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续集】狗尾续貂之《情深两心知》（结局改写）
原著：
胤禛逼视着我，抓起我的手按在他心口道：“你知道它有多痛吗？你让老八如此伤我，你怎么忍心？”
我泪珠涟涟，心一点点碎裂成粉末，欲要抱他，他推开我，走离几步道：“不许你碰朕！从今日起，朕永远不想再见你！他们休想再让朕难过！”说完，一步一晃地蹒跚而去。
我跳下榻，赤脚紧跑了几步，手刚触及他衣袖，却又犹疑顿住，他的衣袖从我指间滑过，我扶着门框，目送他一步步远去，身子如抽去了骨架般，瘫软在地上。我既然决定要离开，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从此后他不再惦记，心上再无我，无爱则无痛！
嘴里不停地喃喃念着：“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
一遍又一遍，唯有如此才能阻止自己追上去，才能让自己不在这巨大的痛楚下立即灰飞烟灭。
“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
胤禛逼视着我，抓起我的手按在他心口道：“你知道它有多痛吗？你让老八如此伤我，你怎么忍心？”
我泪珠涟涟，心一点点碎裂成粉末，欲要抱他，他推开我，走离几步道：“不许你碰朕！从今日起，朕永远不想再见你！他们休想再让朕难过！”说完，一步一晃地蹒跚而去。
我跳下榻，赤脚紧跑了几步，手刚触及他衣袖，却又犹疑顿住，他的衣袖从我指间滑过，我扶着门框，目送他一步步远去，身子如抽去了骨架般，瘫软在地上。我既然决定要离开，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从此后他不再惦记，心上再无我，无爱则无痛！
嘴里不停地喃喃念着：“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
一遍又一遍，唯有如此才能阻止自己追上去，才能让自己不在这巨大的痛楚下立即灰飞烟灭。
“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
（一）
“小姐——”
巧慧不知何时来到身旁，跪在地上，哭着想把我拉起来。
“巧慧，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皇上、孩子、家，全都没有了……巧慧，我好痛！我好痛……”
“小姐，巧慧求你了，不要这样，起来好吗？”
我抬起头，努力扯出一丝笑，眼泪却依然汹涌而下，道:“他恨我，他恨死我了！我终于可以离开他了。”
“小姐！”
“哈哈，哈哈哈！我可以离开他了！哈哈哈……”
我从地上爬起来，仰天大笑，窗外的天是那样的蓝，云是那样的白，阳光是那样的明媚，紫禁城外的天地，才是我想要的世界啊！可是，心好痛！
我张开双臂拥抱天地，一股甜腥涌出喉咙，眼前一黑，身躯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身子像被地狱之火焚烧般难受，姐姐、玉檀，还有那个无缘的模糊的孩子，他们来了，又走了，就像镜中花，水中影，我想抓都抓不住。还有他，决绝地把我抛弃在荒漠的黑夜里，只留给我无穷无尽的心痛……
“你让老八如此伤我，你怎么忍心？你为何要骗我？你走！朕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胤禛，皇上——”
我欲拉他，可他的身影却像幻影一样消失不见，我慌着四处寻找，却只闻他痛问的声音，无论如何也不见身影，一脚踏空，身子随即跌落黑暗的万丈深渊。
“啊——”
我惨叫一声，耳中忽然传来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呼唤。
“小姐……”
我努力睁开眼睛，渐渐凝聚心神，茫然地望着帐顶，神智渐渐清醒过来，梦中的婚礼情境仿佛还在眼前，昔日的恩爱缠绵蓦地撞上心头，牵扯出更大的撕痛，眼泪又一串串地落在枕上。
原来我拼尽全力想逃离，等真的可以离开了，天却塌下来了。
“小姐，你醒了？求您了，别这样不理奴才！你要是有个……有个三长两短，巧慧……巧慧也活不成啦！”
我木然转过头，扯出一丝笑，轻声道:“别哭，我还在呢，我不会死的，我还要出宫的不是吗？”
巧慧赶紧用袖子擦去泪水，急急道:“是是是，我们还要出宫，我们不要待在这个可怕的地方了，我们走！”
“你们想去哪里？”
十三掀帘进来，神色匆匆，挥手免了巧慧的礼，几步跨到床前。
“若曦，你为何要如此倔强？！离开是你必须的选择吗？你根本就无法放下皇兄，为什么就不能去求求他呢？”
我惨淡一笑，无力做任何辩解，十三急道:“你这会还笑，你知道刚才皇兄下了什么旨意吗？皇兄让你到万寿寺庵堂里带发修行，永不得还俗！若曦，你跟我来，我们去找皇兄。”
“小姐——”
巧慧不知何时来到身旁，跪在地上，哭着想把我拉起来。
“巧慧，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皇上、孩子、家，全都没有了……巧慧，我好痛！我好痛……”
“小姐，巧慧求你了，不要这样，起来好吗？”
我抬起头，努力扯出一丝笑，眼泪却依然汹涌而下，道:“他恨我，他恨死我了！我终于可以离开他了。”
“小姐！”
“哈哈，哈哈哈！我可以离开他了！哈哈哈……”
我从地上爬起来，仰天大笑，窗外的天是那样的蓝，云是那样的白，阳光是那样的明媚，紫禁城外的天地，才是我想要的世界啊！可是，心好痛！
我张开双臂拥抱天地，一股甜腥涌出喉咙，眼前一黑，身躯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身子像被地狱之火焚烧般难受，姐姐、玉檀，还有那个无缘的模糊的孩子，他们来了，又走了，就像镜中花，水中影，我想抓都抓不住。还有他，决绝地把我抛弃在荒漠的黑夜里，只留给我无穷无尽的心痛……
“你让老八如此伤我，你怎么忍心？你为何要骗我？你走！朕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胤禛，皇上——”
我欲拉他，可他的身影却像幻影一样消失不见，我慌着四处寻找，却只闻他痛问的声音，无论如何也不见身影，一脚踏空，身子随即跌落黑暗的万丈深渊。
“啊——”
