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偕老】借得梅花寄此情 by清浅温和

隔日,誉王自然按梅长苏所说的在朝堂上行事,尽管梁帝并不心悦,但朝堂论礼一事还是定了下来。
而穆青听了朝堂论礼的消息,这两天心里痛快不少,这日下午在穆王府跑前跑后的,不亦乐乎。
“青儿,你忙前忙后的做什么?今日的书可看过了?”
穆青只做未瞧见姐姐正色的样子,咧着嘴道:“我今日请了客人来,当然要好好收拾一番了!这待客之道也是要有的,姐姐说对吧?”
“客人?”不知为何,霓凰心头升起一股预感。她追问道:“你请了哪位客人?”
“苏先生啊!”穆青说得理所当然,全然不理自家姐姐的脸上的惊讶。
“我不是说过……”
“是是是,你说我不能去苏宅找苏先生嘛,我没去,只是把他请到咱王府来坐坐客,连帖子我都是托了言世子送去的!”
穆青一副有理的样子让霓凰突然说不话来。见姐姐这个样子,穆青得逞地偷笑了笑,随即将霓凰推回了房去。
“苏先生要来了,赶紧打扮打扮吧!”
穆青交代完便心满意足地走了,而房中的霓凰犹疑片刻,还是往镜前走去。
这套衣裙会否太素了些?今天的气色也不太好,要不涂些胭脂吧?换这个钗应该会更好看吧?
霓凰恍然间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少女的时候。那时候与林殊哥哥相约去逛灯会,她便是这样不知所措。以至于后来磨磨蹭蹭了许久才出门,被林殊哥哥好生数落了一番。
想起年少往事,唇边凝笑,眼波生辉,好不美丽。愣愣出了神去,也忘了手边要做的事,直到穆青来唤她:
“姐姐,苏先生快到了。”

再说梅长苏这头,豫津来邀他前往穆王府赏梅的时候,他是恨不得满口答应的。
自上次帅府门前一别,他已许久未见过她,不知她身体是否痊愈了,心情如何了。就算有她的消息日日传来,但不亲眼瞧见,他总会放不下心。
是以,梅长苏装模作样推辞了几句,就乖乖地与言豫津和萧景睿往穆王府去了。
对,他还得去让穆青帮忙去请周玄青老先生。他是去做正事的……
但是,当穆青将他迎至梅园时,那抹亭亭立在树下的素色身影,似乎让他瞬时间忘了,他所谓的正事呢。
煦暖的阳光铺洒下来,朵朵梅花绽放在枝头,待人流连。霓凰与梅长苏在园间悠悠散步,迎着满园的梅香,心头的沉重不由轻了几许。
“承蒙小王爷相邀,穆王府的梅景乃是一绝,今日苏某有幸了。”
梅长苏说着这话,眼神却是向着霓凰,透出隐隐的温柔与眷恋。
霓凰心有所思,未留意到身后的情意脉脉。
越妃复位这事她怎会不恼?饶是她将计就计,可太子和越妃以此毒计算计她是事实。梁帝当时已轻饶太子,如今事情才过多久,那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胸前的伤口还隐隐疼痛,他便将越妃复位。如此做法,怎不让她心寒?
但她是穆王府的支柱,是青儿的支柱,就算再怎么恼,也不得不顾全大局。所以她冷静淡然,默默接受这一切。
只是此刻在梅长苏身边,心里积压的委屈烦闷却一时倾泻而出。
抬手抚上梅枝,她轻声道:“偌大的金陵,比这儿好的梅园怎会没有?不过无心去赏罢了。”
语气中的哀愁毫不隐藏,梅长苏听在耳里,心头却是一紧,疼惜的痛楚蔓延开来,满了他整颗心。
掩去疼惜之色,复又抬眼,却见霓凰的发间和肩上落着几瓣梅花。鬼使神差地,梅长苏伸手过去捻起,拂落。动作娴熟自然又显得亲昵,好似早就是一个习惯一般。
霓凰倏然间回神,转身回眸望去,只见梅长苏还在半空的手一僵,神色也是愣了几分。心头忽而有股暖流淌过,将她的心熨得温暖舒服。
垂眸,唇边漾起一抹娇笑,带着羞色,直比那粉嫩欲滴的花朵还灼灼动人。梅长苏瞧见,心中一跳。
人面桃花相映红。
彼时读这句诗时,他正在琅琊阁卧榻养病,只得凭着想象,用最美的色彩去勾勒他的小女孩在花瓣缤纷之间沉醉欢笑的模样。
如今是在一片粉梅之间,面前也不再是活泼俏丽的少女了,她是统帅一方的巾帼女将,她不会再在花雨纷落间恣意欢笑。但仅是这抹娇羞,便最是动人。
暖阳融融,花影动人,一人素白衣裙,一人藏蓝长衫,默默无言,却瞧得令人心醉。
“哎呀,别挤别挤!”穆青不满的声音传来。
“你挡着我了,我都瞧不见了!”言豫津嫌弃的声音响起。
“你俩别闹了,苏兄和郡主该听见了!”萧景睿劝和的声音也飘了过来。
梅长苏险些就情不自禁要抚上那动人的娇颜,穆青的声音让他猛然清醒,一下收回了手,神色窘然。
霓凰也有一丝尴尬,因着自己适才似乎隐隐在期待着什么。
只是继续听着三人令人忍俊不禁的对话,那点微妙的悸动和暧昧也都散了去。
梅长苏收在袖间的手指反复摩擦着那瓣梅花,朗声道:“看来郡主的气还未出得顺畅,不知郡主可愿让穆小王爷帮苏某一个忙?”
闻见这声,三人这才停了声。奇怪,气氛怎么一下就变了?
“青儿能帮你什么忙?”霓凰轻声疑道。梅长苏只淡淡一笑,从腰间取出一张字条交予霓凰。
躲在角落的穆青听见这话,心想看来这苏先生是有办法在朝堂论礼赢了太子了!真不愧是他未来姐夫!
言豫津则在纳闷儿,奇怪,究竟哪里出了问题?适才的气氛明明正好呢!
而萧景睿只是在想,他今日来穆王府究竟是做什么的?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1-12 16:07:00 +0800 CST  
大家看得开心就好~
只是要写到相认了,不知道是就按电视剧来干脆略写,还是要添什么东西
楼楼表示有点纠结……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1-12 16:25:00 +0800 CST  
今天刚回学校,好多东西要收拾,明天再更~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1-14 18:13:00 +0800 CST  
今天码字不太顺利,可能会晚些
看我难过的星星眼......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1-15 22:04:00 +0800 CST  
十五、长亭晚
阳光越过窗槛,铺撒出一室的明亮。霓凰独坐在床沿,一手是泛黄的书信,一手是一张字条,神色黯淡,眸子里竟似照不进光一般的凄然。


“一个是蚕头雁尾,笔必三折的隶书,一个是形体方正,笔画平直的楷书,怎么看也不是一个人的字迹。”


一道男声在身后响起,霓凰一瞬回过神来,站起身回首正色道:“此事不是你该管的,寻我所为何事?”


来人也不在意霓凰的态度,笑了笑,说:“你毒发不久又受了伤,我总得来看看,免得……”


“你放心,当初我承诺过你,自然不会食言。”转头避开那人含笑的目光,霓凰淡淡说道。


略走几步到了霓凰身侧,男子的眼神瞬时锐利起来,语气却仍旧轻松,“若是这十年间的穆霓凰我当然相信,只是如今的你,我还真不放心。”


“呵,如今的我能有什么不同?自十年前起,我早就没有别的念想了。”这话说得轻巧,霓凰心中却是一阵一阵的钝疼。


深沉的目光凝视许久,见霓凰未有丝毫波澜,方移开眼去,男子低声道:“但愿如此。”


时间转眼到了朝堂论礼当日,本因太子一方不惜血本重金请来大儒而难解难分的场面,在周玄青到场后便被扭转。誉王自然喜不自胜,心中对梅长苏更加信赖仰仗起来。


而请周老出山这件事,梅长苏心中是自责的、是羞愧的。他心里明白,即便这件事披上了礼法的外衣,终究是为了党争。让恩师的好友涉入党争之事,若是林殊,他必不会做。


是以,即使周玄青一番劝慰开导,又是重归玉蝉,梅长苏在心底仍是无法原谅自己。忍着冬寒,静立眺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几声猛咳溢出喉间,也不知是冷了身,还是冷了心。


“宗主,天寒,早些回去吧。”入冬以来,梅长苏身子愈弱,黎纲怎不担忧?


“她来了。”梅长苏转头望向一处,轻喃出声。


黎纲面露不解,只得顺着梅长苏的视线望去。马蹄“哒哒”的声音混着清脆的铃响由远及近,便见一抹素色身影驾马奔驰而来。


是霓凰。


“霓凰近来不知为何,似乎对我的身份起了疑心,多番试探。”像是说给黎纲听的,又像是自言自语,梅长苏的神色有些滞愣。


“这可如何是好?若郡主知晓实情,只怕不妙。”


听着这话,梅长苏不禁心中冷哼。是啊,只怕不妙。只是这不妙在于谁,黎纲不知道,他还不晓得吗?


每每想起霓凰,每每面对霓凰,他总是情不自禁,他的心底总有一个声音诱惑着他,诱惑他与他的小女孩相认,诱惑他将他的霓凰绑在身边。有时心底的这股渴望会膨胀着,直让他害怕。


“霓凰对于我而言,终究与他人不同。”语罢,径直走上长亭。


是啊,他何曾想要欺她、瞒她?他这一辈子,最不愿欺骗的人,便是霓凰。


梅长苏看着,看着霓凰勒绳下马,看着霓凰向他走近,看着霓凰一步一步地击溃他的防线。


她说:“寒冬腊月,周老先生都愿意为先生移驾,看来江左盟的实力实在深不可测。”


他尚可从容应对。


她问:“先生派来相助于我演练水战的那位义士,难道也是个不知身份、不问出处的人吗?”


他已然惊惶。


她说:“虽然他换了名字,易了容貌,我还是认出了他。”


他只觉得那双明亮的眸子直直地望进了他的心底,让他无处遁形。


她道:“先生手握天下第一大帮,卫峥在你手下,若说你不知他的身份,要我如何相信?”


他只得无奈淡笑。


她说:“原来你一直想要扶持的,真的是靖王。”


他心中情绪涌动,又忍不住赞她聪颖睿明,已然知道自己要瞒不住了。


她问他:“你是谁?”她看着他的双目含着期待和悲切,不停地打量着,好似要将他看穿。


她问他:“梅长苏,又是谁?”美眸中浮起的泪光,击打着他的心。


“旧人,和卫峥一样的旧人。”不知是不忍,还是不敢,他转过身,避开了她的目光。


她不肯让他逃避,走到他的面前,忍着锥心之痛,含泪相问。她问,他答。直到她落了泪,他颤了声音。


梅长苏恍然听见心中的一堵高墙分崩塌陷的声音,他哽咽着,无力地否认着。


可是霓凰怎么会相信?她猛地拉过梅长苏的手臂,捋起袖子,入眼是一片的光洁。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梅长苏,又上前扯下他的领子,可还是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没有呢?明明是他,为什么没有呢?!她哭着问,声嘶力竭。


久久,她松开他的衣领,慢慢垂下手,是她错了吧……


是她错了吗?霓凰终是执拗的,她复又抬眼,满目悲切地望着梅长苏,望见他隐忍的颤抖,望见他红了眼圈,望见他凝睇着自己,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霓凰便知,她是对的,他就是她的林殊哥哥!


