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难止》系列之《绸缪黑手》

诸天下没看到这一只手,他的眼里闪过的是老人慈祥的笑容,浑浊的泪水,他突然想起,他要拯救那个老人,现在的老人,而非过去的老人,此刻他又不想死了,这并不是对死的惧怕,而是对自己、对潇湘、对老人的承诺!


诸天下抬起了头,他看到了这只手,于是他又不想抵挡,只因他不用抵挡,这只手,并不想伤害他。


林亚仁果然没有伤害他,而是将手轻轻地放在了诸天下的头上。


林亚仁无悲无喜,却催动真气,真气钻入诸天下的头颅。


痛苦,失去挚爱的痛苦,诸天下仿佛看到诸知晓和潇湘死在了他的面前。


随之而来的还有后悔,无力保护的后悔。


继而是羞耻,自尊被人踏足踩碾的羞耻。


最后是愤怒,灼烧脑髓,炙烤心灵的愤怒!


诸天下最后喘着粗气,清醒过来,他感觉到了,感觉到了心底中那蠢蠢欲动的野兽。


“原来是这样……”诸天下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他终于明白——任何人心底都有一只狂躁野兽的幼崽,痛苦使它发育,后悔使它成长,羞耻使它愈加凶暴,而愤怒,让他从心底窜出,继而抢夺身体!


而诸知晓体内的野兽,就叫做诸平安,月神教覆灭,少年诸平安就体会过那失去挚爱的痛苦和无力保护的后悔,他无数坎坷的经历又让他的尊严破灭,在与王之齐坐而论道之时,那野兽就已成熟,在与王之齐别后被林亚仁以言相辱时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心中数十年积压的愤怒一并爆发出来,那野兽终于破体而出,这才引得后来诸知晓灭了林亚仁满门,若不是林亚仁之后断臂割舌之举略平了愤怒,后又被天逸峰积年白雪化去心中戾气,只怕那慈祥老人早已彻底疯狂……


好半晌,他才醒过神来,拱手称谢道:“多谢前辈赐教。”


“你走罢。”林亚仁最后一次发出了那诡异沙哑的声音,挥了挥手,又躺回了那张床去,仰躺着,双眼定定地看着屋顶。


诸天下实在搞不懂这个奇怪的前辈,也只得道:“晚辈告退。”


辞别了林亚仁,诸天下突然迷茫了,他这次下山本就是为了了解诸知晓的过去,明了诸知晓变成另一人的缘故,如今这缘故已经寻到,却令他无比无力,那野兽并不是外物,而仍是诸知晓,它同样拥有诸知晓的一切,只是它视线投射的地方与那个慈祥的老人并不相同。


他究竟该怎么办?他不知道,王之齐也不知道,林亚仁同样不知道,这世间,又有谁知道该如何让一个历尽凄凉的可怜老人放下那执迷不悟呢?何况那老人还是那么强,强到无人匹敌,强到不可置信!


上京江峰,这个名字,倏忽从他的脑海中跳出。


江峰,是上京江府的家主。


上京江府,自百余年前江海赤手空拳抢下之后,一直屹立至今。


江府人才辈出,江峰自也是江湖翘楚,一手江海大掌,确是江湖排的上的高手。


这些诸知晓都告诉他了,情报,本就是诸知晓强大的最根本原因之一,他又怎会不传给诸天下呢?


有一点,诸知晓却没有告诉他——潇湘与那一众孤儿,就是江峰送上来的,这是几年前,诸知晓与江峰所达成的交易。


但上京乃是帝都所在,而续光帝日渐老迈,正是皇子夺谪之时,必然风起云涌,若是一有不慎,卷入帝王争端,只怕连自身性命都不能走脱。


虽顾忌连连,诸天下最后还是决定往上京走上一遭,只因诸知晓在他的心中,比他的性命更加重要。


续光五十五年,新春,上京城。


正是新年之际,上京城作为承光首都,自是喜气洋洋,张灯结彩,人人庆贺。


却有一个孤单人影在灯红柳绿之时缓缓而行,在大红灯笼的光芒下,拖着一条长长瘦瘦的影子。


江府在新年之时当然也不会故作清高,同样大摆筵席,宴请众客。


江府乃是百余年前江海赤手空拳打下的,虽然得到朝廷礼遇,也终究属于江湖而非庙堂,是以拖着长长瘦瘦影子的诸天下就以江湖的身份,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在宾客名单上,他犹疑再三,终于还是签上了诸天下三个字——以诸知晓的手段,他写不写假名都没有区别,为了彻底拯救诸知晓,他不怕在凶兽之前展露自己的利爪。


果不其然,江家与诸知晓有些不为人知的关系,在他签下这三个字之后不到一刻钟,江家家主江峰竟亲自过来找到了他。


江峰先拱了拱手,才对诸天下道:“不知诸贤弟此来何事,可是诸前辈有何吩咐?”他竟对与其幼子一般年龄的诸天下平辈相承,可见其恭谨有加。


诸天下摆了摆手道:“非也,此次乃是我自作主张,请示师尊下山试炼,正想见识京都风采,正遇上贵府大宴江湖,是以才来拜访,倒是劳动家主大驾。”


江峰微微笑道:“无妨无妨,此次宴会能有贤弟,是江家的荣幸。”


诸天下谦道:“家主多礼了。”


江峰本也不是唧歪之人,又点了点头,方才拱手道:“贤弟暂且安坐,江某还有些许俗事要做,稍后再来陪伴贤弟。”


诸天下也自点头道:“无事,家主若有事,就请去吧,天下晓得了。”


不多会儿,江峰又回转来,也不管他人异样的眼神,自坐在了诸天下身边刻意留下的空位,之后才对众人拱手示意,倒让这一众宾客受宠若惊,只有诸天下暗自打量着这宴厅中的所有人,没有说话。


酒过三巡,众人都是酒饱饭足,宴会自然而然也就散了。


诸天下仍旧坐在位置上,轻轻啜酒。


江峰也仍旧坐在位置上,轻轻着筷。


诸天下还在想,要如何开启话端,才能了解江峰和诸知晓的关系而不显得突兀。


江峰也还在想,诸天下此来究竟何事,是否真如他所说的,仅仅只是凑巧。


两人都是沉默,幸而江府中还有其他人。


江流,乃是江峰的独子,他自幼就受居安思危的江峰严厉管教,只是江峰不过一少年,而且家母早逝,难免逆反,自来都对江峰甚有意见,也从不顾忌父子身份,说话也没个计较。


此时,他便有些不耐,要说为何,只怕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单纯的不耐。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江峰的对面,出言道:“爹,这人谁啊!酒宴都散了,还赖着不走,若是要乞讨,那边给几两银子赶走便是了,你还陪着做什么!”其实他也知道江峰如此待客,此人势必不是寻常之辈,但他就是心中有火,要招人发泄。


诸天下抬眼看了江流一眼,忽地想起了林亚仁所述辱诸知晓一事,不觉喟然一叹,摇了摇头,低声道:“富贵公子啊……”


不曾想江流虽年幼,内力却是精深,这四个字已经钻入他的耳朵,无由来地,他怒上心头,一把站起就喝道:“你说什么!”


却说江峰方才正深思量,没有听到江流方才的挑衅之语,但这声大喝又怎会也漏过,他见江流竟不知好歹,喝斥贵客,只是又愧又气,也站起来,指着江流道:“你这逆子,爹平时真是白管教你了!还不速速给诸贤弟道歉!”


江峰虽一直管教甚严,但也没有如此喝斥过江流,这一下,江流平素的怨气一股脑爆发,但却没有鲁莽,而是冷冷笑道:“我怎么从没听过爹还有个这样的贤弟?莫不是石头里蹦出来,有爹生没娘养的吗!”他一贯逆反,却从未如此爆过粗口,此时一经说出,只觉心神开朗,精神一振,竟是喜欢上这粗鲁言语。


“孽子啊!”江峰何曾被这么冲撞过?立时便怒发冲冠,一掌拍下,十成功力的江海大掌就将一张上好圆桌拍的爆裂开来,接着两步上前,一掌就朝江流脸上掴去!


“江家主息怒。”一直默不作声的诸天下终于出声了,出声的同时,还连着鞘的长剑已出,正轻轻挡在了江海大掌之前。


江流乃是江峰独子,他又怎会真下杀手,他这一掌,只区区三成功力,此刻被诸天下一阻,却是有了台阶,只是哼了一声,掌转而向下,这时又用上十成功力,只见青石地面应掌风而裂,可见江海大掌威力无边。


但江流哪晓得其中机关,只当自己父亲真要用十成功力将自己一掌击毙,但被诸天下轻描淡写地截了下来,此刻是又惊又悔,也知道自己惹了个不该惹的人,只是少年心性,他仍不愿道歉,只是撇过头,谁也不看。


诸天下此时才悠悠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江峰道:“江家主,令子所说也不算错,却是我耽得久了一些,诸天下也确实该告辞了。”


江峰连忙挽留道:“诸贤弟,你初来上京,人生地不熟,不如就住进我江府,也有个照应。”


诸天下摇了摇头道:“还是不劳家主了,我自有去处。”说如此说,却把眼睛瞥了一眼正自赌气的江流,他相信以江峰的修为,想必能看到这一眼。


江峰果然看到了,他虽文治并不算出奇,但这点悟性还是有的,立刻就道:“诸贤弟何必客气,犬子想必也想多请教贤弟的。”接着把眼神一转,看着江流道:“江流,为父说的对吗?”


江流虽一向逆反,但方才也被江峰的大怒骇道,此刻虽在赌气,却也不得不道了声“是”。


诸天下眼看此时水到渠成,哪还拒绝,笑了笑道:“既家主盛意,那天下便搅扰了。”


江峰见贵客答应,自也是大喜,连忙吩咐下人安排诸天下的客房,之后又是借着这股性子与诸天下对酌了几杯,倒是宾主尽欢,而江流自是回转,却无再多纠葛。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4-09-27 14:11:00 +0800 CST  
深夜。


夜深了,初春时节的夜,格外寂静,万事万物,仿佛都深入梦中。


诸天下却没有睡着。


他正坐在客房的桌前。


他的眼睛似睁似闭,瞳孔放散,没有焦点。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他似乎在盯着门,但其实,他没有看着门,他甚至没有看着任何东西。


他只是单纯地在思考,不带任何情绪,不带任何感情,简直“单纯”极了,“单纯”到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


他已经不知道坐了多久,甚至他连什么时候开始坐在那里都已忘了。


他突然醒了过来,从“单纯”的思考中醒了过来。


然后他感到一阵痛苦、无助,他肩上的累累重担仿佛千钧大山,牢牢地压住他。


诸天下终于明白了林亚仁过着怎样一种生活——只要意识清醒,就会想起导致全家惨遭灭门的一言之失。


因为诸天下现在就跟林亚仁一样——只要意识清醒,就会想起自己无力从野兽手里拯救诸知晓。


他有些颤抖。


然后有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地控制住了诸天下颤抖的手。


那只手是右手,干瘦、苍白,正如手的主人。


诸天下抬头,就看见一张干瘦、苍白的脸——林亚仁,他想要招呼,喉咙却自滚动,不发出一点声音。


那只干瘦、苍白的右手又抚上了诸天下的喉咙。


诸天下终于能说话了,他轻声道:“前辈怎得来了?”


林亚仁面无表情,嘴不动,却有声音发出,沙哑而诡异:“找人。”


诸天下何等聪明,出声询道:“富贵公子?江流?”


林亚仁没有回答,径直走到床前,也不回头,发声道:“借宿。”


诸天下已明白林亚仁的痛苦,也不再多问,只道:“请便。”


于是林亚仁就仰面躺在了床上,两眼望着上面。


诸天下仍然坐在桌前,两眼望着门。


一夜过去,诸天下站起身来,却发现林亚仁早已不见了,而外面一阵喧闹。


见了江峰,诸天下才知道,昨天夜里,江府死了二十三个人,皆是一剑穿心。


随江峰一道看了尸体,诸天下却没有一点头绪,死的人有门客,有马夫,而且形色各异,看不出有任何联系,周身上下也没有什么标记。


而除了二十三个死者之外,昨天夜里,江府还另有一件怪事——熟睡中的少主江流的床单睡衣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毁了个干干净净,而江流竟然还是赤条条地睡着。


在那些碎布条上明明白白沾染着血迹,这两件事多半是一人所为。


凶手就是林亚仁——诸天下当然知道,但他自然也不会说出来。


其他人都在沉思,诸天下也在沉思。


其他人在沉思凶手是谁,而诸天下在沉思林亚仁究竟想要干吗。


其他人想不出来,诸天下也想不出来,但却有人知道。


当夜,有人悄悄进了诸天下的房间。


来人很瘦、很矮,但他的眼神很尖锐,尖锐地扎人。


诸天下看到他,就仿佛被这尖锐的眼神扎到了,即刻跳了起来。


诸天下已取下背上的剑,拿在手中戒备道:“墙中鬼!不知前辈深夜来访,有何见教。”


墙中鬼见诸天下已经警觉,也不再多客气,低喝一声:“取你狗命!”就猛地窜了过来。


墙中鬼,是下三门鼻祖一般的人物,他扬名在续光三十八年,那时年仅十八岁的他潜入皇宫,偷学续光帝的武功,之后大肆鼓吹,续光帝大怒之下,追缉十年,但次次都被其逃脱,再后墙中鬼就销声匿迹,若不是诸天下师承诸知晓,只怕也不认得这般人物。


墙中鬼当年偷学的乃是皇家秘传“承光掌法”,一套共八式,取八卦乾坤之数,墙中鬼偷学的正是巽风、震雷两式,结合其高妙的轻功与隐匿手段,堪称是杀人无形,他几十年精炼打磨,终于自创出一套掌法,命名曰“风雷掌”,要义旨在风般迅捷,雷般狠辣。


此刻他已一掌出手,正着在“迅捷狠辣”四字,直往诸天下的头颅攻去。


诸天下又怎会是易与之辈?他长剑顺势出鞘,原本光洁剑尖却有一点血红,但眼前掌势犀利,他也只有先挡,却是不曾注意。


长剑既至,墙中鬼也不敢托大,掌中劲道稍稍一变,已侧拍在剑脊上,将其震开,接着左足点地,人却是迂了一圈,自诸天下左边又攻了过去。


诸天下不惊不慌,迅雷不及掩耳之际,左手亦成掌状,与墙中鬼的右掌一对,掌面隐隐一股黑气,正是昔年四大魔教之天阴教的“天阴渡魂”!


两掌相触,风雷掌的威势立时就将诸天下震开,但一丝阴冷气息却还是从诸天下的手掌钻进了墙中鬼的身体之中!


天阴教在四大魔教之中虽仅强于月神教,但教中阴毒内力却是所有人都不想掠其锋芒的,诸知晓通晓魔教武功,又怎能不利用这大杀器呢?但阴毒内力极善吞噬,往往一丝半点就会将周身内力都影响改变,但他天纵奇才,竟琢磨出一种折衷的方法——将一条经脉与周身其他经脉断开,专门储存这阴毒内力。诸天下是他唯一的徒弟,他又怎会藏私,所以诸天下左右手臂也各有一条经脉储存着阴毒内力,平时要使强劲震荡正统内力以凝练两条断流经脉的阴毒内力自是十分痛苦,但在这种时刻就大有妙用。


墙中鬼受了这一掌虽初时未有感觉,但就在他又起劲追来时,突然发现自己竟感觉不到右臂的存在,仿佛右臂已不是自己的!


本来“天阴渡魂”不至这般厉害,但诸天下自见过王之齐之后,忽地对两臂中的阴毒内力厌恶起来,于是趁此机会,耗尽左臂的内力,将一丝阴毒本源内力直接打进了墙中鬼的右掌,阴毒内力何其厉害,这一会儿时间,墙中鬼右臂中所有的内力全都被转化成了阴毒内力,他自然不能再用以前运气的方法,也就感觉不到右臂的存在了。


诸天下当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他已欺身上前,右手一抖,剑已出手!


月光散华。


圆月中,散出七道光华。


一剑中,幻出七点精光。


墙中鬼只见到七柄剑一齐朝他点来,这七剑无一虚幻,都是诸天下手中的四尺青锋,只要中一剑,就是死!


他右手不能动弹,心中已慌,又如何避得开?


但人有急智,他当机立断,舍车保帅,于是,一条左臂洒着鲜血,朝天而飞。


诸天下一招使完,也不再攻,只把长剑轻轻地放在矮小瘦弱的墙中鬼脖子上,口中言道:“前辈,晚辈得罪了。”


墙中鬼已从恐惧中回过神来,他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假仁义些什么?”


诸天下摇了摇头道:“晚辈实不知前辈所言何事。”


墙中鬼皱眉,轻喝道:“那老匹夫诸知晓骗我道中人为其效力,又遣你这小鬼来诛杀我们,却是为何!”


诸天下怒道:“前辈嘴里放干净点!”说着剑又近了墙中鬼脖颈几分,他一辈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对诸知晓的不敬。


墙中鬼眼中依旧尖锐,嘴中依旧冷笑,他已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他直视着诸天下:“难道我说错了吗?”


诸天下叹了口气,却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和所得都告诉了墙中鬼。


墙中鬼一时愣了,半晌,他才点了点头道:“我信了。”


诸天下也点了点头,取出灵药,帮墙中鬼包扎了,这才请他坐下。


两人深谈了一夜。


第二天,诸天下就离开了江府。


几月后,诸天下回到了天逸高峰。


又几月后,续光五十七年。


十四个得到了名字的人,离开了天逸高峰,到了上京江府。


潇湘当然也离开了,于是只剩下诸天下守在诸知晓的身边。


诸天下不解道:“师尊,为何潇湘也去了?”


诸知晓笑了笑,温暖,慈祥,正是诸天下最爱的师尊,他没有直接回答诸天下,而是问他:“暴风来临时,最安全的地方在哪儿?”


诸天下询问道:“风眼?”