我惨叫一声，耳中忽然传来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呼唤。
“小姐……”
我努力睁开眼睛，渐渐凝聚心神，茫然地望着帐顶，神智渐渐清醒过来，梦中的婚礼情境仿佛还在眼前，昔日的恩爱缠绵蓦地撞上心头，牵扯出更大的撕痛，眼泪又一串串地落在枕上。
原来我拼尽全力想逃离，等真的可以离开了，天却塌下来了。
“小姐，你醒了？求您了，别这样不理奴才！你要是有个……有个三长两短，巧慧……巧慧也活不成啦！”
我木然转过头，扯出一丝笑，轻声道:“别哭，我还在呢，我不会死的，我还要出宫的不是吗？”
巧慧赶紧用袖子擦去泪水，急急道:“是是是，我们还要出宫，我们不要待在这个可怕的地方了，我们走！”
“你们想去哪里？”
十三掀帘进来，神色匆匆，挥手免了巧慧的礼，几步跨到床前。
“若曦，你为何要如此倔强？！离开是你必须的选择吗？你根本就无法放下皇兄，为什么就不能去求求他呢？”
我惨淡一笑，无力做任何辩解，十三急道:“你这会还笑，你知道刚才皇兄下了什么旨意吗？皇兄让你到万寿寺庵堂里带发修行，永不得还俗！若曦，你跟我来，我们去找皇兄。”
“圣旨到！”
十三的话音刚落，胤禛的旨意便到了。理由竟是无视宫廷规矩，对圣祖皇子怀有私情，挑拨皇上兄弟之间感情，玩弄皇室于股掌之中。
我跪伏在地上接旨，高无庸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姑姑好自为之吧。”
一丝笑意爬上脸颊，我依然跪在地上，看着十三，眼中却星星点点的模糊了视线:“王爷，巧慧就烦你照顾了。”
巧慧哭道:“小姐，你不要奴才了吗？奴才不走，奴才一定要跟着你的，死也要跟着！”
我与她紧紧相拥，今日一别，怕再也无缘再见了。
“巧慧，皇上可没准你跟着我，别得你又因我获罪，那就不值了。你跟十三爷回去吧，替我好好照顾承欢。”
十三把我拉起来，彼此凝视半晌，忽然伸手用力一拥，在我耳边道:“若曦，你定要好好保重，十几年的苦楚你都承受了，别这么轻易放弃，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皇兄的！”
我推开他，摇了摇头，咬牙转身，说道:“一切珍重！”
两名侍卫押着我走出养心门。说是押，却倒也客气，只是跟在我身后，并不催促，想是得了十三的嘱托。
最后转身看着隐在夜色中的宫殿，我在古代将近二十年的生活，几乎都被困在这里，它承载了我所有的喜、怒、哀、乐，还有爱。十三岁时灵活跳脱的小丫头，如今已是满身沧桑的中年女子。
十三说得没错，我无法忘记胤禛的，人是离开了，心却丢掉了。从今往后，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求你了，让我再看你一眼吧，一眼就好！
然而茫茫夜色中，只有摇曳的宫灯和影影栋栋的殿宇。
他还在恨我。如此倒也干脆，把我忘个干净，他再也不必内疚，更不必小心翼翼地用力维护我们的爱情；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伤害我，因为已经没有必要。
我一直不愿意认同十三的话。胤禛和我都在小心地守着彼此，不愿意改变，也不愿意接受改变，等某一天发现我们已经不再是当初的爱人时，用鸵鸟般的心态构筑起来的象牙塔就会瞬间崩溃，把我们烧成灰烬，一切都难以挽回。
强忍住心中苦涩，快步前行，忽然又停住脚步，只是瞪着千秋亭旁的角落，难以再移动半步。自与他相知相惜后的一幕幕，瞬间全在脑海里闪过，那个无情的雨夜，他用披风为我挡雨，在风雨中陪我挨着、熬着、痛着……一切仿如昨日，竟都如雕刻一般刻在了我心上，每想起一幕，每想起一点，便撕痛十分。
十三的话音刚落，胤禛的旨意便到了。理由竟是无视宫廷规矩，对圣祖皇子怀有私情，挑拨皇上兄弟之间感情，玩弄皇室于股掌之中。
我跪伏在地上接旨，高无庸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姑姑好自为之吧。”
一丝笑意爬上脸颊，我依然跪在地上，看着十三，眼中却星星点点的模糊了视线:“王爷，巧慧就烦你照顾了。”
巧慧哭道:“小姐，你不要奴才了吗？奴才不走，奴才一定要跟着你的，死也要跟着！”
我与她紧紧相拥，今日一别，怕再也无缘再见了。
“巧慧，皇上可没准你跟着我，别得你又因我获罪，那就不值了。你跟十三爷回去吧，替我好好照顾承欢。”
十三把我拉起来，彼此凝视半晌，忽然伸手用力一拥，在我耳边道:“若曦，你定要好好保重，十几年的苦楚你都承受了，别这么轻易放弃，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皇兄的！”
我推开他，摇了摇头，咬牙转身，说道:“一切珍重！”
两名侍卫押着我走出养心门。说是押，却倒也客气，只是跟在我身后，并不催促，想是得了十三的嘱托。
最后转身看着隐在夜色中的宫殿，我在古代将近二十年的生活，几乎都被困在这里，它承载了我所有的喜、怒、哀、乐，还有爱。十三岁时灵活跳脱的小丫头，如今已是满身沧桑的中年女子。
十三说得没错，我无法忘记胤禛的，人是离开了，心却丢掉了。从今往后，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求你了，让我再看你一眼吧，一眼就好！
然而茫茫夜色中，只有摇曳的宫灯和影影栋栋的殿宇。
他还在恨我。如此倒也干脆，把我忘个干净，他再也不必内疚，更不必小心翼翼地用力维护我们的爱情；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伤害我，因为已经没有必要。
我一直不愿意认同十三的话。胤禛和我都在小心地守着彼此，不愿意改变，也不愿意接受改变，等某一天发现我们已经不再是当初的爱人时，用鸵鸟般的心态构筑起来的象牙塔就会瞬间崩溃，把我们烧成灰烬，一切都难以挽回。
强忍住心中苦涩，快步前行，忽然又停住脚步，只是瞪着千秋亭旁的角落，难以再移动半步。自与他相知相惜后的一幕幕，瞬间全在脑海里闪过，那个无情的雨夜，他用披风为我挡雨，在风雨中陪我挨着、熬着、痛着……一切仿如昨日，竟都如雕刻一般刻在了我心上，每想起一幕，每想起一点，便撕痛十分。
“若曦，你忘不了皇兄的……”
是，我忘不了他的！
可我们已经在互相伤害了，难道真的要等到两相厌恶时才放手吗？我不要！我宁愿像如今这样，即便痛，起码还能留住美好的记忆，起码恋慕还在。
“姑姑……”