猛然扑进梅长苏的怀里,小脸贴在他的肩上,狠狠地抱着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知他的存在。泪水不再强忍倾泻而出,顺着双颊滑落在梅长苏的肩头。是她的林殊哥哥,他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他终于回来了!


当那股清冽的梅香扑进自己的怀里,梅长苏一度以为是自己在发梦。怎么会呢?这么多年,只有在梦里,他才能怀抱这一缕梅香,才能听她唤他“林殊哥哥”……


他缓缓抬起左手,用指尖慢慢感觉着怀中人的温度。霓凰的哭声和温度让他惊醒,是真的,这是真的!他的霓凰就在他的怀里痛苦颤抖,她抱着他那样用力,生怕他会离开!梅长苏逐渐加重力道,手臂慢慢收紧,像是要把霓凰揉进他的身体里。他的下颌抵着她的肩膀,脸颊蹭着她的头发,闭眼沉醉在这个拥抱里。这个怀抱他等了多久,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只是每每午夜梦回,最喜的是这失而复得,最怕的又是那得而复失。


长吸一口气,梅长苏睁眸,好似下了决心一般,挣扎了几次,才唤出了印刻在他心间的那两个字:“霓凰……”


终于,不再是守里疏远的“郡主”,而是“霓凰”,是多少次他在心中默念而不敢宣之于口的名字,是包含着他多少深情、多少刻骨铭心的名字,是满藏着多少他的爱恋、他的相思、他的回忆的名字。


霓凰,霓凰……


闻见这一声轻唤,霓凰更是清泪涟涟,“林殊哥哥,我的林殊哥哥,我知道,我知道是你!”


“林殊哥哥。”缓缓抬起头与梅长苏相视,伸手抚上他的脸庞,霓凰这一声泪中含笑,因为她寻见了她的林殊哥哥。


“林殊哥哥,”看着梅长苏悲痛难抑,霓凰再度悲从心来,这一声又尽是分离之痛,“你不要离开我了,你永远都不要再离开我了!”


再次狠狠地撞进了梅长苏的怀里,他将她主动纳进他的怀抱,紧紧环着她。她的委屈、她的痛苦、她的无可奈何,他都懂,他都明白。所以他心疼,他怜惜,他自责。


“我本该一直照顾你,我原本以为我可以一直照顾你的!”将脸埋在霓凰的颈窝,他哭着、哽咽着,说着他的不甘,诉着他的懊悔。


退出他的怀抱,用指抹去他的泪水,漾出一个温柔浅笑却含着悲戚,霓凰说:“我本该一直陪着你,我原也以为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哪里还舍得霓凰露出这种表情,本寻回的一丝理智便被心中翻江倒海的心疼湮没无踪。梅长苏复又将她按在自己的胸前,颤声道:“不怨你,不怨你……”


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霓凰的心才似寻到了根,不再无枝可依。


“林殊哥哥,你不能再弄丢我了。”双臂伸进斗篷里缠上梅长苏的腰,将自己紧紧贴着他,似乎要给他所有的温暖。他的身子这样冷,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他身上也没了一丝往日的痕迹,她知道他经历了很可怕的事。但他不愿说,她便不问,只要他能在她身边。


而梅长苏此时脸上闪过一抹异色。适才情绪大动,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里,他也没注意两人相拥贴得那样近。这厢,霓凰这样环着他,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每一次起伏,又见霓凰毫无防备,心中更是发窘。


可是,抱着她的感觉那般好,实在让他舍不得放手。罢了,反正霓凰瞧不见,也无他人在场,便由着他放纵这一次吧。


亭外雷声阵阵,雨点滂沱,亭内两人相拥,却是百般缱绻,千般旖旎。


只是,黎纲一人撑着伞立在不远处,上前也不是,走也不是,他不禁苦笑,宗主,属下还在呢……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1-16 01:51:00 +0800 CST  
奇怪…刚刚明明用电脑发了…为什么爪机刷了,木有呢……
小伙伴们看看有木有,没有的话,楼楼明早再开电脑发一次…
表示这章修修改改,因为涛姐老胡演得很好了,所以不知道改掉一些情节好不好,纠结了很久,让大家久等了
谢谢大家了~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1-16 02:02:00 +0800 CST  
呃…刷出来了…那楼楼默默睡去了…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1-16 02:03:00 +0800 CST  
发现大家都在纠结那个男人呐,我不会说这是楼楼故意的~
哈哈,大家放心,在楼楼这里,一切为苏兄和郡主的幸福服务~
其实苏兄的大男子情怀很重的,只是剧里戏份有限,没办法给霓凰一个契机让苏兄悔悟啊悔悟!
so……不能再说啦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1-16 10:33:00 +0800 CST  
十六、不见时
雨淋淋漓漓地下,霓凰窝在梅长苏的怀里只觉安心舒服,好似听不见外头的声音。梅长苏虽也想沉溺在这温暖之中,只是身子愈加发沉,喉间的咳嗽就要溢出,他快撑不住了。
尽管不舍,梅长苏还是松开了怀抱。身体的病痛让他清醒过来,神色也就淡了下来。霓凰顺从地退出身来,有些不解地瞧着他。
“霓凰,我所谋之事不能牵扯到丝毫往日情感,”像是逼着自己说出这句话,梅长苏不自觉地眯了眼睛,“包括你!”
霓凰闻言,又是忍不住热了眼眶。只是她看得那样清楚,在他此时平静的神色下有着怎样的隐忍和无可奈何。生生忍住欲滴的热泪,霓凰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轻颤着说:“霓凰明白,以后在人前,你还是苏哲,我还是郡主,不会露出丝毫破绽的。”
霓凰这话有所保留,梅长苏怎会听不出来?她明白他的筹谋艰难,也愿意配合他,但却不愿让他推开她。她还是想陪着他,即便是在人后,即便他给不了她任何承诺。
梅长苏本该严词拒绝的,可是霓凰仰着她的小脸,又是委屈又是乞求地看着他,那到嘴边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
躲开霓凰含泪的目光,梅长苏偏过头,略是无奈道:“穆青快回来了,别让他看出来你哭过,那样不好。我先走了。”
生怕梅长苏决然拒绝的霓凰见状,一直悬着的心才是松了些,起码他没有否定她的想法,这说明他还是愿意她陪着的,对吗?
松开攥着梅长苏衣袂的双手,霓凰深吸了口气,笑着轻应了一声,随后微微低下了头。
最后一丝温暖抽离,梅长苏瞧着霓凰的模样,眼色一痛。不过眼下他的身体已不允许他再停留,强装着平静,梅长苏转身抬步离去。
黎纲一见梅长苏要走,赶忙就撑伞过来。霓凰转头瞧着梅长苏渐远,终是忍不住唤道:“林殊哥哥。”
梅长苏心头微颤,十二年了,这一声呼唤,让他又喜又悲,心中五味杂陈。回首看向霓凰,只见她清泪未干,带着些少女时的娇怯模样,问他:“我还能去苏宅看你吗?”
穆霓凰是谁?是统帅南境的一方诸侯,骄傲疏阔,是多少显贵子弟梦寐以求的神女,怎么会露出一副小女儿神态,变得那么卑微,那么小心翼翼?
说不清自己的感受,梅长苏只觉一瞬间他和她还是曾经的少年少女,她玩得累了,在等着他牵她回家。罢了,你也想见她的不是吗?你从来舍不得拒绝她的不是吗?
唇边泛笑,梅长苏柔声答道:“如果你实在想见我,就来吧。”
霓凰牵起嘴角,笑颊生涡,柔情万斛地颔了颔首,泪眼含笑地注视着梅长苏渐渐走远。只是越看,唇边的笑容也越是凝滞起来。他咳得那样厉害,都弯了身子也不愿让她听见。他那样倔强,强装着若无其事,不肯让她看见他的失态,不肯让她担心难过。
霓凰泛白的指节透露着她的克制和强忍,她多想追上去护住他欲坠的身体,多想问问他的身体究竟如何了。可是,他不愿她过问的,不愿她知晓的,她便不问。
忧从心起,悲上眉头。连番的心绪大恸,霓凰也忍不住喉间微甜,赤血从嘴角溢出,衬得她的唇色惊心的白。
林殊哥哥,你放心,霓凰听从你,支持你,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绝不会强留,绝不会牵绊你。


自京郊回来,梅长苏便是病倒了。神思不宁,郁结寒气,以致体内虚乏,气得晏大夫将黎纲狠狠地训斥了一顿。黎纲忍不住委屈,宗主那性子谁劝得住?再说事关霓凰郡主,他能主动回来已经不错了。
不过黎纲心里也明白,若不是怕郡主担心,宗主也不会急着离开。下次宗主再不听劝,是不是该把郡主请来治一治他才好啊?
梅长苏闭门养病的几天,萧景琰和沈追查探出官船漕运有异样,十三先生也收到线报,一批火药运往京城但失去了踪迹。
此时,梅长苏盖着绒毯,斜卧在榻上。誉王因皇后突然病倒而匆匆离去,他也乐得自在。只不过这事他总归觉得有些异样,遂吩咐黎纲留了心。
还欲再思虑一下火药之事的时候,就见晏大夫端着药碗,一脸不高兴地走了进来。梅长苏见状,哪里还敢继续想事情,在晏大夫的瞪视下,乖乖喝了药,不久药效一起,也就沉沉睡去了。
而听闻梅长苏身体不适闭门养病,最担心的莫过于霓凰了。她想去探望,又怕扰了他休息,坏了他的事。所以,一堆药材补品备着,也迟迟没有送去。
穆青瞧见姐姐这般犹犹豫豫的样子,又是不解又是着急。
“姐,苏先生都病了这几日了,你都不去看看?”
“苏先生的病静养要紧,还是别去打扰了。”不知是在劝穆青还是劝自己,霓凰喃喃说道。
穆青一听可就急了,忙说:“怎么会是打扰呢!你一去那苏先生还不得立马从床上蹦起来啊!”见自家姐姐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穆青也不在意,继续说:“再说了,今日誉王都去了。姐,你从前不这样的,犹豫不决的,一点也不像你!”
穆青的话让霓凰一愣。是啊,如此小心翼翼、优柔寡断,倒真不像她。可谁让她遇上了他呢?
许是穆青的话鼓励了她,霓凰才似下定了决心一般,释然道:“青儿说得对,不过是去探病,无妨的。”
听姐姐如是说,穆小王爷可是高兴坏了,兴冲冲地就往门外奔去,只留下一句,“这才是我姐姐!我找人给你备马车去!”
话音才落,人影已是瞧不见了。霓凰看着穆青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外人都说她穆霓凰独力支撑云南穆府,养护弟弟,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年若没有青儿在身边,她独自一人决计撑不过来。而青儿也早就懂事了,一直用他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她。
思及此,霓凰又是欣慰又是心疼,盼只盼青儿将来不会像她一样。穆家的牺牲到她为止,也该足够了。
穆青的动作是极快的,欢欢喜喜地把自家姐姐送上马车,却因霓凰的一句“莫忘了今日的功课”而认命地回了房去。算了算了,他姐都被他劝着去看姐夫了,几本兵书他还对付不了吗?
再说霓凰这头,她出门向来是骑马,未想今次穆青着人给她备了马车。但现时要去见林殊哥哥的念头在她心里盘桓,哪里还顾得及这些?
行了小半个时辰,随行的侍卫便在车旁提醒她道:“郡主,过了这座酒肆便是苏宅了。”
霓凰掀起侧窗的小帘,望着苏宅望了好一会子,不知在想什么。好容易回过神来,正欲吩咐随侍递上名刺拜帖,却见一道白色身影从苏宅的后门走了出来,后脚黎纲也跟了出来。
女子一袭白衣,戴着帷帽垂着白纱,看不清长相,但柳腰娉婷,气质端凝,颇是清丽楚楚的模样。她与黎纲说着话,还伸手抚了抚窝在黎纲臂弯之间的一只雪貂。
黎纲与她态度亲切地说了几句,随后女子便欠了欠身,抬步离去,黎纲见了,也遂回了宅子去。
“郡主,可要过去吗?”
霓凰没有应声。
“郡主?”
“将礼品送过去,我们回府吧。”霓凰淡淡语罢,放下车帘,遮住颊边那抹落寞的笑。
“是,郡主。”