诸知晓点了点头道:“不错,风眼。江府就是风眼。”说罢他叹了口气,又接着道:“潇湘本不应该受这场风所累。”


诸天下若有所思,不再说话。


潇湘走后,诸知晓那温暖的笑容渐渐减少。


诸天下又怎会不知道师尊的变化,但他已没时间了,他虽仍守在诸知晓身边,但他需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山雨欲来,怎能不未雨绸缪?为此,他不介意手中沾染鲜血,甚至不介意心中沾染鲜血。


这一年,诸知晓的“大侠”计划正式启动,他本想将丰州江湖理顺,立下“丰州大侠”,再将“丰州大侠”推成神明,以昔年五圣掌控天地教的方法统治整个丰州江湖。


但横亘杀出一个诸天下,这个他最爱的徒弟,在这一年俨然成为了最丑恶的存在,他操纵知二,以“丰州大侠”的名义犯下滔天罪孽,让时任“丰州大侠”的封天柳自己都质疑大侠之名,他用了两年,生生又搅混了诸知晓原本已快理顺的丰州江湖,而诸天下,借用墙中鬼等江湖中原来为诸知晓效力之人的帮助,成功稳住了诸知晓,保住了已被他策反的知二。


之后诸天下在杀戮中等待,他在等待一个不会被诸知晓操纵的大侠。


于是他杀了祁晓青,杀了林不怀,杀了所有没有实力摆脱诸知晓,却成为“丰州大侠”的人。


直到续光六十一年,独孤无名横空出世,诸天下才收了手,因为独孤无名之强,更因为封天柳之合作。


而在同年,诸知晓的“市井”,“庙堂”计划同时开始。


三组四组合作,将金银散于市井中沉浮的人们,布归、徐天一、桃儿俱在其中,而且较为特殊,布归乃是归不凡之子,不过那一锭元宝只是使他回到家中,却是没有任何于诸知晓的益处,徐天一虽是普通人,但却胆大心细,联系上丐帮丰州分舵野心深重的副舵主葛向天,而桃儿则是京中庞血的幼妹,直接让“庙堂”计划变得畅行无阻。


诸知晓的所有计划都是针对丰州,所以负责“庙堂”计划的知四一定会回到丰州,所以诸天下并不急,而是先处理“市井”计划,也就是丐帮事务。


本来照负责市井的三组计划,只是要让葛向天将丰州分舵掌握在手中,但诸天下早有见地,他找到了知三,吩咐他要将这影响扩大,于是原本准备暗地里进行的丐帮扩张就在知三的引导下变成了整个丐帮之事,这一点的好处就是引来了丐帮六袋弟子——张乞儿。


诸天下当然知道张乞儿的身份,他乃是昔年大内侍卫黄谷木之子,在被二皇子陷害灭门之后得吴丞相所救,乃当世奇人吴勤亲传徒弟,后遇饥荒,做了几年的刺客,后又与六名义贼于禹州结拜结七夜会,劫富济贫,之后不知缘何,改名换姓,投入丐帮,刀法无双,连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在静看“市井”计划的走势时,诸天下突然发现了隐于丐帮之中,独孤无名之子——肖小三,所以才现身救了肖小三一救,却不想竟惹佳人倾慕,他本也对林白君的温婉动人却又敢爱敢恨有些好感,可是他肩上的重担何其之重,如何又能有儿女私情呢?但林白君穷追不舍,他也就不再多管,只任由她随着。


“市井”计划持续进行,但已渐渐进入诸天下掌控,而就在此时,“庙堂”计划终于重回丰州,知四改名换姓,成为丰州知州,于是诸天下又与知四密谈,趁机卖好于张乞儿、独孤无名两方势力,这两方势力,也是他拯救师尊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诸知晓明面上所有势力都已经在诸天下掌控之中,这时,暗地里的势力也终于耐不住了。


于是就有了云天堡英雄宴,诸天下一方面通知墙中鬼介绍的吴谋引领张乞儿一伙前往云天堡,一方面又通知独孤无名一伙,最后自己潜入云天堡,并从天云寨寨主处得知诸知晓旧时安插在云天堡的暗棋,让他们降的降,死的死,最后再以独孤无名的名义,将凶手也安在诸知晓的暗棋身上。


而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拯救他的师尊,将那威胁师尊的野兽击杀!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4-09-27 14:13:00 +0800 CST  
@lwj6668888兄弟捧个场不@人显得太寒碜了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4-09-27 14:26:00 +0800 CST  
- -度娘真是抽的厉害,竟然把我几个月前发的40楼当成广告贴删掉了- -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4-10-10 08:24:00 +0800 CST  
第八章 平镜崩碎


诸天下讲完一切,便不再开口,只看着眼前的众人。


众人尽皆默然,谁也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是肯定他,还是否定他。


最后还是诸天下开口出声道:“众位,此刻心中可都有答案了?”


张乞儿叹息一声,道:“封大侠与独孤大侠他们都知道了?”


诸天下点了点头道:“不错。”


张乞儿又道:“那他们的答案呢?”


诸天下面无表情道:“合作。”


沉默良久,张乞儿忽然摇了摇头道:“抱歉,可能我会走另一条路。”


肖小三则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也是。”


张乞儿看了肖小三一眼,眼里露出欣慰的神色,接着猛然站起,提起单刀,正色道:“诸天下,虽你初衷乃是救丰州于诸知晓毒手之中,但张某实在不能同意你的做法,你亮剑吧!”


肖小三也是站起,持棍而立,警惕地盯着吴谋和梅学过。


而站得稍微远些,对一切都不了解的于韵与林白君此刻也注意到了这边剑拔弩张之势,立刻眉头紧皱,行了过来。


诸天下也已站了起来,取过了背后的长剑,接着向林白君道:“白君,我与张大侠只是切磋技艺,你不要惊慌。”


林白君还想说什么,却看到了诸天下的眼神,也就收了脚步,一并截住了于韵。


于韵一时还不解,直到肖小三也同样出声,这才安心与师姐站在一起,只是仍是紧张,与林白君两手相握,冷汗渗出。


是时张乞儿已经出刀了,刀势如一道匹练,径直往诸天下头顶袭去,正是“断刀行”第一式“行空匹练”,银光闪过,竟是毫不留手,哪里有一分切磋的意思。


诸天下不惊不慌,右足一点,转瞬间已向左前移了丈许,避开了那一道匹练,接着右手长剑一指,立刻就是他最强的一招——“月光散华”,七剑倏忽而出,向着张乞儿七处要害点去!


肖小三见到此招,双眉已是蹙成一道沟壑,只因这一剑若是向他而来,他必然无幸!


但张乞儿毕竟不是肖小三,他习惯力留三分,是以方才招式实际未老,一念之间刀锋已是一转,由右往左斜掠而去!


铿!刀剑相撞,张乞儿这一刀竟牢牢实实地将诸天下的长剑抵住,这正是“只一刀”的精髓——观势破势之道!


诸天下心下也是骇然,他虽知道张乞儿刀法精妙,也听说过“只一刀”威名,但直到此刻,他才切实了解了张乞儿的实力,他这一招“月光散华”早已大成,除了王之齐之外,从不曾被人接住过,哪想到竟被张乞儿一刀破势!


吃惊归吃惊,他可半点不敢分神,果不其然,张乞儿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脚步向前,刀又从左横掠而回,正是“断刀行”第二式“断风刀”,此招号称“断风”,可见其速之快,连疾风都能斩断!


此刻诸天下十分奇怪,他仿佛已被刀风吹走,脚下虚浮,但行来却是极快,竟在刀锋未至之时已绕到了张乞儿的右边,同时手中长剑剑尖如秋叶一般不断在张乞儿身边飘舞,招式虽为繁复,却有慈悲之念,往往不会伤及要害,完全不像是魔教武功般阴狠无常——只因这步法、剑法本就不是出自魔教,而是当年的“天下大侠”王之齐赖以成名的“秋叶飘”剑法!


张乞儿暗暗点头,眼前诸天下使来的招式却是与自己的“只一刀”有些类似,只是前者随势而动,可攻可守,后者破势而胜,以攻代守,是以他也不敢轻视,立刻就是“刀行天”出手,银色刀幕已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你来我往,没多久,两人就过了几个回合,诸天下虽是武学奇才,毕竟年龄稍轻,渐渐已经处于下风,他自知缠斗于己不利,吐气开声,发力一震,终于将张乞儿破开一瞬,接着轻吒一声,双眼怒睁,右手长剑迅疾若电,仿佛有巨兽吼叫,风雷般袭向张乞儿!


“来得好!”张乞儿见此招凌厉,大喝一声,单刀自右上而起,由上往下,由右往左,斜斜劈下,手用七分劲,这正是最为正宗之“只一刀”!张乞儿本来并无这分技艺,但此刻战至正酣,手中不由自主就使出了这一招!


这一刀状似平常,实际非千百次思想,摸透了自己浑身上下经络分布,而致真气能在身体中应势而改,根本不可能使将出来,如果说他以前所使“只一刀”是破势,那这一刀,就是以身为势,任对方千变万化,也无一分惧意!


诸天下又哪里看不出这一招之神妙无敌,但他已不能收、不能退!只因他这一剑,并不是他用出来的,而是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他使出来的!


当日诸天下见过了林亚仁,品尝了那人间百味,自也潜伏了一只野兽于他的心中,于是他便创出了这一剑,这可悲、愤怒的一剑,方才正是他见不敌张乞儿,这才用出这一剑,这一剑,有去无回!


刀剑相交,刀未断,剑却碎,碎落的剑身飘舞,就似蝴蝶一般,蹦出的剑屑,迷了两人的眼。


剑已无力,刀仍有劲,单刀疾驰而入,割开了诸天下的布袍,又剖开了诸天下的肌肤,有血,轻轻渗出来,落在刀面上,刀势猛烈,却在最后一刻戛然而止,张乞儿,终是停住了这一刀!


这一对招极快,快到直到血液缓缓渗出时,肖小三和两女才注意到这一战已分出胜负了!


有血渗出,林白君第一时间就扑在了诸天下身上,诸天下轻声安慰着她,才又抬头对已经收刀回鞘的张乞儿道:“多谢张大侠不杀之恩。”


张乞儿声色从容道:“诸天下,本来你罪孽深重,但你也有你的苦衷,只要你答应我,日后不再牺牲无辜百姓,我便不与你为难……”


但他还未说完,诸天下已经将他打断,他轻声,却坚决道:“张大侠,我不能答应你。日后之事,我仍不知会往何处发展,不日,或仍要牺牲一些人。”


张乞儿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手已又要拔刀,但一瞬之后,他却悠然一叹,苦笑道:“罢了罢了,从此我二人,各走各路,但如若再让我知道你残忍行径,天涯海角,我也会找你算账,你记牢了。”说罢他已转身离开,行至门口,却不推门,而是直接将木门劈作两半,木屑纷飞间,坚毅挺拔的背影缓缓消失在黑暗中。


“张老哥,你等等我。”肖小三连忙提棍跟上,他回头看了一眼与林白君依依不舍的于韵,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带着于韵,跟着张乞儿一并离去了。


沉默许久,诸天下随意扯了一块布片,包扎好并不深的伤口,温柔地抚摸着林白君的头发道:“白君,我们也走吧。”


林白君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忍住了,只默默地跟在诸天下身边。


本来热闹的房间里霎时只剩下吴谋师徒二人。


梅学过在吴谋的授意下一直没有说话,眼下只有两人,自然不甘寂寞,先是感慨道:“那两人武艺实在是精深非常啊。”


吴谋笑了一笑,轻笑道:“他二人武艺皆是一流之上,只怕再过几年,当成武林巅峰。”


梅学过虽知自己万万敌不过两人,但仍觉得吴谋的说法有些夸大,他也不避讳,出声就问:“那师父你看,他们比之封天柳和独孤无名两人如何?”


吴谋摇了摇纸扇,沉吟片刻,方才道:“为师不知道。”


梅学过虽看似粗莽,实际还是有几分悟性,也是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吴谋站起身来,收拢了纸扇,背过手道:“我们也走吧。”


“去哪?”梅学过虽然在问,却已经跟了上去。


“蛇窝。”吴谋展颜一笑,高深莫测。


续光六十二年,倏忽就到了,一年光阴转瞬,这一年,丰州平静地就似一面光滑的镜子,但镜子里却又映出无限。


这一日,张乞儿带着肖小三与于韵两人,走进了一处大宅,大宅门口的匾额,清清楚楚写着笔劲挺拔的“葛府”两字,这正是葛向天自成为丰州分舵舵主之后,假借行商之名累积的巨大财富建起的,象征着丐帮不仅仅只是乞丐的避难所,而成为了一个真真正正叱咤风云的巨大势力。


张乞儿乃丐帮六袋弟子,葛向天自然不会怠慢,立刻就派下人将他们请入了厅中。


此时厅中已有数人,除了次席上坐着的葛向天之外,个个都是衣衫褴褛,显然都是丐帮中人。


肖小三还没来得及问问张乞儿这些人的来历,却看到张乞儿已经拱手道:“丐帮六袋弟子张乞儿见过葛舵主和各位副舵主了。”


肖小三这才知道原来这十余人都是丐帮各州分舵的副舵主,也是立刻上前见过,于韵虽非丐帮中人,但她也知道江湖辈分,自也上前见过。


葛向天虽坐次席,但此间主席无人,自是由他先说话,却见他也站起,拱手谦道:“我丐帮中谁人不知张乞儿兄弟武艺超群,却是多礼了,请坐下吧。”之后其他副舵主也都是纷纷客套,就连一向与张乞儿关系甚切的禹州分舵舵主也不显亲昵。


张乞儿点了点头,随即坐在末席,他面上没表示什么,心里却不觉一阵难受,只因他昔日加入丐帮就是因丐帮之中亲如一家,哪似现在,各人都计较自己地位行止,这也正是葛向天之故,自他而起,丐帮扩张,若是再如以前,难免会有人闲言闲语。


肖小三倒不似张乞儿感慨良多,只是颇有些不自在,本来他父亲独孤无名便无多少尊卑观念,而在入丐帮之后,无论是与陆脏还是与张乞儿都是一般随意,从未像现下一样感觉四围固僵不化,于韵自然也是如此。


三人落座不久,就又来了几波人马,都是丰州境内的六袋以上弟子,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其中还有一个女人,她的衣衫虽褴褛却不肮脏,脸面白皙,皮肤又光滑,看来就像个富家小姐,肖小三看得心中一阵惊奇,不觉入了神,于韵自然不会客气,狠狠拧了一把,肖小三突遭袭击,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差点惊叫出声。


张乞儿眼见两人如此儿女作态,心中烦闷也稍去了些,笑道:“这位叫做雪拾,是当代帮主早年收养的孤儿,如今乃是七袋弟子,一身武功都是自身体悟,修炼之后能永葆青春,其实可比你们俩大了七八岁呢,都快跟我一样大了。”


李雪拾显然也看到了于韵,毕竟在一群花子中,这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可称得上鹤立鸡群了,她自小在丐帮长大,而且又是帮主养女,哪里有什么矜持,又怕什么规矩,立刻就两步走来,拍了拍于韵的肩膀,笑道:“什么时候咱们帮里有了这么个可人的妹妹呀?”


于韵对她也有几分好感,先前那么对肖小三也不是因为雪拾,是以她也是一笑,回声道:“姐姐误会了,我不是丐帮的人。”


“那你……”这下倒是出乎雪拾意料之外,毕竟她可是听说此次聚会乃是六袋以上弟子才有资格参加,不过以她性子也不问葛向天,而是直接坐在于韵身边,闲聊起来。


葛向天管不了李雪拾,张乞儿和肖小三自也懒得管,索性随她们讲,提起兴致的张乞儿就顾自给肖小三介绍到会的众弟子。


就这样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大厅里摆设的位置已基本上坐满了人,只空出加上主席一共八个席位,显然是在等什么大人物。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4-11-02 12:52:00 +0800 CST  
没多久,一声豪迈的笑声就从厅外传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张乞儿也是拉着肖小三站了起来。


“哈哈,各位都在啊,干吗都站着,坐啊,我以前都没这么大的派头呢,哈哈,坐坐坐!”接着厅外就大步迈进了一个身高八尺,手持翠绿竹杖的壮硕大汉,他的身后则是几个面色或慈祥或严肃的花子,正是丐帮当代帮主石岩、执法张、钟两位长老和林、李、杜、王、何五位无职长老。


众人听言都是坐下,石岩笑着点了点头,也带着几位长老坐下。


石岩方才坐下,就对着次席的葛向天道:“向天啊,你可知道这次我来丰州,又叫你聚集丰州六袋以上弟子,请来一十七州的副舵主,所为何事吗?”


葛向天拱手恭谨道:“还望帮主明示。”


石岩抚掌大笑道:“不知你可有请徐天一小兄弟?”


葛向天强笑道:“这……帮主未有托付啊。”


石岩突然目光一凛,忽地怒道:“那本帮主可有吩咐你将陆老舵主诛杀!”


葛向天被他一喝,竟似吓破了胆,低头不敢看他,颤声道:“可……那老匹夫……”石岩正怒视着葛向天,看看他有什么说法,葛向天却突然发难,猛地扑上来,右手成掌往石岩面门击去,左手一捞,竟将石岩随手放在一边的竹杖捞了过去!


虽事出突然,但石岩毕竟身居帮主之位,自也有十分本事,已是瞬时反应,站起身来,格住了葛向天的右手,但已来不及护住竹杖,这镇帮之宝竟被葛向天夺了过去!


会中其他人已经注意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纷纷站起来,但他们竟没有上前相助石岩,而是相互打斗起来,就连七位长老也是分作两批,相互过招!


“葛向天,你果然狼子野心!”石岩见状已是大怒,一掌已照着葛向天的头颅劈下!


但葛向天长棍在手,他的一身武艺可以完全发挥,比起没有趁手武器的石岩倒也不落下风!


与此同时,长老处的战局也是处于劣势,也不知道葛向天有什么手段,两位武艺高强的执法长老竟都被他说动,再加上林、李两位长老,让杜、王、何三位长老捉襟见肘,虽一时无碍,但若是时间久了,难免会不支。


比起帮主和长老,副舵主和六七袋弟子这边,形势倒是乐观,别的不说,张乞儿、肖小三、雪拾和于韵四人,就已经撑起了半片天,要不是怕误伤友人,于韵的万点莲子就是此时的大杀器了。


厅内一片混乱,奇怪的是厅外竟然没有一点反应,看来多半是葛向天已经交代过些什么了,不过此刻张乞儿几人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因为三位长老此时已经身上带伤,只怕再有几个回合,就失去战斗力了,而石岩仍旧被葛向天死死缠住。眼见如此,张乞儿四人迅速解决了手头的敌人,窜了上前,替代了三位受伤的长老,与四位被葛向天策反的长老战在一起!


张乞儿的对手是张长老,却也是个使刀的,便是昔年道上耳听便能让人毛骨悚然的“剥皮刀”,也正是他这一手残忍而强大的技艺,才坐上执法大长老的位置,丐帮中人往往听到他的名字就收敛行为,战战兢兢。


“剥皮刀”细长兼薄,使来阴狠狡诈,刀刀不离要害,但张乞儿在刀法上的造诣更是非凡,家传“断刀行”刀法将他周身护住,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空隙,且守中有攻,反而逼得张长老只有防守的力气,抽不出一点空来反击。


而另一边的雪拾也颇为游刃有余,手中一对四尺短棍使得虎虎生风,不似个娇美姑娘,反而十足十的硬汉模样,直迫得钟长老左支右绌,一双凝练有如精钢的厚掌也不敢硬接!


相较而言,肖小三、于韵两人武艺虽远胜常人,但比起两位资历甚深的长老还是稍微差了一点,若不是张乞儿和雪拾偶有援手,只怕早早就被重伤了。


形势一下子陷入了僵局,而此时,厅外更是冲进了一伙十余人!


张乞儿尚有余力,瞥了一眼,登时松了一口气,来人正是已被诸天下收服的三组!


