对他人行为不为所动的梅长苏也似有所感,回首过来。四目相接,一双剪瞳柔情万斛却覆着心疼的光,一双黑眸如静湖生波,在一潭死水中揉进了最亮的星辉。
梅长苏就这样定定瞧着,再看着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一直漂浮不定的心此刻仿佛寻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就在这一瞬,强自忍耐着的万千波涛便是倾泻而出,没了他整颗心。
这十余年来,他学会了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从知道太奶奶去世的那一刻到现在,他可以不流一滴泪,可以麻木地与飞流说着心里的苦、心里的遗憾。可是,可是此刻在霓凰面前,他说着,她听着,泪水竟是怎么也控制不住,眼眶红了又红。
他真的好累好辛苦,终于可以有一个人给他安慰、陪他分担。天知道,他多想有她在身边!是以,此刻的梅长苏便像是一个脆弱无助的孩子,哽咽着和霓凰倾诉他满腔的苦楚。他甚至哭得有些颤抖,接着又是胸口一闷,猛地剧咳起来。
霓凰慌忙为他拍背顺气,凝视着他的眼色有些复杂,伸手去握住了梅长苏的手,犹犹豫豫着,终是缓缓道:“林殊哥哥,为了将来,为了我,你要好好保重。”
甫听这话,梅长苏便是瞬间从伤怀的漩涡中清醒了过来。他能给霓凰什么将来?他这一生还能给她什么?
“霓凰,”嗫喏着嘴,这话他不愿意说,却又不得不说,只低着头道:“如果你的将来没有我,也一定会很好的,”像是说服了自己,他又抬眼凝睇着霓凰,“会很好的。”
“不会……”讶然与心疼交织在眸子里,霓凰显然有些不可置信。什么叫她的将来没有他?她知道他身体不好,没想到是到了这样的地步吗?所以他对她总是不能完全坦白是吗?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她怎么可以再离开他?她必须要留在他身边啊!
“我不要再回云南了,我不要再去那个离你那么远的地方!”盈眶的泪珠涟涟滴下,灼烫了梅长苏的心。
抬手抹去她的泪,梅长苏语气温柔,就像是在哄着她,“傻瓜,你不是最喜欢那片苍山洱海了吗?那是你的家,怎么不愿意回去呢?”
“那里没有你,林殊哥哥。”声音轻轻却满是坚定,直颤了梅长苏的心。
那里很好,苍山洱海,四季如春,是她惦念的家乡,可是没有他。
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人,将他眼里的震动和深情瞧得一清二楚,霓凰知道他也是舍不得她的,继续说道:“林殊哥哥,十二年了,霓凰日日盼着你回来。你不知道,你能回到我身边,我有多高兴!”
双目含泪却是笑颊生涡,霓凰用双手裹住他的手掌,似乎要将她的那种欢喜传递给他,梅长苏看在眼里,心疼又心动。是啊,他的小凤凰是在不知他生死的情况下等了他一年又一年,所思所想只是陪伴在他身边,不求名分,不问将来。那他难道不想吗?
他想啊,他死了都想!可是夺嫡之路步步凶险,谢玉一案才是个开头,他可以就这样留她在身边,他可以吗?
“霓凰,你在我身边,我会分心的,你明白吗?”
不是不想要你的陪伴,只是你对我来说太过重要,你有一丝一毫的危险我都不能承受,你明白吗?
闻言,霓凰心间千头万绪,有喜有忧,又不舍又矛盾。明白,她明白,他的苦心、他的深情、他的无可奈何,她都明白。所以,她是不是应该还像从前一样小心翼翼下去?
“霓凰,如果你的将来没有我,也一定会很好的,会很好的。”
心中已有一丝退让之意,这句话倏然浮现在耳边,让霓凰心头一颤。他的这句话让她害怕,害怕再次分别后就不能再见!世事无常,前一刻还在身边,下一刻也许就只能怀念,他们有多少时间能够蹉跎?十三年前已经错失过一次,如今还要再重蹈覆辙吗?不!她明明下定决心要陪着他的!
“林殊哥哥,是否霓凰不在你身边,霓凰的生死就与你无关了?”心念已定,霓凰直视着梅长苏,开口发问。
略去梅长苏惊讶又带薄怒的视线,霓凰继续说道:“是不是我不在你身边,霓凰就算战死沙场、尸骨无存,你也不再管了?是不是就算我……”
“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战死沙场!什么尸骨无存!梅长苏听到这种话又惊心又恼怒,立时低吼出声。
霓凰却似未闻,仍是注视着他,问:“是不是我不在你身边,穆府存亡你也不会再管?”
望进那双眸子,就是满满的执拗与坚定,梅长苏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她这样问他的缘由。与她对视许久,见她清泪盈眶却强忍着不肯落泪,梅长苏终是舍不得,低声道:“不是。”
闻见梅长苏稍稍松了口,霓凰眼神一亮,“既然我走与不走都不能改变你为我分心的事实,为什么不让我陪着你呢?”
“不同的,那不同的。霓凰,你……”梅长苏扶住霓凰的肩头,有些着急地想要解释。
“我知道!我离开金陵会比留在这风云之地安全得多,你也不必分心太多,道理我都懂,可是,可是……”霓凰泪光闪烁,犹疑片刻才启口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是青儿、是穆王府的支柱,可林殊哥哥,你一直是我的支柱。我的支柱在这里,你让我去哪里呢?”
“霓凰……”她流泪相问,梅长苏见了,心头纷乱的思绪更是层层叠叠,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做,只能呢喃着她的名字。他应该安抚她,然后劝她回云南,还是顺着自己的内心,将她留下?
这段别离期间种种的事情和心绪再次浮上心头,久久,梅长苏似乎有了决断,“霓凰,你知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安然无恙,不要卷入任何危局当中。”他说着,抬手覆住她的脸颊,以指腹为她拭泪,眼波温柔。
他语气里的妥协她怎么听不出来?霓凰淡淡莞尔,垂眸思索了少时,她说道:“霓凰明白,我可以去卫陵,如今正是国丧,陛下没办法马上将我嫁出去。”话语一顿,霓凰将梅长苏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复又抬眸,说:“只是,林殊哥哥,你要答应我,不会再想一味推开我,愿意让我陪着你。”
梅长苏看着这样的霓凰,除了疼惜还是疼惜。她终究还是以他为先,选择去卫陵,既为了不让他分心,也为了离他近一些。霓凰啊霓凰,这样的你,我怎么能不心疼,怎么忍心放开手?
心底一处禁闭的幽门似乎已经开出了缝隙,有缕缕阳光透了进去,照亮了他心底阴暗的一隅。
“好。”他挪了挪姿势,好让霓凰倚着。
“我知道,你一定没办法马上就能做到,但你一定要慢慢学着。”她闻见那声“好”,歪在他肩上,眼角都染了笑意。
“好,我尽力。”她懂他,理解他,听从他。他也学着懂她,理解她,与她分担。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2-09 00:28:00 +0800 CST  
廿六、泼茶香
经此一月熬煎,梅长苏不免病发,好在晏大夫一直在旁护持着,病症倒也不甚凶险。这日,昏睡了一下午后,梅长苏入夜反而清醒,便是倚着凭几在灯下看书。
忽而,外头一阵响动,虽是放轻了声音,但一室安静,梅长苏还是听到了。
“飞流,别闹了,苏哥哥在看书,不能陪你玩。”
以为是飞流无聊来寻他了,梅长苏抬都没抬眼就说道。话音一落,声响倒是停了,但少顷就传来了一阵放低的脚步声。
“飞流,我不是说了……”微皱着眉抬首看去,却在看清眼前人时顿住了话语。
来人解下黛蓝云纹披风,一身靛青繁花滚边的素白曲裾显得体态婀娜,乌发垂散,银钗轻挽,是一副不同于常日的温雅柔美。
愣神盯了好一会子,梅长苏才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红着耳根,道:“霓凰,你怎么来了?”
那晚两人说过心里话之后,在霓凰的坚持下,梅长苏才是妥协了上榻休息。有霓凰在床边陪着,梅长苏很快就睡了过去。可不想睡了没多久,梅长苏突然发烧咳嗽起来。
霓凰见了,急忙唤甄平黎纲将晏大夫找了来。晏大夫诊过脉,一边写药方,一边跟她抱怨虽然他此次不若前几次那样凶险,但还是得乖乖听话,让她在旁多劝着些。
霓凰见梅长苏这番情状已觉甚是严重,却听晏大夫说之前有几次更是凶险,他却瞒她瞒得滴水不漏,真真又心疼又生气。是以,那夜照顾着梅长苏直到他情况稳定下来,霓凰才匆匆离去。
这几日,她也是一直记挂着梅长苏的身体。这晚,便是避过府里众人的耳目,趁夜过来了。但是,她避过了其他人,却没避过她古灵精怪的弟弟。
穆青知道了他姐姐要偷偷夜访苏宅的事,乐得嘴都合不拢了。二话不说,就塞了一套衣裙给霓凰,说是打扮成这样定没有人能认出她,也不会被当做形迹可疑的人。霓凰心急,又想穆青说的也有道理,也就没与他犟着,换了衣服便出了门。
穆小王爷看着姐姐渐渐没入夜色的身影,心中偷乐道,这下他姐夫可得备份好礼,好好谢谢他才行啊!