因着药效,梅长苏浑浑噩噩睡了小半天,醒来之时已经是日铺的时候了。睁了睁眼,瞧了瞧四周,梅长苏才见飞流坐在床边,怀中还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灵貂,很是喜欢的样子。
正要开口,又见黎纲从外头进来,压低了声音对飞流说:“飞流,这灵貂是宫羽姑娘送来给宗主的,你别折腾它了。郡主送来了好些机巧玩具,你不去看看?”
听见这话,飞流的眼睛登时亮了。放下怀里的雪貂,兴冲冲地就往外头奔去。黎纲见了,轻笑着摇了摇头,抱起那只雪貂,欲往外走。
“黎纲,你适才说谁送了东西来?”
梅长苏虚弱的声音传来,黎纲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就见梅长苏已然醒来,忙道:“宗主醒了。哦,这是宫羽姑娘送来的灵貂,对火药味极为敏感,放在宗主身边,好……”
黎纲话没说完,梅长苏就不耐烦地打断了,“我是说,你适才说谁送了机巧玩具来?”
黎纲听了这话才恍然大悟,是啊,他家宗主问的除了霓凰郡主,还能是谁?他倒是一时没转过弯来。
“回宗主,未时的时候霓凰郡主遣人送来了好些药材补品和机巧玩具。”
梅长苏闻言,略是一愣。霓凰遣了人送东西来,她不曾亲自来吗?想到这儿,梅长苏又是自嘲了一番,霓凰这样做是对的,是他对她说不能牵扯丝毫往日情感的,郡主对苏哲,这样没什么不对。
只是,为何他的心里却是掩不住的失落呢……?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1-17 21:05:00 +0800 CST  
木有人催,楼楼自觉来更了~
撒花撒花~
楼下有文~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1-19 21:19:00 +0800 CST  
十七、千万绪
将是年底的时候,金陵城里都是一派忙着准备年节的景象,而梅长苏虽在病中也不清闲,对童路查出的私炮房和皇后突病之事都留着心。可怜晏大夫跟在后头嘱咐他这个,提醒他那个,累的不止是一把老骨头,还操碎了心呐。
又是一个朗日,去虎丘泡温泉回京的言豫津和萧景睿前来探望梅长苏。
言豫津是带着几筐岭南运来的柑橘过来的,但见飞流对本来很喜欢的柑橘十分排斥,梅长苏便觉有异。不着痕迹地向言豫津打听了一番,心下就有了几分揣测。
正暗自推敲着,却听外头传来黎纲略微有些惊慌的声音:“穆王爷,还是让在下禀报宗主过后再……”
“不用不用,我姐来瞧苏先生,他高兴还来不及,不必通报了。”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穆青一手拽着霓凰就往梅长苏的房里走。而霓凰很反常的,任由弟弟拉着,低头不语。
闻见这个响动,梅长苏眉心一跳。那日霓凰送礼来而未见其人,这两日也未露面,他心中一直在想霓凰为何不来,却终是忍住了去寻她的冲动。此时闻见霓凰过来了,虽不动声色,但视线早就盯着房门口不动了。
言豫津瞧了这个样子,忍不住偷笑,苏兄遇上霓凰姐姐就像个舞象之年的少男似的,青涩的很。
不多时,就见穆青推门进来,霓凰跟在身后,看不清神色。
几人相互见了礼,依次落座,却一时无话。穆青见姐姐一副漠然的模样,心里着急。原本他并不晓得霓凰那日过门而未入,只是看她这两日情绪不对,问了当天随行的侍卫才知道实情。
这不,率性而为的穆小王爷哪里忍得自家姐姐暗自伤神?即是命人备了马,拉着霓凰到了苏宅来。可是,眼下人是来了,接下来他该怎么做?
言豫津向来都是机敏通透的,今日好在也没犯糊涂,很快就瞧出了气氛的不对劲。他朗声道:“我们与苏兄也聊得差不多了,霓凰姐姐来定是有事与苏兄相商,我们这就先走了。”
说完,麻利地起身,一手拉着满头雾水的萧景睿,一手拉着没反应过来的穆青,脚步匆匆地出了房去。不一会子,房里便又静了下来。
霓凰与梅长苏相对坐着,两人不知为何都不说话。
“兄长……”“我那日……”
一阵沉默后又同时开口,两人都不由得一顿。还是梅长苏先回神过来,开口道:“你先说吧。”
霓凰心中是有些挣扎的。那日回府后,她一面劝自己不要多想,一面又觉她与梅长苏分开多年,不过年少时的一桩婚约,若他身边有人了,也是正常的。所以,她又是想问,又是犹疑着她该以何身份去问。
但总归她还是在意,还是想知道,所以青儿拉着她过来的时候,她也没有任何的拒绝。
像是下定了心,霓凰才抬眸看向梅长苏,露出一个温然笑容,道:“兄长前几日病得严重,如今不知如何了?”
霓凰的表情如素,梅长苏却觉得那其中刻意隐藏着什么。他一壁为霓凰倒了杯热茶,一壁说:“不过是风寒之症罢了,没大要紧的,还劳你送那么多东西过来。”
这话梅长苏说来不过是随意客套了一下,但在霓凰听来却是另外一番意思。也是,有人在他身边嘘寒问暖、尽心照料,倒也不需要她多此一举。
“霓凰不通医药,也帮不上兄长什么,只能尽尽心意了。”轻抿一口,明明是甘醇清香的茶味,喝在口中却尝出了丝丝的苦涩。
梅长苏自是不晓得霓凰的自苦,说道:“也亏你寻了那些个机巧玩具来,飞流可高兴坏了。”
“飞流喜欢便好,霓凰还怕又送了多余的东西呢。”霓凰说着这话语气渐弱,后半句就像在自语,听不真切了。见梅长苏投来疑问的目光,霓凰忙说:“霓凰还担心飞流不喜欢呢。”
梅长苏闻言笑了笑,满眼的宠溺。霓凰见了,心想林殊哥哥对飞流宠如幼弟,这些年也多亏飞流陪在身边,下次再多搜罗些玩具来才好。
这一厢又是一阵静默,但倒不似先前的尴尬。只是,忽而的一阵“咯咯”轻叫引得霓凰注目过去,就见一团雪白一溜烟地从廊上跑进了屋里,窝在茶几旁,很是舒服的样子。
强迫自己不去想的场景又浮在脑海,霓凰眼色一黯,佯作随意道:“这貂儿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想来必不是凡品。”
梅长苏本已不记得了还有这么一只雪貂,听霓凰提及,才想起黎纲似乎说过,这是宫羽送来的。明明是不打紧的,梅长苏却是有些慌乱地解释说:“不过是下属送来的,飞流喜欢就留下了。”
“下属送的?”霓凰此时倒没了先前的犹豫,挑眉疑道。
“是!”好像害怕霓凰不相信,梅长苏又是解释道:“近来有一批黑火入京不知所踪,所以才送来这只灵貂……”
难得见到梅长苏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霓凰心中忍不住失笑,而日来笼罩在心头的沉郁烦闷也都瞬时一扫而空,原是她在自寻烦恼了。
“如此看来,兄长说的这位下属必是一位女子吧?这般贴心仔细,霓凰的担心倒是多余了。”心情一下轻松起来,霓凰难得起了玩心,佯装着半是失落半是不在意的样子。
“不多余!”梅长苏甫一听霓凰的话,冲口就道。他几日来心念着霓凰,好不容易盼了她来,怎么愿意让她为不相干的事伤心?但话一出口,又见霓凰瞧着他,便觉自己失态了。
轻咳两声,他又说:“只是她擅自送来的,我原也没在意。”
“人家也是为兄长安全……”话未说完,霓凰猛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旋即正色道:“兄长适才说,有黑火入京且不知所踪?”
见霓凰突然转了话锋,梅长苏虽然奇怪,但看她不再留心于这事上,也舒了口气。随后,他便将近来打探到的事一一与霓凰细说了。
细细听罢,霓凰思虑片刻,便道:“兄长是觉得皇后此病太过蹊跷?”
“偏偏是黑火入京之后,偏偏是在准备年尾祭礼的时候,也偏偏她这病并无大碍,让我不得不在意。”梅长苏说着,抬眼看向外头,光影疏落。
“可惜霓凰不谙医术,否则倒可以入宫探一探情况。”霓凰语中不禁有些懊恼,不管如何,她总是希望能帮上他的忙。
“你又何必想这些,也只是我多思多虑,混想着罢了,你……”梅长苏一听便知霓凰在与她自己较劲了,忙是出声安慰。
可话未说完,就听晏大夫没好气的声音传来,“你还知道自己多思多虑,还不到床上歇着去!”
见晏大夫就要喷须的样子,梅长苏哪里还敢不听话,缩了缩脖子,缓缓站起身来。霓凰见到梅长苏这吃瘪的模样,不由轻笑。虽是担心梅长苏的身体,但想他必是不愿自己费心的,故而道:“霓凰这便告辞了,兄长好好休息才好。”
才见不久霓凰便要走,梅长苏是舍不得的,可他也不愿让她看到他病弱的样子,是以也没有挽留,只淡淡一笑。霓凰见状转身欲走,却听一旁的晏大夫道:“女娃子你先别走。”
霓凰与梅长苏俱是一愣,晏大夫也不理,自顾自说道:“你在他还能听些话,你留下。”
梅长苏听了哪里肯干,忙道:“晏大夫,您放心,我……”
“回床上去!”晏大夫理也不理梅长苏的反对,横眉一瞪,直让梅长苏咽了声。笑话,他跟在后头操了这么久的心,好不容易来了个能治一治这小子的人,他还能把人放回去不成?!
拗不过晏大夫,梅长苏只得作罢,与霓凰相视一眼,转身进了里屋去。霓凰本就不愿走的,如今这般倒是合了心意,看晏大夫越发觉得可爱起来。
梅长苏徐徐倚到榻上,霓凰拉过裘毛毯子为他盖上,仔细掖好,随即守在一旁。
晏大夫坐于榻前,闭眼为梅长苏细细诊着脉。梅长苏暗自瞧着晏大夫的脸色,犹疑了一下,颇有些讨好地说:“我这几日可都按您的吩咐,好好地歇着呢。”
诊毕,晏大夫长叹了口气,已不似适才那般不悦,说:“你思虑不停,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劳累呢?”
梅长苏又是偷眼瞧了一眼霓凰,才开口道:“思虑在心,岂是想停就能停的?”
晏大夫闻言白了梅长苏一眼,转向霓凰道:“女娃子,你也不想他熬得油尽灯枯吧?那就在这看着,让他老老实实在这床上歇着!”
霓凰听了那“油尽灯枯”四个字不免惊心,愣愣地点了点头。又见晏大夫出了屋去,才俯身去为梅长苏放好软枕,扶着他躺下。
“你别听晏大夫胡说,他不过生气我不听他的话罢了。”梅长苏见霓凰不语,急忙宽慰她。
霓凰轻摇了摇头,展颜一笑,柔声说:“不论晏大夫说的是不是气话,兄长为了身体也该好好休息。霓凰,就在这里陪着兄长,兄长安心。”
梅长苏本要拒绝,只是触及霓凰柔情似水的目光,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话。轻应了一声,闭了眼去。而当他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伸进衾中握住他冰冷的手,他的神思才是松了松。
霓凰的手不像是一般贵族女子那样保养得柔滑细腻,有着薄薄的茧子,但握着他的手,给他传递来无尽的温暖和安心。只有这一双手,是他这辈子想要牵着的,是他来世也不愿放开的。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1-19 21:30:00 +0800 CST  
十八、除夕话
由于靖王告知静嫔发现皇后身中乃软蕙草之毒,又有黎纲回报,有两船火药并未运往私炮坊而不知去向。结合此前种种,梅长苏便推测出言侯欲在年终祭礼暗杀梁帝。
情况紧急,尽管劳病交加,梅长苏也不得不违背医嘱,前去拜会言侯。只是苦了晏大夫,一把年纪被飞流带着在半空走了一圈,喊得嗓子都疼了。晏大夫暗自心想,那女娃子前脚才走,这小子就跟他作对了,看他不得想法子将那女娃子留在苏宅,好好治治他。
好在晏大夫的受苦受气还是有回报的。梅长苏晓以大义又动之以情,与言侯一番长谈,终于说服言侯将那批火药移走。
再说到了年终,吏部最为繁忙。前些日子还卧床不起的何敬中突然精神起来,开始为誉王办起事来。梅长苏心道誉王的这一剂心药也是下了狠手了,遂让黎纲放出此消息给谢玉,便让东宫替他解决此事吧。
谢玉手段决绝,文远伯连夜拉着何敬中进宫告御状,梁帝想要偏心也是不能,誉王只能眼睁睁看着手下吏部、刑部两方势力折损了去。
而此时苏宅之内,梅长苏裹着绒衾,一瞬不瞬地瞧着火盆里渐被炭火焚尽的木牌,眼色深沉。霓凰坐在梅长苏身侧,约摸觉着不烫手了,便将一只镂雕着梅兰竹菊的铜制手炉塞进他的手里,动作娴熟自然。
他的手凉得如冰,想要叨念他一句,话到嘴边还是变了,“兄长既要对付谢玉,想必已有万全之策了。”
对于霓凰这些小小的照顾,梅长苏还是很受用的。他将手贴在暖炉上汲取几许热度,牵起的笑容带着自信,“不过只是时机问题,暂且让他过个好年吧。”
霓凰回以一笑,并未深究。这时,飞流突然一个闪身奔了进来,将手里玩到一半的八卦锁递给霓凰,努着嘴,眼巴巴地瞧着她。
霓凰瞧着飞流的样子只觉万分可爱,淡笑着问:“飞流可是被难住了?”
虽然不愿承认,少年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看着飞流别扭的模样,霓凰不禁放柔了声音,“可是这八卦锁就是得自己解开才好玩的。”
飞流偷瞥了一眼,没有说话。霓凰见了,只得可惜道:“姐姐还给飞流收了好些其他更好玩的玩具来呢,可是飞流如果连这个八卦锁也不愿自己玩的话,那些玩具只好送给别人啦!”
一听这话,飞流可就不愿意了,着急地从霓凰手里拿过八卦锁,转身坐到一旁又低头玩了起来。
霓凰轻笑一声,回过头去,恰好错过梅长苏适才一直落在她身上的宠溺目光。
“之前见飞流不与外人亲近,霓凰还怕要与他熟稔起来需费好一番功夫呢!”
闻言,梅长苏心中忍不住接道,你怎么会是外人呢?于飞流不是,于我更不是。但他只是将视线投向飞流,嘴上说:“飞流心思简单但也纯明,知道你是真心对他好的。”
如果听见这话,只怕蒙大统领和江左盟一众人都要叫屈,难道我们对飞流不真心吗,为什么总受到武力对待?!还有远在南楚的蔺少阁主也不得不问一句,我待飞流这样好,他为什么一直躲着我呢?!
“是啊,如今的朝廷之内便是少了这一分简单纯明吧。”霓凰语带感慨,但旋即向梅长苏道:“所以,即便不忍兄长辛苦,扶靖王上位之事,霓凰能帮的也绝不会推辞。”
梅长苏的眼神一顿,心内挣扎片刻,终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接话。霓凰见了,神色一黯,尽管是意料之内的反应,她还是忍不住失落。什么时候林殊哥哥才会愿意真正回到她身边?什么时候他才愿意她站在他的身边?
撇去心间的失落之感,霓凰语气轻松道:“今日是除夕,霓凰便先回去了。晚间还有年夜饭呢,兄长不若先休息一下吧。”
梅长苏想,若他还是当年的林家小殊,就可以一把拉住他的霓凰妹妹,义正言辞地让她留下来陪他过除夕。可惜,现在他是梅长苏,只能浅笑着颔首,淡淡地嘱咐她一声“路上当心”。
霓凰应下梅长苏的话,转头又向飞流道了句别,才抬步离开。而刚转身,就听飞流急急唤了句:“凤凰,不走!”
这话一出,惑了霓凰,惊了梅郎。
“飞流,你说什么?”霓凰回过身来,不住疑道。
“凤凰,不走!”飞流用坚定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让梅长苏倏然回神了。
“飞流这是舍不得你了,别理他,他闹一会子脾气就好。你快早些回去吧,府里也有好些事要料理吧。”梅长苏一壁说着,一壁用眼神示意着飞流。飞流见了,想反驳又不敢惹梅长苏生气,只能瘪了瘪嘴,扭头不说话了。
见状,霓凰虽心中有疑,但看飞流的样子似乎真是闹别扭了,也就宽慰道:“姐姐下次再带好玩的来看飞流,别闹脾气了。”
飞流不理,霓凰与梅长苏相视,无奈一笑,又是作别,方才离去。
注视着霓凰身影渐远直至不见,梅长苏才收回视线。兀自发了一会子愣,才注意到飞流还在一边别扭着。好吧,他承认他刚才的眼神太凶了些,但不给他长点记性,谁知道他下次嘴巴里吐出什么话来!
是以,梅长苏忽略自己发红的耳根,端着一副姿态,很是认真地对飞流说:“飞流,下次不许再乱说话了!听见没!”
飞流许久不见梅长苏这么凶他了,想起上次在小黑屋里就不由得一激灵,只能泄气地应了一声:“哦!”
“嗯。乖,去找吉婶拿好吃的去吧。”梅长苏也不是真的生气,不过一时着急怕飞流说错了话,所以神色很快就松了。飞流到底心性单纯,见状只知苏哥哥不生气了,喜滋滋地应了一声就寻吉婶去了。
而独留房中的梅长苏望着一地日光不由晃了眼,心中轻叹,怎么面对霓凰,他的破绽就这么多呢……?