侍卫开始催促，我用手大力擦去脸上的泪水，义无反顾地走向宫门，三月春寒，却是梅花争艳，冷风吹过，似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熏香，让我沉醉又迷恋的味道。
一丝笑意挂上唇边，不管是不是，我都将带着这份依恋，在青灯古佛旁伴我度过余生，也是值得的。
才出神武门，远远地看见一人一骑，立在寒夜中。
“八爷！”
自姐姐殁后，我们有多久没真正的见面了，如今站在眼前，竟如隔世一般。
一名侍卫挡在我身前，喝道:“谁人挡路！”
允禩不气不急，牵马走近，待看清了，两名侍卫赶紧跪下行礼。
“起吧！”
侍卫起身站在一旁，却不回避。允禩微微一笑，看着我道:“若曦，你怪我吗？”
我摇摇头，道:“你只是想让他放我离开，并非存心。”
“可我万万没想到是这般结局。本想着十四弟与你自小交好，定能好好照顾你，也深知你性情，你跟着他定然不会委屈了去。可千算万算，还是没料到他竟会如此对你。十四弟得知你获罪，更是焦急暴躁，可苦于被困在了寿皇殿不得而出。若曦，你后悔吗？”
我扯出一丝笑，道:“多年来，出宫一直是我的愿望，如今八爷替我实现了，怎么会后悔？”
“如此甚好。”
相对无语，他依然温和地笑看着我，却多了些伤感和无奈，还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沧桑。
我眼中一热，涩涩道:“八爷保重！”
他笑着点头，对我挥了挥手。我走了两步，以前种种划过心头，生离死别般伤感，忽地回转身，伸出双手拥抱他。允禩怔了一下，用手轻拍我的背，说道:“有时我多想回到你十几岁的时候，若再让我选择一次，一切也许就不是如今这样了。”
我推开他，转身飞快地往未知的黑暗狂奔起来，料峭的春风吹刮得脸上生疼，却无法减轻心里的痛半分。
是，我忘不了他的！
可我们已经在互相伤害了，难道真的要等到两相厌恶时才放手吗？我不要！我宁愿像如今这样，即便痛，起码还能留住美好的记忆，起码恋慕还在。
“姑姑……”
侍卫开始催促，我用手大力擦去脸上的泪水，义无反顾地走向宫门，三月春寒，却是梅花争艳，冷风吹过，似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熏香，让我沉醉又迷恋的味道。
一丝笑意挂上唇边，不管是不是，我都将带着这份依恋，在青灯古佛旁伴我度过余生，也是值得的。
才出神武门，远远地看见一人一骑，立在寒夜中。
“八爷！”
自姐姐殁后，我们有多久没真正的见面了，如今站在眼前，竟如隔世一般。
一名侍卫挡在我身前，喝道:“谁人挡路！”
允禩不气不急，牵马走近，待看清了，两名侍卫赶紧跪下行礼。
“起吧！”
侍卫起身站在一旁，却不回避。允禩微微一笑，看着我道:“若曦，你怪我吗？”
我摇摇头，道:“你只是想让他放我离开，并非存心。”
“可我万万没想到是这般结局。本想着十四弟与你自小交好，定能好好照顾你，也深知你性情，你跟着他定然不会委屈了去。可千算万算，还是没料到他竟会如此对你。十四弟得知你获罪，更是焦急暴躁，可苦于被困在了寿皇殿不得而出。若曦，你后悔吗？”
我扯出一丝笑，道:“多年来，出宫一直是我的愿望，如今八爷替我实现了，怎么会后悔？”
“如此甚好。”
相对无语，他依然温和地笑看着我，却多了些伤感和无奈，还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沧桑。
我眼中一热，涩涩道:“八爷保重！”
他笑着点头，对我挥了挥手。我走了两步，以前种种划过心头，生离死别般伤感，忽地回转身，伸出双手拥抱他。允禩怔了一下，用手轻拍我的背，说道:“有时我多想回到你十几岁的时候，若再让我选择一次，一切也许就不是如今这样了。”
我推开他，转身飞快地往未知的黑暗狂奔起来，料峭的春风吹刮得脸上生疼，却无法减轻心里的痛半分。
不知跑了多久，直至全身力气快要用尽了，咽喉干涸疼痛才慢慢停下来。那两名侍卫紧跟在身后，见我停下来，喘着气道:“姑姑切不可再奔跑了，过了前面树林，便是万寿寺后山的庵堂。树林里漆黑一片，方向难辨，极易迷路，姑姑要紧跟我们才是，若出了什么事儿，奴才死不足惜，但奴才的家人们也都随着遭殃了。”
我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等顺过气，心里痛快了不少，笑道:“对不住了。”
忽然，树林里传来一阵骚动，几只黑鸦惊起，无端多了几分诡异。那两名侍卫警觉起来，拔出刀剑把我挡在身后，喝道:“谁？！”
黑暗中静得可怕，放在地上的灯笼闪了一下，噗的一声竟然灭了。
我心中闪过一阵恐惧，双手紧紧地抱着包袱，依靠在大石上。
树林中猛然闪出几条黑影，向着我们扑过来。那两名侍卫举起兵器还击，不让黑衣人靠近我，一时间刀光人影闪动，夹杂着兵器交击的声响。
我强压住心神，摸黑往着来路狂奔起来。身后传来几声惨叫，有人大声喊道:“姑姑快跑……”
我已是恐极无畏，拼命地往着远处一缕灯火跑去，耳中只听得呼呼的冷风呼声，似乎还听到有人喊道:“别让她跑了！”我转头去看，那几名黑衣人渐渐逼近，想那两名侍卫已经凶多吉少，等我回过头来，一条银色练带横在前路，待近了，才看清原来是条河流。
前是绝路，后有追兵！我近乎绝望地闭上眼睛。
“不管了！”
把心一横，纵身跳下了冰冷的河流，忍着一口气往着一个方向奋力潜游。水流倒是不急，可初春融雪之水何止彻骨，游了一小段，便再也游不动了，冰冷瞬即僵了全身，血液仿佛被冻结了，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手边似乎摸到一条藤蔓，赶紧死命拽着，把头探出水面，依稀听到人声，很快便没了知觉……
“胤禛，永别了……”
我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等顺过气，心里痛快了不少，笑道:“对不住了。”
忽然，树林里传来一阵骚动，几只黑鸦惊起，无端多了几分诡异。那两名侍卫警觉起来，拔出刀剑把我挡在身后，喝道:“谁？！”
黑暗中静得可怕，放在地上的灯笼闪了一下，噗的一声竟然灭了。
我心中闪过一阵恐惧，双手紧紧地抱着包袱，依靠在大石上。
树林中猛然闪出几条黑影，向着我们扑过来。那两名侍卫举起兵器还击，不让黑衣人靠近我，一时间刀光人影闪动，夹杂着兵器交击的声响。
我强压住心神，摸黑往着来路狂奔起来。身后传来几声惨叫，有人大声喊道:“姑姑快跑……”