而此时,霓凰见梅长苏看她的眼色有些异样,心里不由暗怪了穆青一句。按下心中的不自然,霓凰盈盈坐下,有些逗趣道:“霓凰想见兄长便来了,怎么?兄长不欢迎?”
被霓凰娇俏的样子颤了心,梅长苏晕开一抹温煦的笑容,道:“我有好好听晏大夫的话,你不要担心。”
霓凰见他气色确实好了一些,稍稍放了心,回以一笑。看见他摊在手里的书,转而说:“兄长似乎很喜欢看这册书。”
“一册游记而已,”梅长苏一面笑容,一面将书递给霓凰,“里面人文地理记载得翔实有趣,非实地勘游不可得。”
霓凰接书过来细看了一回,也觉有趣,而在看到一旁的批注,眼色不由更柔和了些,“确实情景交融、妙趣横生,等兄长看完了定要给霓凰精读一番。”
“你若想看,便先拿去就是了。”梅长苏动手又斟了一杯茶,放在霓凰膝前。
“既然兄长这样说,霓凰便却之不恭了。”合上书小心地放在一旁,执起茶杯浅呷一口,醇厚回甘的茶味在口中漫开,霓凰悠悠道:“这茶倒不像兄长平常饮的,但茶质美而味厚,又独有一股香气,也是好茶。”
梅长苏颇有些满意地笑了笑,果然喝茶还是得和霓凰一起,哪像蒙大哥那样牛嚼牡丹,经常糟蹋他的好茶。
“是潮州的水仙茶,止咳润喉。”梅长苏状似随意地答道,飘向霓凰的眼神却透着些许的不自然。
潮州的水仙茶?据她所知,是潮州所产又品质上乘的水仙茶,怕是只有凤凰水仙了吧。凤凰,凤凰,饶是她在感情的事上再拙笨,也明白这之中暗含的情意了。心底的一处变得柔软,霓凰抚着薄瓷小杯平滑的杯壁,声音轻柔:“很好喝,霓凰,很喜欢。”
梅长苏闻言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眼里含起柔和的光,道:“你喜欢就好。”凤凰,凤凰,他这一辈子也只有她这云南的烈羽彩凤了。
霓凰垂眸,唇边泛笑,没有说话。梅长苏也只兀自看着面前的人儿笼在一室的光华下,说不出的温柔明媚。
正在这厢静默间,门外传来了黎纲的声音。
“宗主,喝药的时辰到了。”
梅长苏颇有些不舍地收回视线,淡淡应了一声:“进来吧。”
霓凰的双颊飘过一瞬的羞色,随即恢复如常,抬眼看着黎纲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向她一礼后把药呈在梅长苏面前。
梅长苏拿过药碗,微皱着眉几口喝下,就把碗放了回去。霓凰稍是凑前看了看,见碗虽见底,却还是剩了些药渣,不由失笑,兄长还是和从前一样。
“兄长,良药苦口。”
霓凰话语温柔却是有着一丝不容置疑,梅长苏不禁想起了晏大夫瞪着眼让他不许剩下药的样子。心里轻叹了口气,安慰着自己好歹霓凰温柔多了,带着些微不情愿又拿起药碗,晃了晃,一口喝尽了。
甚是难得见自家宗主吃瘪的样子,但迫于宗主的威严,黎纲只能憋笑着退了出去。宗主啊宗主,竟然还有能一句话就让您卸甲投降的人,不愧是霓凰郡主,南境女帅的威名果真名不虚传啊!
善于察言观色的梅宗主怎么瞧不出黎纲忍笑的样子?但许是因为霓凰的缘故,他此时也不想去做什么计较了。
“对了,我见你上次看《司马法》似乎有些不解之处,我闲时随手翻来做了些批注,你不如看看,兴许会有帮助。”梅长苏说着,便是在满架的书里准确地找到了那本书的位置,从架上拿了下来。
霓凰见了,就知那书他是常看的,而且他为大计有诸多事情要打理,何况前些日子又有谢玉一案,怎么也不可能是像他说的闲得无聊才翻看批注的。接过书再看那些批注,粗扫一眼都是她上次翻阅时有些读不通的地方。她真是随手一翻,但他却都一一记在心里了。
因他的贴心仔细,霓凰又是温热了心,手中捧着那书,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只生出一个念头,她要离他近些。这样想,霓凰就是这样做了。她徐徐起身,几个小步走到梅长苏身侧,凑着他坐了下来。
“这样霓凰若还有看不懂的地方,兄长解释起来也方便些。”说着,也不顾梅长苏略是惊诧的目光,径自看起书来了,只余双颊淡淡的红霞可以窥见她心内的几许羞赧。
身侧的清香和温度让梅长苏还处在怔愣之间,半是迷蒙地低低应了一声“好”,双耳又烫了起来。他怎么觉得霓凰今日特别不一样,是换了衣饰的缘故吗?不过,他的小凰儿穿什么都这样好看,劲装英气朗朗,曲裾深衣更显女儿娉婷,怎不叫他心动?
霓凰本只是随口寻了个由头,但没想这书一看起来就起了兴头,而且梅长苏的批注精妙易懂,她这厢便是早早收了娇娇怯怯的女儿心态,全神贯注读起了书。而一旁的梅长苏有佳人在侧,未免三心二意起来,手里新拿的书还没翻开,眼神直往霓凰那里瞧。
见她读不通时蹙了眉,看过他的批注后又浅浅展颜,心里只觉得无限的满足。又一个眼神飘过,见几丝乌发垂在鬓旁,便不由得伸手过去为她将青丝别到耳后。
耳边微凉的碰触让霓凰从书中回神过来,一个转眸,就见梅长苏手还未收,神色也是满溢的温柔。两人无语相视,半晌,霓凰却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梅长苏本还不解,但听霓凰含笑说了一句“少了几棵梅树,不然就与那日更像了”,旋即了然。是啊,那时梅花缤纷间,他情不自禁为她拂落发间和肩头的花瓣,却因她一个回眸僵住了动作,仓皇收起眼里的温雅轻柔。如今景况何等相近,只是心境却大不相同了。那时的他怎么会想到会有此间的温馨惬意?
梅长苏眉眼染笑,启口道:“你这是在取笑我了?”
“兄长多心了,霓凰可不敢。”语毕睇了他一眼,牵着笑转头回去。梅长苏自然不会与霓凰计较,略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翻起了手里的书。
但这一厢,霓凰却是没了继续看书的兴趣,正巧这时飞流皱着俊脸走了进来,拿着一个半成的纸人,对梅长苏道:“讨厌!”
一看,霓凰便知是飞流纸人折不好,发起脾气来了。随后就见梅长苏招手,示意他拿张新纸过来,然后折折叠叠,折出一个漂亮的纸人来,有头有四肢,拉这只手,另一只还会跟着一起动。飞流自然十分欢喜,脸上扯了一个笑容出来,但却突然道:“骗我!”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霓凰自是不解,不过梅长苏却听得懂,责怪地看了他一眼,道:“黎大叔教你的折纸方法是对的,没有骗你,是飞流自己没有学会,不可以随便冤枉人!”
飞流听了,颇感委屈,往霓凰的方向挪了挪,看着手中的纸人,对霓凰小声道:“不一样!”
见飞流这耍性子的样子,梅长苏只能哑然,心想他这脾气到底是谁惯的?如果听到梅长苏发出这个疑问,只怕江左盟一众人都要痛哭不止了。宗主,您自己宠的孩子,现在翻脸不认了吗!?
霓凰看这情状也觉好笑,见梅长苏甚是无奈,低头对着飞流耐心说道:“飞流,折纸人的方法,本来就有很多种啊,姐姐会的方法跟苏哥哥会的也不一样呢。”
“真的?”
少年听了这话才抬起头看她,霓凰温和一笑,说:“当然是真的了,飞流再拿张纸来,姐姐给你折个孔雀。”
闻言,飞流便把不开心的情绪给忘了,高兴地挑了一张他最喜欢的米黄色的纸来。霓凰接过,慢慢地折叠着,好让飞流看清她的动作。飞流也是眼睛眨也不眨,十分认真地看着凤凰姐姐的每一个动作。不一会子,一折一翻后再拉开扇状的尾羽,孔雀的形神便出。
飞流见了很是欢喜,拿过纸孔雀就坐在一边乐滋滋地玩着。在飞流欢欣的惊叹声中,梅长苏看向霓凰,语气悠远又怀念,“你还记得。”
“自然记得。”霓凰抬眸与身边人相视,目光盈盈。
年少时你教过我的每一件事,我都在这十几年间反反复复地做,好像那样你还在我的身边。这些几乎就成了我生活中的一个烙印,怎么会不记得呢?