日渐西移,便是到守岁的时候了。梁宫内歌舞升平,赐分年赏都与常年无甚大异,只是对穆王府的特典加赏,独赐两道年菜,在各人看来,心头也不知作何所想了。
宁国侯府内,谢、卓两家一同守岁,其乐融融。而今年言豫津也难得能与父亲一同熬年,自然欢喜得很。
苏宅今日的气氛也颇是轻松和乐的。众人列座其次,飞流一本正经地给梅长苏拜了年,得了一袋压岁钱,乐呵呵地回了位去。
梅长苏举杯,众人谢过饮下一杯柏叶酒,就津津有味地吃起年夜饭来。只是晏大夫坐在左首,挺着腰板,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许是还“记恨”着梅长苏最近的不遵医嘱吧。
得亏梅长苏又是讨好又是保证今年乖乖听话,才让晏大夫赏了个笑脸。说话间,吉婶便端着饺子上了桌。只是摆在梅长苏面前的,还多了一个碗盅。
梅长苏凑近一闻,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中药味。略略皱眉,偷瞧了晏大夫几眼,梅长苏才说:“晏大夫,您看这吃年夜饭呢,还要苏某吃药啊?”
将一个饺子送进嘴里,晏大夫边嚼着,边横了梅长苏一眼,随后说:“就是看在年夜饭的份上给你炖的药膳,刚才还保证今年会听话,现在就翻脸不认了!”
“哪敢哪敢。”梅长苏讪笑着,只得舀起药汤闷闷地喝起来。晏大夫瞧见了,心想大过年的也得让这小子乐呵乐呵,故而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哎呀,这药汤那女娃子熬了一个多时辰呢,你要不喜欢,下次我也就拦着她,不费那功夫了。”
甫一听这话,梅长苏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问道:“晏大夫,您说什么?这药膳是霓凰熬的?”
“嗯!我还能骗你不成!”晏大夫还是忍不住喷了须,又说:“她下午在厨房和吉婶包饺子的时候,我正巧去找吉婶炖药膳呢。那女娃子见了就自己揽下活了,老夫自然就随她了。”
一听这话,梅长苏心叫不好。他刚才把饺子分给飞流、黎纲和晏大夫了,再要回来会不会很失颜面?又送了一口药汤进嘴里,竟像搁了蜜似的,那药味和苦味留在口里也觉得齿颊留香。
原来霓凰下午与他告别后竟没有回去吗?他竟不晓得她也学会洗手作羹汤了?
看着梅长苏一勺接一勺地吃药膳的样子,晏大夫很是满意,你说这小子要每次都这么听话,他也不可以少操点心吗?而再次面对空空如也的碗,飞流觉得很奇怪也很委屈,为什么苏哥哥也不给他饺子了呢?
今年的除夕,最惊喜的莫过于吉婶了。难得梅长苏有这样好的胃口,将饺子和药膳吃了个精光,要在往年那是怎么也不能的。看来啊,宗主来这金陵,也不全是坏处的。
绚丽多彩的烟火在空中绽成形形色色的花朵,除夕的夜空下,万家灯火,各家团坐举杯笑颜开,乐也融融,谁也不会注意到宫城外的一隅是怎样的血风肉雨。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1-22 18:15:00 +0800 CST  
十九、风解意
大年初一,又称元日,乃新岁伊始。
这日一早,刚送走登门道谢的言豫津,梅长苏一见飞流从靖王府摘花回来,就等不及跟飞流说道:“飞流,一会儿吃过早饭我带你去穆王府,那儿的花更好看。”
原仔细瞧着花的飞流转头向梅长苏露出一个兴奋的笑脸,“凤凰姐姐?”
“凤凰姐姐自然是最好的。”梅长苏略是出神地凝视着眼前冰姿仙风的寒梅,嘴边弯起的一抹淡笑最是温柔。又是看了好一会子,他忽而想到什么,忙交代了一句:“别说是我教的啊!”
飞流自是不明白梅长苏的意思,立马换了一副懵懂的表情,“啊?”
梅长苏这才将视线从寒梅上移开,对着飞流没好气道:“啊什么!还有,记得别像昨日那样乱说话了,知道没!?”
“哦……”飞流感觉最近苏哥哥的心思好难懂,只能悻悻地应一声,转头和苏哥哥一起欣赏起梅花来。
到了辰时不久,梅长苏已吃过早饭,择了件群青滚边的黑灰长衫,披上铅白的毛领斗篷,玉冠束发,收拾得神清气爽、温润清俊的往穆王府去了。
才下马车,在前庭未等多久,就见霓凰脚步生风地走来,穆青也是一副高兴的样子跟在后头。
三人如常地见了礼,只是霓凰的盈盈一福礼,让清冷卓绝的梅宗主唇边泛笑、眼波温柔不说,也是让穆小王爷乐呵得很。穆青想,如今在这世上,能让他姐姐乖乖行个闺阁礼的人,怕是也没有第二个了。
几句寒暄间,飞流已不知逛到何处去了。而对飞流的功夫,穆小王爷本来只是一句感叹,却没想被自家姐姐抓住机会说道了一番。再看梅长苏又是直勾勾盯着姐姐瞧,又是夸她有长姐风范,那欣慰又欢喜的样子,让穆青忍不住哀嚎,他未来姐夫眼里就没有他一点儿地方吗?
不过穆小王爷也不是吃素的,一句“以前我姐的教训我得听,现在苏先生的教训我也得听”让两人不由窘然。霓凰紧忙回了一句,也顾不得弟弟敷衍的样子,便请梅长苏进厅。梅长苏低头微微勾唇,踱步进去。
厅内的火盆已经架好,炭火生得正旺,暖气融融的。梅长苏与霓凰相对而坐,笑着接过她斟来的茶,与穆青闲谈起来。
三人说话说得融洽,梅长苏对穆小王爷又是“将门之风”,又是“一代英王”地夸着,乐得穆青在姐姐面前意气扬扬的。霓凰自然也是高兴的,很是快慰地扬唇笑了笑。而梅长苏自是不必说,此时的他不用算计权谋,不必暗窥人心,只像常人一样与最亲最爱的人谈家常说里短,最是轻松自在了。
这时,本不见踪影的飞流几个闪身落地,往四周瞧了瞧,见三人在厅里絮语谈天,方一溜小跑奔到霓凰面前,将手里的几枝寒梅递给了她。
“飞流送我的?”霓凰是有些受宠若惊的,见飞流笑着重重点了下头,接过梅枝,莞尔启口道:“姐姐收下了,谢谢飞流。”
霓凰肌映流霞,清艳无双,玉洁冰清的寒梅在旁衬着,当真是“美人颜色娇如花”,梅长苏瞧着,不觉痴了。
“飞流,你怎么光送我姐不送我呀!”穆青不忍打扰梅长苏“赏花”,又一直对梅长苏的这个护卫很感兴趣,便与飞流逗趣起来。
飞流许是心情好,竟搭理了穆青,认真答道:“姐姐,花,好看。”
“嘿,没想到你小子嘴还挺甜的。”偷瞧了一眼还未回神的梅长苏,穆青凑近了些,问飞流道:“谁教你说我姐好看的?”
飞流眨了眨眼睛,说:“飞流,姐姐,好看!”
穆青听了,却是摆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说:“我知道你觉得我姐好看,但就没人教你这么说的?”
闻言,飞流好似思考了一番,最终还是摇了摇脑袋。穆青见了,眼珠一转,试着说道:“是有人不让你说对吧?”
飞流听了,想也没想就应道:“嗯!苏哥哥,不能说。”
“哦,是苏哥哥教的,但他不让你说是吧?”飞流这次没有再回答,而穆青则像是知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脸窃喜的样子。
霓凰离两人离得近,加上武功高强,五识清晰,他们的窃窃私语尽数落入耳中。本因梅长苏不自觉的灼灼目光而双颊飘红的霓凰,听了这话,心里又是娇羞又是欣喜。原来林殊哥哥也会同别人说起她,也会时常想起她吗?
正在霓凰满心柔情的时候,有婢女端着两盘小点进了厅来。穆青见了,忙向梅长苏道:“姐姐忙了许久的,苏先生可要好好尝尝!”
梅长苏本不甚在意,听穆青如此说,方落了视线在面前的小点上,随后略是打趣地对霓凰说:“能再领略一番郡主的手艺,是苏某之幸了。”
霓凰一听这话,便知他已知道了昨日她为他下厨的事,面上微窘,心下忍不住埋怨,吉婶和晏大夫说好会保密的,也不知是谁竟食言了!而梅长苏见霓凰这副模样,眼里的宠溺就要满溢而出。纵使她是神威凛凛的南境女帅,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是他的小女孩。
此时,在苏宅里研读医书的晏大夫突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心道,该不是跟那小子呆久了,连身体都变差了吧?使不得啊使不得。
穆青这次没仔细体会两人之间的一番你来我往,又笑嘻嘻地说道:“这是云南特色的年糕,红年糕是甜的,白年糕是咸的。虽然我姐以前从来不沾厨房,不过这两年学着学着,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生怕穆青再没完没了地说下去,霓凰忙夹了一箸到梅长苏碗里,道:“不过是过年了,图个高兴做的,苏先生多担待。”语罢,又给飞流和穆青都分了几块年糕。
梅长苏微笑着尝了一口,细细嚼过,才在霓凰略是紧张的注视下开口道:“甜香软糯、柔韧适口,郡主好手艺。”
“嗯!好吃!”飞流连吃了几口,很是满意地说道。
霓凰这才放下心,若是飞流说好吃,那应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好在是没在林殊哥哥面前出丑了去。
“哎呀,姐,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再过一段日子,府里的厨子都用不上了!”穆青难得见姐姐这般轻松高兴,忙跟着说句好听话。
霓凰听了,不禁笑斥道:“浑说什么呢!”
穆青乐呵呵地笑了笑,心想他应该多寻些机会请他姐夫和飞流到穆府来,瞧把他姐高兴的。
四人坐在一处,烤着火,吃着年糕,说说笑笑的,很是和乐自在。只是在魏静庵面色凝重地进前来禀告了宫城外内侍被截杀以及蒙挚被庭杖一事,这份清闲便被打破了。
支开了穆青和魏静庵,梅长苏与霓凰一同分析了局势后便匆匆赶往誉王府去了,望能阻止誉王进宫才好。
而梅长苏前脚才走不久,霓凰才想起自己本是做了两食盒的年糕要给梅长苏送去,不想他一早就领着飞流过来了。现下他匆匆离去,让他将年糕带回去的事自己也是给忘了。不如她给他送过去吧?应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罢了,骑马太招摇,她坐马车去就是了。不过送点东西过去,能有什么不妥?心里些许的担忧很快被霓凰抛诸脑后,她命人装好食盒、备好马车,找人交代了穆青,就往苏宅去了。