我已是恐极无畏，拼命地往着远处一缕灯火跑去，耳中只听得呼呼的冷风呼声，似乎还听到有人喊道:“别让她跑了！”我转头去看，那几名黑衣人渐渐逼近，想那两名侍卫已经凶多吉少，等我回过头来，一条银色练带横在前路，待近了，才看清原来是条河流。
前是绝路，后有追兵！我近乎绝望地闭上眼睛。
“不管了！”
把心一横，纵身跳下了冰冷的河流，忍着一口气往着一个方向奋力潜游。水流倒是不急，可初春融雪之水何止彻骨，游了一小段，便再也游不动了，冰冷瞬即僵了全身，血液仿佛被冻结了，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手边似乎摸到一条藤蔓，赶紧死命拽着，把头探出水面，依稀听到人声，很快便没了知觉……
“胤禛，永别了……”
在所有的古代续中，红橙绿的《后续改写》版本最得我心，一直念念不忘。窃以为，以若曦与四爷的关系，就凭先皇的遗旨轻易把她嫁给老十四，单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说，都是一直莫大的耻辱吧。再者，若曦对于怎样回到现代，应该还存有一些企望的。所以，空暇又手痒，写写“狗尾续貂”版
。
。
（二）
北京城外某处别苑，半个月前我是在此醒过来的。
我悠悠醒转，把软枕垫在身后，斜倚在榻上，眼睛望着窗外一株开得正盛的桃花出神。
那天我小产后精神好些，与他在御花园里散步，他掐下一朵梅花，缠绕在我耳边鬓发上，说“好看”。我紧紧拥着他，竟从未试过的害怕失去。
“你不会失去我的，无论你去到那里，我都会想办法找到你。”
而如今，我在这里，他在那里，咫尺天涯。
房门外传来户主夫妇的声音，本来无意偷听，声音飘进耳里，说的竟是有关我的。
“敬堂，你要想好了，果真要带她回医馆？你可知道那些药堪比黄金，是否有效那些你自个也不清楚，你若让她吃下去，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我们如何担待得起？”
“照如今的情形看，她这样醒醒睡睡已经半月有余，之前连续高烧，近日还有气短，加之本来体质瘦弱，又受了冰水浸泡，能活到现在已是难得。我估摸她若得的是肺病，横竖着都是一死，吃了药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她不见得同意了。这女子来历不明，万一她的家人寻来，我们无法给人家交代呀。”
何敬堂笑道:“娴儿，你向来敢作敢为，此番为何诸多顾虑了？”
何夫人笑骂道:“还不是你何大夫的想法太过吓人了？”
“娴儿，我常说‘医者应以父母之心待之’，我又如何会任意妄为？愿与不愿倒是要她自个同意了才行，西洋人的医术不见得比我们的高明了多少，但总有可取之处。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不想就此放弃。”
我心里明白，听了半天，自己得的应是现代医学所说的“肺炎”了，在二十一世纪根本不算什么大病，可在如今的年代，离发现青霉素还有两百年呢，等于就是绝症了。
轻咳了两声，门外的何氏夫妇闻声而入。
我笑看着他们，说道:“我自个的身子自个清楚，何大夫尽管放心的治就是，只不过，欠你的诊金恐一时半会儿难以还上了。”
何敬堂道:“夫人再说诊金的事儿，倒像是笑话我了。既然夫人已经听到我夫妇的谈话，倒省了我再多说，如今当面再问一次:夫人可相信我？”
“若不是得何大夫相救，恐怕我早已不在世上了，况且我已身无长物，了无牵挂，一试又何妨？”
何敬堂看了明娴一眼，说道:“既然夫人也答应了，那么明天就启程回京吧。”
我心头一跳，道:“回京？”
北京城外某处别苑，半个月前我是在此醒过来的。
我悠悠醒转，把软枕垫在身后，斜倚在榻上，眼睛望着窗外一株开得正盛的桃花出神。
那天我小产后精神好些，与他在御花园里散步，他掐下一朵梅花，缠绕在我耳边鬓发上，说“好看”。我紧紧拥着他，竟从未试过的害怕失去。
“你不会失去我的，无论你去到那里，我都会想办法找到你。”
而如今，我在这里，他在那里，咫尺天涯。
房门外传来户主夫妇的声音，本来无意偷听，声音飘进耳里，说的竟是有关我的。
“敬堂，你要想好了，果真要带她回医馆？你可知道那些药堪比黄金，是否有效那些你自个也不清楚，你若让她吃下去，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我们如何担待得起？”
“照如今的情形看，她这样醒醒睡睡已经半月有余，之前连续高烧，近日还有气短，加之本来体质瘦弱，又受了冰水浸泡，能活到现在已是难得。我估摸她若得的是肺病，横竖着都是一死，吃了药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她不见得同意了。这女子来历不明，万一她的家人寻来，我们无法给人家交代呀。”
何敬堂笑道:“娴儿，你向来敢作敢为，此番为何诸多顾虑了？”
何夫人笑骂道:“还不是你何大夫的想法太过吓人了？”
“娴儿，我常说‘医者应以父母之心待之’，我又如何会任意妄为？愿与不愿倒是要她自个同意了才行，西洋人的医术不见得比我们的高明了多少，但总有可取之处。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不想就此放弃。”
我心里明白，听了半天，自己得的应是现代医学所说的“肺炎”了，在二十一世纪根本不算什么大病，可在如今的年代，离发现青霉素还有两百年呢，等于就是绝症了。
轻咳了两声，门外的何氏夫妇闻声而入。
我笑看着他们，说道:“我自个的身子自个清楚，何大夫尽管放心的治就是，只不过，欠你的诊金恐一时半会儿难以还上了。”
何敬堂道:“夫人再说诊金的事儿，倒像是笑话我了。既然夫人已经听到我夫妇的谈话，倒省了我再多说，如今当面再问一次:夫人可相信我？”
“若不是得何大夫相救，恐怕我早已不在世上了，况且我已身无长物，了无牵挂，一试又何妨？”
何敬堂看了明娴一眼，说道:“既然夫人也答应了，那么明天就启程回京吧。”
我心头一跳，道:“回京？”
头一跳，道:“回京？”
何敬堂道:“我的医馆在城西，虽说别苑这里空气清新，环境幽静，更适合你养病，但药材需要从城里运出来，来回得要半日，总是不便，若病情稍有变化则束手无策。”
生死之事于我早已如云烟，能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只有梦想着有天能再见胤禛一面，能否回到二十一世纪早已不敢奢望，倘若一死便能回去，倒也不觉得窝囊，如果因为自暴自弃而黯淡收场，怎么也不是张晓应有的人生态度呀！