Ps:凤凰水仙茶历史上最早记录在南宋,潮州这地方呢从古到今也改了很多名字,隋朝才是第一次改称潮州的,但是榜榜本来就架空(连地理都是架空了的样子),所以楼楼就不去纠结这些了,但还是和小伙伴们支个声~
还有,这个折纸梗呢是在看了原著里苏哥哥给飞流折纸那个桥段给改的,(楼主为了我们郡主才去看了那么点原著,可怜戏份真少),这也还是跟大家支个声哈~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2-11 16:49:00 +0800 CST  
楼楼这几天没什么时间码字,要等到明后天才能更吧,跟大家说一声哦,抱歉抱歉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2-15 21:10:00 +0800 CST  
廿七、芙蓉暖
经过连日的调养,加上入了夏,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梅长苏的身体总算是有了些许的起色。正在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被晏大夫赏个好脸色了的时候,却不想晏大夫是捋着胡子直夸霓凰,说她劳苦功高,要不是她尽心盯得紧,他也不会这般听话。
梅长苏是很想反驳的,但他仔细一想,晏大夫说得确实在理,霓凰在的时候,他倒真是药一顿不落、一滴不剩。是以,他也只能摸摸鼻子,把到嘴边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时日过得很快,这日就到了谢玉被流放的日子。梅长苏昨日已遣人给莅阳带了话,谢玉领会其中意思,在城门口写下一封手书交予莅阳之后,便踏上了千里迢迢的流放路,也不知这恩赦是幸还是厄。至于夏冬含愤而来,一番冷嘲热讽是锋芒毕露,不多赘述。
与此同时,虽守丧出来就听说梅长苏病了,但萧景琰这日才是得空到了苏宅探望梅长苏。略是匆忙地将萧景琰迎进内室,梅长苏与他侃侃谈过粮草供应和为谢玉保命之事后,他便因有事务在身告辞了。
待确认了萧景琰已经离去,梅长苏才忙是转身,几个快步过去启了密道机关。密道口他是特意改建过的,是一件普通的密室。此时霓凰便立在书架前百无聊赖地翻着上面的书册,闻见响动才回头过来。霓凰与梅长苏相视一笑,走了出来。
原是早萧景琰一步霓凰悄悄前来探望梅长苏,不想话未说几句,甄平就通报靖王来访。霓凰身份毕竟特殊,让萧景琰觉得她与梅长苏交往过密不是好事,所以就躲到了密室之内。
见梅长苏似乎心有愁思,霓凰也不开口,只默默跟在他身后,待他停在了廊下方才住了脚步,与他并肩站着。
良久,梅长苏才收回远眺的目光,垂眸低声道:“霓凰,你还记得吗?从前我与景琰讨论战略兵法,经常争得面红耳赤,他又是那么倔的脾气,有时候我真拿他没办法。”
霓凰知道的,梅长苏总是有意避讳着林殊的过去,所以此时听他主动说起过去的事不免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心里也就明了,“适才靖王说了什么,让兄长触景生情了吗?”
“其实也不是甚要紧的事,他不过提起了林殊,不过多问了我一句为何深谙军需供应之事罢了,是我莫名其妙愁闷起来了。”梅长苏说着话,目光有些哀伤,又有些自嘲。
“可是霓凰却觉得很开心。”察觉到梅长苏投来疑问的视线,霓凰转眸过去,语音柔和,“兄长现在越来越愿意和霓凰说起心事了,我很开心。”
吟吟浅笑,宛若四月春风,和煦温暖,令他心底一片澄明温软。他一向不愿提及过去,只因为那些美好的时光每每想起,就会让他一遍又一遍地认清自己如今是何等光景。但近来不知是不是她在身边的缘故,他想起过去的事,心头倒是少了一分煎熬,多了几许怀念。
想着,梅长苏不自觉嘴角牵笑,但温然的声音里却是透着些逗趣的意味,说:“现在你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愈发厉害了。”
霓凰闻言轻笑一声,并未否认,看着一片夏树苍翠,开口道:“这个时候想必荷塘里的芙蕖都开了,趁着日头还不烈,兄长陪霓凰去赏赏荷吧。”
梅长苏看着她的侧颜映着日光的明媚灿然,温柔应了一声,“好。”
两人一壁走,一壁闲谈,走过九曲桥,就到了湖心的小景凉亭。亭下有一池盈盈碧水,池中芙蓉出水,游鱼穿泳。霓凰走到勾阑边,四面吹来的细风拂起她鬓边的发丝。好在是夏日的风,携着丝丝的热气,否则在这四面透风的凉亭里还不得受了寒去。当初要建这湖心亭的时候,想必兄长没少看晏大夫的白眼吧,霓凰如是想着。
而梅长苏坐在亭椅上,见霓凰真是兀自赏起荷景,将自己晾在一边,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不甘,他堂堂琅琊榜首江左盟梅宗主还比不上区区一池的荷花了?
梅长苏肺腑虚弱,这几日因着燥热就有些咳嗽。原本在霓凰面前他是想忍着些,免得她担心,但此时他觉得还是别忍的好。
一阵轻咳从身后传来,霓凰恍然回神,快步走到梅长苏身侧,蹲在他的膝前,抬手为他抚背顺气,关切道:“是霓凰疏忽了,这凉亭里风还是大了些,霓凰陪兄长回去吧。”
梅长苏抬眼,见霓凰神色担忧还颇有些自责,心里原本的窃喜登时就消失不见,忙宽慰道:“没事,不过是喉咙有些痒而已。”
霓凰见梅长苏面色还算不错,咳嗽也很快就止住了,这才稍稍放了心,但嘴上还是忍不住说:“虽是夏天了,兄长还是得注意些,乖乖听晏大夫的话,药也得按时喝,别仗着黎舵主甄舵主不敢违背你,就不好好喝药。”
梅长苏听着霓凰的叮咛嘱咐,心头一暖,但也明白了这背后的意思。他伸手扶起霓凰,让她坐在身边,随后缓缓说道:“陛下准你去卫陵了。”
“是,今早我向陛下上表,他已经同意了。”霓凰心中不舍,但倒不似前次回云南时那般惆怅了。
梅长苏沉吟了片刻,纤长的手指一点一点裹住霓凰的小手,神色温柔,“卫陵总归是辛苦,你要照顾好自己,等我,等我……”说到这里,梅长苏竟是说不下去了,他忍不住怀疑,他可以承诺吗?
霓凰心里明白,梅长苏现在还无法完全敞开心扉,没关系,他慢慢习惯,她慢慢等着。另一手挽住梅长苏的胳膊,霓凰轻轻倚在他的肩头,说:“等京中局势稳定,任凭兄长再怎么劝,霓凰也不会走了。”
霓凰的体贴让梅长苏的心间有暖暖涓流淌过,他又想起答应过霓凰要学着不再推开她,心中勇气顿生。他不能只一味接受霓凰的给予,他也要学着告诉霓凰他的情意。抛去种种的犹豫思虑,梅长苏终是开口道:“好,你要顾好自己,等我接你回来。”
在旁人听来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在霓凰听来,却是胜过所有的山盟海誓,因她知道这对于梅长苏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终于不再将自己固封在那扇门后,终于向她跨出这一步了。心里万分欣喜,热意浮上眼眶,唇边却是笑意满满。
“林殊哥哥,”霓凰直起身子,凝睇于眼前的男子,“霓凰等着你。”语罢,未等梅长苏说话,仰头覆上了他带着凉意的薄唇。
眼中闪过一抹讶色,唇上轻柔细腻的触感瞬间夺去了梅长苏的神思,只感觉那股温热似乎也蔓延在了心头。他觉得他愣了许久许久,直到温软的唇瓣匆匆挪开,他才回过神来。垂眸看着霓凰颊生红晕,偏过头不敢看他,心间又是一动。
伸手将霓凰环进怀里,梅长苏轻轻吻了吻她的额角,温情无限。霓凰,你是这样勇敢,我又怎么能再逃避呢?