苏宅里,正和十三先生说着话的黎纲,闻见霓凰郡主来访的时候愣是没反应过来。宗主不是带着飞流去穆王府了吗?郡主此时怎会过来呢?
尽管奇怪,黎纲还是对十三先生说道:“十三先生,霓凰郡主来访,还请您和宫羽姑娘避上一避吧。”
十三先生自然没有二话,领着宫羽躲身到了前院的树下。他原本也只是过来想向梅长苏拜个年,宫羽的心思他也不是不知道,遂也就带了过来。他二人前刻才到苏宅,方知梅长苏出了府去。本打算告辞的,却与黎纲闲谈着就给忘了。
闻及霓凰前来,十三先生是惊讶的,是触动的。他是林府旧人,当年林殊和霓凰从青梅竹马到蒙恩赐婚,他皆是看在眼里的。原来,当年跟在少主人身后的小女孩,还在等着他吗?若是如此,若是如此,当真要感谢苍天眷顾了!
相比于十三先生的心中震动,宫羽更多的是不解和不安。这个霓凰郡主是谁?与宗主是何关系?所以,当听见黎纲引着霓凰进来的响动时,宫羽不由得探出了头去。
“大过年的,劳烦郡主还送了东西过来。”黎纲双手提着食盒,毕恭毕敬地说道。
“不妨事,兄长因急事离开得匆忙,霓凰便擅自来了,不会有何不妥吧?”
宗主巴不得您天天来呢,有什么不妥的!黎纲忍不住腹诽一句,随后应道:“宗主吩咐,郡主随时可入苏宅,请郡主放心。”
闻言,霓凰微微莞尔,继而忆起了什么,说:“如若方便,霓凰可否见见晏大夫?”
“这是自然,晏大夫若知道郡主来了,定是高兴。”黎纲应得爽快,他家宗主都交代过了,若霓凰前来,凡事随她的意便好。
不一会子,霓凰和黎纲已然走远,宫羽方从林下迈步出来。大好的天气,但阳光映在她的脸上却染上了哀色。黎纲的那句“宗主吩咐,郡主随时可入苏宅”不断在她的脑中回响。
对于待人冷淡的梅长苏而言,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宫羽懂了,但又不想懂。她不明白,为何宗主来了金陵,身边就突然有了这样一个女子。只是暗瞧了几眼,便觉她容光照人、绝丽无匹,勃勃英气、清傲华美的姿态令人不可逼视。
这样的女子,仙姿神品,不怪乎宗主另眼相待,也只有她方能配上灵秀清雅、才冠绝伦的宗主吧……
心间的叹息不经意从由口里溢出,一旁的十三先生见宫羽黯然神伤,也只得无奈长叹。偏偏这情之一字,不论早晚,没有对错,只是在于心罢了。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1-24 23:57:00 +0800 CST  
大家的意见接受完毕~楼楼表示尽力尽力!
只是苏兄和郡主现在每章必见,也许可能大概会虐一虐吧……
其实还没定好,先给大家一个预防针~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1-25 09:25:00 +0800 CST  
二十、
待梅长苏赶到誉王府的时候,誉王前脚已经迫不及待地进了宫去。此时自己再有任何举动,只怕都会被视为按誉王的意思在替蒙挚活动。所以,在等誉王回府,与他坦言此举他吃了暗亏之后,梅长苏就回了苏宅,打算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甫回苏宅,梅长苏匆匆进了内室,解下披风,一边烤火,一边吩咐黎纲接下来的行动。黎纲一一记下,立即起身准备出去传令。
还未等黎纲转身,飞流就抓着一只雪白的信鸽走进房内,把白鸽递给了梅长苏,随后便朝席上一坐,俊秀的小脸板得紧紧的。梅长苏见了,不忍失笑。动手取下白鸽腿上信筒中的纸卷,展开细细看了,便命黎纲给蔺晨回信,四月十二前赶到金陵方不误事。
黎纲得令即要退下,但见飞流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就忍不住拿蔺晨逗弄了他几句。飞流气得就要动手,黎纲才紧忙说:“别气别气,郡主送来了好些年糕,在厨房给你留着呢,你不赶紧去就该被别人吃光了啊!”
飞流今早在穆王府尝过霓凰做的年糕后就一直惦记着,听了这话便把什么蔺晨哥哥抛到九霄云外了,几个快步就不见了人影。
梅长苏本是没理会黎纲和飞流逗趣的,只在一旁看书,听了黎纲的话,才问:“怎么?霓凰今日来过了?”
黎纲一听,心中暗怪自己怎么把郡主的事给漏了,忙回道:“是,早些时候来的,送了年糕过来,还去寻了晏大夫。”
梅长苏倒是不担心霓凰会向晏大夫探听什么,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她必是在等着他的,等他自愿将所有的事情告诉她。是以,听了这话,梅长苏的注意力还是放在那年糕上。
他轻咳了一声,然后淡淡说:“黎纲,我有些饿了。”
这话即使黎纲再迟钝也听出来了意思,但他却是有些犹豫着开口:“宗主,这……”见梅长苏投来一个冷淡的眼神,才说:“宗主,那些年糕郡主都给分了,而且交代宗主不宜多食,否则太过黏腻不消化,所以,所以没有宗主的那份!”
黎纲一面瞧着梅长苏的脸色,一面流着冷汗回话,心道都怪自己,逗飞流做什么!梅长苏的脸色不大好,他刚刚还为霓凰事事想着自己在窃喜,现在就被告知,除了他,人人都有份?!
所以,而立之年的江左盟梅宗主竟像个不讲理的少年小子一般计较起来,“怎么现在霓凰说什么,你们就照做吗?苏宅换了主子不成?”
宗主,看您的态度,这宅子上下谁敢不把郡主当主子看?黎纲心里不由得嘀咕一句,嘴上却是讨饶道:“属下等不敢,宗主别生气。”
梅长苏话一出口就觉不妥,心想自己怎么这般锱铢必较,但面上还是一副冷淡模样。黎纲见梅长苏不说话只得垂眸等着,手臂上托着的白鸽似乎也等得不耐烦,“咕咕”的叫了起来。
正在黎纲烦恼接下来该如何做的时候,晏大夫捧着满满一碗药进来了。黎纲赶忙借这由头退了下去,梅长苏也知道自己适才小题大做了,故而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乖乖喝了药,便到榻上休息了。