葛向天不知三组已被诸天下收服,而且三组突袭本来就是自己吩咐的,此刻气势愈盛,又加力三分,手中绿杖闪出无数虚影,就往石岩脑门击去!


石岩大吼一声,十二分真气如龙似虎,双掌推出,仿佛天地间万物一起咆哮,又若山崩地裂,滔天的气势往葛向天席卷而去!


哪知葛向天那一手漫天棍影竟然只是气势深厚,实则只用了三分力气,而且他棍只一出就身形急退,如迅雷般闪进人群中,见石岩来势凶猛,左手一捞,已将带伤的何长老抓了过来,往石岩扔了过去。


石岩乃丐帮之主,虽看似粗莽,实则心存仁厚,又怎能让自己误伤了忠心耿耿的何长老,立刻就是收招,但出招容易收招难,他一勉力,真气逆冲,立时就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自然是受了内伤!


葛向天冷笑一声,又是扑上,正要趁他病,要他命,将这丐帮帮主了账!


第一个冲上去的是雪拾,她受石岩养育之恩,眼见义父重伤,哪有不上的道理!


雪拾将手中双杖并成一根八尺长的长棍,又做枪使,人还未进,长棍已递向葛向天的背心!


雪拾一动,已憋屈良久的钟长老又怎么会放过这机会,猛然出力,恍惚间双臂竟似暴涨了一尺,从左侧向雪拾的右臂轰去!


眼下行有余力的只有张乞儿一人,他竟伸出左手硬抗“剥皮刀”,却把右手单刀往钟长老一劈!


“剥皮刀”本就阴狠狡诈,这个机会送上面前,张长老可不会错过,细薄的长刀一卷,张乞儿的左臂就少了一大块血肉,伤口深可见骨,但他本是硬汉,竟哼也不哼一声,右手单刀仍旧有力,钟长老想躲,却已经错过了时机,整个右手飞了出去,切面光滑无比!


肖小三和于韵将张乞儿的伤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没有一点办法摆脱眼前发力强攻的两位长老!


张长老一招得手,完全没准备停手,刀锋一转,又往张乞儿心口剜去!而那边钟长老见葛向天独力对付雪拾和重伤的石岩没有麻烦,也强忍剧痛,转过身来,独掌往张乞儿的头颅击来!


张乞儿此刻看也不看身侧的张长老,又是一刀挥下,自左而右,正是“只一刀”刀法!


手起刀落,一并落下的还有钟长老的尸体,这一刀,切切实实地剖开了钟长老,那尸体双眼如铜铃般巨大,死死盯着躲过脑门一箭却还是被一刀一枪加身,死得莫名其妙的张长老,满满全是震惊与不解!


葛向天显然也是看到了三组的动作,眼里同样一惊,但手上动作可不敢丝毫停下,反而愈加犀利,竟在两招内就擒下了与之对招的雪拾,又一棍将已经重伤的石岩打翻在地!


“喝啊!”葛向天一声长啸,长棍舞得水泼不进,直往门口突围而去,他竟如此果断,见情势不妙,毫不犹豫就舍弃一切,只保全自己的性命!


眼下所有人都还云里雾里,只有张乞儿和肖小三稍微有些拦截葛向天的准备,但肖小三还被一名长老缠住,脱身不得,所以只有张乞儿一人回神应战!


葛向天知道张乞儿的厉害,也不与其正面冲突,间不容发间就先将手中的雪拾抛了出去,绿杖紧随其后,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穿过了雪拾,直往张乞儿点来!


张乞儿知道葛向天棍法霸道无比,此时心挂雪拾,也只得扯过雪拾让到一边,眼睁睁看着葛向天从身边纵跃而去!


但张乞儿之后还有三组除武艺最高的刀枪的十一人正严阵以待,葛向天自然也知道,但眼下之局,不得不走!


葛向天先用长棍点掉了箭三的暗箭,接着起足蹬上了一身横练功夫的盾三,身形飞跃起来,长棍一旋,挡掉两根箭矢的同时又击倒了两人,接着在空中一一点掉了剩下武艺不济的几人,最后当头一棒砸倒了箭三,夺门而出!


这一切变故说来许久,实际极快,这时肖小三、于韵和几位长老还未分出胜负,一众副舵主和六七袋弟子还在拼斗不休。


葛向天夺门而去,剩下两位反水的长老已知自己行将不幸,此时竟也硬气,两人都集全身真气,拼死朝着与他们相斗、武艺最差的于韵攻去!


林长老精习一双铁拳,李长老则以一对赤脚闻名于世,他俩都是身形矫健,专走快、狠一路,此下突然暴起,肖小三和另两位长老虽然看到,却来不及阻止,于韵一个娇柔的姑娘径直被两人强劲的功力击飞了出去!


肖小三大吼一声,已经什么也顾不上了,只知道朝着于韵扑了过去,可能是飞掠的速度太快,他眼里飞出了一些水滴,似泪,似血!


于韵七窍有五窍流出了鲜血,却还有一丝意识,竟然还有力气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肖小三的脸,气若游丝:“呵呵……我有件很丢脸的事……不说就没机会了,呵呵,小三,你听着……”


“有机会的,有机会的……”肖小三喃喃着,喃喃着。


“没想到……我会喜欢上一个小……小乞丐,真……真丢脸,是……是吧”于韵缓缓摇头,慢慢闭上了眼睛,带着笑容,和肖小三的哭声。


张乞儿怜悯地看着那个仰天长啸的少年人,眼里倏忽有泪,一声叹息,缓缓摇头,猛然间,他想起了什么,不及犹豫,他已一步上前,一手拨开已经呆愣住的肖小三,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里面有一粒蛇莲仙子早年特意交由他保管的丹药!


他拼命摇晃着手中的瓷瓶,但里面的那粒丹药却怎么也出不来,肖小三此时也意识到了什么,劈手夺过玉瓶,立时就往地上一砸,瓷瓶爆碎开来,碎屑将肖小三覆在上面的右手扎得满是伤口,鲜血渗下,染红了已经掉出来的丹药。


“这药只能姑且保命,要救活她,还是要找莲忆!”张乞儿看着肖小三慌忙将丹药塞进于韵嘴里,一边出口提醒道。


肖小三完全没有理他的意思,抱上脸上又复红润的于韵,就往厅外冲去!


“我跟着他们!”张乞儿看此刻厅中大局已定,也不再多留,与正在调息的石岩打了声招呼,就跟上肖小三也往门外窜了出去!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4-11-02 12:56:00 +0800 CST  
过了两个时辰,天色都黑了,张乞儿才重又回到葛府,此时葛府已经平静下来,石岩也已调息好,而所有葛向天一伙包括被找来的徐天一已被牢牢控制住,而三组的人也已经撤走。


陆脏、陆老舵主、吴七八三人也已到座,见到张乞儿回来,知道于韵身危的陆脏、吴七八已经立即问道:“他们没事了吗?”


“我不知道。”张乞儿摇了摇头道,“我看着他们进去找蛇莲仙子就先回来了。”他面无表情,可能是他根本不知道要用怎样的表情。


石岩点了点头,环顾了一下厅里的所有人,开口道:“你也先坐下吧。”


张乞儿落了座,石岩叹了口气,接着收了脸色,面向已被制服的李、林两位长老,苦笑道:“两位长老,按理说,我对你们也不薄,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们要背叛我?”


李长老也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林长老却冷笑了起来:“你是丐帮帮主,享尽他人的崇敬,走哪哪都有人给你面子,可我们呢,说得好听是长老,但说到底不还是个乞丐吗?”


石岩只有叹息,摇头道:“当年天生养祖师爷所求便是安稳,名利俱是浮云,为何要执着呢?”


李长老也是出声道:“天生养那一套已经过时了,今时不同往日,你身居高位体会不到。”


林长老就激烈多了:“天生养本来就是个乞丐,眼里没有见识,现在帮里但凡有点地位的兄弟,哪个像他一样井底之蛙?”


石岩还未说话,一身武艺尽是得自天生养所著《源》的雪拾已经忍不住出声喝道:“你个老匹夫竟然如此亵渎祖师爷,这是欺师灭祖!”


林长老丝毫不惧,依旧冷笑不休:“老子这条命都快没了,欺师灭祖又怎样!我当年乃是仰慕丐帮为第一大帮才进入帮中,不想丐帮名头虽大,却半点都不识时务,如今葛向天一力扩张丐帮的影响力,却还被尔等井蛙不容,老子这条命继续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思?”


石岩示意雪拾平静,面色悲悯,在每一个被制服的叛徒脸上扫过,缓缓问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吗?”


没有人回答,但沉默可能就是最好的回答。


石岩又问道:“那为什么你们不退出丐帮呢?祖师爷的规矩只说丐帮中人不可转业,可没有说不能退帮。”


李长老叹息道:“帮主,你想想,天下可有人守着金矿不采,却另行寻找金矿的?”


雪拾平素就不喜拘束,就算是石岩也奈何不了她,此刻她又开口道:“不就是自己不愿意努力,却想把先人的积累占为己有吗?”


李长老看了她一眼,却又转眼对着石岩道:“她说的只对了一半,我们从未有过占为己有的意思,起码我和林长老都认为通过葛向天的计划,可以让我帮兄弟都过得好一点。”


石岩看着他,眼里都是遗憾,遗憾一个明明心系兄弟,却最后还是被名利迷了眼的曾经的好兄弟,他沉吟许久,终于还是开口道:“可惜天生养祖师爷建立丐帮的目的,终究是求安生,而不是求名利。”他顿了顿,又接着道:“那你们知不知道葛向天陷害陆老舵主,设计排除异己的事情?”


所有叛徒都没有回答,连一向言辞激烈的林长老也没有说话,他们也知道,陷害兄弟是不可饶恕的罪名,甚至连他们自己也可能饶恕不了自己。


石岩轻轻阖上了眼睛,摇头道:“葛向天一个人为了名利,就牺牲了陆老舵主和那么多的兄弟。”之后弹开眼眸,语锋一转,沉声道:“那我丐帮千千万万的兄弟若都要求名求利,那得牺牲多少的黎明苍生啊?”听完帮主此言,厅中众人都是暗暗点头,就连那些被制服之人也都若有所思。


“现在,”石岩站起了身来,吐气开声,整个大厅都是他的声音,“我以丐帮第四代帮主之名,重立丐帮帮规!”


“一、陷害兄弟者,死!”


“二、意图分裂丐帮者,死!”


“三、所有丐帮兄弟只能行乞,丐帮兄弟退帮之后若有被奸邪所杀者,丐帮必为之报仇!”


“四、丐帮兄弟当以行侠仗义为己任,丐帮中人若为非作歹,一律交执法长老处置!”


石岩宣布完新帮规,又看了一眼众人,接着道:“六袋弟子张乞儿、七袋弟子雪拾听令!”


“你二人今后即任执法长老一职。”


“陆多难,陆脏听令!”


“陆多难仍为丰州分舵主,陆脏升任副舵主。”


“众副舵主听令!”


“在各分舵执行新立帮规,遣散各分舵非行乞弟子。”


这一番帮主令,仿佛将石岩所有的精力榨干,他叹了口气道:“两位执法长老,这一众叛徒,由你们决定吧。”


张乞儿看了雪拾一眼,雪拾强笑道:“张大哥,你阅历深厚,就由你来执法吧。”


张乞儿点了点头,看着一众叛徒道:“你们早知葛向天险恶,却为名利包庇他,此乃大过,但终究不至死,此番我丐帮损失巨大,便留你们性命,若意离帮,尽可离去,若不愿离帮,则削去原职位,从头而起。”然后又看向李、林两位长老道:“两位长老,我想请问你们,当时葛向天已逃,大势已去,为何你二人还要下手害死那位姑娘?”


林长老“哼”了一声道:“今次要不是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我二人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当时情势如此,多杀一人少杀一人还有区别吗?老子就算死,也要拖个人下水!”


张乞儿视线转向李长老,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李长老低声道:“不错。”


张乞儿猛一甩手,突然笑道:“既然如此,那便有仇报仇,我将你二人交给小肖,是生是死都由他定夺!”只是那笑容中的痛苦,又有谁能明白呢?


丰州某处客栈。


三组已经从葛府撤了出来,此刻一众十二人正坐在这客栈厅中,而知三步行上楼,敲了敲天字第一号房门。


没有人回答,知三皱眉,又敲了一敲。


“进来。”这次终于有了回应,是个女声,只是声音很轻,还有些犹疑。


知三推门而入,就看见站在窗边,面色阴郁的诸天下,和一如既往站在他身侧,但看起来却形单影只的林白君。


沉默,沉默,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也许只是瞬间,但在知三眼里,却比一万年还长。


“事情办得怎么样?”诸天下终于抬眸问道。


“葛向天势力全击溃。”知三顿了顿,有些悲凉地看了一眼林白君,“于韵重伤,由肖小三送去蛇莲仙子处,现在生死不明。”


林白君就像被针扎了一般,震惊道:“什么!师妹怎么了?”


诸天下却只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知三眨了眨眼,错愕,但最终还是听从诸天下的话,从房中退了出去。


林白君紧紧抿着双唇,看了看被关上的房门,又看了看对自己的师妹、甚至对自己也没有一点关心的诸天下,泪就落了下来,泪眼中,她盯着诸天下,诸天下却看也不看她。


她的嘴角咧出一条奇怪的弧线,这是笑,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的卑微,她对着诸天下笑道:“我走了。”


诸天下默然不语,眼睛望向窗外。


林白君一声大笑,从窗口纵跃而出,她还在期待,期待看到自己背影的诸天下能挽留自己,只要他挽留,她就哪也不去,哪怕她失去所有其他爱的人,包括她亲如妹妹的师妹。


但诸天下没有,林白君早就猜到,但还是忍不住,人飞速地向前,泪就飞速地往后,就像下了一场没有人能注意到的毛毛雨。


在林白君已经看不到的身后,诸天下正望着窗外,不断变小的那抹亮白倩影,在他心里,这抹默默陪伴自己,让自己注定昏暗的人生曾有一瞬光明的亮白与那个鲜活可爱、开朗活泼的人一样重要,他已经失去了后者,他不愿意再让前者蒙受灾难,最后,那抹亮白消失在他的视线,消失在他的世界时,他轻轻闭上了双眸。


林白君不停下,不回头,风吹着双眼,刺痛,泪落。


万莲湖,蛇莲居。


林白君看着破坏殆尽的蛇行莲中阵与无数尸骨,才想起自己许久没有回到这昔日的家了。


穿过残阵,就看到万莲湖,与湖边陷入阵中的木屋。


林白君不敢直接进去,只是在门口跪下。


昼白夜黑,然后黎明来临,一个少年从屋中、阵中步了出来,决绝,毅然,不回头,不停留,也没有见到跪着的林白君。


接着白莲忆倚在门口,长长一叹,终于看到了那个低头跪地的白衣女子,她摇了摇头,也走出阵,来到林白君身边,轻抚了一下她的一头秀发,温柔道:“白君,你回来了啊。”


林白君恍若梦中醒来,一抬眸,就对上了一双温暖双眸,她又忍不住哭泣起来,扑在眼前温暖的怀抱里,大声痛哭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白莲忆安慰着她,轻轻地把她搀回了屋里。


屋内于韵正躺卧在床上,面色安详。


林白君回过神来,此刻已经在床边,看着于韵的脸,哀婉一叹,伸手轻抚着。


“她已经没事了。”白莲忆在身边轻柔道,倏忽摇头,有些可惜道,“不过她头部重伤,我不得已只好给她服下了斓蛇之毒。”


“斓蛇之毒?”林白君的语气略有些发颤,因她知道这毒的效用。


斓蛇乃是蛇莲仙子昔年奇遇时遇上,其毒强横霸道,服者头部急剧痛苦,并会丧失大部分记忆,甚至心智都会下降。但毒药本是一家,此毒经蛇莲仙子研制后,可以治愈绝大部分头部重创,但斓蛇之毒本身的烈性没有稍减,用者痛苦无比,而且记忆、心智仍旧会有极大损伤。


白莲忆苦笑道:“不错,方才她的痛苦,我甚至都不敢看。倒是小三有心了,他陪着她度过了最痛苦的时候。”


林白君沉吟片刻,发问道:“那他,以后怎么办?”


白莲忆看了一眼安睡着的于韵,仍是苦笑不休道:“小三说……就当于韵从来没遇到过他。”


林白君点了点头,然后似下了很大决心,坚决道:“师父,我要留下来陪着师妹。”


白莲忆有些诧异:“嗯?你不要那诸天下了?”


林白君摇了摇头,无奈道:“是他不要我了。”


白莲忆轻轻一笑,有苦涩,也有了然,道:“他们男人都一样,不是不要你……,也罢,你便与为师一道等吧。”


林白君不解,不解便问道:“等?等什么?”


白莲忆目光悠远,似乎穿透了这小屋,穿透了无限的距离,投射到那个挂着单刀,背着世间万有的男人身上,终于缓缓道:“等他们解决或是放下了甘愿背上身的重担,回头看到还有个等着他门的我们的时候。等,便是爱上他们这种男人的代价。”


林白君定定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副画,似有所思,再没有说出一句话。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4-11-02 13:00:00 +0800 CST  
而这时,肖小三已经回到了葛府,葛府中,此刻就剩下包括张乞儿、雪拾在内的五位长老和石岩帮主,当然那两个叛徒也仍旧被押在这里。


肖小三看到五花大绑的林、李两位长老,却并没有仇恨,可能是年轻的心,本来就难以产生这种情绪,也可能是于韵最终无碍,让他对两人的行为看得淡了,谁也不知道,包括在场与他最亲近的张乞儿,也猜不出他真实的想法。


张乞儿出声问他:“于韵姑娘没事了吗?”虽然他看肖小三的表现就已猜出答案,但却总要问过了才能安心。


肖小三木然地点了点头,一点不见喜悦。


张乞儿不知其中缘由,也没有发问,只是转移话题,指着林、李两人道:“这两个叛徒,交给你处置。”


肖小三扫了一眼两人,摇了摇头道:“张老哥,你随意吧。我回来,只是让你安心,现在我累了,只想有个地方好好休息。”


张乞儿点了点头,叹息道:“你也是该好好休息吧,放心,有张老哥在,谁也打搅不了你。”


肖小三拱手道:“多谢张老哥了。”说罢也不管他人,自顾自往内堂去了。


张乞儿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废了两个叛徒的一身内力,松了绑,苦笑道:“你们自便吧。”


林长老一句话也不多说,径直从大门离开了,而李长老仍跪在地上,头深深埋下来,对着石岩……


第二日,丐帮弟子传来消息,葛向天遁往禹州,肖小三听说后向石岩请命追捕葛向天,获准。


张乞儿醒转,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缓缓离开了葛府。


又过几人,石岩与雪拾并几位长老带着李长老也离开了葛府。


至此,丐帮基本除去葛向天的影响,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但已入风中,是否还能脱身而出?这便谁也不知道了。


与此同时,一人一马已经疾驰到上京城中。


续光六十二年,续光帝老迈,如今的太子又体弱多病,正该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只是现下却如一湖平镜。


上京江府,是朝廷承认的江湖名门,江府中人虽不附庙堂,但却时常辅助朝廷行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在上京各势力中也时常见到江府之人,而在江湖中,江府也有十足威名,江湖宵小闻之便不敢稍动。


但有人就敢无视朝廷权力,江湖威望,因为在他看来,朝廷,江湖,都比不过那一抹动人,都敌不过那一声温暖。


这个人的身法极快,在短时间内,甚至比最骏的骏马还快,所以此刻,正是夜间,他已经出现在了江府门口。


他看着头上那块巨大的匾额,伸出手,就要推开那朱红色的大门,进去,复仇!