夏风轻拂,菡萏似醉。这厢相依相亲,便最是情浓。


自那日辞别过后,未过两天,霓凰将府中众事安排好,就动身去了卫陵。原本霓凰一走,晏大夫想他又要劳心劳力跟在梅长苏后头督促他这个嘱咐他那个,黎纲和甄平也想着他们的好日子得到头了,谁想梅长苏却一反常态,不仅按时吃药,也乖乖照着晏大夫的叮嘱调养身体。两个月下来,确是休养得不错。三人看着梅长苏这般,相顾一眼,心里对霓凰尽是感激。
这日,梅长苏坐在书案前,案面上是霓凰那日还给他的《翔地记》,说待她回来再继续翻读。细细看了几行,看到一处颇有意趣,梅长苏拿起细毫小笔正欲批注几句,就听人来报,十三先生到了。
梅长苏搀着十三先生进了屋,说起了拔除红袖招眼线之事。十三先生说已除了过半,梅长苏却觉以璇玑公主之智,极有可能还有其他人手并未交予秦般弱,遂令十三先生继续追查,切不可大意。
说过正事,十三先生才是仔细瞧看起梅长苏的面色来,发现他的气色好了许多,心觉宽慰,“宗主的气色好多了,想来调理得不错。”
“有晏大夫在,十三叔不必为我担心。”
十三先生笑着点了点头,不经意一眼,却瞧见了梅长苏腰间佩着一个淡青色凤纹缎面的香囊。那个香囊很是简单,没有绣样,只有下边儿系着梅心结的络子,而且看起来,手艺似乎有些粗糙。
想起早前宫羽托他交给梅长苏的那个香囊,比这个不知精美上几倍,梅长苏却也只是任它放在桌上,碰也未碰过。而今,一向讲究的梅长苏肯佩戴这个做工不佳的香囊,看来这送香囊的人在他眼里,怎么都是好的了。
心里为梅长苏感到高兴,十三先生说道:“只怕晏大夫还不是最大的功臣,有人能在宗主身边照顾,十三也就安心了。”
梅长苏闻言,唇边泛笑。手指轻抚着那枚香缨,想起霓凰那日将它塞进自己手里的时候,一贯疏阔的她也不自在起来,“霓凰手脚粗笨,这绣花女红短时内是学不会了,只能先委屈兄长了。”
仔细看过,别说是绣花了,缝制这个囊袋的针脚都还有些参差不齐,络子打得也有些差强人意,可是梅长苏捧在手里却觉得这比什么珍宝玉石都要贵重。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2-17 21:37:00 +0800 CST  
楼主好几天没来了,哈哈,文在楼上,请查收~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2-17 21:38:00 +0800 CST  
楼主有事儿说~
接下来两周吧楼主更文不一定能定时,几天能码完字就过几天更。知道这样小伙伴们等文很辛苦,不过等放假了楼主更文应该就能规律啦!
请伙伴们多多体谅哈~!

然后…今天也没啥空,所以木有文了,但请看lz真挚的泪目…
话说完啦,飘走先~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2-20 20:16:00 +0800 CST  
楼主睡前来支一声,明天中午更文~
米娜桑晚安哟~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2-25 00:15:00 +0800 CST  
楼主中午来咯~大家圣诞快乐~Merry Christmas!
虽然楼楼这里天气不好,但不影响过节的心情是吧~
楼下放文~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2-25 12:07:00 +0800 CST  
廿八、起相思
由于自家姐姐才回金陵不久,期间更是常往姐夫的宅子跑,相处没多久眼下又去了卫陵,穆小王爷心里不舍得很,就欲向梁帝请旨同去卫陵。梅长苏知道了自然不许,穆青虽有些闷闷不乐也只得作罢。
十三先生前脚才走,蒙挚后脚就到了苏宅,与梅长苏说起了穆青的事。梅长苏听罢笑得颇有些得意,他想他可以想象出穆青是怎样的怏怏郁郁,应该与从前自己只拉着霓凰玩乐,将他一人丢在王府时的样子相差不多。
正在说话间,誉王就是急匆匆地闯进来了。见蒙挚拿着书闪身进了密道后,梅长苏动手解下腰间的香囊塞进怀里,一转身就迎上了面色阴沉的誉王。如今的情况要安抚住誉王并不难,在密道见到萧景琰也只是小小一惊,真正让从容不迫的江左梅郎惊了一惊的是萧景琰临走前向他借了《翔地记》。
送走蒙挚,梅长苏走到桌旁,目光一落,见案上的书已不在了,不由心中有些淡淡的惘然。已经流逝的那段过去就像极细极透明的藕丝,一头虽被萧景琰无意中牵在了手里,但他根本看不到。倒是自己,因着那些许过去的痕迹这样紧张,看起来反而奇怪。
梅长苏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要摆脱这种有些软弱的情绪。伸手从怀里掏出香囊,甚是小心地理好微乱的丝绦,凝注的目光渐渐柔和。
霓凰,我有些害怕,害怕被景琰发现越来越多往日的痕迹,害怕要以这样残破不堪的姿态去面对他。
霓凰,你瞧,你不在,我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了。
霓凰,我很想你,你可还好?


金陵东郊约摸两百里处便是卫陵,是大梁皇族的陵墓所在。已是霜序时候,秋意浓浓,因为靠山,此处夜间的凉意已经有些令人瑟缩了。
略略一算,霓凰到卫陵也三月有余。因是为太奶奶守陵,况且卫陵与金陵离得算不上远,加上还有梅长苏的那句承诺,故而虽说日子孤寂,但也并不难过。
此时,霓凰正坐在榻前就着灯火仔细阅着手中的纸信。纸上的字方圆相济、轻重有致,讲的多是一些诸如飞流很喜欢她托青儿送过去的月饼,晏大夫最近对待他的脸色好了许多,还有黎纲胆子大得都敢说他给梁帝选寿礼选得弯弯绕绕这样的小事,关于给景睿送行的事也说了几句,但对京城局势只提了一句“东宫被封,景琰封五珠亲王”便没有再多的了。
难免有些无奈和失落,但看着这一字一句,霓凰仿佛可以看见梅长苏伏案写信时嘴边浮起的笑意,她还是觉得很开心。再想想黎纲这样直话直说,指不定兄长怎么恼呢!
浅浅笑容刚染上眉眼,却因外头一阵轻微响动瞬时被戒备警惕掩去了。霓凰黛眉微拧,厉声道:“谁!?”
来人本也不欲藏身,闻声便开了窗翻身进屋。女子身着劲装,黑巾蒙面,一双冷亮如寒星的眸子盯视着霓凰。
“是你?”霓凰略是意外,旋即问道:“你的主子有何事?”
女子没有答话,只从腰间取出一个银质的小圆筒反手一掷。霓凰轻松接过,几下摆弄扭开了筒盖,倒出里边的纸卷,展开来看过一遍,表情淡淡,抬手凑到灯前就将纸卷烧了。
“意思我明白了,这段日子你且在我屋里住下吧。”
女子闻言微微颔首,转身就往外间走去。霓凰倒不在意她的冷漠,走到书案前坐下,铺纸研磨给梅长苏和穆青回信。
青儿那头无甚问题,就怕兄长会发现不对劲。但好在他们通信并不频繁,而且自己又是在卫陵,一段时日不传消息想来兄长不会起疑吧。这信晚些时候再交代人送过去,这样应就不会显得久不联系了。霓凰如是想着,写下“天已渐寒,望兄保重”几个字的时候,不禁有些怔愣。
靖王已封五珠亲王,兄长的身体看来也调养得不错,这段时日,他应不会有大碍吧……?
心头渐被忧虑不安羁缠住,唇间逸出一声叹息,但愿是她多想了吧……


自萧景琰被加封五珠亲王,梅长苏心知此次再难迷惑誉王,遂命人开始加强戒备。朝堂上,誉王与靖王的战局已然开始。萧景琰这十来年确实极为厌恶朝堂,加上被梁帝放逐在外,对政务难免有所荒废。但他也曾是宿儒执教,名臣为师,底子并不薄,是以此间重新学起,又有梅长苏在旁指点,进步很是神速。如今,靖王萧景琰已不再是朝臣们眼中那个只谙武事、不晓文治的武人了。
靖王的声势水涨船高,誉王对梅长苏的怀疑也是与日俱深。只是还等不及他理清事况,受贿一事已经事发。得梅长苏安排,此事引得民怨鼎沸,又有沈追和蔡荃以铁证坐实,梁帝怒斥誉王后,只得改派萧景琰主理赈灾事宜。
萧景琰这头的事皆是顺利,让梅长苏一直紧绷的心有了一点稍稍喘息的余地,只是他的身体却没有给他这个空暇。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更烈,风雪更是连下了几日都不停。咳嗽不停又夜难安睡,梅长苏的身子倦得连坐着也要闭目养一养神。晏大夫自然叮嘱他静养,但有一件事他却放不下心必须先完成才行。
这一日,天色虽是阴沉,雪却不大,梅长苏便是命黎纲备好车马,欲往言侯府去一趟。穿戴好衣衫斗篷,梅长苏站在门前,手里捧着暖炉,看着外头银霜遍地,有些被雪光晃了眼去。
前月收到霓凰的信,他是立刻回了信过去,可过了一个多月却还没回音。前次和今次霓凰回信都迟了许久,莫不是有什么事绊住了吗?可是无论哪路都没有卫陵出事的消息,而且他们通信的时间也没个准头,可能真的只是她一时忘了吧。
想着,梅长苏不由得叹了口气。甄平站在梅长苏左后侧,见他颇有些思念怅然的样子,便知他家宗主是害了满怀的相思之苦啊!哎,这算不算是作茧自缚呢?