到了入夜掌灯的时候,梅长苏唤了正在玩玩具的飞流一同悄悄去了蒙府。蒙大哥新年一早挨了板子,他还没去看看他呢。
梅长苏见了蒙挚,与他剖析了一番情势,也不理会他懂不懂,就让他好好养伤,三十天后什么都查不出,然后向皇上请辞就好。蒙挚是武人心思,自是想不清其中诸多关节,便道是小殊让他如何做他便如何做吧。
梅长苏适才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小几上的伤药一一看了去,放下最后一瓶,他才说:“你这伤药都是上好的,我还当你蒙大统领武功高强且是随意惯了,这药都是随便用的呢。”
“嘿,这东西我哪里那般讲究了,是郡主下午遣人送来的。你别说,效果还挺好!”蒙挚的脑子还在绕弯子,便随口答道。
“霓凰?”梅长苏低喃一声,见蒙挚转过头来,才忙道:“原是郡主送来的,云南穆府的伤药自然是好的。”
蒙挚此时脑子转了过来,双肘支起身子,向梅长苏语带揶揄道:“那些个朝堂诡异我想不明白,这件事我可是明白得很啊。”
梅长苏眉毛一挑,问:“你明白什么?”
“我明白郡主这样关顾我的原因啊!”蒙挚又是朝梅长苏的方向挪了挪,说:“你看,云南穆府向来是明哲保身的,我这次挨了板子,郡主就算不理对穆王府而言什么损失也没有,理了呢也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啊,如果不是看你的面子,人家能这么仔细周到吗?”
梅长苏有些不自然地别过眼,说:“你身负重职又是大梁第一高手,郡主出于敬佩之心……”
听了这话,蒙挚不耐烦地打断道:“哎呀!你跟我还兜什么圈子!你都肯和郡主相认了,难道对你俩的事就没有什么打算!?”
“相认只是权宜之举,郡主当时已经起疑,我……”
“你少拿这些话唬自己,我都不信,你自己信吗?!”蒙挚少有的白了梅长苏一眼,又是说:“以你的才智尽力瞒上一瞒怎么不能?我只在赤焰军呆了一年,你和郡主的事连我都盼着好,你难道不想吗?郡主这些年,虽说是守着‘幼弟一日不能承担云南王重责,她便一日以一介女流之身保家卫国’的誓言,你焉能不知她是在等你吗?”
蒙挚的话一字一句地击在梅长苏心上,让他颤颤闭了眼。是啊,原就是他一次一次的情不自禁才让霓凰起了疑心,原就是他在巴望着霓凰认出他来的。他的小凤凰一直在等他,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又怎么不盼着他们的未来呢?他多想免她惊,免她苦,免她四下流离,免她无枝可依。他是那样盼着他与她寄情山水,携手一生,逍遥自在。可是……
待梅长苏再次睁眼,他的眼波已经平静,却有些妥协道:“蒙大哥,你知道我所谋之事何等凶险,霓凰……我终究不愿她有任何危险。”
若不是受了伤,蒙挚真想跳起来掰开梅长苏的脑子瞧瞧里头都装了什么!他就是太聪明,才会这么多弯弯绕绕,苦了自己,又苦了郡主!所以,蒙挚一听这话冲口就道:“要免她危险你倒是护着她呀,将她推开做什么!”
梅长苏的脑子“嗡”的一响,心中似有什么喷薄而出,他压都压不住。心绪大恸,梅长苏只觉胸口一阵绞痛,又一阵发闷,不由以袖掩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蒙挚见了哪里还有刚才“大义凛然”的样子,慌忙为他拍抚背部,输入真气。飞流见了,也是焦急,跑上前抓住梅长苏的手,狠狠瞪了蒙挚一眼。
咳了一阵,梅长苏方渐平了气息,安抚地拍了拍飞流的手,又见蒙挚面有愧色,淡笑着说:“好了蒙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放心,霓凰的事我心中有数的。”
害得梅长苏险些犯了病,何况当事人已经这样说了,蒙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讪讪道:“好,你一贯是有主张的。也不早了,该说的话也说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也该回去了,你便好生养伤。”语罢,由飞流搀着,梅长苏转身轻步走了。
而看着梅长苏略是弓着的脊背,蒙挚心间忍不住长叹道,小殊啊,你要自苦到何时呢?