但他的手方才触碰到大门,他就被人提了起来。


他震惊,早已想到江府可能防卫森严的他却仍止不住震惊,因为这世间能无声无息提起他的人,屈指可数!


那个人提起他,接着竟还带着他纵跃起来,他想挣脱,却发现那只手强劲有力,而且沉重无比,明明提着他,却让他有种被人按着的感觉,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实在屈辱!


他愤而拔剑,一只右足却倏忽而至,踩住了剑柄,而他,认得这只足!


过了一会儿,疑惑不解,双眉皱成沟壑的他终于被放了下来,此处已是京城萧萧岭。


夜间,无人,静谧得过分。


他抬起头,月光下,独臂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林亚仁,你为何阻止我?”他认得这个独臂人——林亚仁,他以前曾经拜访过这个奇怪的独臂人,他是诸天下,不是那个理智果断的诸天下,而是为了潇湘前来复仇的诸天下,所以他面前的人,不是他该代师受过的林前辈,而是阻止她复仇的林亚仁!


林亚仁没有回答他,他从背上取下了一把剑,江湖随处可见,铁匠铺里只值几钱银子的最普通的剑。


“正合我意!”诸天下怒极反笑,长剑出鞘,一剑向着林亚仁刺去!


这一剑,快而狠,正是诸天下将周身所学返璞归真而来的,独属于诸天下的剑!


林亚仁的剑也动了,却不是刺,也不是削,更不是砍,而是压,不快,不狠,却正好压在了刺来的长剑上。


重若千钧,诸天下不能稍动分毫,这一剑,竟仿佛比整个世界都重!


诸天下勉力使剑尖不落下,落下就是败,败就是不能复仇,他要复仇,他不愿败!


剑尖最终却还是落下,他败了,唯一的幸运是,他已不要复仇,而不是不能复仇。


不过他还是不懂,所以他问道:“为什么要保护他?”


林亚仁觉得这个问题应该回答,所以他回答了,那个诡异而沙哑的声音又响起:“他只是个富贵公子,那个女孩的死,是她自己选择的。”


诸天下点了点头,收剑,下山。


林亚仁的声音却又响起,依旧诡异而沙哑:“诸知晓。”


声音飘飘荡荡,诸天下自然听到,他加快步伐,很快,很快!


丰州天逸峰,马亡,人活。


诸天下飞跃间,两边的景色不断退后,他知道林亚仁的意思,他很担心诸知晓,担心他被那只野兽吞噬,必须尽快!


他太快了,快得甚至没有注意到眼前的黑影,直到他与黑影擦肩而过,他才注意到,下意识回头一看。


这一回头,他对上了一双眼睛,这双眼睛很黑,很浓,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在吸收着什么,又仿佛在放出着什么。


诸天下并没有多少时间,所以他只看了一眼,而这一眼,让那个黑影笑了一笑,同时,诸天下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但他确实没有时间,所以他没细想,依旧飞驰。


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柄飞刀,银白色的小刀!


他的长剑瞬间出手,击落了那柄飞刀,但飞刀之后,是两个人!


一人手一扬,空中又多了两柄飞刀,而另一人欺身而进,手中的短杖直往诸天下的胸部点来!


诸天下先格掉两柄飞刀,接着长剑一横,就要护住胸口,但就在这时,他突然眼前一晃,长剑慢了一步,那根短杖擦着剑锋,点在了他的胸上!


也多亏这一擦,这一下虽击断了诸天下的肋骨,肋骨却没有插入心脏,但剧痛已经袭来!


诸天下强自镇定,勉强用左手挡住了三柄飞刀,立时鲜血淋漓,但他没时间注意伤口,他必须阻止又向胸口点来的短杖!


眼前晃动得愈发剧烈,诸天下已经知道,这是因为方才那惊鸿一瞥,但他知道也没有用,短杖又一次点在了胸口,又一根肋骨断裂,虽然仍旧没有伤到内脏,但他已经撑不住了!


“小贼安敢!”忽然一声惊雷咆哮传来,意识模糊的诸天下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但却感觉十分安心,这一放松,他已完全昏了过去,连他倒下之后那如秋叶飘舞般的剑幕都没有看到,只沉浸在那没有痛苦,没有压力,没有仇恨的无限黑暗中。


等到诸天下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张严峻的面容,正是属于前代丰州大侠——封天柳。


“我怎么在这?”诸天下皱眉道,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昏迷的一瞬间,“是你救了我吗?”


封天柳摇了摇头道:“救你的人不是我,是王之齐。”


“王前辈?”诸天下惊诧,竟然连王之齐都重新出山了!“他在这里?”


封天柳依旧摇头:“他似乎还有要事缠身,匆匆离开了,只是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什么话?”


“诸知晓已非诸知晓,切莫上山。”


“可恶。”诸天下双眉紧皱,沉声道。


“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糟糕。”有人推门而入,正是林南,而他的身后,还领着负伤的两人。


诸天下循声望去,就看到满身鲜血的知二和枪二,他略一思量,已经明白,苦笑道:“三组和四组被策反了吗?”


林南点了点头道:“不错,知州之位也重新落回了诸知晓的手里。”


知二插嘴道:“除了我和枪二,二组都已遭遇不测,三组极有可能已经要接手云天堡势力了。”


诸天下闻言就要站起,封天柳轻按住他,示意他稍安勿躁:“独孤兄已经先行一步去云天堡稳定形势,我们还得先等吴兄弟和陆兄弟回来才行动,你就趁此时间先好好疗伤。”


过了一日,吴七八与陆脏两人才回来,封天柳下意识扫了一眼他们身后,接着叹了一口气道:“没找到张兄弟?”


陆脏苦笑道:“于韵姑娘重伤,葛向天逃亡禹州,小三兄弟追去了,张兄弟不知所踪。”


吴七八没有说话,自从知道义父葛向天真正的为人,他就愈发沉默。


封天柳还想说什么,诸天下已经披衣站起,提上长剑,推门而出,他已不能再等了。


丰州维持许久的平静,如今已只余表面,天云山也不复昔日,望来颇有杀气腾腾之势。


而此刻的云天堡中,独孤无名正被十余位堡中高手团团围住,而正对面直视着他的,正是“聚贤庄”庄主归不凡!


归不凡面有不忿,戟指独孤无名道:“独孤无名,你与诸天下合谋杀死我爱徒与一众云天堡门人,你可敢承认?”


独孤无名坦然无惧,点头。


“枉你大侠之名,却滥杀无辜,归某今天就要替天行道!”归不凡被独孤无名的态度激怒,大喝道。


独孤无名面露悲悯之色,却没分辨一句,只是将取下身后的木剑。


归不凡首当其冲,已经攻了过来,贤德剑倏忽已至。


独孤无名淡定从容,已于间不容发间一剑拍在归不凡手腕上,侧身闪过剑尖,接着手一抖,木剑越过归不凡,点在一人的手腕上,击落他手中的武器,之后欺身而进,木剑快而凌厉,一时间,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一众七八人手中的武器都落在了地上,忽地从众人身后窜出一条软带,直往独孤无名手腕击来,正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此刻归不凡也已稳住手中的剑,从独孤无名身后杀来,方才一交手他就知独孤无名武功只进不退,是以这一剑已用出了他十分功力!


聚贤庄屹立丰州数百年而不倒,自有它奇妙之处,归家一脉单传的“贤德剑法”就是其中之一。


贤德剑法,剑如其名,服人而不伤人,实际是附于剑法的点穴法门,归不凡深谙数百个穴道,遍布人体周身,各有妙用,这十分功力的一剑不似看见的那般简单,他的真气遍布剑上,只要稍微碰到人体,真气就会刺激最近的数十个穴道,虽不致夺命,但中者若无防范,多半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独孤无名此刻前有软带缠剑,后有贤德迫身,倒可称得上是进退维谷。


但丰州大侠岂是虚名,当年于聚贤庄一连击败十余位成名大侠岂能作假?


独孤无名右手木剑不退反进,将软带一卷,一扯,左手食中两指捏成剑诀,往后一指,竟然以双指直掠利剑之锋!


一条人影从失却武器的众人头顶纵跃而出,竟赫然是云天堡的女主人,丰州第一美人——云流风,但看她此刻的狼狈模样,却多半不是情愿飞出的。


而此时,归不凡觉得自己附于剑上的真气一滞,竟半点也激发不出,更罔论刺激独孤无名的周身要穴了。


方才那般交手,说来颇长,实际却仅仅几个眨眼,那些失了武器的人如今才反应过来,又见独孤无名并无取他们性命的意思,略一思量,就想要用合围之势,乱拳打死老师傅!


但就在此时,归不凡却手一伸,吐气开声道:“诸位且慢!”


聚贤庄主的威望,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十分高的,他这一声,已足以令在场的所有人停手,齐将视线投向他。


众人停手,独孤无名自然也停了手,木剑一荡,尽去了交缠的软带。


归不凡拱手道:“独孤大侠,还是请你给我们一个交待。”


众人齐都疑惑不解,连独孤无名也想不通这归不凡的态度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4-11-02 13:08:00 +0800 CST  
“人有千面,剑只两面。”归不凡轻抚着手中的贤德剑,淡淡一笑道:“家父传我此剑的时候曾说过这句话,我一直思索这句话的意思,直到今日,我才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人有千面,剑只两面?”独孤无名重复道,在场的许多人也都在心中默念着。


“不错,人能有千种面貌。剑却只有两面。”归不凡忽然恭谨道,“归某今日观独孤兄之剑,一面天下无敌,一面仁义无双,所以知道独孤兄之前行事想必自有缘由。”


众人面面相觑,都无法理解归不凡所说,只有云流风若有所思,犹疑道:“独孤大侠剑法天下无敌,足以脱困而出,却对我们丝毫不伤,所以他的剑一面天下无敌,一面仁义无双,庄主所言,可是如此?”


归不凡点头赞许道:“云堡主果然智慧过人。”说罢他又对独孤无名道:“但归某之言未免一面之词,是以还请独孤大侠说明缘由。”


独孤无名摇了摇头道:“庄主所言虽是,但某实在不愿说出缘由。”说罢独孤无名竟转身就欲脱围而出!


归不凡双眉紧皱,竟放独孤无名径直而去,而他身后的一众云天堡门客俱把眼神投向独孤无名身后的云流风,听候她的命令。


云流风看着归不凡,温柔出声:“放他去吧。”


不过此时也已显太迟,只因独孤无名已经从门客中间穿过,直往山下去了。


云流风自端坐回堡主大位,这才问归不凡道:“归大侠觉得独孤大侠所行为何?”


归不凡叹息道:“独孤大侠身有重担,只不愿你我二人承担罢了。”


“只怕此事,跟先前于堡中被杀之人还有关系,甚至与我云天堡也有纠缠。”云流风低头沉吟,眼前忽然浮现了已逝世几年的丈夫,“也不知是否关乎晓青。”


“云堡主,”归不凡沉默良久,突然拱手道,“此次独孤大侠突然前来,同时又有人揭出昔年旧事,只怕堡中将有要事发生,还请堡主多多注意。”


“归大侠所言甚是,但流风一介女流……”云流风黛眉紧蹙,为难已极,看了看归不凡,终于下定决心,挥了挥手驱走一众门客下人,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这生活了二十年,失而复得的堡中大厅,突然朝着疑惑不解的归不凡单膝跪地道:“云流风以云天堡堡主之名,愿将云天堡归附于聚贤庄下。”


饶是归不凡镇定过人,见到云流风这一出,也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连忙上前扶起云流风道:“云堡主你这是干吗?快快起来。”


“流风虽驽钝,但当年外子横空而出,以一己之力复云天堡大仇,云天堡光复不消半月,之后仅仅半年云天堡就恢复昔日规模,再到上次英雄大宴,我云天堡威名大复,这其中的顺利,外人可能还甚羡慕,但流风却只觉自己身堕迷雾,伸手而不见五指。在英雄大宴上,伤了那许多人命,若不是有众位大侠在,流风一人也无力主持大局,现下独孤大侠的沉默中又似隐藏了许多,流风更觉压力沉重。是以流风便纵舍却云天堡百年声威,也不愿它身入险地,一时不慎便落得涂地下场。”云流风仍旧跪伏在地,不愿站起。


归不凡本就对名利不甚在意,就算是前两年封天柳、祁晓青、独孤无名声名鹊起,他也只是命独子刻苦修行,而不是依托外物,更何况自独子被逼走又返回之后,他更是放下那仅有的一丝丝争强好斗之心,又怎会收云天堡于麾下呢?此刻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云流风再跪下去,已经运起内力将她托起,又对着她摇首道:“云堡主这是视归某为趁人之危之徒了,这云天堡,还是应由云堡主执掌。至于云堡主之忧,归某自也不会视若无睹,便由我聚贤庄与你云天堡联盟为先,无论独孤大侠背负的重担如何,我丰州正道也将一应承下!”


云流风虽强被扶起,但还是甚为忧心,又推诿恳托,但归不凡拒意已绝,怎也不肯接受,云流风也无法,只能点头称是。


这一日,正是续光六十二年三月二十八日,也是后世民间传言中丰州最重要的一天,这一日起,丰州不同于其余一十六州……


而此时,独孤无名已经到了天云山腰,而他的面前,是一个已经站都站不稳,还用手中的长棍勉强抵抗对面四人的血红身影。


四人中有三人各持了一样武器,分别是小刀、短杖、长棍,还有一人两手空空,但手掌通红,竟似着了烈火一般。


血影右手一颤,棍子挡住了飞来的小刀,又擦到刺来的短杖,最后隔开长棍,却已来不及挡住那只击来的手掌,他只好伸出只余拇指的左手,接过那火红手掌,双掌相触,立时一股灼热顺着经脉袭进血影的身体,他只感觉痛苦难当,身体竟无法动弹,而就在此时,他的后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单手持匕,往他的后心捣去!


那血影不知道,从山上往下飞奔的独孤无名却一早看见了血影身后鬼鬼祟祟的身影,只是他知道自己能解决,所以他不出声,而是在那人突施辣手的时候,陡然加速,越过背对自己的四人,之后迅疾出剑!


独孤无名的剑确实只有两面,一面天下无双,但另外一面并不是仁义无双,而是——善恶分明!


木剑无锋,但却能穿透身体,这就是天下一剑!


剑只一剑,却能伤敌无数,这就是天下一剑!


血影已经认出独孤无名,勉强撑住的那口气一泄,已经软倒在地,不过此时已无一丝妨害,只因敌人已全都倒下!


“吴小兄弟,你没事吧?”独孤无名一把抓住血影的右手,已将真气输了进去。


“无妨,伤口不深,就是断了几根骨头,好像还伤到了内脏。”血影正是吴七八,他强笑着,示意自己没事。


“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独自一人?”独孤无名皱眉道。


“知二、枪二受伤太重,没有上山,封大侠和诸天下往天云寨去了,我本来与林兄、陆兄一道上山的,谁知进了一处迷雾,等我出来的时候,就被这几人伏击。”吴七八回忆道,话锋突转慌张道:“他们想必也被伏击了,独孤大侠,你还是快点去相助他们吧!”


独孤无名思量片刻,摇了摇头道:“以林、陆两位兄弟的手段,就算糟了伏击,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如何,我先将你送上云天堡吧疗伤吧。”说罢也不容吴七八多说,背上他就往山巅跑去。


与此同时,林南喘息着将游龙剑插进伏击的最后一人心口,他身上伤口也有不少,有几个还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头,当然,若不是他硬受了这几刀,赌上了性命,他也不可能这么快结束战斗。


当时的情况并不算紧张,他可以轻松避过迎面的几柄小刀,但他并没有,他一心记挂陆脏和吴七八的安全,所以他又开始赌,跟封天柳一样赌,以命为注,赌谁先死!


结果当然是他赢了,第一把飞刀伤到他的时候,他一剑削下了赤红的手掌,第二、三把飞刀擦过他的腹部时,他进了两步,一剑刺穿了短杖,第四、五、六把飞刀插在他肩上的时候,他横剖开长棍,身后一柄匕首悄无声息刺出的时候,他反手一剑,戳穿了鬼祟的身影,第七把飞刀飞向他喉咙的时候,他长剑如龙,先一步绞碎了震惊的喉咙,而飞刀,擦过他的脖子,往远方飞了过去。


最后,林南将这些已经或多或少不复完整的人一一送入了地狱,一头往回路钻去。


林南行无多久,就看到迎面而来,狼狈非凡的陆脏,他此刻的情形不容乐观。盖因他既非林南、封天柳这般好赌,也非诸天下那般状若无情,况自小由陆老舵主养大,生性随意却有仁义悲悯,手中兵器又是棍棒,而非利器,是以他虽时而上风,却总不致人于死地。时间一长,他就不得已落了下风,更因其本人正气凛然,对下三滥之道从无研究,被长棍棍尖中飞出的无路天针击中,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强压毒素,更多几分窘迫。但天生养所著《源》之一书博大精深,陆脏也早有所得,是以他拼尽全力,总算暂时摆脱伏击之人,强运内力,往来路遁去,终于在被追上之前,遇上了前来寻找的林南。

陆脏、林南两人合力,与追来五人战在一起,却因两人伤重,陆脏更是中毒甚深,是以仍占下风,战不多时,陆脏就不能动弹,只余林南一人一剑苦苦抵挡。

所幸此时独孤无名已将吴七八交予云流风之手,好巧不巧赶到此处,天下一剑一出手,林南也是精神大振,一银剑,一木剑,不消多时,就将追兵一一送入黄泉。

是时陆脏已失去意识,两人便将其送至云天堡,嘱咐在场的归不凡与云流风小心天云山上可能还埋伏着的其他之人,独孤无名劝林南一并留下无果,只好任凭他草草包扎,两人一起冲上天云山左峰——分别已有多时,封天柳与诸天下却还未下峰,峰上势必还将有一场大战!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4-11-02 13:12:00 +0800 CST  
第八章完, 本书预计(其实是期望)在本月内完结,还有两章。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看- -第三本已在筹划中,但具体是写过去还是写未来还在考量中,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4-11-02 13:31:00 +0800 CST  
第九章 宿命牵扯
天云山左峰。


封天柳正独自一人直往峰上而行,而与他一同上峰的诸天下却消失不见。


行不多时,眼前出现了一个背影,封天柳莫名地觉得有一丝熟悉,他皱起双眉,停下了步子。


“你来了。”背对着封天柳的那人想来也不是弱手,自然听到了封天柳的脚步声。


“你是谁?”封天柳拔剑,剑尖斜指地面。


“我等你很久了。”那人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说着。


封天柳索性沉默。


“很久,很久了。”缓缓摇头,幽幽一叹,“该有两年了。”


“末学晚辈,这里拜见了!”那人倏然回头。


“竟然是你!”封天柳的确被眼前的人惊了一惊,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还会见到这个人!