明娴在马车里垫了细软的褥子，放上软枕，让我靠着。
车子不敢赶得太急，但一番折腾 还是让我筋疲力尽，趴在软枕上才慢慢顺过气来，不禁自嘲地笑道:“倒真的成了病人了。”
明娴看着我，欲言又止，我道:“何夫人有话直说无妨。”
明娴脸色微红，道:“敬堂向来不拘小节，悬壶不分贵贱，我最是敬他这点。他不问夫人的来历，可我素来直来直去，还是忍不住。夫人只说自个姓张，名唤如夕，可来自哪里？为何被人追杀？又为何没有家人？”
我倒是喜欢她直率的性子，见惯了尔虞我诈的宫廷伎俩，这样不遮不掩的更显得可贵，说道:“有些事情并非我不想说，而是不能说，知道得越少，对你和何大夫来说就越好。过去的我本是已死之人，再提也无益，何大夫与夫人对我犹如再造之恩，感激不尽，往后种种才是要紧的。若夫人不嫌弃，只管喊我一声姐姐，我也高兴有你与何大夫这样的朋友。”
她拍手笑道：“这样甚好，我也觉得与姐姐颇为投缘，老是夫人来夫人去的多生分。姐姐性子特别，却极对我的胃口。”
我看她笑得明快，另一名同样明快的女子划过心头，上一次见她，后来惹出好些事情，他日再见恐怕也难了，不禁心中酸涩，勉强挤出一丝笑，靠在软枕上不再说话。
迷糊间马车停了下来，明娴掀开帘子一角，只听把守的士兵说道：“原来是明娴格格，格格吉祥！”
我心中微动，却也懒得去想。
车外渐渐变得热闹起来，想是已经进城了，忽然一阵急急的马蹄声自远而近，有人高声喝道：“让开！”
快马从马车旁边一闪而过，疾风掀起半片帘子，一道身影如闪电般掠过。我全身一震，愣愣地定了神。
是十三！他匆匆忙忙地要去哪里？
虽然分别只有半月，但历经生死之后再见到他，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只得赶紧闭了眼，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何敬堂道:“我的医馆在城西，虽说别苑这里空气清新，环境幽静，更适合你养病，但药材需要从城里运出来，来回得要半日，总是不便，若病情稍有变化则束手无策。”
生死之事于我早已如云烟，能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只有梦想着有天能再见胤禛一面，能否回到二十一世纪早已不敢奢望，倘若一死便能回去，倒也不觉得窝囊，如果因为自暴自弃而黯淡收场，怎么也不是张晓应有的人生态度呀！
明娴在马车里垫了细软的褥子，放上软枕，让我靠着。
车子不敢赶得太急，但一番折腾 还是让我筋疲力尽，趴在软枕上才慢慢顺过气来，不禁自嘲地笑道:“倒真的成了病人了。”
明娴看着我，欲言又止，我道:“何夫人有话直说无妨。”
明娴脸色微红，道:“敬堂向来不拘小节，悬壶不分贵贱，我最是敬他这点。他不问夫人的来历，可我素来直来直去，还是忍不住。夫人只说自个姓张，名唤如夕，可来自哪里？为何被人追杀？又为何没有家人？”
我倒是喜欢她直率的性子，见惯了尔虞我诈的宫廷伎俩，这样不遮不掩的更显得可贵，说道:“有些事情并非我不想说，而是不能说，知道得越少，对你和何大夫来说就越好。过去的我本是已死之人，再提也无益，何大夫与夫人对我犹如再造之恩，感激不尽，往后种种才是要紧的。若夫人不嫌弃，只管喊我一声姐姐，我也高兴有你与何大夫这样的朋友。”
她拍手笑道：“这样甚好，我也觉得与姐姐颇为投缘，老是夫人来夫人去的多生分。姐姐性子特别，却极对我的胃口。”
我看她笑得明快，另一名同样明快的女子划过心头，上一次见她，后来惹出好些事情，他日再见恐怕也难了，不禁心中酸涩，勉强挤出一丝笑，靠在软枕上不再说话。
迷糊间马车停了下来，明娴掀开帘子一角，只听把守的士兵说道：“原来是明娴格格，格格吉祥！”
我心中微动，却也懒得去想。
车外渐渐变得热闹起来，想是已经进城了，忽然一阵急急的马蹄声自远而近，有人高声喝道：“让开！”
快马从马车旁边一闪而过，疾风掀起半片帘子，一道身影如闪电般掠过。我全身一震，愣愣地定了神。
是十三！他匆匆忙忙地要去哪里？
虽然分别只有半月，但历经生死之后再见到他，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只得赶紧闭了眼，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何敬堂家境倒是殷实，自那日回城之后便把我安置在一处书斋里，远离前厅与家眷，离后门不远，出门便是医馆，倒是清幽得很，应该本来就是他平日钻研医书的地方。
明娴所说价比黄金的药物，竟是西药，制成白色粉末状。何敬堂之所以担心效果，主要是因为药物成分和剂量不好掌握，而现在还停留在古代西方医学阶段，推崇人体四液结构，与中国的阴阳相制、四经八脉异曲同工，不会比中医高明多少。
想来我是命不该绝，吃了七八天西药，再加中药调和，竟再也无发烧症状，气短也缓和了些，大半月后已能下床走动。
转眼已是五月，春色正浓，院子里繁花似锦，各花争艳，地上却掉了好些隆冬时被冻坏了发黄的叶子。我坐在亭子护栏边，眼睛盯着一片落叶旋旋地往下飘落，想起多年前八爷在府上，也曾有过这样的情景。二十年了，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现在是雍正二年，再过不久，八爷就会身陷囹圄。随即又自嘲起来，我如今连自个都顾不好，还担心他人做什么？原以为因为我才导致往后的种种，但十三说得对，他们既然踏出了那一步，便应预计到后果，成王败寇，无论谁输谁赢，结果也没什么不同。假如角色互换，面对削爵、监禁和死亡的那个人是胤禛，我会如何？会比面对八爷他们自在吗？
胤禛恨我，不止是因为圣祖皇帝的遗旨或者八爷，而是我从未站在他的立场上替他想过。到头来，倒是希望他恨我多些，这样我才有足够的勇气不去想念他。
明娴所说价比黄金的药物，竟是西药，制成白色粉末状。何敬堂之所以担心效果，主要是因为药物成分和剂量不好掌握，而现在还停留在古代西方医学阶段，推崇人体四液结构，与中国的阴阳相制、四经八脉异曲同工，不会比中医高明多少。
想来我是命不该绝，吃了七八天西药，再加中药调和，竟再也无发烧症状，气短也缓和了些，大半月后已能下床走动。