年初二,又是一个朗朗晴日。梅长苏本立在书案前阅着手中的纸信,见霓凰进来,扬手让她坐下,自己也忙走过去与她相对而坐。
霓凰一壁说着打听到的消息,一壁拿过手炉试了试温度才拉过梅长苏的手,将手炉递给他。梅长苏情意绵绵地看着霓凰的动作,乖乖地接过手炉,要不是霓凰问他一句,为何手这么凉,只怕他还回不过神来。
收回手,梅长苏扯了个谎,就低头默默摆弄起了手炉。霓凰见了,一瞬错愕,随即转了话题,继续讨论起事情来。
而从头至尾,瞧着霓凰在他的引导下,一会子眉飞色舞的,一会子眯着眼认真思考,一会子忍不住有些气馁颓然,一会子又思索不得而懵懂的模样,真是又美又俏,万分的灵动俏丽。梅长苏瞧着,眉眼间都含起了融融的笑意,凝睇着他的小凤凰,神色温柔得好似都滴出了水来。
霓凰的注意力原是全在蒙挚这事上了,随后又被她林殊哥哥意气满满分析情势的样子夺了神去,自然没闲暇去体会他流露出来的如水深情。她的林殊哥哥,一如当年的骄傲飞扬、明亮耀眼,现在的他丝毫不比当年逊色。
恍然间回神过来,见梅长苏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霓凰的颊边飘过一丝羞赧。她想着该说些什么好,这就想起了还在养伤的蒙大统领。
“兄长去探过蒙大统领了?他可还好?”
将霓凰的反应尽收眼底,梅长苏不由弯了嘴角,“那点小伤他自己也没放在心上,他很好。”好得都教训得他这个江左梅郎哑口无言了,梅长苏心中失笑。
霓凰微笑着颔了颔首,没有接话,倒是梅长苏说:“还得是有劳你送了好些伤药去,否则他定是随便什么好的坏的就用上了。”
霓凰听了,微微垂眸,有些羞怯地说:“蒙大统领与兄长交情甚笃,霓凰……也只是想为兄长分忧而已。”
梅长苏浅淡一笑,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温柔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1-26 15:22:00 +0800 CST  
廿一、上元夜
不出梅长苏所料,继除夕暗杀一事后谢玉很快就策划了后手。后宫起火,皇后受到梁帝斥责,越妃大为得意。但梅长苏依然照旧,按兵不动。
大年下的一日,萧景睿和言豫津结伴到了苏宅。闲谈间,言豫津邀请梅长苏上元节时同去妙音坊听曲。此举正中梅长苏下怀,自是爽快应下。接着,他又借指点剑术为由确认了天泉山庄的剑法招式。而萧景睿也是借着言豫津的大咧直言,邀他生日时到侯府一聚。
诸事皆在掌握算计之内,只是梅长苏瞧着萧景睿面露喜色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怅然,景睿这孩子,自己终究是对他不住。
之后的几日,梅长苏又是急调甄平进京一一挑战了京中与卓鼎风有联系的江湖高手,令谢玉只得暂先罢手。又是从霓凰那里得了情报,便于初五的时候在金陵城外的孤山,试探了夏冬一番,肯定了悬镜司奉密旨调查内监被杀案一事。至于那只搅扰山民的怪兽,梅长苏那时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转眼到了上元节,因着飞流喜欢,梅长苏命人买了各种各样的花灯回来。入夜,苏宅里上上下下忙碌起来,飞流更是乐此不疲地四处跳上房梁挂花灯。
由于与言豫津有约,梅长苏早是穿戴齐整。此时静立在廊下,灰蓝色的织布长衫和藏蓝的毛领披风,衬得他在这皎皎月夜下越发清俊如玉。卧房的廊前挂的是粉色的金鱼灯,梅长苏不禁缓步走过去,微仰着头注视,竟也丢了神去。
彼年上元,他扶着梯子,看着霓凰妹妹登梯在廊檐下挂上金鱼灯,她娇笑着问他“林殊哥哥,好看吗”,他被那抹灵动俏丽摄了心,柔声答了句“好看”,只是眼睛里却只有她灯火映衬下娇美的笑靥。
今夕上元,他又如过去的十二个元夕,在看不到霓凰的地方思她,念她。彼时的时光多么美好,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着她、宠着她,满心满怀的情意和心动不用掩藏,但如今同样的月夜,同样的场景,身边却还是没有她……
思绪回到现实,梅长苏黑眸中的星光便是黯淡了去。强迫着自己移开视线,心中暗怪自己又在胡思乱想。微不可闻地深叹了口气,梅长苏不经意一个侧眸,但那院中风仪玉立的素影竟让他一时混淆了。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真耶?幻耶?
他便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生怕一个眨眼眼前的人影就不见了,也全然忘了要收起他满溢而出的相思。他甚至不敢说话,只怕扰了这个太过幻美的梦境。而霓凰将梅长苏凝望花灯的样子看在眼里,便是心头暖融,满目柔情,也浸润着丝丝然的心疼。
月影疑流水,春风含夜梅,脉脉两相望,尽是相思情。
直到霓凰唇边浅笑,迈步向梅长苏走去,他才略是回神,向前踱了一步,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样子竟有些手足无措。
“兄长,要出门?”她神色温柔,眼含秋波。
“是啊,要去一趟妙音坊。”他笑得温然轻松,答得坦然。
“妙音坊?”她微微偏头,轻声反问。
“有点事,要去办。”他依旧笑着,只是心头有了一丝埋怨,豫津为何要约在这上元节呢?可是梅长苏似乎忘了,他答应上元陪言豫津去妙音坊,除却为了计划,还有那么一些私心,想避过那孑然一人的寂寞和思之如狂的心痛。
“霓凰明白。上元佳节之夜,霓凰也只是,”说着垂下眼帘,复又抬眸,“想见兄长而已。”
只此一句,他低头微笑,她低首娇羞。这一厢,便是外头的流光溢彩、笑语喧天,也抵不过这一处心有灵犀的静默。
而在暗处,黎纲和吉婶等人拥挤着偷瞧着院里的两人,浑忘了他是来提醒梅长苏出发的时候到了。从四处挂完彩灯回来的飞流见状很是奇怪,往院里一瞧,见霓凰站在那里,忙欢喜着奔上前去,黎纲和吉婶想拉也拉不住。
“凤凰姐姐,飞流,玩!”
两人之间的默然被飞流兴奋的喊声驱散,霓凰瞧着眼前抓着自己衣袖的纯真少年,不由莞尔,“好,姐姐陪飞流出门去逛逛灯会好不好?”
飞流听了,扬起笑脸,正要答应却听梅长苏说:“你不必顺着飞流,不去陪陪穆王爷,陪他做什么?”飞流毕竟不是一般的孩子,虽然他喜欢霓凰,但要霓凰单独带着,梅长苏还是有些担心。况且,云南穆府的霓凰郡主和誉王谋士苏哲的护卫不该这般亲近。
听到这话,饶是苏哥哥说的,飞流也是不高兴起来。霓凰见了,一壁安抚他,一壁反问说:“怎么只许兄长宠飞流,霓凰就宠不得了?”
见梅长苏无话应对,她又笑道:“再说青儿年岁渐大了,他有他的乐子,我在倒是拘着他了。上元佳节的传统就是呼朋唤友、挈妇将雏出门看花灯,兄长今夜无暇,飞流留在家里可不得无趣了。若兄长担心人多嘴杂,便委屈飞流扮作我的随从好了。”
霓凰考虑得周到,几句话堵得梅长苏回不了嘴,只得做罢。他向飞流朗声道:“飞流,出去要跟着姐姐不能乱走,要听话知道吗?”
听见苏哥哥答应了,飞流立马换了副笑脸,笃定地应了一句:“嗯!”
梅长苏微笑着点点头,继而向霓凰道:“街市上人多,可要当心。”
平平浅浅的一句叮咛却是蕴着满满的牵挂和关怀,霓凰听在耳里不禁弯了眉眼,“兄长放心,兄长出门也要小心。”
“你放心,有黎纲顾着,不会有事的。”梅长苏话一顿,扬高了些声音,又道:“是吧,黎纲?”
还在暗处的黎纲闻言心叫不好,赶忙走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道:“宗主、郡主放心,属下已安排妥当。”唉,下次他再不干这窥人的举动了。
只是黎纲不知道,在飞流出声的时候,他家宗主和霓凰就已经看到了他们躲身在那儿了。也是的,满满当当的一群人挤在一处,想要瞧不见才是困难吧。
梅长苏看了黎纲的样子不忍失笑,霓凰则是敛眸一笑,旋即向黎纲彬彬道:“兄长的安全,还请黎舵主多多费心了。”
黎纲自是恭敬一礼,“不敢不敢,此乃属下分内之事。”
霓凰淡笑应下,继而与梅长苏告辞,领着飞流出了门去。而梅长苏依旧静静站着,无言瞧着霓凰的背影直至不见。
今夕上元,得见你面,真好。
只是,兀自沉浸在惬意满足里的梅长苏自然就不晓得,黎纲是忍着怎样的心头压力提醒他道:“宗主,与言世子约定的时间要到了。”


而妙音坊那头,宫羽一早是收拾得当了,换下白衣,湛蓝的繁花纹衣裙衬得她愈发妍丽美艳。因为梅长苏要来,她早是忙着命人准备这个准备那个,生怕他会有一丝的不舒服。
十三先生在旁见了,若是从前,他必不会说什么,但如今不同。是以,他说道:“宫羽啊,宗主来是办正事的,你准备这些做什么?”
宫羽闻言动作一停,不由低声道:“宗主身体不好,他……”
“他是苏哲,和你这个妙音坊当家红牌有何牵扯吗?你做什么特殊对待呢?”十三先生故作冷语,一下就让宫羽噤了声。
是啊,她本就只是江左盟的下属,办好宗主交代的事才是她的本分。何况……何况这些事也有人替他操心的,自己怎么又是犯了糊涂呢?思及此,宫羽垂首应了句“宫羽明白了”,便让丫鬟们退下。
十三先生见状也只无言走了开去。哎,既然无望,何必牵绊?
万事准备就绪,梅长苏与言豫津、萧景睿碰面后就一同进了妙音坊。之后的事情都按着梅长苏的计划进行,宫羽四月十二前往宁国侯府侍宴的事已经定下。离扳倒谢玉仅有一步之遥,他在复仇之路上又进了一步。想着,梅长苏举杯掩袖,眼神却是惊人的锐利冷酷。
办完妙音坊的事,梅长苏便欲回苏宅了,遂寻了晏大夫严令他早些回去以免受了夜寒的借口,与萧、言二人作别,先行离开了。梅长苏走得果断,全然没有注意蓝衫姑娘的落寞难过。
因此夜不宵禁,是以街市上依旧人流如织,梅长苏也还是走小路回得苏宅。在回去的路上,掀开侧帘,仍是可以看到主街上的灯火灿烂。也不知霓凰,还有飞流逛灯会逛得如何了?
回到苏宅,刚一进门,梅长苏就问道:“霓,飞流回来了吗?”
“回宗主,早些时刻刚回来的,和郡主正在内室。”
梅长苏淡淡应了一声,旋即朝里屋走去,连脚步也不自觉的快了。黎纲难得见梅长苏这样子,也机灵地在不远处停下,目送着他家宗主急急推门进了房去。
甫一进屋,里头就有融融的暖气扑面而来,梅长苏整了整衣衿方迈步往里走。只是越走,梅长苏反而越有些胆怯。他不敢抬眸,因为害怕眼前看到的与他心里想象的天差地别,因为他期盼的画面对他来说太美好了。
“兄长回来了。”
霓凰清软的声音撞进梅长苏耳里,驱走了他所有的犹疑不安。她在,她在家里等着他。
今夕上元,有你在侧,真好。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1-28 12:04: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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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1-28 12:05:00 +0800 CST  
廿三、忍别离
因换死囚一案,吏部尚书免职,刑部尚书夺职下狱,判流刑。自梅长苏进京以来,不过半年左右的时间,太子和誉王两方相斗,六部中的主要势力都折损了去,可谓是两败俱伤。只是眼下两方都卯足了力气去争刑部和吏部的补缺,自是没有闲心算一算这笔账了。
前些日子,南楚使团入京的消息已经传来,为阻萧景琰与联姻一事扯上关系,梅长苏便道可利用太常太卜使些手段,使之八字与南楚公主不合,姻缘难成。
想起那时萧景琰起疑,追问自己为何关心庭生、是否认识祁王的样子,梅长苏心想,之后的行为说话更要加倍当心了。
而想起南楚使团入京之事,梅长苏不由想到了霓凰。依梁帝的性子,怕是不久就会下诏遣霓凰回云南了吧。明明是自己的安排,明明心中早做了准备,但时日渐近,梅长苏满腔的不舍便是愈来愈浓。
彼时,他以为他可以在霓凰面前掩饰得很好,他以为林殊和他的小凤凰的故事在十三年前就被大火烧尽了。可是,谁想到她固执地等他不愿离去,谁想到他面对她是那样的情难自禁、不能自已。
不是没有自私地想过要让霓凰留下来,他也想有她在身边陪着、伴着。相处的时日愈多,那份奢侈的美好让他忍不住想要沉溺。可是每每挣扎矛盾之后,梅长苏的理智还是占了上风。扳倒谢玉虽说谋划已久也诸事就绪,但即便是一丝风险,他也不能让霓凰承担,何况日后的路更是步步凶险。所以,就算此次别后能再见的机会微乎其微,梅长苏也容不得自己的私心。
只是,在南楚使团入京之际,有一件事是梅长苏没有想到的。
太子誉王争得厉害,梁帝斟酌再三,最终还是任命了中间派蔡荃暂代刑部尚书。而在这番焦头烂额中,静嫔恬淡明理的性子让梁帝轻松惬意,也对稳控朝局有了决断。
是以,这一日,便有晋静嫔为静妃,赦太子迁回东宫闭门思过,令誉王代为相迎南楚使团,三道旨意连发。一时间朝野上下无不困惑,不知他们的皇帝陛下心里究竟是何打算。
梅长苏坐在院中,一壁品茗看书,一壁听着甄平向他禀报,对梁帝轻恕太子的行为不由讥诮。反正他不将别人的苦处放在心上,也不是第一次了。
甄平暗自瞧了梅长苏一眼,想了想,复又说道:“宗主,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
“还有一事?”梅长苏放下白瓷梅花茶盏,出声疑道。难道发生了什么他没有预料到的大事?
“回宗主,今早霓凰郡主和穆王爷上表请求回云南封地。”
梅长苏翻书的动作瞬时一顿,霓凰自请返滇?怎么会呢?!他不禁任性地想,霓凰怎么会自愿离他远去,怎么会舍得下他?但转念一想,梅长苏便觉自己实在矫情。分明是他设法将她推开,现在她如己所愿自请回云南,他倒是怨怼起来了。
心头一阵曲折,梅长苏嘴上只淡淡道:“霓凰返滇本在预料之中,是自请还是受命倒也无妨。”
甄平没有接话,只默默呆在一旁,看着他家宗主不时地失神过去,看着他手中的那卷书久久停在一页,看着他连杯中的茶水凉透了也浑不自知……