半个时辰以前。


封天柳正与诸天下往峰上飞驰,诸天下知道隐藏在诸知晓身体内的野兽是怎样的存在,他知道前路凶险,但他不怕,他有他不能完成的心愿,封天柳当然也不怕,他已体验过世上最痛苦的感受,他还有什么怕的。


一路无话,封天柳虽然与诸天下合作,但他本不是与诸天下一道的人。


突然有一柄剑横亘而出,截住了两人。


不,不是一柄剑,是七柄剑!


封天柳看到了这七柄剑,他出了一剑!


诸天下也看到了这七柄剑,他也出了一剑!


铿!诸天下的一剑,封住了七剑,封天柳的一剑,停在了来人的脖子上。


“清风剑,果然如清风一般。”来人剑眉凛目,丝毫不惊慌,轻笑道,说罢又转向诸天下:“诸兄这一剑,并非主人所传吧。”


诸天下没有丝毫讶异,只是稍蹙双眉,冷冷道:“你是他的人。”


“他?主人吗?诸知晓吗?你师父吗?”来人一连四问,面带冷笑。


“他不是家师,他也不是诸知晓。”诸天下的声音很冷,冷得刺骨。


“无所谓了,我也不与你做口舌之辩。”来人收敛笑容,正色道,“我站在这里,是有两件事。”


封天柳识趣地收了剑,他已知道此人与自己无关。


诸天下也收了剑,他觉得此人,与自己有些渊源。


“第一,我叫诸离易。第二,要么你死,要么我死。”


“要么你死,要么我死。”诸天下重复了一次,点头道,“我知道了。”


封天柳看了一眼两人,忽地长笑一声,从二人身边掠过。


诸离易没有管他,诸天下也没有,他们俩的事,不需要别人掺和!


“出剑吧,封大侠。”


“究竟你是他,还是他是他?”


“出剑吧,诸天下。”


“究竟他是他,还是他是他?”


剑出如清风,清风却若燎原烈火,席卷出漫野赤土!


剑出如月光,月光却若倾盆羽箭,撕裂出无边黑暗!


有人在山上,能看到青天,能感受到清风,有人就在地下,只能看到黑暗,只能感受到阴风。


有人被牵着手,能握住温暖,能感受到关怀,有人就被推走,只能握住拳头,只能感受到无力。


看到青天的人眼里见不得黑暗,被清风吹抚的人受不了阴风,他们的梦就是没有黑暗,没有阴风。


被牵着手的人不愿失去温暖,也不愿失去关怀,他们的梦就是有人能始终给他们温暖,就是有人能永远给他力量。


看到黑暗的人眼里同样见不得青天,吹惯了阴风的人也受不了清风。


被推走的人害怕,害怕有人牵住他们的手,不让他们握拳,不让他们摆脱无力。


封天柳就是那个在山上,看得到青天,感受得到清风的人。


诸天下就是哪个被牵着手,能握住温暖,能感受到关怀的人。


封天柳眼前的人就是那个在地下的人,但他曾经是山上的人,所以他其实追求青天,但他已在地下待太久了,所以他回到山上,看到青天,他竟然只想要毁灭这青天,但他更恨,恨一个在山上却把他推下地下的人,而这个人就是封天柳!


诸离易是被推走的人,他握住了拳头,他摆脱了无力,但他身后的手仍然在推着他,推着他远离,推着他死,他不愿意死,所以他想要身后的手牵住他的手,然后他就握拳,他相信就算有人牵着他,他也能握拳,只要把牵着自己的手捏碎,粉碎,一点渣都不剩下,他就能握拳,握得紧紧的!


“我就是我!”飒飒风响,迎着清风的,是阴风!


“你永远不会懂!”月光洒落,黑夜迎上!


续光六十年,盛夏时节,一处浓林,正是江湖传言中祁晓青祁大侠身死的地方。


而这一日,正是祁大侠身死的日子。


归一笑的最后一剑在这个瞬间来了。


祁晓青看见了,却躲不开,剑锋,终究要贯穿他的喉咙吗?


“呼,呼。”祁晓青仍在喘息着,剑锋,最后还是没有贯穿他的喉咙,在最后一刻,归一笑突然软倒在地,他的表情还停留在张狂的笑容上,显然这一切,祁晓青没有想到,归一笑也想不到。


“祁大侠,你没事吧?”有一个人从祁晓青身后闪出,面带关切地问道。


“没……没事。”祁晓青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愣愣道。


“祁大侠,你有隐伤在身?”那人摇着手上合拢的纸扇,疑惑地问道,“若不是如此,怎得连这么个小毛贼都能伤你至此?”


祁晓青终究是祁晓青,他几日前不愿将不知谁人行的侠迹拢归到自己身上,此刻也不愿说谎,他摇了摇头,苦笑道:“祁大侠并不是在下,我虽有几分武艺,但只是微末之技,方才也并非有什么隐伤在身,而是我本就只有这几分功力。”


那人显然被吓了一跳,他震惊道:“真是这样?可在下听说祁大侠曾四处寻访,终于寻至封大侠的居所,得了封大侠的真传,莫非这也是假的?”


祁晓青叹气道:“我确实找到过封大侠,只是他不愿传我武艺,还将我驱赶下山。”


那人双眉紧皱,沉吟道:“封大侠此行又是为何呢?”


“怕是他也与我此刻一般,被他人妄加了许多侠迹吧。”祁晓青推测道,竟也推测得八九不离十,毕竟他自己尝过这滋味,只是他想不到,为何自己会被选中。


“那既然如此,他当知道你下山之后必会被大侠之名所困……”那人仍在沉吟,不知嘟囔了些什么,直到注意到祁晓青浴血之身才回过神来,关怀道:“祁大侠你受伤不轻,在下还是先找个地方为你治伤吧。”


“不要再叫我大侠了,我不是……”祁晓青又待分辨,但他已是失血不少,此刻稍一放松,就感觉乏力无比,竟就这样晕了过去。


续光五十二年,天逸高峰。


正是初一,诸知晓的眼前没有诸天下,没有潇湘,这是两人唯一要守的规矩。


诸知晓眼前只有两人,一个大人,一个少年。


大人是江峰,而少年,还不知道名字。


诸知晓笑得很开心,开心得很兴奋,兴奋得很可怕,连江峰都怕。


那少年却不怕,少年眼里没有泪,只有愤怒和不甘。


“你想杀人?”诸知晓笑问道。


少年没有回答他,只是瞪着他。


“你想杀我?”诸知晓又问道。他不需要少年回答,或者说不需要少年用嘴来回答。


“你很好玩,”诸知晓笑了笑,把脸凑向前,示意江峰放开这个少年。


少年脱了桎梏,已经一下扑了上来,从怀里掏出一把尖刀就往诸知晓脸上扎去!


诸知晓还是在笑,直到少年扑上来,被他一掌击飞,他仍然在笑。


少年被他一掌打上胸前,径直就飞了出去,接着落地,骨碌碌地滚下了山去,可见这一掌力道掌握的非凡,一旁的江峰自问都不能控制得如此。


过了一会儿,诸知晓出声道:“江家主,麻烦你去看看那小子死了没有,没死,就带到我面前来。”


江峰捉摸不透诸知晓,但也不敢违背他,点了点头,就冲下了山去。


“诸前辈,他还有气。”没多久,江峰就回来了,手里还拎着那个少年,少年脸上只有血,没有一丝泪痕,满脸怒气,但人却已经晕了过去。


“我看看。”诸知晓示意江峰过来,手伸出石牢,把住了少年的脉,半晌,他笑了笑道:“好硬的命,不错,是个好苗子。”


“诸前辈,你这是……”江峰犹疑,终于还是发问。


“你不用知道。”诸知晓看了江峰一眼,虽是笑意,江峰却只觉坠入无底冰窟,连忙点了点头。


诸知晓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吩咐江峰道:“他就留在这里,你可以走了。”


江峰急忙告退,若不是江府有事求于这个老人,他一刻都不想见这么个喜怒无常的老怪物。


少年方才滚落山崖,剧痛难忍,索性没多久他就晕了过去,但就过了一瞬,突然一股冰寒从他的右手涌入,接着全身都是刺骨疼痛,这样的疼痛下他终于醒来了,接着进入他眼中的就是那个笑得瘆人,扭曲成一团的面目,面对这样的脸,他只感觉方才的冰寒竟也是温暖如春。


诸知晓当然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笑道:“少年人,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本来不准备回答任何问题,但油然而生的一股惧怕却让他开口回答道:“离易。离开容易。”


“离开容易?真是好名字啊。”诸知晓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忽地笑道:“那我就不改你名字了。送你个姓氏,你以后就姓诸吧。”


“好。”莫名其妙,少年人就同意了,而且并不是因为惧怕。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4-11-17 14:29:00 +0800 CST  
“我这是在哪?”祁晓青摇了摇头,已回想起了方才的经历,他一抬头,果然看见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那青年摇动着手里的纸扇,看到祁晓青醒来,笑了笑道:“祁兄弟,你醒了啊。”


祁晓青舒了一口气,这人不喊他大侠,让他终于有了一丝丝的轻松。


“多谢兄台相救之恩。”祁晓青浑身剧痛,站不起来,只能坐着拱了拱手,表示感谢。


青年摇了摇纸扇道:“举手之劳,祁兄弟不必在意。反而是祁兄弟,你接着准备做什么呢?”


祁晓青叹了口气道:“我原本倒是想去找封大侠问个明白,只是依现在情况,我也不敢再多行走,毕竟我武艺不精。”


“这倒也是,况且你如今重伤在身,也不好行动。”青年点了点头,顿了一顿,又道,“那便这样吧,反正我也是闲来无事,不如由在下先照顾你,待你身体好转,你我同行,去找封大侠问个清楚。”


祁晓青连忙拒绝道:“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兄台呢?”


青年笑了一笑,合拢纸扇道:“无妨无妨,萍水相逢便是缘分,何况祁兄弟经历之奇,也使我甚感兴致,无论为你还是为我,我都是要照顾好你的。”


祁晓青此刻也不好意思再多推脱,只是拱手称谢。


时隔几日,祁晓青虽一身伤,但多半是归一笑戏弄他所致,并不严重,经过几日养伤也已恢复七八,而这日,那青年回来时却紧皱双眉。


祁晓青虽是少年,也在江湖中有了不少经历,青年如此表现,他又怎会看不出,心中有些担心,出言问道:“兄台愁眉不展,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祁兄弟有所不知,”青年似是考虑再三,终于还是开口道出缘由,“今日我在客栈中竟听到关于兄台的传言。”


祁晓青只当又是以往令自己震惊的传闻,苦笑道:“多半又是那位祁大侠在哪行侠仗义了吧,这事祁某却是习以为常了。”


“此次倒是与以往不同。”青年摇了摇头,也苦笑起来,“外头传言纷纷,说祁晓青被‘夺命剑’归一笑斩杀,而且丰州十余个有名望的势力、侠客都宣布了归一笑的追缉令,似乎他们也都相信了。”


“当日那要取我性命的就是归一笑吗?”祁晓青也是吓了一跳,皱眉道。


“不错,”青年点头道,“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失心疯。”


祁晓青没有说话,他低着头,想了半晌,才突然笑了起来:“这样正好!”


青年也想到了这其中的好处,只是他比祁晓青更想多了一层,他轻声道:“可是自云天堡英雄宴后,丰州有谁不识祁大侠面目?若是你又‘死而复生’,麻烦只怕只多不少。”


“这倒是麻烦,”经青年点醒,祁晓青当然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把眼睛看向青年,求助道:“那依兄台之见,祁某该如何才是?”


青年思量片刻,出口道:“此事尚需从长计议,眼下祁兄弟彻底痊愈才是当务之急,具体情况,还是让我再多打听一点为是。”


“你究竟要怎样!”经过几月的相处,少年终于从惧怕中稍稍脱身,那桀骜不驯又冒出了头来,今日又是初一,又是他要见那可怕老人的时候,他不敢违背,乖乖回来,却已经敢出言质问。


老人一点都没有动怒,仍是笑,就连笑也与每月的初一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别,他笑着,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而是自己发问:“上个月过得怎么样?”


少年突然愣了下来,他伸出一双白皙细腻的手,看着看着,鼻子猛然一酸,竟然就坠下了泪来,他察觉到,连忙用手擦了擦,扬起嘲讽地笑容:“很好啊,我过得好着很呢!”


“嗯?”老人从鼻子里哼出笑,仍是笑,“你对这双手还满意吗?”


“满意啊,很满意。”少年这么说,却不敢伸出手来看看,而是下意识背过手去。


“第一个月,老夫吩咐你将这天逸峰山上山下所有的奇珍采集,又用无根雪水与本身精血混合,结果就出了这一双天上地下最快的手,连一滴血都沾不上。”


“第二个月,老夫又吩咐你用这双手斗杀了千百只野兽,你没死,这双手就成了天上地下最狠的手,没有一个生命逃得出这双手。”


“上个月,老夫再吩咐你用这双手偷袭无数尚在襁褓的小兽,你做了吗?”老人问道。


少年还没说话,老人已经又开口道:“你做了,但还差一点。所以这个月,你还要做一件事。”


少年沉默,他在听老人的吩咐。


“嘿嘿。”老人似是想到了什么让他快乐的事情,笑出声来,“老夫要你在那些小兽的父母面前,用这双手杀死它们。”


少年凝视着老人,眼里是拒绝,老人的眼神出奇地平和,不再兴奋,不再癫狂,嘴角虽仍有笑意,但却不复平日的感觉。


少年先转移了视线,之后转身离开,老人的视线仍旧在他的背后,他的手清楚地感觉到了这刺骨的眼神,他想回头杀了这个老人,却最后还是默默离开。


老人看着他消失,才又瘫坐回那张太师椅上,笑,明明眼前没有他人却带着挑衅。


夜有月光,却仍是暗的,而暗,也可能吞噬月光。


又过几日,青年回来时又带来了一个令祁晓青震惊的消息——归一笑被“正道剑”林不怀所杀,林不怀声名大噪,隐隐有成为第三任“丰州大侠”的势头。


青年自是比祁晓青镇定多了,他没有吃惊,只是平淡分析道:“本来归一笑武艺也并不高强,被人所杀也是正常,但丰州消息传递之快,实在有些不太正常。”


祁晓青也琢磨到什么,推测道:“恐怕还是那个把我安上大侠之位的人。他似乎很希望丰州有一位大侠。”


“封大侠那时急流勇退,想必知道些什么。”青年颔首应和道。


祁晓青叹气道:“果然还是要找封大侠问个明白。”其实他本不想对自己仰慕的封天柳有什么怀疑,但心里不自觉,就这样怀疑着。


“但眼下祁兄弟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江湖之上。”青年沉吟,“我先送你到一处乡下避几日,由我去找封大侠相询。”


“这……”


“祁兄弟不用多说了。”青年紧皱双眉,雷厉风行,阻止了祁晓青的推辞。


一月悄过,少年又如约回到了天逸高峰,老人依旧那副模样,不见丝毫变化。


“这个月你过得如何?”老人笑语。


“很好啊。”少年笑语,看着他白皙细腻的双手。


“好。”老人鼓掌,他看到了那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未来,他喜欢,“这双手,已经又快、又狠、又稳,只独差准。接下来,你不用每月来见我了,只管做你想做的吧。”


“是。”少年告退。


祁晓青就站在封天柳面前,昔日的风尘少年,如今苍白、干净却阴沉。


封天柳看着他,缓缓叹了口气,出口道:“你知道我平生最喜欢什么吗?”


祁晓青知道,他回答道:“赌。”


“以前我赌钱,而且要赢钱,因为我觉得钱能拿来一切,直到我碰到了我一生最爱的人,钱确实换来了她,却保护不了她。”


“之后我碰到恩师,习剑,我发现剑能保护一切,所以我赌剑,以命为注,胜则有,败则无,直到我看到了蜂巢遍布的可怜尸体,我发现剑也有保护不了的东西。”


“再之后,我又开始赌钱,而且不在乎输赢,因为那时我已是大侠,大侠根本不需要钱,只需要名,而名,别人自然会给我,直到我第二次碰到林南,我才发现我仍想做些什么,所以我捡回了剑。”


“但接着,我见到了一群人,他们令我迷惘,我便不敢再赌剑,甚至不敢赌,直到在山上遇到你。”


“于是我又一次赌,我赌你会死,两年前,我以为我赌赢了,虽然我不想赌赢。”


“我再也不想赌,但我放弃后,天却不准,我碰到了诸天下,于是我又赌,这次我不赌钱、不赌剑、不赌人,我赌侠。”


“一直到现在,我知道我那次并没有赌赢,而是赌输。”


“此时此刻,我只想赌剑了。”


封天柳说了很久,祁晓青听了很久,两人都没有动手。


半晌,还是没人动手,祁晓青却发问了:“你知道我平生的追求吗?”


封天柳也知道,他回答道:“侠。”


“以前我想成为侠,因为大侠如你,仁义无双。”


“后来我被你赶下山,无缘无故成了大侠,我疑惑不解、又有惊惧,却仍想成为侠,因为我看到了别人对侠的尊重。”


“直到上了云天堡,我虽极力抗拒祁大侠之名,但仍就想要成为祁大侠,凭自己,而非莫名其妙的缘由。”


“那天英雄宴,你来了,我见到你,越发想成为大侠,因为我知道当时的祁大侠是假,封大侠却是真,我想成为祁大侠,如封大侠一样的祁大侠。”


“就连归一笑最后一剑快要杀死我的时候,我仍然想成为侠,就算侠可能死,但侠有自己选择的权力。”


“后来,我发现我离侠越来越远,侠是光明,而我确实见不得光,但我仍想成为侠。”


“一直到现在,我仍想成为侠,所以我得从黑暗中迈出,而首先,就要把阻拦在出口的你杀死,你要赌,那就赌!”


封天柳颔首,而剑已出。


封天柳的剑名清风剑,剑法为清风剑法,而他出的这一招,叫清风泣。


封天柳喜欢笑,但他知道,他也不是任何时候都笑的出来的,有些时候,他就想哭泣,一个喜欢笑的人哭泣的时候,岂不就是他最哀恸的时刻?


祁晓青的剑也出了。


祁晓青的剑没有名字,剑法没有名字,出的这一招也没有名字。


祁晓青想成为侠,侠的剑有名字,剑法有名字,招式也有名字,所以他还没成为侠之前,他的剑不需要名字,他的剑法不需要名字,招式也不需要名字,否则,他就永远也成不了侠!