转眼已是五月，春色正浓，院子里繁花似锦，各花争艳，地上却掉了好些隆冬时被冻坏了发黄的叶子。我坐在亭子护栏边，眼睛盯着一片落叶旋旋地往下飘落，想起多年前八爷在府上，也曾有过这样的情景。二十年了，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现在是雍正二年，再过不久，八爷就会身陷囹圄。随即又自嘲起来，我如今连自个都顾不好，还担心他人做什么？原以为因为我才导致往后的种种，但十三说得对，他们既然踏出了那一步，便应预计到后果，成王败寇，无论谁输谁赢，结果也没什么不同。假如角色互换，面对削爵、监禁和死亡的那个人是胤禛，我会如何？会比面对八爷他们自在吗？
胤禛恨我，不止是因为圣祖皇帝的遗旨或者八爷，而是我从未站在他的立场上替他想过。到头来，倒是希望他恨我多些，这样我才有足够的勇气不去想念他。
我捡起一片掉落在衣裙上的落叶，把它扬在风中，跌落池塘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处相思，两处闲愁……”
“问君能有几多愁？一半春休。如夕，你再这样愁啊愁的，树上的叶子都快要掉光了。”
我转过头，只见何敬堂一袭青衣，背着双手潇洒行来，唇边带着丝戏谑的笑，衬着身后的满园春色，说不出的洒脱自在。我连忙移开视线，低垂着眼帘，多年前，十三也曾如此潇洒出尘，可如今……
“树上的叶子本来就要掉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掉个干净，哪里来的新叶嫩芽？”
何敬堂踏入凉亭，随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一口喝尽，说道:“那不知你的心事，可曾迸发新芽？如夕，你的病可不只是肺病那么简单，心病才是要命的。再高明的大夫，若遇到不听话的病人，也是药石无灵。”
我拿起桌上已凉透了的茶水，全部倒到亭子旁边的草地上，缓缓说道:“这话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明明年纪尚轻，话却老气横秋。我已经不年轻了，身体有点毛病实属正常不过，就像这个茶汤，即便再好，放凉了也是苦涩不堪，怎么也不如新泡的。”
何敬堂围着石桌踱了一圈，在石凳上坐下，从袖子里抽出一本书，放在桌上。
“那这个呢？”
我瞟了一眼，原来是我无聊时在书斋里翻看的英文医书，已经翻了一大半，出来时随手搁在了桌上。
“看着文字稀奇，随手翻了下。”
“是吗？”
我淡淡道:“小的时候认得几个字，勉强能看几本书，像如此枯涩难懂的医书，看了也不懂，会犯困。”
何敬堂笑了笑，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停下，说道:“我可没说这是医书。”
我一愣，看着他大步离去，一名小厮跑过来，禀道:“爷，王爷来了。”
“好！”
王爷？哪个王爷？
莫不是八爷？以明娴与明慧的关系，他与何敬堂有来往也不稀奇。
我躲在西厢房二楼的廊柱后面，刚好可以看见前厅，只要客人从里面出来，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没多久，何敬堂送客出来。只见客人头发花白，背微驼，脸上虽刻着岁月留下的沧桑，双目却依然明亮如黑夜星辰，无损他的洒脱和睿智。
我双手紧紧抓住廊柱，忍住了几乎脱口而出的呼声。
何敬堂送客回来，被我拦住去路。
“怡亲王来这里作甚么？是谁生病了？”
何敬堂满脸疑问地望着我，道:“你想知道？”
“是的，请你告诉我！”
“怡亲王说，皇上近日痛失挚爱，终日把自己埋在繁忙的朝事里，已经三天不曾吃睡，今日早朝后突然晕倒，太医院里如今乱成一团。王爷来问我，西洋医术中可有治心病的法子。”
痛失挚爱，多日不曾吃睡，晕倒……
我按着胸口，狠狠地捶了两拳，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什么都没抓着，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处相思，两处闲愁……”
“问君能有几多愁？一半春休。如夕，你再这样愁啊愁的，树上的叶子都快要掉光了。”
我转过头，只见何敬堂一袭青衣，背着双手潇洒行来，唇边带着丝戏谑的笑，衬着身后的满园春色，说不出的洒脱自在。我连忙移开视线，低垂着眼帘，多年前，十三也曾如此潇洒出尘，可如今……
“树上的叶子本来就要掉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掉个干净，哪里来的新叶嫩芽？”
何敬堂踏入凉亭，随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一口喝尽，说道:“那不知你的心事，可曾迸发新芽？如夕，你的病可不只是肺病那么简单，心病才是要命的。再高明的大夫，若遇到不听话的病人，也是药石无灵。”
我拿起桌上已凉透了的茶水，全部倒到亭子旁边的草地上，缓缓说道:“这话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明明年纪尚轻，话却老气横秋。我已经不年轻了，身体有点毛病实属正常不过，就像这个茶汤，即便再好，放凉了也是苦涩不堪，怎么也不如新泡的。”
何敬堂围着石桌踱了一圈，在石凳上坐下，从袖子里抽出一本书，放在桌上。
“那这个呢？”
我瞟了一眼，原来是我无聊时在书斋里翻看的英文医书，已经翻了一大半，出来时随手搁在了桌上。
“看着文字稀奇，随手翻了下。”
“是吗？”
我淡淡道:“小的时候认得几个字，勉强能看几本书，像如此枯涩难懂的医书，看了也不懂，会犯困。”
何敬堂笑了笑，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停下，说道:“我可没说这是医书。”
我一愣，看着他大步离去，一名小厮跑过来，禀道:“爷，王爷来了。”
“好！”
王爷？哪个王爷？
莫不是八爷？以明娴与明慧的关系，他与何敬堂有来往也不稀奇。
我躲在西厢房二楼的廊柱后面，刚好可以看见前厅，只要客人从里面出来，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没多久，何敬堂送客出来。只见客人头发花白，背微驼，脸上虽刻着岁月留下的沧桑，双目却依然明亮如黑夜星辰，无损他的洒脱和睿智。
我双手紧紧抓住廊柱，忍住了几乎脱口而出的呼声。
何敬堂送客回来，被我拦住去路。
“怡亲王来这里作甚么？是谁生病了？”
何敬堂满脸疑问地望着我，道:“你想知道？”
“是的，请你告诉我！”
