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歪传

考完了,杯具了,操作失误,全完蛋了,重新码起来,大家将就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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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众将士整装排阵。我与黄天化冲辕门,是头一队出城的。
我费力地勒着座下青骢马——姜师叔说我的风火轮太过招摇,硬是让我换了马。黄天化坐玉麒麟与我并行,道:“哪吒,今番你我再比过一场如何?只看哪个先破了这辕门的,便算赢了。”
我侧头略想了想,答道:“不好。还是以那闻仲首级作赌方才有趣。”
黄天化笑道:“果然有趣!今后你见了我,可要乖乖叫师兄了。”说罢,一拍玉麒麟,如风卷残雪,直扑商军辕门。我也拍青骢马,可那畜生不晓事,仍是不紧不慢踱着。
正犯急着,对面营中冒出星星点点火把,随即喊声大作,箭簇如雨。
我一跃而起,登风火轮须臾落到辕门前——还是自家轮儿便宜——展开混天绫遮住如雨箭簇。
黄天化已是金冠倒躅,怒道:“原来闻仲老贼早有防备,险些着了他们的道儿。”扯下金冠掷在地上。此时商军弓箭手一轮放箭完毕,正要换第二波,黄天化舞双锤纵玉麒麟冲去,灵兽本就力大,又奔得急,再补上一锤,直把那木栅索栏撞得稀烂,踏入人群,如猛虎入羊圈,惨叫不绝,哪还能再放箭?
我收了混天绫,示意将士冲营。自个儿落到兵士密集处,抖开火尖枪,拦、拿、扎,一路施展,或穿胸,或封喉,枪枪绽红,步步生花。
商军阵势渐乱,火把落地,烧着了营帐,灰飞蔽目,人马相撞,踏翻了旗幡,尸横遍野,喊杀连连,叫苦哀哀。
忽听得一声怒喝:“小匹夫休要逞凶狂!待老夫拿你首级!”闻声望去,却是坐镇中营的闻仲,驱墨麒麟而来。
我回手一枪碎了背后那军士的护心镜,复刺穿胸膛,笑道:“老匹夫来得正好,待小爷拿你首级,便可赢了这赌约了!”
黑夜中闻仲的脸色阴暗异常,他身边两门人先抢上来:“大胆小儿,竟辱我师父!”两条枪挽十数枪花,杀将过来。
枪尖微错,分拦二人,刚走上两个回合,却见玉麒麟驰过,黄天化大笑道:“哪吒师弟,师兄我领先了!”抡双锤与闻仲战到一处。
我不与他言语,只送闻仲两门人一人一窟窿,他二人也是技艺了得,竟被他负伤逃走。
待要转寻他师父晦气,却听得隐隐风雷之声,正是闻仲那金鞭又飞将起来。我忙撒枪扬手,祭起乾坤圈,迎风便长,与那金鞭交接,金声大振,长鸣不绝。左手拔出插在不知哪具尸首上的火尖枪,挑了那偷袭的无名将士。
金鞭与乾坤圈相撞,各自去势一歪,只是金鞭落到玉麒麟脚下,乾坤圈却落了众人堆中,正是鲜血共脑浆齐飞。
闻仲收了金鞭,却不再打,只望着后营方向,叫声“苦也!”
我收过乾坤圈,定睛望去,只见后营冲天数道火龙,烧透了半边苍穹。与黄天化道:“杨师兄得手了。”黄天化喜道:“粮草一烧,大营难立,闻仲,纳命吧!”
此时姜师叔也乘四不像赶到,将打神鞭祭在手里。我与黄天化一人拿枪一人抡锤,闻仲拨转墨麒麟,且战且走。我正要追,却被邓忠、张节率军拦下。
闻仲虽然败走,那压阵的将士却进退有度,颇具章法。我眼看着闻仲部将退走岐山方向,却被阻追赶不得,不由怒起,当下枪交左手,祭起乾坤圈,所到之处,碰着边死,挨着即亡,火光中,映着残红,恰似万花陨落。
回头笑道:“天化,我先走一步了!”驾起风火轮。黄天化哇哇乱叫,却被残兵缠住脱不得身。

一路追去,鲜少见散兵游勇、断杆散旌,快到岐山时,远远见空中两人争斗,且皆是肋生双翼,四翅翻腾,锤棍交加。我本道那鸟人辛环已是生得古怪,不想今日竟凑成一双。
飞近些时,路边驻足一人观战,淡袍银甲,持三尖两刃刀,却不是杨戬是谁?
按下风火轮,问道:“杨师兄好快的脚程,闻仲呢?”
杨戬一见到我,却捉了我双肩仔细打量,边问道:“可是哪里伤着了?”
我掰了他手,不耐道:“有甚好看?这血又不是我的!——闻仲呢?”