这样想着,甄平心里忍不住有几分想笑。是以,在看到飞流兴高采烈地摘了满手的梅花,飞身进院,喜滋滋地把梅花插在雪堆里的样子后,带着点打趣的意味,甄平说道:“看来今年靖王府的梅花,开得也不错。”穆王府的梅花开得好,靖王府的也不错。
心思敏捷的梅宗主自是听出这话的意思,敢情现在一个个胆子大得都调侃起他来了!因此,原本因飞流可爱的模样而稍稍舒心的梅长苏听见这话,便是侧过头来,带着意味深长的神色瞧了甄平好一会子。甄平怎么瞧不出梅长苏眼底几丝警告的意思,赶忙赔了个笑脸,郡主不在,宗主可不好惹。
虽是有些不快,但对甄平的话,梅长苏也没有反驳,只是给了一记白眼,转而说道:“飞流这随便到别人院子折花的毛病,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闻言,甄平便知梅长苏不与他计较,遂语带轻松地说起蔺少阁主来了。讲起蔺晨,梅长苏也忍不住面带笑意。那家伙虽然嘴碎了些,说话刻薄了些,又浪荡了些,但许多事情确是多亏他了。找个时候,也该把他介绍给霓凰见见。
想到此节,梅长苏更觉心暖,只是一阵咳嗽让他倏然醒神过来。抬手示意自己还好,将手炉递给甄平,梅长苏抬步就欲往外走。他还有事要做,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梅长苏今冬病情更甚,令人担忧。是以,虽知说不动梅长苏,黎纲还是不死心地又劝了一句。结果可想而知,就是梅长苏乘上马车,带着黎纲往言侯府去了。
谈定正事,梅长苏从侯府回来的时候,天已染上了夜色。屋子里炭火烧得暖,命甄平让十三先生多加注意童路之后,梅长苏觉得有些困倦,便让甄、黎二人退下,缓步进了里间。
里间的灯火不明,只有桌案上点着一盏灯,而此时飞流就坐在地上,借着那点光亮,在纸上东一笔西一笔地抹画着。梅长苏见了,不由一笑,说:“去外边画吧,不然眼睛会坏的。”
飞流抬头冲梅长苏咧嘴笑了笑,但却没挪动位置,而是继续低头图画起来。梅长苏知他必是快要画完了,就不再管他,上了榻靠枕而坐,看着飞流兴致勃勃的样子,神色柔和。
如梅长苏所想,不一会子飞流就搁下笔,将纸举在他眼前,一脸期待的模样。梅长苏拿过画纸来定睛一瞧,纸上涂涂画画了许多,他能认出的好像只有中央的一只小鹰了。
虽然笔法还稚嫩,但是基本的形态是有的。梅长苏揉了揉头飞流的头,夸道:“这小鹰画得真好,飞流进步了。”
飞流一听苏哥哥夸他自然高兴,所以听到苏哥哥问他是谁教他的时候,他大声地应了一句,“凤凰姐姐!”
梅长苏本是随口一问,故而听到飞流的回答有些意外,霓凰什么时候连画画都教了飞流,他竟一丁点也不晓得。不过,这种身边方方面面都渗透着霓凰的痕迹的感觉,还真不错。至少即便只剩他一人的时候,他也觉得不像那十二年那般孤单无依了。
“飞流想凤凰姐姐吗?”
飞流歪着脑袋想了好半晌,才点头说:“想。”
“是吗……”
其实飞流单纯的孩子心性,只是想画就画了,哪里就是想着霓凰才画的小鹰,他说想不过是他现在想起凤凰姐姐罢了。只是梅长苏自己常是睹物思人,这厢竟也以为飞流与他一般。
温然的笑意染上唇角,眼色愈加温柔,梅长苏的声音在这凛凛严冬却带着暖心的温度,“苏哥哥也想,很想很想。”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2-25 12:18:00 +0800 CST  
廿九、风雪时
腊月凛冽,梅长苏从言侯府回来当晚睡下后,便是病体难支。晏大夫诊出他寒疾复发,当下就让黎纲、甄平这几日闭门谢客,任凭谁来也不能见。甄、黎二人顾虑着梅长苏的身体自然没有异议,以至于翌日梅长苏醒来请晏大夫每日给他留些清醒时间的时候,就算是顶着自家宗主先是诧异后是尖锐的目光,两人仍是义正言辞地劝他静养。
晏大夫见状,瞬时感觉自己的地位高了许多,总算这些人知道该站在他这头才是对的!梅长苏无言以对却也没有松口,最后还是因飞流的一句“要听话!凤凰姐姐不高兴!”败下阵来,很是无奈地再次裹衾睡去。
而看到黎大叔向自己竖起了大拇指,飞流笑得颇是得意,摆弄起怀里的粉色山茶更是开心。
再说太皇太后的冥诞已至,即便是风雪交加,按照祖制,梁帝还是在禁军的护卫下动身去了卫陵。金陵到卫陵不过一天左右路程,不过风雪阻路,是以一早出发,夜色沉沉的时候才到卫山。
皇陵大门巍峨,霓凰命人点足灯火,整列好卫陵军将梁帝迎进了皇陵。由于一日行路,梁帝早是劳顿不已,象征性的对霓凰体恤几句,然后交代了蒙挚一些话便让高湛伺候着休息了。
三日的守灵都按照规制来,有禁军和卫陵军守卫,一切相安无事,只是霓凰心中有些烦闷着急。事实上,她是想寻个机会找蒙大统领问一问话,问他兄长身体如何了,今冬甚寒,不知他的病情有没有加重。
她前几日才看到梅长苏的回信,但信上说的也是一月多之前的事了,蒙挚在京中能亲眼探一探,不问问他霓凰始终不放心。只是蒙挚护卫梁帝近身,又怕此间人多嘴杂,霓凰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但今日已是守灵的第三日,明日御驾就要回京,再不问便是没机会了。
故而这晚蒙挚例行巡视过卫陵四周,又确认过人手布防,办过交接回到下榻处时就听得窗上传来了剥啄之声。
蒙挚沉声问道:“是谁?”
“蒙大统领可否借步说话?”
清亮的女声让蒙挚略是诧异,旋即想想,便也明白了她的来意。几步过去打开房门,就见霓凰素衣轻裘站在外面。
“打扰大统领休息了。”霓凰一礼,轻声致歉。
“我也才回来,不算打扰。”蒙挚走到霓凰面前,说:“我刚带人巡视过,这处短时内不会有人来。”
霓凰浅笑着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这点才选在这个时候过来。抬眼看向蒙挚,霓凰开口问道:“霓凰的来意想必大统领也明白,兄长他近来身体还好吗?”
虽有所准备,但想起梅长苏面容憔悴的样子,面对霓凰的询问,蒙挚还是一下露了难色。见状,霓凰心中就已明了,几分愁色不由爬上眉头,“看来他很不好。”
“郡主莫太忧心,虽然不好也不是很不好……”他在说什么呢!蒙挚说到一半住了嘴,只能在一旁干看着霓凰的神色。
努力平复心头的起伏,霓凰尽可能地冷静道:“大统领临行前想来去探望过兄长了。”
“啊,是!他睡着没醒,也没说上话。不过甄平说了只是表征凶险,过几日兴许就好了,让我别担心。郡主你呢,也不要太担心,免得他还得担心你。”心里是想安慰霓凰的,蒙挚脱口就说了这些话。
闻言,霓凰不禁垂首,面上忧色更深。甄平的话安抚得住蒙大统领,却瞒不过她。兄长昏睡不醒,怕多是晏大夫下了重药的缘故,而晏大夫如此,可知兄长的病不仅是表征凶险的程度了。
蒙挚见霓凰沉吟不言又瞧不清神色,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试着唤了一声:“郡主?”