剑没相交,而是错过,这就是赌剑!


碎屑纷飞,血珠飞溅,最后归于平静。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4-11-17 14:32:00 +0800 CST  
“诸天下,诸知晓牵着你的手,想让你拥有天下。而我,主人推着我,要让我远离一切。”


“诸离易,你岂不是早就知道远离一切很容易吗?”


“不错,但远离他的手很难,所以我要把他的手捏在我的手里,是捏,不是牵。”


“然后捏碎那只手。”


“你果然懂我,但在这之前,我得杀了你,因为主人就是诸知晓,他的手,还被你牵在手里。”


“潇湘是你杀的?”


“不是,我很庆幸,那个女孩的死,已经一并带走了诸知晓的一只手。”


“所以只剩下我了?”


“不,除了手之外,你的师尊也得死,而他的心还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王之齐?”


“对,你和我一样,是最懂诸知晓的人。”


“可是你杀不了王之齐。”


“我不需要杀王之齐,他一定会死。”


“这江湖可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对,但除了他自己,圣光能保护一切,但代价是他自己。”


“所以你只用杀我?”


“必须杀你。”


“你喜欢杀?”


“我从小就喜欢。”


“那你就来吧。”


诸离易右足蹬地,人已经窜了上来,方才那一招“月光散华”不是他的招式,是诸天下的招式,而他自己,本就没有招式,只有——杀!


诸天下没有退,他会退,但他不退,他有自己要坚持的东西,就是那只牵着自己的手!


诸离易的剑先至,刺向诸天下的喉咙。


诸天下的剑后至,于千钧一发间格开了诸离易的杀招,同时右手一抖,剑尖跳跃,往诸离易的胸口点去。


诸离易轻笑一声,左手探出,食中两指点在剑脊上,剑锋偏移,刺在了他的肩上,他却丝毫不惧,右手剑作刀使,向诸天下的脖颈剖去。


诸天下一生功力七分都在剑上,霎时间已经收回诸离易肩上的剑,接着剑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正刺在诸离易的剑锋上,又顺着剑锋往诸离易的白皙右手上削去!


一阵刺耳的惊鸣响起,两柄剑竟然都停下了,但诸离易的手没有停下,他左手五指成爪,已向着诸天下的左胸掏去!


诸天下的左手也没有停下,五指并拢,一掌击在了诸离易的右肩!


诸离易脸上带着笑容,被诸天下一掌击飞,但他的左手上已是鲜血淋漓,这是诸天下的血肉,而诸天下的左胸已是白骨森森可见,格外可怖。


诸离易一甩手,一手的血肉立时滑落四散,左手再次恢复白皙干净,他笑了笑道:“你可知离易是什么意思?”


诸天下当然知道,他面无表情道:“血肉易离。”


诸离易没有得意,甚至还有点忧伤:“不错,这双手,是天上地下最快、最狠的手,只要被它沾上,血肉相离就容易极了。”


诸天下点了几个穴道,略微止了血,冲上前去,人快,剑更快,正是天上地下,独属于诸天下自己的剑!


诸离易却丝毫不惧,他也合身扑上,左手爪,右手剑,面上带着冷笑!


剑尖与剑尖想迎,诸离易手中的剑登时片片俱碎,随着剑风,他的右手也片片裂开,白皙不再,遍是鲜血。


但诸离易的左爪已又撕下了诸天下右肩的一片血肉,甚至还给白森森的骨头留下了一道黑黝黝的裂口!


诸天下不顾自己的伤口,反而先对诸离易道:“你的手还不够准、也不够硬。”


“我杀了无数野兽、无数人,却还是练不到准,而且越来越不准。”诸离易苦笑着,接着却语锋一转,冷笑起来,“至于硬,我从来不需要硬!”说罢他又扑了上来,此刻他手中无剑,只左手亮白,右手鲜红!


诸天下左眼是鲜红,右眼是亮白,他突然不再使那一剑。


一缕月光,散成万千光华,似有若无,淡而凝实。


“呃啊!”诸离易突然有若疯癫,两手交错,撕开!


“喝啊!”诸天下也一改淡定,大喝一声,似乎抓不住剑柄,长剑仿佛脱手而出!


“嗷呜!”是狼在吼叫,叫声里有愤怒、有仇恨,更多的却是哀伤,无尽的哀伤。


无尽的哀伤侵袭了少年的精神,他的手控制不住,那双亮白的双手颤抖着,最后插进了幼崽的肋间,却不触及心脏。


小兽呜咽着,痛苦着,它没有意识,谁也不知道它在企望死亡的来临还是在悲哀将死的命运。


少年的双手最后撕开了这只小兽,鲜血溅在他的脸上,让他察觉不到双眼滑落的泪。


狼群带着哀恸的力量一往无前,少年嘶吼着,无尽的血液污染了他的全身,却独留下那亮白的一双手,泪水冲刷不了污浊的血水,让他以为自己没有哭泣。


少年的手毫无滞碍地穿过皮肤,穿过肌肉,穿过白骨,却触摸不到心脏,他想捏碎那颗心脏,却无从下手,他不准、越来越不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明明瞄准着心脏,却捉摸不到心脏。


泪从人的眼里滑落,他有意识,他已想死,却只能看着那双亮白的手进进出出,给他无尽痛苦,却不能一下使他失去生命,直到最后一刻,那双手撕扯开他的身体,如捧明珠般捧起他的心脏,慌乱着捏碎,他才感觉到一丝解脱,他才勉强露出了一抹笑意。


“为什么!为什么不准!为什么!为什么我抓不住心脏!”少年的泪水被鲜红的血液覆盖,他在问,却不知道该问谁,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这只能问他自己!


“爹,娘,小月!为什么你们这么轻易地离开我?为什么我爱的,爱我的,这么轻易就离开我?”少年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房间,咆哮着,愤怒着,“难道世上的一切要分离,都那么容易吗?都那么容易吗!”


“为什么你爱的人没离开你?为什么你爱她,你却不能轻易地离开她?”少年突然歇斯底里,扑在了一个男人身上,他拿着手里的尖刀拼命挥舞,男人眼里的神采渐渐逝去,他的血喷了少年一身,他身边的女子大声哭泣着。


少年沉浸在血液里,他突然笑了:“果然,就连生命也能这么轻易地离开,世上的一切,果然都能轻易地分离啊,哈哈,哈哈哈。”


可能是偶然路过,可能是一直盯着他和那些同样命运少年少女的中年人突然浑身颤抖,喃喃着:“这孩子……”


“杀了他,杀了他!”少年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这样的声音,他冲了上去,尖刀向着中年人扎了过去!


中年人双眉皱起,一把拎起了他,不知道低语了什么,接着就带着他离开了村子。


少年被关在一个黑屋子里,虽然每天有吃有喝,但压抑下,他的憎恨愈发浓烈,直到几日后,中年人突然又放出了他,但将他带到了他下来的那个山峰,见到了那个他当时并没有看清的老人。


诸离易甚至没看清眼前的剑,他的双手就被搅成了碎屑,白的,红的和白的!


而与此同时,诸天下的胸口也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但骨头没伤到,更罔论心脏,诸离易果然越来越不准,此刻已连撕也撕不准。


诸离易败了,他却笑了,开怀地笑了。


他从不需要那双手硬,他真正想要捏碎的,不是老人的手,而是自己的这双手。


这双手杀了无数生灵,看起来却那么圣洁,这双手,令他憎恶。


但他又不愿失去这双手,这双手跟他的名字一样重要,不,更加重要。


这双手,就代表离易,就代表世上的一切,都是轻易能够分离的,这是他信了一辈子的,从他的父母、妹妹离开他之后,他就相信着的,他不能没有相信着的,否则他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但他无比憎恶这双手,所以他需要一个人将这双手毁去,将他相信的也一并毁去,因为他已知道自己相信的是错的,从他越来越不准的这双手,他就知道自己相信的甚至是自己憎恶的,所以他要毁去,但人往往不嫩毁去自己相信的,所以他只能靠别人,所以他才会在这里等着诸天下,因为依靠的别人就是诸天下!


诸天下与他不同,诸天下轻易地从一无所有到拥有诸知晓、拥有潇湘,这岂不就是与他完全不同?


他要诸天下告诉他,分离容易,相遇更容易,他要诸天下毁掉这双手!


但如果诸天下毁不掉这双手,反而被这双手毁掉,那么诸离易所相信的就是对的,他就真的要捏碎那个老人的手,从此天高海阔,自由自在,世上的一切,经他的手都会分离,带着悲哀、带着愤怒、带着无力分离!


但这并不是诸离易所想要的,他本不喜欢分离,所以他的双手被他的灵魂钳制。


诸天下看到了,所以他领悟到,自己拥有的最强大的力量,并不是牵着手,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合而为一,而是分开手,你仍是你,我仍是我,但你记挂我,我记挂你,所以七剑合一剑并不是最强,一剑分万剑才是最强!


“哈啊,哈啊。”诸离易喘息着,笑着。


诸天下没有说话,怜悯地看着他。


“他的手,比看起来还要大无数倍。”诸离易笑若夏花,“你不该待在丰州……你叫天下,就应该往天下走,守着诸知晓,你救不了他。”


诸天下似没有听见他的话,发问道:“你双手已无,准备如何?”


诸离易笑了两声,忽然一声长笑,接着笑声戛然而止:“我要去找一段重逢了,等了很久了。”


诸天下双眉皱起,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看着诸离易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他已咬舌自尽。


诸天下幽幽长叹,却不敢再看诸离易一眼,自往峰上狂奔。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4-11-17 14:38:00 +0800 CST  
“何为大侠之道?”


“你以为呢?”


“侠之者,仁义无双!”


“何为仁、何为义?”


“仁者扬善,义者除恶。”


“何为善、何为恶?”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封天柳与祁晓青两人躺在地上,剑在他们手边,他们却没有一丝力气去捡起剑。


当时之景,迅雷不及掩耳。


两人几乎同时出剑。


祁晓青的剑很快,封天柳的剑也同样很快!


快!


一瞬间,两人不知道拼了多少剑,不是剑在拼,而是人在拼。


剑没有相交,只是刺在彼此的身上!


祁晓青身上十八个创口,封天柳也同样十八个。


而最后一个创口,就是在持剑的右手手腕上,这个创口,让他们的剑落了地!


剑是他们的生命,于是他们的生命似乎也到了尽头,两人一齐摔倒在了地上。


但两人都没有死,他们都不愿不明不白地死去。


侠究竟是什么?他们如果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就不愿死。


但谁又能知道侠是什么呢?此刻到来的诸天下知道吗?


丰州两代大侠看着飞驰而来的诸天下,苦笑道:“侠究竟是什么?”


“侠是梦啊。”诸天下叹息道,“一场让人永远抱有着信仰的梦。”


江湖有多少人能看得清这连天下名侠王之齐都看不清的一场幻梦呢?


“我追求的,就只是一场幻梦吗?”祁晓青伸出他仅存的左手,看着手掌中握着的虚无,喃喃道。


封天柳缓缓摇头,他也不知道。


诸天下同样不知道,所以他沉默。


“世人熙熙攘攘,所追求的,尽皆是幻梦,但这幻梦,就是世人活着的意义。”悠悠不知何处,缓缓飘来了一句话。


“你我皆为人,人无能脱,何况你我?”一个道人忽地从诸天下身后缓缓走出,朝着三人笑了一笑。


“你是谁?”诸天下的剑已拔出来了,他竟一直不知道身后跟着这个道人!


“昔日观剑,如今天地间一介散人。”道人微笑着处理了封天柳和祁晓青的伤口。


封天柳看了一眼这个道人,只觉道人高深莫测,也看不出他年纪,不觉恭谨道:“道长有何见教?”


道人微微摇首道:“我已多年不言道了,更不敢称言教,只是有所拙见,正可印证。”


封天柳点头道:“在下竖耳恭听。”


“两位小友以为如何?”道人颔首,又问祁、诸两人。


“正求指教。”“悉听尊便。”


道人忽地取下背上的剑,接着就盘腿坐下,将长剑平放在眼前。


“昔年修道时,得号观剑,至得弃了道,始有所得。”


“剑者,兵也,虽称君子之兵,仍是兵。兵者,即是争斗之器。”


道人讲了两句,又把眼睛看向三人,笑道:“三位小友,可愿借剑与我一观?”


封天柳苦笑道:“自取便可。”祁晓青也点头,诸天下解下长剑,丢了过去。


道人信手接过诸天下的剑,手抚上剑锋,手腕一动,立时多了几处伤口,血珠从指间渗出。


“嗯,此剑……剑中有剑,无一不利。”道人抬首看着诸天下,“小友,为何天下尽是你的敌人?”


诸天下眼角一跳,没有说话。


道人不作任何表示,轻轻放下诸天下的佩剑,拾起身边封天柳的清风剑。


“嗯?这位小友,此剑可有名字?”道人倏忽惊疑,出口问道。


“清风剑。”封天柳也是一愣,之后苦笑。


“清风剑,好名字。”道人伸手弹了弹剑脊,传来沉闷的一声,“可这剑,分明与这名字不合,太过沉重了,莫非清风也有泣时?”


封天柳嘴角抽搐着,不知该作何表情。


道人又拿起祁晓青的剑,突然右手攥上,血顺着剑锋从他的掌心滑落,他面上悲悯:“真是一柄可悲的剑,犹疑,矛盾。”他又看向祁晓青:“小友,对错、是非,对你就这么重要,非要分出来吗?”


祁晓青不说话,闭上了眼睛。


诸天下冷笑道:“神神叨叨的,那你自己的剑呢?”


道人微笑了起来,拿起自己平放在地上的剑,左手掌心重重按在剑锋上,却看不见鲜血流出,之后,他又移开左手,只用食指指尖轻触剑锋,立时一滴血珠就滚落,他这才说道:“我的剑,伤人即伤人,不伤即不伤。”


诸天下仍是冷笑道:“只是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道人不争辩,只是笑。


封天柳却出声了,对着诸天下道:“他所谓观剑,实非观剑,乃是观人。”


祁晓青也了然,恭谨道:“还请前辈赐教。”


“言何赐教?”道人摇首道,“只是剑终究当为剑,人终究当为人。人剑若合,即是好剑,人剑若是不合,即非好剑。所以这位小友的剑,倒是好剑。”他所指的,却是诸天下,“纵与天下人为敌,小友仍是小友,无人能将你改变,小友,我可是说对了?”


诸天下沉默,心里却是承认了。


“小友盼长剑若清风,又何必令那清风哭泣?”道人又指封天柳。


“此剑本待成名剑,又何以进退维谷,龟缩而滞?”祁晓青也逃不过。


“剑为争斗之器,便纵明了,它仍当为争斗。”道人站起,佩好自己的剑,扫视三人,面露笑容道:“人本求幻梦,便纵知幻梦难求,仍当前行不辍,行己之行,言己之言,又何苦拘于幻梦两字?”


“我一世观剑,剑即我之梦,忽觉此事,亦觉梦终为梦,弃观弃剑,又弃观剑,数年后方觉我已非我,是以重拾一剑,终明人活世间,我即是我。”道人无悲无喜,“是以明与不明,实际无别。”


沉默,众人都是沉默,直到封天柳倏忽间仰天长笑:“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听君一席话,无寸所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之真理,只源于我,他人之论,何必拘泥?”


“祝贺小友了。”道人拱手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封天柳仍在大笑,“但我既不愿死,谁能使我死!”笑罢,他竟然一跃而起,顶天立地地站着!


祁晓青却没有动,他的脑海里正闪现无数幕场景。


他爬上高山,寻见封天柳去被他一次次推开。


他抱着惊艳他的云流风,最后却又松开。


他面对归一笑的武艺束手待毙。


他被一个青年救下。


他被告知自己的死讯。


他在睡梦中隐约听到青年说的奇怪计划。


他看着据说被封天柳重伤的青年咽下最后一口气。


最后,定格在了他拿起铁匠铺里买到的青锋剑,幻想青锋剑拥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名字。


祁晓青终于动了,他匍匐着,终于狠狠用自己的左手,握住了道人身边,属于自己,尚未命名的剑,接着他用尽全力,高举起左手,声音从喉咙里一泻而出:“我祁晓青,立誓成为一代大侠,说到,做到!”


诸天下看着两人,眼里忽然有泪滑落,这泪不是为两人,不是为自己,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了谁,人岂不是总有不知为谁流泪的时候吗?


道人嘴角有一抹笑意,他正如来时一样突然,消失在了三人身边,只留下了一曲笑歌。


歌曰:


半世观剑索剑道,一日忽明缘幻梦。


剑哉道哉何其辜,幻乎梦乎我本我。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4-11-17 14:40:00 +0800 CST  
“好一个我本我!”此刻正坐在茶摊饮酒的张乞儿已换下八袋长老的乞丐装,一身粗布衣服,腰挎单刀,看来就是个普通江湖客,忽地听旁桌有人吟了几句,心中已压下的波澜无端再起,出口称赞道。


“相逢即是缘法,这位朋友可愿共饮一杯?”旁桌客人也是性情中人,遇到张乞儿这个同道中人立刻便出口相邀。


“如此甚好,只是叨扰阁下了。”张乞儿也不客气,立时就换了桌子。


这位客人长得剑眉星目,煞是英气,虽已不算年轻,该比张乞儿还要大几岁,但笑容颇为灿烂,除了下巴上的胡渣外,竟不显丝毫老气,再有方才一曲深得张乞儿之意,是以只一眼,就让他生出了结交之意。


“在下尹天剑,不知兄台高姓大名?”不想张乞儿也入了那人眼,还没坐稳,就听见那人自报家门。


“嘿,无名之辈罢了,你可以叫我黄天土。”张乞儿却是已决定忘掉往事,归隐乡下,是以改名换姓,只是这姓名也不是胡诌,却是与他的过去有几分关系。


“无名之辈吗?”尹天剑忽地一笑,“我看不像。”


张乞儿知道尹天剑多半调笑,也是佯作惊讶道:“哪里不像?我装得挺像的啊。”


“不瞒你说,”尹天剑仍是笑,“我以前做过道士,会算命。”


“这样啊!”张乞儿惊喜道,“那正好,给我看看手相。”


尹天剑饮了一口酒:“成啊,你想看什么?”说着扯过了张乞儿的手,认真端详。


张乞儿也饮了一口:“算算姻缘咯,我也老大不小了。”


“唔!”尹天剑摇了摇头,惋惜道,“观你手相,再看你岁数,姻缘随时可成,只是你自己多半不愿意。”


张乞儿一早断定他会胡说八道,哪想尹天剑这一说竟然与自己的遭遇八九不离十,心里不由得信了几分,又出口问道:“那看看今后运势。”


“你别急,我看看啊。”说着尹天剑又喝起了酒。


一直到一坛酒喝完,尹天剑才笑道:“想走走不得哦,看吧,我就说你不简单嘛。”


张乞儿听得双眉皱起,他此刻确实想走,就是走不走得了还不知道,他心里正嘀咕着这人不会这么准吧,就听见尹天剑凑在他耳边道:“黄兄,我发现了一些可能很有趣的事情,一起去看看呗?”