楼主 我是防弹背心  发布于 2010-05-31 23:40:00 +0800 CST  
杨戬这才放手,笑道:“不曾伤着便好。”朝那一双鸟人道:“辛环在此。那闻仲已率部深入岐山了——站住!”
此时辛环挨了一棍,险些栽下地来,乘势抽身往岐山逃走。我正要再上风火轮,却被杨戬扯住胳膊,“穷寇莫追!”
“我还怕他不成?”
杨戬见我恼了,赔笑道:“你自然是不怕的。可那岐山连绵崎岖,你上哪儿找去?况闻仲此番新败,必有不甘,他日定卷土重来。到时你再一并取他首级,岂不更好?”
我想着有理,便不再追赶。这时那打了辛环一棍的鸟人也落下地来。我见他面如蓝靛,发如朱砂,着一身水合色道袍,提一条黄金灿烂长棍,料得是昆仑弟子,赞道:“道兄好身手!”
那人慌忙稽首道:“道兄谬赞了。”
杨戬亦稽首道:“我是玉泉山玉鼎真人门下杨戬,在此保周伐纣。不知道兄高姓大名,师从何处?”
那人还礼道:“原来是杨师兄。小弟是终南山玉柱洞云中子门下雷震子,每常听家师说起杨师兄乃我玉虚三代第一人,今日一见,果气度非凡……”
我听他絮叨便有些牙痛,不过姜师叔见了这雷震子约莫会十分欢喜。偏生杨戬却还与他客套一番。
雷震子又对我道:“这位道兄生得极好,师父却不曾提过。想必是姜师叔新收的高徒龙须虎龙道兄?”
呃,我自问与龙须虎无半分相像,不知他又从何“想必”而来?
杨戬笑道:“雷师弟错了,这是乾元山太乙师叔门下哪吒。”
雷震子诧异道:“太乙师伯我是知道的,可师父从未提过师伯收过……”忽又一拍脑袋憨笑道:“瞧我,天性愚钝,定是忘却了,道兄勿怪。”
我笑了笑,自个儿在玉虚门下是个什么身份,我还是知道的,又怪他作甚?
忽然肩上被人一按,却是杨戬,定定望着我。
此时山脚下远远旌旗招展,马蹄声响,当先一骑风驰电掣,银光灿烂,正是黄天化,跟着是黄飞虎、南宫适、大哥二哥等率部赶到。
杨戬报了战况,又将雷震子与众将通了姓名。我这才知道,雷震子原是文王第一百子,七岁曾救文王出五关。
黄天化见了我,笑道:“如何?你虽比我先得一步,不照样未拿得闻仲?”
我扭过头去不理他。雷震子施礼道:“这位道兄可是青峰山清虚师伯门下黄天化黄师兄?”
黄天化得意道:“哎,兄弟我正是黄天化是也。你怎知我姓名?”
雷震子微笑道:“小弟虽不曾见过列位师兄,却常听师父细说师兄们的形貌事迹。”又认了大哥二哥、韩薛兄弟,竟分毫不差,又赞了回二哥的剑法,提了回韩薛兄弟曾救助贫苦的往事。
黄天化仍追问着:“那云中子师叔可说我什么了?”雷震子却是顾左右而言其他,想必是不好说出。
他几人一路谈笑风生。我因弃了青骢马,便与杨戬禀了黄飞虎,先行驾土遁回城。

回了相府,众人按序报功。我对此种场面向来兴趣缺缺,况且斩了多少人,缴了多少兵械,全赖手下副将清点禀报,便教杨戬与我掩饰,自家先回房睡觉。杨戬折了条青枝,念念有词,化作我的模样,领着去前厅了。
次日醒来时,已是午时,却听得院中喧闹,出门打听,是雷震子也搬来后院,与龙须虎同住。
原来姬发以为雷震子形象凶恶,故命他随姜师叔相府,又派侍卫送许多宫中用具玩器来。
我冷笑:“这主公当真好笑,既嫌此间简陋,何不接小雷师兄进宫?也省得费事!”
大哥训斥道:“三弟,怎如此说话?负了主公一番美意。他不命雷师弟入内庭,是恐惊吓太后;再者雷师弟随相府,便于持斋,也便立功。”
我嗤道:“这般美意,不要也罢。小雷师兄,你便与我们一道。”
黄天化附和道:“正是,那宫中有甚好玩的?倒是咱弟兄几个,乐得自在!”
雷震子听了我俩言语,也对那领头的侍卫施礼道:“这位大人,雷震子乃修道之人,当清修自持,不敢忘本,王兄美意,弟消受不起,烦请带回吧。”
那侍卫还要分辨,却被我与黄天化赶人了。
大哥怒道:“越发不像话了!”见我与黄天化自顾说话,急道:“杨师兄,我家三弟素来听你的,你与我好好教训他!”
杨戬点头道:“好。”对我笑道:“哪吒,你与天化所言甚是。”
大哥脸上五彩斑斓,阴晴不定,我与黄天化却哄然大笑。我笑道:“杨师兄,你也所言甚是!”