霓凰回过神,勉强一笑,道:“情况霓凰都明白了。时辰已晚,霓凰不便久留,大统领早些歇息吧。”
霓凰神色并无大异,蒙挚也知不好再多谈,便与霓凰行礼作别,转身回了屋去。明日御驾回京,他还是赶紧养养精神吧。


梁帝去了皇陵的三日,梅长苏闭门静养的三日,发生了几件大事。卫峥被捕、静妃被责、妙音坊被封,为了梅长苏的身体,黎纲和甄平只能将消息压下。只是昨日在城门口劫囚失败,这日正与赶来的素老谷主商量下一步营救计划的两人,险些就被今日醒来知晓情况的梅长苏遣走了。当然,也不是因为二人隐瞒消息,只怕有个万一而已。
而时机正巧,萧景琰也是这日赈灾事毕,回京了。梅长苏本希望列战英能在靖王入宫前禀报卫峥一事,好让他不至于在梁帝面前失了分寸。谁想誉王突然出现,二话未说就拉靖王入了宫。
梅长苏得知萧景琰被誉王拉进了宫,心中甚忧。估摸着他该是回府的时候了,前前后后往密道去了许多次,只是那头却没有一丝动静。左思右想放心不下,所以尽管咳得眼前都发了黑,梅长苏还是又进了密道。
此次萧景琰倒是带着列战英来了,但让梅长苏意外的是,萧景琰对他似乎甚为恼火,竟一怒之下斩断铜铃,要与他分道扬镳。一时弄不清萧景琰如此恼怒的缘由,但担心他鲁莽行事误入陷阱,梅长苏还是拖着累累病体,谁的拦阻也不顾,冒着大雪赶到了靖王府。只是一等等了半个多时辰,直到蒙挚闻讯赶来,萧景琰才是露了面。
大雪中的一番情切劝说,准确而言是一顿痛骂,终于让萧景琰回转了心意,愿意听梅长苏一言。商讨过营救卫峥的策略后,也交代了萧景琰这段时日要沉住气,梅长苏便是让甄平叫了飞流,起身匆匆回了苏宅。他想若是再留上片刻,只怕就要倒在靖王府了。
在回苏宅的路上,梅长苏闭目坐在马车里也觉得有些昏沉。身边的飞流看着苏哥哥很是难受,心情自是不好,只能蔫蔫地趴在他的腿上。
马车徐徐而行,好容易才到了苏宅。梅长苏眼下脚步已有些虚浮,只能由飞流和甄平搀着往内室走。屋内的炉火烧得很旺,暖意融融的,连榻也用暖炉熏热了。梅长苏身子疲乏,便是被伺候着脱下外衣,裹上被衾就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恍惚间,榻前似乎有人在说话,梅长苏想,应该是晏大夫诊过他的脉,又在数落黎纲和甄平了。不时地,冰冷的面颊和双手会传来阵阵热意,颈间的被褥也会被掖紧。定是飞流又坐在床边守着他不愿走了,梅长苏才这样想,下一刻又是昏沉起来,失了意识。
睡了约是小半天,天色已暗。许是晏大夫帮他行过针,梅长苏睁眼醒来的时候,已觉得没有早些时候那般难受了。待眼前的影像渐渐重叠,梅长苏才借着昏黄的灯光往床边瞧了瞧,却是无人,再往外头一看,飞流仍是不在。
心里有些奇怪,但还来不及多想,就闻见房门被推开,然后就是一阵脚步声和晏大夫不满的念叨声。
“你俩跟得这么紧做什么!”
甄、黎二人心中喊冤,他们在走廊上才碰着晏大夫的,可不是故意跟着。但见老人家因自家宗主的病情怒未尽消,黎纲赶忙赔笑道:“我们就是担心宗主,跟过来看看。”
“担心他早干嘛去了!尽是随着他给我找麻烦!”
“是是是,是我们的不是。晏大夫,您小点声,宗主还睡着呢。”黎纲在晏大夫的瞪视下越说越小声,只能与甄平对视一眼,住了嘴。
“这时候早醒了,你要想他睡,我倒可以一针扎得他睡不醒!”语罢,不理会黎纲和甄平迈步往里边儿走了。
移了一盏灯进内间,见榻上的梅长苏闭着眼,一副熟睡的样子,晏大夫忍不住白眼,“行了,少给我装睡。”
榻上的人平稳的表情僵了一僵,旋即睁开黑眸,对上晏大夫嫌弃的脸色只得讪讪一笑,一边示意甄平搀他起身,一边讨好说:“苏某就是闭眼养养神,有劳晏大夫了。”说着,便是乖乖把手凑了上去。
“哼!”晏大夫虽没好脸色,但还是为他搭脉,细细诊了起来。梅长苏心叫不好,晏大夫这次气得都不愿跟他啰嗦了,看来有段日子得吃苦头了。
正在兀自感慨间,梅长苏忽而想起了什么,一手打开床头的一个木匣,拿出一封信递给黎纲,说道:“送到穆王爷手上,路上注意些。”霓凰久不回信,他心底总是忍不住地担忧。
黎纲双手接过,见抬头无字,便知是给霓凰的了。刚要说话,又听梅长苏说:“你记得问问他霓凰有否给他回信了。”
“宗……”
“还有,他如果有问起,关于我的病不要多说。”
“可是……”
“可是什么,快去!”梅长苏见黎纲拖泥带水的,不免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叮嘱道:“记得不要多说。”
“那么兄长想让黎舵主怎么说?”
熟悉的语音传了过来,但却带着往常少有的一丝怒意。梅长苏心里一跳,抬眼就见黎纲、甄平避开了身,然后一道身影徐徐朝他走近。
她端着一盆热水走到塌边,拧干了热毛巾为他拭手,却未抬眸看他。梅长苏怔愣着登时反应过来,瞟了黎纲和甄平一眼,隐隐有些责怪的意味。
黎纲露出一副“您不让我说话,我也没辙”的表情,甄平更是装聋作哑,只当自己不晓得情况。而晏大夫捋着胡子,似乎对梅长苏此时的反应很满意。
但三人也不是没有眼力的,自然不会待着妨碍小两口说话,而且梅长苏的情况暂且也算稳定,故而晏大夫交代了几句,就和甄、黎二人出了屋去。
谁让这小子不听话的,看他这次怎么被教训,晏大夫心中暗喜。
宗主,您自求多福吧,黎纲和甄平为梅长苏如此祝愿道。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2-29 20:39:00 +0800 CST  
文在楼上,请查收~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2-29 20:40:00 +0800 CST  
回复 waneres0 :会继续加油哒!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2-30 17:43:00 +0800 CST  
本来想在元旦的时候更,结果楼主懒癌病发,O(∩_∩)O哈哈哈~
这里补一句元旦快乐哟~然后,新的一年,希望伙伴们继续支持哈~
然后楼下放文~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1-05 20:32:00 +0800 CST  
三十、似卿心
几上的烛火轻轻闪动,投下摇曳的光影。屋内很静,只有不时的水声传出。将晏大夫送走之后,霓凰仍是一语不发地为梅长苏热敷,对一直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只作浑然未见。
“霓……”终是忍耐不住被冷落,梅长苏开口道。
“听说兄长病重,我不放心回来看看。”虽是关切之语,却语气淡淡。
“卫……”
“卫陵那处霓凰都安排妥当,兄长不用担心。”
“哦……”向来能说会道的梅宗主总是能让别人无话可说,但如今这景况,他也只能诺诺地应一声,不时看一看神色冷淡的霓凰。
当时听过蒙挚的话后,霓凰便是坚定了要亲眼看一看他的心意。所以,让那黑衣女子扮作她的模样在卫陵再留些时候,自己则动身赶来金陵。反正在那三个月间也是她时常以自己的身份去面对卫陵众人,而且在卫陵也不需要她常在人前,梁帝也才从卫陵离开,故而倒不担心会有什么意外。
至于那女子为何肯听命于她,其实也简单。这条命有人比自己还看重,为了她的主子说什么她也不会拒绝她的。只是满心忧虑赶到苏宅,却听黎纲说梅长苏拖着病体在这大雪天去了靖王府,又见晏大夫那般愤然,喷须说着他病得快没命了还不遵医嘱,霓凰那一厢是又气又担心,又恼又自责。
梅长苏的屋子到了冬天就算无人也是烧着炭,但霓凰想着他回来必是疲累,遂拿着暖炉将被褥给熏暖了,然后又到厨房去帮晏大夫熬药。但前脚才到,随即就听闻人回来了,忙是脚步不停地到了内室。谁知看见的是,他累得连手也不暖一暖,上榻就睡了过去,而且面上一丝血色也没有,白得就像外头的雪色。
满怀心疼,霓凰便是一直在旁照顾着昏昏沉沉的梅长苏,到了刚才方去换一盆热水进来,不巧就听到了他交代黎纲的话,长时间积聚在心里的种种情绪顿时就化成了满心的愠怒。但即便有气,该说的都会说,只是要立时恢复往常与他谈笑,心中总是有一堵墙挡着。
而被冷待的梅宗主显然有些无措,重逢以来霓凰对他第一次这般冷淡,倒有些许少女时生气不理会他的娇嫚样子。但无措也只是一时的,曾经对他的小女孩百般宠溺的林家小殊知道,要让霓凰解气就不能让她独生闷气。所以下一刻,在霓凰收起毛巾意欲起身出去的时候,梅长苏很及时地拉住了她的手。
稍是愣了愣,霓凰终究没有挣开他的手,但也只垂眸坐在床沿,似是在等梅长苏开口。而见霓凰这般,梅长苏紧悬的心总算松了一松,好歹她还愿意听他解释。可他转念一想,解释什么呢?霓凰不可能不理解他这样交代黎纲的意图,她在意的是什么他不知道吗?