张乞儿被吓了一跳,看尹天剑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不知怎的,他就点了点头。


两人付了帐,从茶摊窜了出去。


一路上,张乞儿听着尹天剑的描述,眉头越皱越深。


原来尹天剑今日在这里饮酒并不是偶然,他本来一直在找他的师父,而最后找到的就是那首曲子,哪想到就在这禹州地境,尹天剑突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禹州似乎隐藏着一股力量,这力量一直暗地里不知道谋划着什么,甚至连禹州的官府似乎都与这股力量有所勾结。尹天剑就是在这茶摊发现了有两个行事诡秘的人不知密谈着什么,而他就是在盯着两人,也是在两人离开之后,他才突然叫上张乞儿去一探究竟。


张乞儿深知江湖与官府势不两立的关系,而江湖上的阴谋,往往很少涉及到官府,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唯一见过的就只有在丰州经历的——来自诸知晓的谋划,也正是因此,他才感到事情有所蹊跷。


“黄兄,想什么呢?”尹天剑却不知道自己进了这么个惊天阴谋之中,一脸笑意。


“没事,我还在想你方才给我算的命呢。”张乞儿当然不会让尹天剑无故卷入这诸多事端,随口道。


“一派胡言罢了,黄兄不必在意。”尹天剑哈哈一笑,示意张乞儿不要多想。


行不多时,两人就看到前头两人钻进了一幢房子,尹天剑嘿嘿一笑,竟然直接跟了进去,张乞儿无法,也一头钻了进去。


房间中有十几人,除了刚进去的两人之外,其余俱是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一副诡秘做派,见了尹天剑与张乞儿两个生面孔,惊疑之外,第一想法竟然是跑,除了露出面目,被一路追踪的两人迎击,其他人都往各个方向逃窜而去。


“怎么都这么胆小的啊……”尹天剑一副混不吝模样,摸了摸原来就乱糟糟的胡渣,身形一动,竟然已经追上跑得最快,立时就要打开一扇窗户跑出去的黑衣人,长剑迅疾如风,立时就扎了个透心凉,鲜血迸射出来,这一剑了账还抱怨道:“跑什么呀?”


当然张乞儿也不会任由黑衣人跑掉,此刻他也在一名黑衣人身侧,而黑衣人的双脚脚腕已是鲜血淋漓,他生性仁慈,只是伤了黑衣人肌腱,不让他逃跑而已。


露出面目的两人也是好手,但奈何尹天剑和张乞儿两人都是一流高手,他们却是阻拦不到。


一人被杀,一人被伤,形势再明了不过,越想走就越走不掉,黑衣人众也是知道,是以除了几个大概不会武功的黑衣人仍哆哆嗦嗦不敢看尹、张两人之外,其余人都已摆出了迎战姿态。


“这样才有意思嘛。”尹天剑笑了一笑,提剑就冲着一个手持长剑的黑衣人刺去。


张乞儿虽不做声,也朝着最近的一个黑衣人扑去——他不像尹天剑偏执非得找个用剑的。


尹天剑很随意,他确实做过道士,师从观剑道人,观剑道人一世观剑,却也观出了一双观人之眼,尹天剑是观剑唯一爱徒,又怎不会观人呢,既会观人,他又怎会不知道这十几人中只有一人可称其敌手,而那个人,正是他方才认识的黄天土,他所说一派胡言虽的确是一派胡言,但也是从他这双眼中看到了某些东西之后说出的一派胡言,他早已知道张乞儿,是个怎样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张乞儿。


所以尹天剑现在很随意,但随意的他,也不是在场的敌人能够抵挡的,往往剑至血溅,无一例外!


但例外却倏忽而至了!有一个黑衣人正往尹天剑身后的窗户钻来,尹天剑嘴角一抹笑意,一剑了结了手上的敌人,接着就将长剑刺向这个扑来的黑衣人。


这一剑不会落空!尹天剑胸有成竹!


这一剑没有落空!但这一剑却只是刺破了黑衣,在还没碰触到肉体的一瞬间,黑衣人方向一变,刺啦一声,黑衣破碎,但里面的人却已经从尹天剑头顶飞出,一头扎穿窗户,就像出了洞的蛇,转眼间就消失无踪。


“哼!”尹天剑一声冷哼,这一个从他手里逃出去的人让他有些动怒,但他也不愿再去追,只是心中的怒气难免迁移,他的剑又快了许多,杀人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一共不多时,楼里的人都尽皆失去了战斗能力,死了一半,伤了一半——死的是剑疮,伤的是刀伤。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4-11-17 14:42:00 +0800 CST  
半晌后,尹天剑和张乞儿坐在之前的茶摊。


“没想到卷进了麻烦的事情。”尹天剑又喝酒,他似乎永远都不会醉,“黄兄,真是抱歉了。”


张乞儿晃了晃脑袋,他被尹天剑灌了好多,可不敢再喝了:“无妨无妨。”他终究还是不愿意将尹天剑卷进诸知晓的事件之中。


方才他们审了半天,结果那两个露出面目的仅仅只是传话人,而那些黑衣人则各有身份,相互也是不识,只是遍布禹州各层,而将他们掌握在手里的人,就拥有完全颠覆禹州的力量!


审完之后,张乞儿心中已经有些了然,禹州这许多势力,势必也是诸知晓掌握的,怪不得葛向天事情败露就往禹州逃来,只是不知除了丰、禹两州外,其余十余州是否也被诸知晓掌握在手中,他暗暗思量,只觉自己隐居尚早,必须先将这消息告诉丐帮帮主石岩,也只有丐帮的力量才能彻底调查这承光江山!


想到便做,其实他已趁尹天剑不注意时飞鸽传书致信石岩,而现在就在静待消息,当然静待消息的时候,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起码眼下,既然被他碰到了,他就要管一管禹州的事!


“黄兄,接下来你可有事忙?”尹天剑打断了他的思绪,问道。


“怎么?尹兄要管一管这事?”张乞儿当然知道尹天剑的意思,直截了当问道。


“呵呵,正有此意。”尹天剑也不避讳,依旧饮酒。


“尹兄可是已有什么计划了?”


“先杀了知州罢,其余事,慢慢再来罢。”


禹州,知州府邸。


张乞儿本不是这般无所顾忌之人,但一来他实在厌倦纷争,二来尹天剑的行事也影响到他,是以他现在也想快刀斩乱麻。


知州府邸并不豪华,这也是如今禹州知州为人称道的一个缘故,但张乞儿知道,为人称道背后,实际上是受诸知晓控制,而诸知晓此时于他,就代表着恶,所以此次谋杀知州,他问心无愧。


尹天剑则是完全不注重一个人的风评,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相信自己能看穿任何一个人的善恶。


两人还在想如何潜入为好,府邸大门突然打开了,接着门内传来一个声音:“来者是客,两位自管进来吧。”


“哈哈,想不到知州大人还如此好客,那尹某就不客气了。”尹天剑大笑,步进了知州府邸。


张乞儿不做声,也跟了进去。


两人一直进到客厅,而客厅,已经有三个人等着了。


坐在太师椅上的、唇上两撇精练胡须的,看来就是知州了,他看见两人,笑了一笑道:“两位可好?”


尹天剑却没有理他,而是定定地看着右侧的一个人。


那人粗眉小眼,面无表情,而他的腰间,配着一柄长剑,察觉到尹天剑的视线,他却没有分毫表示。


“好人,好剑!”尹天剑已经一跃而上,长剑指去,正是那人的喉咙!


那人拔剑不快,堪堪在尹天剑的剑至之前才拔出来,但剑一出来,速度却快了几倍,瞬间就将尹天剑的剑截在了喉咙前一寸!


张乞儿皱眉不语,视线在知州和另一侧的人之间移转。


知州仍带笑意,另一人则仍是面无表情。


尹天剑那边已是难分难解,但尹天剑没有一丝惊慌,只因他看到此人的第一眼,就知道是自己的强敌,他也没想过几招就拿下他。


铿!长剑又一次相交,两人一齐跳开,尹天剑嘴角带笑,倒提长剑,拱手道:“鄙人尹天剑,你剑法不错,报上名来吧!”


“剑狂!”那人忽地双眼怒睁,血丝浮现,而在浮现的瞬间,他已经扑了上来!


“来得好!”尹天剑哈哈大笑,右脚稍稍一动,竟在间不容发间躲过了剑狂瞬间刺来的三剑,之后右手一抖,长剑震动,继而拍在剑狂右臂上,借力抽身遁去。


尹天剑还在后退,剑狂的右袖突然崩出三条裂缝,之后有血渗透出来,方才长剑轻震,竟就在剑狂的右臂留下了几道剑痕!


“剑狂见血了。”知州忽然抚须笑道,张乞儿皱起了双眉。


剑狂猛地一声长啸,步法更凌乱三分,剑也更快三分!


“这位大侠,你看剑狂的剑如何?”知州脸上颇有自得,问张乞儿道。


“不错。倒称得上剑狂之名。”张乞儿打量着那边的形势,点了点头,也不吝啬称赞。


知州笑道:“为了这套剑法,他驰骋蒙里西大草原,那里的蛮族天生与我们为敌,人活他死,他活人死,就这样熬了十年。十年后他回来,禁血三年,此次正是他初闻血味,难免心神激荡。”


“原来如此。”张乞儿恍然,在蛮族领地沉浸于杀戮血腥,又压制三年,难免现下状若疯癫。


状若疯癫四字,确实贴切,方才剑狂又受了尹天剑一剑,伤在左臂,之后他的步法剑法就看不出丝毫章法了。


但张乞儿看不出,不代表尹天剑看不出,尹天剑对剑法的造诣早已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所以他能看得懂剑狂的剑法。


狂而不乱。


尹天剑知道这种剑法,昔年,他就是使用这样的剑法。


但如今不是!


尹天剑的剑很少动,但每动一下,就迫得剑狂断了势。


他的步子一直在动,但每动一下,都躲开了剑狂的一剑。


剑狂的伤口越来越多,笼罩他的血腥味道也越来越浓郁,而他的剑也越来越快。


正极则反,就在血腥味道浓郁到一个点的时候,剑狂的剑突然放慢了!


“这位使剑的大侠真当是厉害。”知州有些惊异,但仍旧很镇定,“剑狂竟然会被逼到这个程度。”


张乞儿明白,每个人的血味道很相像,但是不同,一个在蛮荒之地习惯杀与被杀的人,若要活下来,那么等到他从血气中分辨出自己的味道时,他不可能变得更狂,他只能变得更谨慎,而此时,尹天剑尚未有一丝伤口,剑狂身边的血气,确实只有他自己的味道,他又怎能不谨慎呢?


但剑狂终究是剑狂,便纵他谨慎,他的剑,仍是狂!


尹天剑终于受伤了,他的左臂被拉出一条血痕,而剑狂付出的代价,是胸口的一道伤口!


“哈哈!”尹天剑突然一声大笑,“这样才够意思嘛!”


笑声中,尹天剑的长剑陡然刺出,飒飒风响,不知快慢,这一剑,才是尹天剑的剑!


躲!这个声音并不是从剑狂的脑海里炸响的,而是他的手,持剑的手告诉他的!


剑狂的身形暴闪,但剑影却如影随形,继而剑尖没入了他的胸口!


“呃啊!”剑狂犹如一只被刺激的困兽,大吼一声,终于在最后一刻快了长剑一步,长剑给他留下一道深深长长的剑痕,但终究没有刺透他的心脏,他活了下来!


“我果然没看错,你果然是高手,竟然还能活在这一剑下。”尹天剑抚掌笑道。


剑狂苦笑了一阵,无奈道:“没想到天下还有此剑。”


一旁的张乞儿也是看呆了,这一剑,他自认只有“只一刀”的精髓才能挡下,而他,还未有这境界。


而知州与另一人都是云里雾里,他们一不像剑狂亲身经历,二不像张乞儿,修习“只一刀”这种境界的武功,但他们也知道了眼前的强敌难缠,几乎不及多想,两人都是一齐扑上!


知州也不知用何武器,径直扑上,另一人则抛出了一只银梭,竟是用的奇门兵器。


“飞天银梭?神盗孤影?”张乞儿昔年曾听师父说过江湖中有一名神偷就是用的这一门兵器,似乎还与师父有些许渊源,是以第一时间就皱眉问道。


“神盗孤影正是家叔,不过已多年不见了。”使梭的也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回答道,“莫非你见过家叔?”


“不曾,只是听说过。”张乞儿摇了摇头道,“不知足下高姓大名?”


“夺命!”回答他的是迅疾飞来的银梭!


“呵,那你我倒是有缘!”张乞儿忽地苦笑,这名字,多年前他亦曾用过,而苦笑中,他已经一刀将银梭击飞,紧接着就是一式“刀行天”,漫天银幕登时往夺命罩去!


而此时,知州已经与尹天剑战成一团,一边的剑狂则是意兴阑珊,竟也不协助知州。


尹天剑游刃有余,但却似乎不愿出全力,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张乞儿,敷衍似地应付着知州的拳掌。


夺命见到眼前的银幕,也不惊慌,只是后退,他自神盗孤影处习来的御波步法霸道非凡,就连退步也是声势非凡,而隐藏在巨大声势中的,是另一只银梭!


而此时先前被击飞的一只银梭,在夺命手中的丝线操纵下,已经向着张乞儿的后心飞去!


张乞儿耳朵一动,已从那壮阔波澜中捕捉到银梭破风的声音,他单刀一劈,已经将面前的银梭一剖两半,而这个时候身后的银梭,已经只有两三寸了!


高速飞行的银梭飞过两三寸的距离,需要多少时间,又能做多少事?时间很短,不过就是嘴里的水滑进食道的时间,能做的事情却不少,风驰电掣间,张乞儿已转身,一招“行空匹练”立时从手中的单刀吞吐而出,银梭尚在空中,却已变成几段!


夺命看到这一瞬的变化,但仍未反应过来,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仍有一些些微的得意。


而这个时候,张乞儿已经两步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眼里是惊恐,手扣住了袖中的银针针筒,但却没有机会按下了,张乞儿的刀,自上而下,自右往左。


尹天剑露出笑容,他早知张乞儿的武艺非凡,但这几下交锋,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他不禁为交了这么个朋友而自得。


知州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尹天剑懈怠的这一刻,他伸掌击出,他深藏的袖中刀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滚吧!”不想袖刀未出,尹天剑已笑着将剑插进了他的胸中,而其中的过程,他完全没有看到,所以他到死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死得如此之快!


“黄兄小心了!”张乞儿正舒了一口气,突然听到尹天剑的声音!


刷!一转身,一刀已出!


半月后,禹州茶摊。


“唉,黄兄,这半月真是累死了。”


“不过终于结束了。”


“是啊,终于结束了,这局还真是大啊,也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尹兄还想接着调查?”


“免了免了,我还要找我的师父呢,反正禹州也被我们犁得干干净净了。”


“也是。”


“黄兄,你有什么打算?”


“我吗?还没想好呢,可能找个地方住下,娶妻生子吧。”


“这样倒也不错,不过,黄兄,咱们再切磋切磋吧。”


“免了!你还是找剑狂兄弟吧。”


“唉,他走了,说要变得更强。而且他也不是我对手啊。”


“我也不是你对手啊!”


“你有那一刀,这天下你还怕什么?”


“那是运气,嘿,你别再拿那一剑刺我,我要用不出那一刀,那不是死定了?”


“多练几次,总会熟手的啊。”


“免了免了,尹兄,再会了!”


“喂,喂喂喂,你别走啊!多没意思啊!去哪呀!”


续光六十二年,禹州在半月间发生了数十件命案,只知道凶徒为两人,一人持刀、一人持剑,但无任何线索,最终成为悬案,在天启元年大赦天下后,也就无人再提。


同年,丐帮在将最后一条消息“除丰、禹之外,其他十余州无异常”传给执法长老张乞儿之后,就失去了他的踪迹。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4-11-17 14:45:00 +0800 CST  
本章完,接着就只剩下最后一章了,这个月应该能搞定吧。
看大家都这么忙,就不@了,预告下,等完结的时候把你们都@一遍吧,不要嫌我烦。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4-11-17 14:47:00 +0800 CST  
本来预计昨天要完结这本书的,但因为11月发生了一些事,导致计划拖延,最后一章将在这个月慢慢放出,特此致歉。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4-12-01 09:23:00 +0800 CST  
第十章 山雨欲来
“禹州大势已去,你还不走作甚?”


“呵呵,你都还未死,如何能说大势已去?”


“我只是一只出了洞的蛇,能有什么大用?”


“呵呵,只要你在,其他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实在太过瞧得起我了。”


“不说了,我徒儿还在等我呢,有些事,终究要去做。”


“何必为他做那么多呢?他可从来不把你放在眼里。”


“我从来,都只为自己做。”


禹州客栈某个房间。


梅学过正在酣睡,魁梧的身躯龟缩在床上,显得很是怪异,但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睡眠。


一个人推门而进,这轻轻的吱呀声却让那彪形大汉一跃而起,目光如炬,喝道:“何人深夜来访?报上名来!”


“学过,你还是那么急躁,是我。”来人一展手中的纸扇,轻笑道:“吴谋。”


“师父,是你啊。”梅学过真可称神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又不清醒了,打了个哈欠,“大半夜的,你是要做什么啊?”


“别睡了。”吴谋摇了摇头,对这不争气的徒弟苦笑道,“该启程了。”


“又去哪啊?”梅学过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抱怨道,“这一年你都神神秘秘的,满禹州跑来跑去,也没找到什么蛇窝。”


“蛇窝最是隐秘,不难找的怎么能称蛇窝呢?”吴谋摇了摇纸扇,自得道:“师父我已经找到了,现在不找蛇窝了。”


梅学过不以为然,撇嘴道:“那去哪啊?”


吴谋收拢纸扇,掷地有声:“去见一见故人。”


与此同时,禹州一处大宅。


一年的寻找,一年的奔行,肖小三没日没夜,从不停止地寻找着葛向天。


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地憎恨葛向天,其实他的心中没有丝毫仇恨,只是他不敢停下,他怕自己一旦停下,那梦魇又会再度袭来,把他吞没,那种痛苦,他再也不愿回想起,所以他只能不断地透支自己,只有这样,他才能忘记他自己的无力。


丐帮毕竟是丐帮,就在几日前,葛向天的踪迹终于被发现,他竟然早就在禹州一个县城置办了家业,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普通富户,这也是为何丐帮寻觅了一年之久方才寻至。


肖小三看着眼前大门紧闭的大宅,忽然笑了一笑,又苦,又悲。


他敲了敲朱红色的大门。


“就只有你一人吗?”有声音从上方传来,肖小三抬头,就看见了坐在屋檐上的葛向天,怀抱着一根碧玉般的翠绿竹杖——正是丐帮至宝打狗棒。


肖小三道:“就我一人。”


葛向天道:“推门进来吧。”说罢,一跃身已回到院中。


肖小三推门而进,看见院中竟已摆着两张椅子,中间则是一张桌子。


葛向天已坐在一张椅子上道:“坐。”


肖小三依言坐下。


桌子上有茶壶,两个杯子。


葛向天给两个杯子倒上茶,道:“喝。”


肖小三端茶道:“好。”


茶过三盏。


葛向天突然问道:“我非死不可?”