原本霓凰和穆青上表请回封地的事梁帝并未准予,但几日前南楚使团进了京,这道奏章便被批准了。只不过被准回滇的,只有霓凰一人。
穆府上下自是气愤不已,尤其是穆青,就差驾马冲进宫去了。霓凰倒是冷静持重些,先镇抚住部下,严令府中人小心言辞,又精挑了心腹留下,对穆青更是再三叮咛。诸事安排妥贴,才准备自己回滇的事宜。临行前,她依次向京城好友拜别,最后,来到了苏宅。
由于梅长苏还在小憩,霓凰不忍打扰,便陪着飞流在外间的厅里,不亦乐乎地忙着手里的活儿,手边的一盏梅花灯虽还看得出些痕迹,但也修补得差不多了。又过了好一会子,飞流高兴地举起手里的兔子灯给霓凰瞧,满脸期待地等着她说话。
“嗯,飞流真棒!已经比之前进步许多了。”眼前的兔子灯虽然手艺显得生涩,但也是做得有模有样的,霓凰此次倒不是在安慰飞流。
飞流听了,忍不住咧着嘴笑了。苏哥哥说多练练就会做好,凤凰姐姐就会高兴果然是真的!
“给姐姐。”飞流将手里的兔子灯又向霓凰一递,那表情还颇有些不容拒绝的样子。
霓凰不由莞尔,接过那兔子灯,说:“姐姐很喜欢,谢谢飞流。”
飞流笑着应了一声,又低头动起手来,神色很是认真。霓凰看着飞流的样子,神情愈发柔和起来。飞流,真的谢谢你,一直陪在林殊哥哥身边,给他最纯净的日光,谢谢你。
“飞流,”霓凰出声打断了少年手里的动作,见他疑惑地瞧着自己,她才道:“姐姐要离开一段日子,就没有办法来看飞流了。”
“啊……”飞流忍不住皱起了小脸,似乎对一段时间不能见凤凰姐姐这件事很不高兴,他悻悻问道:“多久?”
霓凰闻言一怔,多久?是啊,上次别离是十二年,这一别又要多久呢?掩去几分失落,她还是含着淡笑,说:“多久姐姐也不知道,但答应飞流,一回来就来看你,好不好?”
看飞流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似乎很不愿自己离开,霓凰心中一暖,旋即对他说:“飞流和姐姐做个约定好不好?”
“嗯?”
“飞流,姐姐不在,不能看着苏哥哥,你能连着姐姐的份一起照顾好苏哥哥吗?”
飞流一听是照顾他苏哥哥,什么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霓凰见了,说道:“飞流从前照顾苏哥哥就很好,以后要更好,知道吗?”
“嗯!苏哥哥,更好!”飞流边说边点头,表示他会做好这件事。
“姐姐相信飞流。”
见少年满足地笑了笑,霓凰也不由展颜。此时,就见甄平恭敬上前,对霓凰道:“郡主,宗主起了,随属下过去吧。”
霓凰浅笑应下,与飞流交代一句就熟门熟路地往内室走。飞流见了起身也要跟上,好在被甄平眼疾手快拦了下来。飞流莫名其妙被拦着自然就不乐意了,气鼓鼓地一屁股坐下,不理会人了。
甄平将霓凰迎进里屋便退了下去,霓凰移步进去,走至廊下,望着外头的重重雨幕,有些失神了。
梅长苏从卧房出来,看到的就是一幅美人廊下静赏雨的画面。几步上前去与她并肩,却没有说话,因他也不知从何说起。他的能言善辩在她面前,总是无用武之地。
霓凰回眸,四目相视,梅长苏不由牵起一抹淡笑。
“兄长想必知道了,霓凰不日便要回云南了。”
“南楚使团突然进京,皇上心里必定生疑,你不在南境,他又怎么会放心呢?”梅长苏避了眼神,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可惜陛下只准我一人回去,要留青儿多陪陪太皇太后。”霓凰语气沉郁,心中沉沉重负显而易见,已没有陪着飞流时的强装轻松。
梅长苏轻一冷哼,嘲讽一句,望着远处的眸子里浮起一层薄怒,一瞬而逝。
“南楚使团进京,霓凰已知回滇之期不远,谁知主动上表也还是落了个被猜忌的下场。心许是寒透了,倒还稳得住些。”
重逢以来,霓凰遇事冷静自持,不曾听她有过一句抱怨愤懑。如今听到她的倾诉,梅长苏的心情只能用五味陈杂来形容。转眸看着她,那姣姣红颜上的风露清愁直绞着梅长苏的心。
微转了转身,正面对着霓凰,低头理了理情绪才抬头道:“你独立支持穆王府多年,自然稳得住。但你还是担心青儿的,不是吗?”见霓凰转身过来凝睇于他,梅长苏的神色才多了几分坚定,“我绝对不会让他有事的,你放心吧。”
“霓凰自然相信兄长。只是此去,不知何日再见了。”说着,霓凰已是双目含泪,却强自忍着,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牌,继续道:“霓凰知道,兄长有大事筹谋,穆府在京中也算略有人脉,这面黄岗玉牌是祖父传下的,持牌人的号令,就连青儿也必须要从。今日托付给兄长,万望勿辞。”
手被霓凰拉过,一面光润的古玉牌被按在手里,梅长苏此时心间震动不已。甫闻霓凰自请回滇他确是不解,但冷静后细想,此举为减轻梁帝的顾虑自不用说,但最大的缘由怕是她想到南楚使团一事与他有关,她理解他、支持他,所以愿意回云南,为他牵制一些局面。如今她交付黄岗玉牌,要助他一臂之力的意图不言而喻,更坚定了他心中所想。
霓凰啊霓凰,我怎么会让你独自坚强到这样的地步!?
心头似有洪水要倾泻而出,但梅长苏还是生生忍住。眼神尽是深情与痛惜,却只是面色无波,轻轻颔首。随后又是低头,抬起右手犹豫片刻,终是慢慢覆住了霓凰的手。
两手相执,梅长苏深呼了几口气,才极力平静道:“皇上也只是想制衡,并没有别的意思。”
一行清泪滑落,梅长苏的心已然要痛得不能知觉了。她似乎总在为他流泪,而他能做的便是抬手,用指腹擦去她的泪水,动作那般轻柔小心,只怕碰疼了她。
“青儿是个聪慧的孩子,你回到云南之后,自己要多保重,不用太牵挂他。”
梅长苏平静的神色下,那黑眸里蕴着的无奈、悲痛和不舍她不是看不出来,只是他为什么不能坦然地关怀她?此时此刻,还要字字句句以青儿来避开她。只是分别在即且不知何时再见,她并不求他出言挽留,却也不知为何他要给她这样一个温然平和的别离。
她不知他这样反常原因为何,可她不肯,她不要!
“林殊哥哥,”含着泪光的双眸浮着悲色,直视着梅长苏,霓凰不由哽咽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更牵挂的人是谁吗?”
她问得那样悲切、那样绝望,他心中快要崩塌的城墙就像被一块巨石砸中,逐渐分崩离析。静静凝视着她,似乎是在脑中刻画她的模样,深吸一口气想要平复自己,开口却还是颤了声,“知道。”
这两个似乎裹着炙热的温度热了霓凰的心,但看到他明明情深至此却隐忍如斯,心又忍不住揪疼起来。她心疼林殊哥哥,心疼她自己,心疼他们两个……
“我不要为了你的计划回云南了!我就在这里陪你好不好?!要不我们一起逃开,逃开这京城的是是非非。我只想,我只想你是我的林殊哥哥……”霓凰说着,不禁泪水潸然,但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太任性了!林殊哥哥已经如此煎熬了,她怎么可以说这些话让他再添愁绪?
思及此,想要牵起一抹笑容,笑着和林殊哥哥说她是开玩笑的,可是试了几次都是徒然,最后也不知自己的表情是哭还是笑。
梅长苏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她像年少时那样对他耍性子,她哭着、念着,只想要她的林殊哥哥,可她这唯一所愿,他给不起。
但下一刻,在她已情难自制的时候,还顾着他的感受,想要挤出一丝笑容给他,梅长苏渐要麻木的心又是有了痛感。人的心怎么可以这样痛下去?
隐忍到这个地步,梅长苏已经不知如何忍下去了。于是,一手将她慢慢拉过,另一手环上她的肩,拥她入怀。从她强忍情绪开始,从她流泪开始,从他今天见到她开始,他就想像这样拥着她,告诉她他舍不得她,告诉她他真的很辛苦。
心底的万千波澜和煎熬化作一阵绵长的叹息,梅长苏看着外头的眼神闪动着看不清的情绪,眼中隐有泪光,却执拗地不愿让它聚成泪滴。
少年往事、重逢以来种种回忆掠过脑海,梅长苏不由哑了嗓,“我也一直在盼着这一天,”话语一顿,忍了片刻,声音更是颤抖,“盼着我可以做回林殊。”
倚在梅长苏的胸前,霓凰心头又痛又喜,朦胧着眼睛,弯了嘴角。袖下的手被他握得那么紧,仿佛倾注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所有的不舍。
林殊哥哥,你是有怎样的缘由不能告诉我呢?
霓凰,我怎么忍心告诉你,也许此经别后,便是永隔。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2-03 12:54:00 +0800 CST  
大中午,楼主来发刀子了!
看这章节名就知道写的哪里了,虽然苏兄和郡主的虐戏很虐心,但很戳楼楼的心,所以舍不得改太多。
至于之后是糖还是刀子,表示楼主暂时还没决定好,且看着吧~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2-03 12:57:00 +0800 CST  
今天来得晚了哈~
这是因为郡主不在,楼楼都不知道要怎么写了
只能憋一些糖渣子出来了,大家且看着,楼主还是早点让郡主回来吧......

楼主 雀缀纤荷  发布于 2015-12-05 21:08:00 +0800 CST  

楼主:雀缀纤荷

字数:196966

发表时间:2015-10-22 22:3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2-14 10:04: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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