思及此,梅长苏轻叹了口气,将酝酿好的所有说辞咽了回去,低声道了一句:“霓凰,对不起。”
闻见这一声,霓凰眼中一直强忍着的湿意瞬时积聚成泪。她气他吗?当然气他!气他没有照顾好身体,气他还是事事瞒着她,气他如此逞强却又自苦。可是,她更气自己!气自己又放下他一个人,气自己在他受苦之时又不在侧,气自己险些……
错杂的情绪化作清泪滴落,在梅长苏的手背上绽开了水花,又灼又烫。梅长苏心疼焦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想伸手过去为霓凰拭泪,却听她低泣道:“你答应过我会乖乖听晏大夫的话。”
“是。”
“你答应过我会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是。”
“你答应过我会学着不再隐瞒。”
因霓凰哽咽的声音揪紧了心,梅长苏心里怪了自己千万遍,吸了口气才应道:“是。”
接着,一阵短时的静默之后,霓凰才缓缓道:“而我也说过,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受苦……”
听了这话,梅长苏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话中意思,她竟是因此在自责吗?一向习惯自苦的他却容忍不了霓凰如此,双手捧起她的脸,因那涟涟泪痕又是心中一疼,“霓凰,你在,你一直在。”那么多个病痛的日日夜夜,你一直都在,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感觉到他温凉的指腹在颊上轻柔摩擦,霓凰犹疑片刻,终是抬眼对上了梅长苏的眼眸,“林殊哥哥,那十二年没有陪着你,是霓凰至今的遗憾和后悔。所以,所以就算让你为难,我也不要让你慢慢习惯了,我要立刻在你身边,我要知道与你有关的一切!”
跨过漫长的十二年,他才回到她的身边,她走过那么多痛苦绝望,才等到他回来,她已经经受不住他再一次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独自受苦、消失不见……
“林殊哥哥,你不要再让我找不到你了,好不好?”泪眼婆娑,语音凄婉,揪得人心里又酸又疼。
此时,梅长苏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是震惊吗?震惊霓凰是这样的不安和害怕。是愤怒吗?愤怒自己的做法给她带去那般的伤害。是感动吗?感动她的一心一意,矢志不移。
成长为一代女将的穆霓凰聪慧懂事,懂事得让梅长苏忘了,对他而言,霓凰一直都在,但对霓凰而言,他却离开了十二年,她该是多么害怕他的推拒和隐瞒!而他给了她希望,却又利用她的体贴,迟迟不愿再往前走,留她一人痛苦彷徨……
此刻才意识到这点的梅长苏,终于明白三年前蔺晨那句“你是在保护她不错,我也但愿你不会伤害她”的含义,他真是恨不得把之前自以为是的自己痛揍一顿!
长臂一伸将面前的人儿揽进怀里,让她伏在自己的胸前,侧脸贴着她的发,呼出绵长的一口气,他用低哑却温柔的嗓音缓缓吐出一个字,
“好。”
外头朔风凛凛、白雪飘扬,屋里灯烛摇曳、暖气融融,一对璧人,相拥相亲,低话情思。


年底的一场大雪后,到了年前的两三天终于停了,偶尔放晴的时候,院子里那一地的明媚让苏宅上下久违的轻松安乐又添上几分明亮。不过宅子外头,太子被废、靖王加封,则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转眼到了除夕,天色也是难得的晴亮。飞流坐在卷草如意纹罗汉榻前的脚床上,一口接一口地吃着食盒里的太师糕。梅长苏歪坐着,一边伸手帮他擦嘴,一边念叨个不停,就怕他噎着。
但飞流遇着好吃的可就不会乖乖听话,所以虽然宠着他,梅长苏也知道不能让他没完没了地吃下去,只能吓唬他道:“今天是除夕,你要再吃下去,凤凰姐姐和吉婶就不给你饺子吃了。”
“饺子!”飞流一听到饺子,一双大眼睛立时就亮了,转而又想到会不给饺子吃,连忙把啃了一半的糕饼丢进食盒里。
霓凰端着两个碗盅缓步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梅长苏揉着飞流的头,嘴里说着“飞流真乖”,却是笑得有些得意的样子。一瞬想起年少时,还是孩提的言豫津和萧景睿被林殊哥哥管得死死的情景。现在他稳重了、成熟了,只是有些心性是怎么也磨不去的吧。
将碗递给梅长苏和飞流,霓凰就被梅长苏牵着坐到了他的身侧,飞流本来因为不能吃糕点而有些不高兴,这下又是欢喜地吃起了甜粥来。
梅长苏吃得很慢,倒不是没有胃口,只是他进一口粥,就要和霓凰说上几句话,所以飞流把碗舔得干干净净的时候,梅长苏还没吃上小半碗。见状,连飞流也忍不住嫌弃起他来,嘟囔了一句,“真慢!”
霓凰忍俊不禁,梅长苏也只得无奈地埋头吃起粥来。就在此间,甄平从外头进来,冲两人一礼,道:“宗主,夏冬已经进城了。”说完,就是上前搀着心事重重的梅长苏踱步到了厅中。
若是以往,见霓凰在,无论是梅长苏还是黎纲、甄平,说起事来总会有所避忌。但心细如甄平,他要是看不出来他家宗主的转变,白亏了他在梅长苏身边的这些年。
霓凰自然察觉到了,心里欣喜也感动。虽然那晚一时控制不住情绪说了“要知道一切”的话,但霓凰也是有分寸的,有些事她并不会过问。不过眼下梅长苏又开始自苦的事,可就是她要过问的了。
而劝解了几句却无果的甄平见霓凰起身过来,就知不必自己担心,遂弯身退了出去。
霓凰走到梅长苏面前,抬眼安静注视着他,没有说话。梅长苏见了,有些心虚道:“好,我不多想了。”
霓凰没有接话,只是问道:“兄长在是否应该救卫将军的事上可曾犹豫过半分?”
梅长苏摇了摇头,答道:“不曾。”他的心里有太多不可磨灭的东西,对于这件事,他心里的答案一直只有一个。
“那么靖王呢?”
见梅长苏怔住了,霓凰淡淡一笑,握住他的手,放柔了声音,“在谋士来说,这件事兄长的决定可以说是错,但你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以为利益放弃原则的人,靖王也不是。军中之义、袍泽之情,兄长明白,靖王也明白,所以这件事对你、对他都不是错事。”
默了许久,梅长苏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释然道:“是,你说得对,这件事,我无法劝服他,更劝服不了自己。既然如此,竭尽所能就是了。”
“霓凰相信兄长。”霓凰双眸凝睇这眼前人,眼波温柔。
梅长苏扬唇一笑,抬手拂了拂霓凰散落下来的鬓发,含笑温然,“霓凰,谢谢你。”语罢,便是伸手欲将佳人拥进怀里,却被突然映进眼里的一张纯真脸庞惊得不敢动作了。
飞流来回看了两人几次,眨了眨眼,懵懂地问道:“做什么?”
被这一问,梅长苏面露窘色,不知如何作答。难道让他告诉飞流,他看着霓凰觉得她是万般惹人爱,所以想要亲热亲热不成?相比于梅长苏,霓凰只是一瞬羞赧,随之就恢复如常了。当然,这除了霓凰性子疏阔之外,兴许还是她没动什么歪心思的缘故吧。
转向飞流,霓凰问道:“飞流,想不想学包饺子?”
对于饺子,飞流有着非比寻常的喜欢,所以他立即忘记了刚才的疑问,欢喜地点了点头就拉着霓凰迫不及待去找吉婶了。
心有怨念的梅宗主看着佳人远去,心中后悔不迭,他怎么忘了支走飞流了呢?还有甄平,越发不会做事了,走的时候就不懂把飞流带走吗?!
是以,当日苏宅众人都在欢欢喜喜过除夕的时候,只有甄平不明所以,他哪里做得不对惹宗主不高兴了吗?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1-05 20:35:00 +0800 CST  
卅一、夜欢哗
除夕这日将到午夜的时候,又飘起了一场小雪。时近新旧年之交的时刻,整个金陵炮竹喧天、彩纸满地,夜空中的烟花朵朵艳丽绚烂。
但飞流可不管外边的的烟花有多好看,只自己在院子的四角放好烟花筒,拿着长香一个一个点燃,看着耀眼璀璨的火花,心情好得不得了,喜滋滋地又抱了两个过来。梅长苏站在廊下看着,也被那股高兴劲儿感染,弯了嘴角。
得了梅长苏“可以动手了”的吩咐,甄平应承着退下,心里却暗自纳闷,虽然是在说正事,但宗主看到他前后的神色反差是不是太大了些?还是说是他多心了吗?不过好在甄平走得快,没瞧见他走后而霓凰进来时梅长苏那温柔如水的表情,否则刚到新年,甄舵主这心头的落差可就更大了。
霓凰进了屋来,在梅长苏的注视下拿起火钳翻了翻炭火,又给手炉里重新装了炭,才走到他身边。
“年夜饭备好了,等着兄长呢。”霓凰边说话,边把手炉塞进梅长苏手里。
梅长苏一手接过手炉,一手捉住霓凰的手,有些责怪道:“自己手冷就不管了?”