肖小三竟似愣了,不断啜饮着空杯,不说话。


葛向天又道:“我是不想死的。”


肖小三突然摔碎了空杯,怒喝道:“谁也不想死!”


葛向天道:“可总得有人死。”


肖小三道:“谁说的,那谁就该死。”


葛向天摇了摇头道:“我不想死,就不该死。”


肖小三忽然笑了:“那我该死?”


葛向天不理他,而是又问:“你可知我为什么邀你喝茶?”


肖小三道:“不知道。”


葛向天叹气道:“因为你是七八的好友,七八是我的义子。”


肖小三看着他的眼睛,确定他不是在撒谎,也叹了一口气。


葛向天又道:“所以你不该死。”他一伸手,已经点在了肖小三的穴道上。


肖小三错愕,他想过葛向天会突然出手,但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手,毫无征兆,仿佛仍要继续谈话一样。


葛向天接着道:“你说得对,谁也不想死。如果我现在把打狗棒归还,然后隐姓埋名,饶是丐帮再厉害,也决计找不到我,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找我的理由。”


“但,”他话锋一转,冷笑道:“我不会归还打狗棒的,因为这是丐帮欠我的。”


肖小三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被点了穴道,谁也不知道他想不想动,想不想说话。


门外倏忽闪进一个人,两根短棍,直往葛向天面门打来。


葛向天冷哼一声,也看不清他双手如何动作,打狗棒已经反将短棍压下。


两人一触而退,葛向天看着面前那娇小可人的女子,摇了摇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也不是七八的好友。”


雪拾不说话,只是将手中两根短棍一接,一拧,四尺短棍登时变作八尺长棍。


葛向天缓缓推出左掌,右手持棒,迅如疾风。


雪拾使长棍欲格开打狗棒,葛向天的左掌却更早一步拍在了长棍之上,巨力甚至令雪拾一个踉跄。


打狗棒如一条毒蛇,长驱直入,直捣雪拾胸部!


雪拾本也知道自己绝非对手,只是想拖住一时三刻,看看是否有机会解开肖小三的穴道,哪想到葛向天竟在突施奇招,一招之内就将她打败,此刻不觉心中后悔自己未免托大,竟孤身跟随肖小三而来。


葛向天面目平常,但他知道这一棍乃是他毕生功力,雪拾已是难逃一死!


异变突起,雪拾竟在一瞬间急退!而长棍直接就落在了空处。


“这位兄台未免出手太辣了吧。”一个青衣文士突然出现在葛向天面前,轻轻摇首道。


葛向天皱眉问道:“你又是何人?”


青衣文士拱手道:“在下白师天。”


葛向天略一思量,已知来人是谁,他冷笑道:“不知知县此时到访,是为何事?”


雪拾逃过一死,本对白师天颇有感激,但此刻听到他竟是朝廷知县,也是诧异非凡,皱起眉头。


白师天道:“恰好路过,看见兄台竟要取人性命,特来劝阻。”


葛向天语带嘲讽:“知县大人,你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白师天轻笑道:“我是此地的知县,你要在此处杀人,我可不觉得我管的宽,何况就算你不在此地杀人,我见到了也会阻止。”


“你凭什么!”葛向天两眼圆睁,已于间不容发间出棍!


白师天只是笑,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动作,便与雪拾飘飘悠悠荡了出去。


“既然你不知悔改,我也免不得出手将你擒下了。”白师天叹了口气,放下雪拾,右足一点地,人已经向葛向天扑去。


葛向天不知白师天底细,只看他方才避开自己之时游刃有余,颇为随意,已是将其视为平生大敌,也不敢托大,人往后退,棍却向前扫去,正是要仗着兵器的优势。


白师天右手轻触从左扫来的棍尖,以左足为轴,兀地一个旋身,已经靠近了葛向天,右足借力扫出,正踩在打狗棒上,使力一点,人又往前三分,左拳右掌已向着葛向天的面门打去,而这个位置,已足够!


葛向天也不是束手待毙之人,他低喝一声,长棍一转,就要将白师天抖下去!


哪知白师天又借这一转之力,整个人打起旋来,一拳一掌结结实实印在了葛向天的胸口上!


接着白师天又借葛向天胸口的反弹之力,一翻身,已平平稳稳地站在地上。


葛向天受了这一拳一掌,人径直飞了出去,而且胸口郁结难堪,竟有三四分内力提不起来!


他此刻凭棍而立,双眉紧皱,纵是他再小心谨慎,也想不到这一个小县城的知县竟有这等武艺,眼下立于危地,却不知如何是好。


白师天却没有继续追击的意思,而是面带可惜道:“兄台无须惊慌,白某也不是非要抓捕你,只是望兄台明白,凡事不要做得太绝。”


本来雪拾身为丐帮执法长老,对葛向天自是不愿留情面,若是平时,当然要将其正法,但眼前却得助于朝廷之人,就算在这里杀了葛向天,传出去也不好听,别人难免会觉得丐帮泱泱大帮外强中干,所以现下也不多话,只是静看形势发展。


而此刻,葛向天也正将视线放在雪拾身上,他知道雪拾的实力并不比自己差多少,方才只是剩在巧诈,若是被她发现自己有三四分内力提不起来,今日多半无幸,所幸这突然出现的知县看来并不是真的要难为自己,但自己自也不愿为他人所迫,他只喜欢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


迅雷不及掩耳,葛向天已经扑出,右手打狗棒往雪拾腰间点去!


白师天皱眉,虽他想过葛向天不会即刻服软,也想不到他决断地竟然如此之快,此际第一想法只是护住自己,同时右手伸去抓那棒尖。


雪拾没有动作,只是紧紧盯着葛向天,她方才已经吃过一次亏,又怎会给葛向天什么可趁之机呢?


见雪拾并不上当,葛向天暗暗叫苦,而白师天的那一手抓来,似慢实则迅疾非常,他不得已只能收棍,但却不知如何才能逃出生天。


恰在此时,突然有一串烟火鸣叫着冲上天空,紧接着炸裂开来!


雪拾双眉紧皱,几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她身为丐帮执法长老,又怎么会忘记这紧急信号的声音呢?


葛向天自也看到了,而且他还注意到,这信号实际上跟普通的有所不同,正是经他改换之后交给一个能帮助他的人的,是以他心神一松,竟然不顾一切往前冲去,趁雪拾松懈的一刻,已经挤过,往门外冲去,而这个时候,白师天也因为身侧的雪拾挡着的缘故,不能攻击葛向天!


看着葛向天的背影,白师天立时就想追上,却看到县城的衙役急急忙忙地跑来,嘴里还呼喊着什么,他毕竟是知县,眼下也没有办法,只有停下。


雪拾在葛向天挤出去的一瞬就知道自己疏忽了,但白师天眼下被人叫住,她一人又不是葛向天的对手,而另一边还不知道发出信号的丐帮弟子是否安全,考虑再三,她终于还是觉得兄弟为重,跺了跺脚,往烟火的方向赶去。


这中间,白师天一直皱着眉头,听完了衙役的报告,他叹了一口气——这几月来的凶案,终于还是到了他所在的县城,他也实在没有时间去管葛向天了,毕竟一边只是杀人未遂,而另一边可是已经犯下无数凶案了。


但白师天终于还是看到了一旁被点中穴道,不能丝毫动弹的肖小三,他帮肖小三解了穴,也没时间多说什么,立刻就跟着衙役往凶案现场去了。


肖小三虽被点了穴道,但终归没有瞎,目睹了事件全过程。


那个白师天的武功,实非常人,就连解穴手法也不是一般的方法,当时肖小三就觉得一股绵柔的力道,他被封住的穴道如同被一双巧手按摩,渐渐疏解开来,同时还感觉十分温暖。


不过眼下并不是追求那人来历的时候,毕竟葛向天带着打狗棒逃走,雪拾又去处理另一边的事,无暇追赶,他肖小三必须要追上葛向天,至于之后,他在与葛向天的一番交谈已让他明了!


他不再多想,往葛向天消失的方向疾驰而去!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4-12-03 22:11:00 +0800 CST  
葛向天总算脱出他人的控制,但胸口的郁结仍旧没有消散,仍旧有三四分内力滞碍,让他行路都有些困难,他一边思量着来历莫名的白师天,一边怀疑着年许不曾遇见,今日却突然出现解决自己燃眉之急的神秘人物。


葛向天自接纳徐天一的建议,大举发展丐帮净衣支派数月之后,终于接触曾对徐天一施以援手的背后势力。


一直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那背后势力究竟是谁,但他却知道有一点,那就是那势力拥有的力量——他永远也不可能拥有的巨大的力量!


直到此刻,他还记得那一封让他的武艺飞速提升的信件。


直到此刻,他还记得那一封让他成功当上分舵舵主的信件。


直到此刻,他还记得那一封告知他两位执法长老已经被收买的信件。


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需要什么,但他知道,只要依靠那些看不见的人,他能成为丐帮帮主,甚至比这还要更好,好到他完全不能想象的地步。


但他却失败了,确确实实地败了,为什么原本一帆风顺,却在最后功败垂成?


是否是他身后的势力,也无法撼动丐帮?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失败的结局,但他毕竟已经失败了,他没办法。


逃亡之后,有一个人找上了他,在他以为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那个人,笑着告诉他,让他来禹州,还给他安排了大宅和新的姓名。


之后他过上了安逸的生活,这个时候,他终于发现,平淡安逸的生活,是怎样的幸福——这甚至让他想起了自己收养的吴七八,不得不说,他一开始收留他,就是为了利用他,但渐渐的,享受着养子的尊重时,他开始真的希望自己是一个父亲,在安逸的环境中,他更想了,这样也不错。


但这段时间持续不了多久,他知道,自己手上还拿着打狗棒,这丐帮的镇帮之宝是他如今唯一放不下的东西,他曾经那么渴望堂堂正正地拿着这根棍子,做丐帮的帮主,享受万人的敬仰爱戴,而一旦徐天一提出的净衣计划成功,他更可以掌握着巨大的权力,这如今已成为一场幻梦,但他已给自己定下了底线,一个偏执的,固执的底线——哪怕死,他也要抱着这根玩意儿死!


但他跟肖小三说的是真的,他不想死,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能活着,握着打狗棒活着,但那个给了他安逸生活的人再也没出现,他身后的势力也没有让其他人过来,他知道,自己怕是只有抱着打狗棒死这一条路了。一年多,他知道这条路的路口马上就要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因为他看到了几个挂着袋子的乞丐悄悄打量着自己的府邸,他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些有袋子的乞丐肯定是丐帮弟子,但他在等,他已习惯了安逸的生活,能不逃亡,他就不逃亡。


然后肖小三就来了,他认得肖小三,当然认得,一方面他是天纵奇才,武艺甚至快追上陆脏了,另一方面他是吴七八的好友。


安逸的生活让他突然愧对吴七八,于是他就算知道自己的武艺比肖小三高得多,也不愿意伤害他,更不愿意杀害他,所以他原本准备制住了肖小三就离开——既然肖小三来了,丐帮一定是得到消息了,他知道要么死,要么离开安逸,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死,在没有其他出路的时候,他只能逃。


虽然雪拾和那个无故冒出来的知县阻了他一阻,但那个势力似乎还保护着他,所以他终于还是如愿逃走了。


葛向天已逃了,但他知道,一定会有人追他,就算雪拾被那个信号骗走,一边被自己点中穴道的肖小三一定会追来,这时候他有点后悔为什么不取了肖小三的性命,因为此时此刻的自己,很可能不是肖小三的对手。


他的大宅原本就立在县城城郊,此刻更是已到了商道上,眼前大路平而直,只略微思考,他就窜上了旁边的一座不知名小山丘。


山丘虽小,却并不荒凉,反而有连片的树林,他舒了一口气,一头扎进了林子里!


不想曲径通幽,行了许久,他竟然发现了一间木屋,而在木屋印入他眼中时,他也已经印入了他人眼中。


一个声音从木屋中传来,语气颇为欣喜:“来者是客,这位兄台不妨来坐坐。”


紧接着,就见一个男人推门而出,身着粗布衣服,但器宇轩昂,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物。


男人还未完全从屋内出来就瞥到了葛向天手上的翠绿竹杖,发出一声惊叹:“诶?打狗棒?”


葛向天心中一紧,他实在想不到,在此无人问津之处竟然会有人认得打狗棒,但他毕竟是老江湖,瞬间就镇定下来,强笑道:“阁下怎知这是打狗棒?”


男人轻笑道:“哦,兄台有所不知,在下昔年曾与丐帮帮主有一面之缘,是以认得。”


葛向天松了一口气,听这男人的语气,还不知自己强夺打狗棒一事,想到此处,心中已有定计,开口说道:“不错,此棍正是本帮圣物打狗棒,我乃是丐帮弟子葛向天。去年有一丐帮叛徒偷走了打狗棒,而我前些日子正好看到,是以化装将其偷出。”


不得不说葛向天演技高深,男人竟信以为然,但仍有少许疑虑,出言问道:“只是葛兄为何将此事与在下言明?”


葛向天早已想到男人会有疑惑,不慌不忙道:“我看阁下多半是昔日名侠隐居,更认得打狗棒,而打狗棒失窃一事亦不是什么秘辛,所以放心告诉阁下,是因那叛徒发现了我的举动,而我又不敌,逃至此处,所以阁下之邀,我也只能拒绝,又恐阁下……”他不讲明,但却已表现出自己的意思。


男人颔首,显然理解,又豪迈一笑道:“在下虽隐居久矣,然武艺却未落下,眼下兄台有险,在下自应相助,你自管去,我便顺你原路而返,也看看那丐帮叛徒是何模样,更可替兄台阻一阻。”


葛向天有此意外收获,自是情愿,只是脸上也不好表示,反而推脱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无妨,你自去吧,我回屋取剑。”男人笑道,自往屋内去了。


葛向天点了点头,感激道:“多谢大侠了,不知大侠名号几何?我丐帮必会记得大侠恩泽。”他自己感激还不够,还要拖上丐帮。


“这倒不必。”屋内传出男人的声音,“你快走吧,被追上就不好了。”


“多谢大侠。”葛向天一拱手,钻进了屋后的树林!


此刻在屋内的男人已换好衣服,配好剑,而他娇美可人的妻子面带微笑,她丝毫不怕自己的丈夫会遇到意外,这是作为妻子,最应该具备的——信任。


这微笑,刻进男人的心里,就是男人活着的意义,哪怕再多的艰难、痛苦、仇恨、愤怒,都不会将这微笑消磨,只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男人是否还敢再想起这样的微笑呢?


“我走了。”男人回头笑道。


“嗯,一路小心,记得回来吃晚饭。”女人看着男人,笑道。


眼前是一路坦途,却看不到一个人,肖小三双眉间出现了一道沟壑,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他,已经发现了葛向天的不对劲,也知道他应该甩不脱自己的,他又环顾了一圈,已经发现了旁边的山丘,几乎没有犹豫,他一头冲上了山丘。


山丘有树林,也有山路,同样没有犹豫,肖小三钻进了树林中。


行不过几里,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身着青色布袍,看来有二十五六岁的男人,男人身背长剑,面带微笑,不卑不亢,双眼凛然有神,身形虽瘦,却可以看出其有力。


“你是谁?”肖小三当然没有想到在此处会看到一个这样的人。


“嗯,你是在追打狗棒?”男人看到肖小三一身乞丐装束,有些疑惑,但还是问道。


“不错,你怎知道?”肖小三更奇怪了,但多多少少也有点了然了——这人多半是葛向天的同谋。


“我劝你还是收手吧,你是斗不过丐帮的。”男人摇了摇头,劝道,“毕竟丐帮可是天下第一大帮。”


“葛向天跟你说了什么?”肖小三更确定了,只是男人的话,实在很令人费解。


“唉,何苦管他说了什么呢?管好自己就是了。”男人又摇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如果你要挡我,那我就得罪了。”肖小三已亮出长棍。


“那就来吧。”男人拔剑。


烟尘弥漫,山有坡度,肖小三这一棍虽是横扫,棍尖却碰触到地面,激起漫天尘土。


烟尘里闪出一点亮光,之后又闪出无数点亮光,树林并不密集,太阳仍未下山,这亮光,正是剑尖反射太阳的光芒!


“好剑!”肖小三此言不假,这一招,的确非凡,但肖小三也不是易与之辈!


棍尖无光,正敲在了剑尖之上,在无数的虚影中,找到了那唯一的真实!


“不错!”男人也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夏日有雨,雨骤然而落,倾盆而覆,遮天蔽日!


浓重的黑暗笼罩,无数剑尖从头顶覆盖下来,正似瓢泼大雨倏忽而落!


这就是男人的剑,剑名夏雨骤!


“天有泽而地有蕴。”肖小三默念。


绿竹有根,根藏地而竹长,地蕴厚德而竹长参天,是谓通天!


长棍即竹,手即地,长棍从手而发,正是通天之竹!


雨竹相合,剑棍相交!


正是时,肖小三右手手腕一痛,再拿不住长棍,而剑,已经横在他脖子上。


肖小三并无惊慌,只是讶异不已,他看了看手上的瘀伤,竟是剑脊之伤,他更惊异,男人的剑明明与自己的棍相交,又怎可以在自己的右手上拍一拍呢?


“哈哈,怎么样,吓到了吧?”男人看来很是自豪,笑着解释道,“这是我自一个白姓朋友那学来的,乃因势利导之功,当时我的剑快你一步,但你这一招不断加速,最后难免落得个两败俱伤,是以我剑脊拍过你手后,借你之势迅疾回收,将你的长棍挡开,才免得我受伤。这其中过程实在太快,所以你在你我剑棍相交之后才察觉到右手的伤势。”


肖小三略一思考,就明白了其中诀窍——只因半日之前,他刚刚遇到了同样使用这种令人匪夷所思之法的人,而那个人,恰好就姓白,不过他还是满腹疑惑:“你为什么不杀我?”


“我想我们之间好像有点误会。”男人收起了剑,笑道,“家父说,从招式里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我看出来,你不像葛向天说的那种人。”


“令尊是?”肖小三记得自己的父亲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不觉对男人的父亲有了点兴趣。


男人摇头道:“呵呵,我出门在外从不提家父性命。”


肖小三感觉此人与自己相仿,颇有同感,一战后,也没了剑拔弩张的样子,笑了笑道:“那你叫什么名字?”话才出口,又想到什么,补充道:“我叫肖小三。”


“王舟轩。”男人也笑,拱手道。

楼主 一二白痴二一  发布于 2014-12-05 19:02:00 +0800 CST  

楼主:一二白痴二一

字数:198326

发表时间:2014-02-22 06:4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2-07 19:29:2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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