“怡亲王说，皇上近日痛失挚爱，终日把自己埋在繁忙的朝事里，已经三天不曾吃睡，今日早朝后突然晕倒，太医院里如今乱成一团。王爷来问我，西洋医术中可有治心病的法子。”
痛失挚爱，多日不曾吃睡，晕倒……
我按着胸口，狠狠地捶了两拳，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什么都没抓着，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三）
不会的，他不会有事的，一定能平安度过的！他活到十三年呢不是吗？痛失挚爱……痛失谁？
一滴泪自眼角溢出，滑下来渗入枕里，凉飕飕的。我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张开眼睛。
明娴站在床边担忧地望着我，见我醒来，长长地舒了口气，坐在床边道:“如夕姐姐，总算是醒了！”
我扯了下嘴角，道:“让你担心了。”
有人推门进来，明娴站起身迎向前道:“她醒了。”
何敬堂点了点头，伸手抚了下她的脸颊，道:“你刚有了身孕，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不会的，他不会有事的，一定能平安度过的！他活到十三年呢不是吗？痛失挚爱……痛失谁？
一滴泪自眼角溢出，滑下来渗入枕里，凉飕飕的。我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张开眼睛。
明娴站在床边担忧地望着我，见我醒来，长长地舒了口气，坐在床边道:“如夕姐姐，总算是醒了！”
我扯了下嘴角，道:“让你担心了。”
有人推门进来，明娴站起身迎向前道:“她醒了。”
何敬堂点了点头，伸手抚了下她的脸颊，道:“你刚有了身孕，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接连几天，除了吃饭和睡觉，我只是坐在案前，一边想着那些似遥远又似才发生不久的事情，一边一遍遍地炒着经文，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思念淡一些，郁闷少一些。当初要离开紫禁城的理由，好像忘记了，所有后来的怨怼和猜疑，全都变成了我们尚且年轻的模样，他佯装薄怒的样子、捉弄我的得意、已经每次替我化解尴尬和危机时的睿智……像刻在了脑子里一般，越来越清晰。想到他捉弄我，或者我捉弄他时，常常不由自主地笑了，随即又忧伤起来。
我像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身外的一切，反而像虚幻的梦境一样存在。
何敬堂每日来诊脉，明娴也想着法子让人给我弄可口的饭菜，可每次也只吃了两口，便再也吃不下了。
我手里拿着梳子，定定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才不过几日，面容竟憔悴如斯，双颊略显凹陷，显得眼睛比平日更大了些。
“已经是半老徐娘了呢。”
忍不住对着镜子自嘲，还是拿起粉扑，薄薄地上了些胭脂，又用手指沾了点蔻丹，轻轻地抹在唇上，总算遮了些病容，不至于苍白得可怕。
“如夕姐姐可准备好了？”
明娴推门进来，拉着我上下打量，笑道:“姐姐真是个美人，稍加收拾便如此动人。”
我也笑道:“本是个病人，不至于太过难看而已，怎么也难及妹妹青春艳丽。”
明娴每月十五都要到万寿寺祈福，之前只因怀孕不久害喜厉害，加上我的病情反复，因此搁置了两个月，如今她身子已经显怀，害喜已过，又见我终日郁郁寡欢，软磨硬泡地要我陪着她去。
我像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身外的一切，反而像虚幻的梦境一样存在。
何敬堂每日来诊脉，明娴也想着法子让人给我弄可口的饭菜，可每次也只吃了两口，便再也吃不下了。
我手里拿着梳子，定定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才不过几日，面容竟憔悴如斯，双颊略显凹陷，显得眼睛比平日更大了些。
“已经是半老徐娘了呢。”
忍不住对着镜子自嘲，还是拿起粉扑，薄薄地上了些胭脂，又用手指沾了点蔻丹，轻轻地抹在唇上，总算遮了些病容，不至于苍白得可怕。
“如夕姐姐可准备好了？”
明娴推门进来，拉着我上下打量，笑道:“姐姐真是个美人，稍加收拾便如此动人。”
我也笑道:“本是个病人，不至于太过难看而已，怎么也难及妹妹青春艳丽。”
明娴每月十五都要到万寿寺祈福，之前只因怀孕不久害喜厉害，加上我的病情反复，因此搁置了两个月，如今她身子已经显怀，害喜已过，又见我终日郁郁寡欢，软磨硬泡地要我陪着她去。
万寿寺本是皇家寺院，没有皇室祭祀或皇亲国戚到来时，便开放给平民百姓上香祈福。
明娴虽是额驸明尚的侄女，却还不至于讲究排场，只是带了几名女眷和赶马车的马夫，倒也不怎么引人注目。
虽说寺庙对平民半开放，但还是有区别的。平民百姓只能在前殿上香，大雄宝殿及后堂只有皇室成员或者皇亲国戚才能去。
上完香，添了香油，再到经堂里听大师们诵经。我坐在门边，听了半截，已有些昏昏欲睡，见明娴尚且听得入神，便悄悄起身溜出经堂。
万寿寺真不愧为皇家寺院，占地及规模远非一般寺庙可比，就连焚烧纸钱的金鼎，上面竟是圣祖皇帝御笔亲抄的梵文经书。
康熙不容置疑是难得的一代圣君，但晚年难免也有惯纵心软的时候，加上他素来喜爱出塞行围，每每必定难免劳师动众，国库破费，以至胤禛登位之后，留给他的只是一盘抬不上桌面的烂账。
“倘若换了别人，恐怕真的就穷得揭不开锅了，也难为他和十三爷那样千般算计。”
如此想着，对胤禛的理解又多了些，念及当日他把那些贪官一个个抓到殿上，声色俱厉地诱供，硬是抠出了不少银子，一丝笑意不经意地挂上嘴角。
忽然不知何处飘来一缕清香，我凝神四看，竟是院落一角栽的一株木兰，花开正盛，朵朵白如皎雪，幽香却不浓郁，在这滚滚红尘俗世中冰清玉洁。
我已是双目微润，走到木兰树下，痴了一般凝视着他最为喜爱的水泽木兰，往事又如淡淡幽香般飘过脑海，终是不忍掐下，蹲下身子捡起地上残花，拿到鼻端轻嗅。
“你是……”
似曾听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分娇柔，七分惊异。
我不敢转身，紧走几步想要逃离。
“何处来的大胆奴才，竟然如此无礼，见了贵妃娘娘也不行礼！”
原来是她！