其实霓凰的手算不上冷,就是在厨房给吉婶帮忙过了冷水,有点凉罢了,可是梅宗主就是心疼。对这点滴关怀霓凰很是心悦,所以也不矫情,就由着他拉着她,四只手交叠在一个小小的暖炉上。此番场景要是蔺晨见了,可不知会给梅长苏多少的白眼呢。
两人就这般携着手说了几句私话,直到夜幕中又是一阵轰响,霓凰才反应过来,她是来带这一大一小去吃年夜饭的,于是忙唤来了飞流,拉着他们往正厅去了。
午夜的钟漏终于嘀哒翻转,苏宅上下由黎纲和甄平领着挨个儿磕头拜年。与往常不同的是,这年除夕梅长苏身边还坐着霓凰。
原本霓凰看到这样的座次安排是有些犹豫的,梅长苏左手边的位置代表着什么身份她怎么会不知道呢?虽然私下里也常这般,但这次是当着苏宅众人的面,而且还要和梅长苏一起受礼,这意义可是不同。她毕竟是女儿家,是以心里还是有些无措的。
梅长苏倒很是满意,对霓凰的犹豫心中了然,故而率先坐了下来,随即示意霓凰入座。见梅长苏如此,霓凰心里的些许扭捏尽散,落落大方地在他身边落了座。
见状,众人心里头都是说不出的激动,尤其像黎纲和甄平这样知道内情的,险些就要落下男儿泪来,而吉婶的眼眶已经红了。终于,宗主不用再一个人苦苦支撑,有一个人可以陪他、伴他、照顾他了。
等排在最末的飞流拜过年拿了红包,梅长苏和霓凰则是举杯向晏大夫行礼恭贺。晏大夫本来是想给梅长苏一点脸色的,但无奈绷不住这新春的喜庆,还有霓凰这女娃子怎么看怎么顺眼,所以还是笑着饮了酒。
厅中早就拼好了几张大桌,上面果馔酒菜齐备,众人依次坐着,刚开始还颇守着规矩,可等吉婶把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后,待梅长苏动了第一筷,他们真是恨不得扑到桌上去。
饺子很快就被抢了个精光,吉婶摇了摇头,心想她还是去看看下一锅饺子熟了没吧。而飞流今次照着霓凰教的,用他那无敌的身手先抢下了一大碗,这就不怕因为他怕烫吃得慢而没饺子吃了。这会子,他就是在一众人的盯视中美味地品尝着香味四溢的饺子。其他人虽是嘴馋,但也没糊涂到去飞流碗里抢,只能眼巴巴地等着吉婶了。
霓凰看到飞流递给她的得意的小眼神,忍不住轻笑一声,却见身边人一壁给她碗里夹饺子,一壁说:“你要再这么宠他,我看过些日子他就要粘着你不放了。”
“怎么,兄长舍不得飞流?”霓凰此间没有体会到他语气中的一丝不满和眼底深藏的些许妒意,微歪着头,挑眉看他。
我是舍不得你,梅长苏心道。如此下去,只怕他能和霓凰独处的时间会越来越少。自然,要江左梅郎亲口说出这种话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委婉道:“飞流要缠起人来可不闹着玩的,我只是怕你受不了。”
霓凰对这话却是不甚在意,只笑了笑,低头动起了筷子。见此,梅长苏有些无奈却更是庆幸,他这样吃一个孩子的干醋,实在有失颜面,霓凰没意识到也好。至于他的这个担忧,只能靠他自己多费点心了。
正在想着这些,室内突然爆发出一阵欢笑,只见飞流闪身乱窜还上了房梁,而他后头就有好些人伸手追着,乱嘈嘈地嚷着:“沾福气!沾福气!”原是飞流吃到了铜钱饺子,众人都想摸一摸他沾沾福气。
一群年轻人这样闹腾,剩下的“老人家”们看着也是开心。但少年身手了得,追了几圈仍是没人碰得着他,最后只得由梅长苏把他叫到身旁,耐心地和他解释。飞流虽然对学到的这个新规矩感到很惊讶,但还是听了苏哥哥的话,让每个人过来摸了摸才算休战。
原以为一番热闹就这样停了,不想飞流眼尖,要回座的时候瞧见了霓凰故意掩在小勺下的半个饺子,虽然没有铜钱,但他知道那个和其它饺子不一样。记着苏哥哥刚教他的规矩,飞流便是凑过去伸手摸了摸霓凰,还对刚才追着他的一众人说道:“沾福气!”
这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了动作。那可是当家主母,碰个衣角估计宗主就会断了他们的活路了,还惦记什么福气啊!飞流哪里晓得这些,见众人动也不动,可就气了,“要摸!”
少年好看的眉皱得紧紧的,很是生气的样子,本也不是大事,只是众人不知如何反应,一时场面有些冷了下来。霓凰见状微感歉然,正要开口就听身边人道:“飞流,姐姐这个是大枣饺子,不用沾福气。”
“嗯?”飞流疑惑地看了看梅长苏,心想刚才苏哥哥好像不是这样说的,但又听他说道:“只有飞流这样吃到铜钱的才是今年最有福气的,所以大家才都想摸你一下的。”
出于对苏哥哥的绝对信任,飞流才是有些扫兴地应了一声,回了座位。至于在之后有一年除夕吃到大枣饺子的飞流,在被蔺晨哥哥追赶的时候有何感想,就是后话了。
鉴于把盟里的小霸王轻松安抚住了,众人对自家宗主这种一本正经骗小孩的行为也就当作闭着眼看不到了。而归功于吉婶端上的第二锅饺子,气氛又是很快热闹了起来。
由于顾着身体,梅长苏又坐了一会子,慢慢喝完一碗热热的参粥,就由霓凰陪着回了房去。已是后半夜了,但依稀还能听见宅子外边的浮华喧嚣。
霓凰将屋里的门窗关严,照顾着梅长苏洗漱后,扶他上了榻。梅长苏确实觉得有些疲累但却没什么睡意,他拉着霓凰,轻声道:“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这样的时候,霓凰也不忍心坏了他的心情,带着点玩笑说:“只说一会儿,不然被晏大夫知道了,我也得不到好脸色。”
梅长苏展颜,说:“晏大夫的坏脸色你多看看就习惯了。”
霓凰听了,不由一笑,随即又听他道:“你回来也不能去看看青儿,明日我代你去吧。”
“明日兄长要去与言侯爷商议正事,一番走动已经很累了。况且青儿也大了,如今在金陵呆着也不会有危险,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霓凰伸手为梅长苏掖了掖被角,见他似要开口又说:“而且我回来前也着人给他送过信了。”
“好吧,那就让甄平明天送些东西过去。”
霓凰笑着点了点头,另一只手也覆上了梅长苏的手。梅长苏默了片刻,启口道:“过两日天气该会好了,我的情况也稳定了……”
未听完他的话,霓凰已然知道下文了,风雪停了,他也无碍了,所以她应该回卫陵了是吗?她就知道,他这毛病一时半会儿改不了。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执拗,霓凰打断他道:“我不走,在卫峥这件事解决之前,我不会走的。”
“霓凰……”
“我知道的,救出卫峥这件事不论成败与否,夏江一定会咬住靖王不放。但只要靖王不松口风,失宠也罢,被猜忌也罢,都不是死局。那么没办法直接对付靖王,夏江会对付谁?”
霓凰说着,心头愈加难过起来,她倾下身伏在了梅长苏胸前,半是委屈半是心疼,道:“林殊哥哥,我不走。”
梅长苏眸色一闪,轻叹了口气,抬手抚着霓凰的发丝,声音温柔又有些无奈,“我何时说过要你走了?”
霓凰讶然,支起身来瞧向梅长苏,“可你说……”
梅长苏看见霓凰的表情不禁失笑,看来他在这方面实在劣迹斑斑,以致于她这般敏感和惊讶。手指缠上她垂下的青丝,无意识地搓弄着,他温柔道:“我想说,等天气好了,和晏大夫商量商量,让你陪着我到院子里走一走。”
好长一段日子,他在宅子里就是被晏大夫下令呆在床上休息,自己费心改建的园林此时是怎样的景致都没仔细赏过,可是闷坏他了。
听了这话,霓凰想起不能出外走走的话确实听他抱怨过许多回了,这才松了口气,但旋即面上就露出了些许窘色,“兄长不早说。”
“是,我下次说话快些,不给你打断的机会。”梅长苏忍不住打趣她道。
霓凰心情大好,接口道:“兄长晓得就好。”语罢,眉眼弯弯,涡生梨颊。
梅长苏见了,心间一动,更觉庆幸。其实他不是没有这样的挣扎,若是之前,他必定是要让霓凰回卫陵的。可是了解了她的心意,要他再伤她一次,他是怎么也不愿的。好在,好在……
柔情凝睇着霓凰,梅长苏心想,好在这次他选对了,也这样做了。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1-10 00:06:00 +0800 CST  
楼主凌晨来更文,然后滚去睡啦~
大家晚安~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1-10 00:07:00 +0800 CST  
楼主放假回家了,明天更文~请小伙伴们静候~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6-01-14 17:17:00 +0800 CST  

楼主:雀缀纤荷

字数:196966

发表时间:2015-10-22 22:3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2-14 10:04:00 +0800 CST

评论数:392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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