反正已经不能逃了，我并不转身，双膝一曲跪下，低头行礼道:“民女张如夕拜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吉祥！”
身后年贵妃和缓说道:“你等一边侯着，没有本宫吩咐，谁也不得走近。”
只听得宫女太监纷纷道:“娘娘——”
“退下！”
明娴虽是额驸明尚的侄女，却还不至于讲究排场，只是带了几名女眷和赶马车的马夫，倒也不怎么引人注目。
虽说寺庙对平民半开放，但还是有区别的。平民百姓只能在前殿上香，大雄宝殿及后堂只有皇室成员或者皇亲国戚才能去。
上完香，添了香油，再到经堂里听大师们诵经。我坐在门边，听了半截，已有些昏昏欲睡，见明娴尚且听得入神，便悄悄起身溜出经堂。
万寿寺真不愧为皇家寺院，占地及规模远非一般寺庙可比，就连焚烧纸钱的金鼎，上面竟是圣祖皇帝御笔亲抄的梵文经书。
康熙不容置疑是难得的一代圣君，但晚年难免也有惯纵心软的时候，加上他素来喜爱出塞行围，每每必定难免劳师动众，国库破费，以至胤禛登位之后，留给他的只是一盘抬不上桌面的烂账。
“倘若换了别人，恐怕真的就穷得揭不开锅了，也难为他和十三爷那样千般算计。”
如此想着，对胤禛的理解又多了些，念及当日他把那些贪官一个个抓到殿上，声色俱厉地诱供，硬是抠出了不少银子，一丝笑意不经意地挂上嘴角。
忽然不知何处飘来一缕清香，我凝神四看，竟是院落一角栽的一株木兰，花开正盛，朵朵白如皎雪，幽香却不浓郁，在这滚滚红尘俗世中冰清玉洁。
我已是双目微润，走到木兰树下，痴了一般凝视着他最为喜爱的水泽木兰，往事又如淡淡幽香般飘过脑海，终是不忍掐下，蹲下身子捡起地上残花，拿到鼻端轻嗅。
“你是……”
似曾听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分娇柔，七分惊异。
我不敢转身，紧走几步想要逃离。
“何处来的大胆奴才，竟然如此无礼，见了贵妃娘娘也不行礼！”
原来是她！
反正已经不能逃了，我并不转身，双膝一曲跪下，低头行礼道:“民女张如夕拜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吉祥！”
身后年贵妃和缓说道:“你等一边侯着，没有本宫吩咐，谁也不得走近。”
只听得宫女太监纷纷道:“娘娘——”
“退下！”
我依然跪伏在地上，华贵而刺绣精致的裙角和花盆底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你起来回话吧。”
“奴才不敢。”
“给本宫抬起头来！”
“奴才容貌丑陋，怕惊扰了贵妃娘娘清目，不敢抬头。”
“你……”
隔了一会，却不见她发怒，半晌，耳中听得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许是本宫多心了，不为难你！那人已经不在世上，本宫何苦还要和她计较。”
笃笃的花盆底敲击地面的声音，如同敲哉我心上似的沉重。
吵杂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偏偏太监尖细的话音传入耳中:“娘娘还是请回宫吧，皇后娘娘虽默许娘娘到寺里为万岁爷祈福，可并未叩请万岁爷恩准，万一皇上醒来问起娘娘，那可就……”
自那日回来，我便如同丢了魂魄，依然终日坐在桌前抄写经文，好让自己忘却凡尘俗世。
一日，正抄完一遍，忽然听得窗外啾啾鸟鸣，抬头望去，梨花与木桃不知何时已谢去，只余一树翠绿，阳光洒在树叶上，闪闪的晃了眼睛。
何敬堂不知何时站在桌前，抽掉我手中的毛笔搁在砚台上。
“皇上龙体已经安好，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我望了他一眼，把已经抄好的经文折叠起来，放在桌旁的木箱子里，不经意间，竟已抄了大半箱。
何敬堂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我惊道:“你干什么？放开！”
“出来！”
说着硬拉着我往院子走去。刚出房门，强烈的光线刺得我睁不开眼睛，赶紧用另一只手臂挡住。
何敬堂放开我的手臂，沉声道:“你看看这个世界，这是你要的生活吗！倘若想就此郁郁而死，我不会拦你，可你想过没有，另一个世界里的人怎么办？难道那里就没有你牵挂的人吗？”
我全身一震，惊诧地望着他，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你起来回话吧。”
“奴才不敢。”
“给本宫抬起头来！”
“奴才容貌丑陋，怕惊扰了贵妃娘娘清目，不敢抬头。”
“你……”
隔了一会，却不见她发怒，半晌，耳中听得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许是本宫多心了，不为难你！那人已经不在世上，本宫何苦还要和她计较。”
笃笃的花盆底敲击地面的声音，如同敲哉我心上似的沉重。
吵杂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偏偏太监尖细的话音传入耳中:“娘娘还是请回宫吧，皇后娘娘虽默许娘娘到寺里为万岁爷祈福，可并未叩请万岁爷恩准，万一皇上醒来问起娘娘，那可就……”
自那日回来，我便如同丢了魂魄，依然终日坐在桌前抄写经文，好让自己忘却凡尘俗世。
一日，正抄完一遍，忽然听得窗外啾啾鸟鸣，抬头望去，梨花与木桃不知何时已谢去，只余一树翠绿，阳光洒在树叶上，闪闪的晃了眼睛。
何敬堂不知何时站在桌前，抽掉我手中的毛笔搁在砚台上。
“皇上龙体已经安好，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我望了他一眼，把已经抄好的经文折叠起来，放在桌旁的木箱子里，不经意间，竟已抄了大半箱。
何敬堂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我惊道:“你干什么？放开！”
“出来！”
说着硬拉着我往院子走去。刚出房门，强烈的光线刺得我睁不开眼睛，赶紧用另一只手臂挡住。
何敬堂放开我的手臂，沉声道:“你看看这个世界，这是你要的生活吗！倘若想就此郁郁而死，我不会拦你，可你想过没有，另一个世界里的人怎么办？难道那里就没有你牵挂的人吗？”
我全身一震，惊诧地望着他，颤声道:“你……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