楼主 我是防弹背心  发布于 2010-05-31 23:40:00 +0800 CST  
闻仲兵败岐山,我们便不好再去打牙祭,只得日日校场作耍,不觉半月有余。
这日在校场,止我几个玉虚弟子,说到那夜劫营,兴起时便要拉着雷震子要比较武艺。雷震子只是推辞。
杨戬笑道:“小雷是老实人,哪吒,天化,你们就莫要再欺他了。”
我扯了杨戬衣袖,侧头笑道:“也是,杨师兄武艺更胜小雷师兄,何不指点一二?”
黄天化一边撺掇:“我往日请教,师兄总是搪塞;如今哪吒来请,看你怎生推辞!”
杨戬口中含糊着称好,却迟迟不亮兵器,我正催促着,忽有小校传令丞相急招。
虽然扫兴,我与众人还是回相府去。

到得前厅时,已有黄飞虎、南宫适等众将云集,原来探子来报,闻仲已整点人马,在西岐城外安营。
我等随姜师叔上了城楼,遥望闻仲行营,只见营寨连珠,邻次栉比,兵士来回,井然有序,全无大败之颓然气象。
姜师叔叹道:“闻仲今番,比前日大不相同了。”指着中营道:“这营中杀气腾腾,悲风切切,又有十数道黑气,冲于霄汉,笼罩中军帐内。定是请了旁门左道之客助阵。想来又有一场恶战了。”
众人皆点头称是。
我悄悄扯了下杨戬,他俯下身来:“杨师兄,哪来的黑气?我怎的看不到?”
杨戬低声道:“我听闻那闻仲乃是截教门下,请来的必也是修道之士,若真有什么黑气直冲霄汉,旁人看不到也罢了,怎能瞒过我这天眼?”
我惊讶道:“那姜师叔岂不是在……”却见杨戬点了点头。若不是他手快捂了我嘴,我必要笑出声来。
杨戬又道:“不过,闻仲此番有备而来,一场恶战总是免不了的。”
我颇不以为然,“他既自来送死,明日我定不教他白走这一遭!”
杨戬皱了下眉,却最终未说什么。

次日商军叫阵,姜师叔命三军齐出,西岐城外摆五方阵。
我立在四不像旁,看对面阵势,只见闻太师坐麒麟,执金鞭在前,后面有十位道者,脸分五色:青、黄、赤、白、红,俱皆骑鹿而来。想必与那九龙岛四圣一般,是截教中人了。
为首一个青面道人纵梅花鹿而出,甩一下拂尘,打一个稽首:“吾乃金鳌岛炼气士秦完是也。姜子牙道兄请了。”
姜师叔还了礼。两人又开始口若悬河,唇枪舌剑,初是君臣纲常,接着翻九龙岛四圣的旧账,最后转到天命定数。
据我看,姜师叔舌战功力又大有长进。
此时我倒羡慕起杨戬黄天化等来——好歹他还有个银合马玉麒麟什么的坐坐,苦了我立于俩轮儿之上,真正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秦完终于高声道:“姜子牙,你说凤鸣岐山,我说玄鸟生商,谁应天命,岂在你我口中讲?道门中人,不必倚强,不累无辜,各以秘授略见功夫。今番我等在此将十绝阵摆与你过目,若能破此阵,我等便回岛去,再不过问这边事务,如何?”
姜师叔答道:“道兄既有此意,姜尚岂敢违命?”
“可若你破不得此阵,又待如何?”
“道兄尚未摆阵,怎敢说我不能破?”
那十道人俱回骑进营,一两个时辰,把十阵摆将出来。
师叔点了我与杨戬、黄天化、雷震子前去看阵。到了辕门,闻仲与那十道人立于一旁。
秦完细细看了我们几眼,冷笑道:“这几个娃娃倒是骨骼清奇,根基非凡,可惜了!”故作惋惜地叹气道:“真是可惜了!”
黄天化奇道:“可惜什么?”
“可惜……”秦完脸上须臾变得阴狠,“可惜你等命绝于此!”
我扬手就待祭乾坤圈,却被杨戬按住,摇了摇头,又对秦完道:“列位道长,我等看阵,不可以暗宝暗算姜师叔,非大丈夫之所为也。”
秦完怪笑道:“你这娃娃心思细密……却也小看了这十绝阵!叫你等早晨死,不敢午时亡。何需将暗宝伤你!”
我冷冷道:“口说无凭,发手可见。道长休得夸口!”
“出家人不打诳语。”秦完抬手做请,“便请列位入阵吧。”
我等保定姜师叔看阵。见头一阵,悬牌“天绝阵”,入后只见阴云缭绕,黑雾密布,中挂三幡。
我在乾元山不过修行道法武艺,师父从未说过这奇门遁甲,本存了三分好奇之心,此时看了一番,却不见端倪。低声与杨戬道:“不过是黑了些,有甚特别的?”
杨戬道:“此阵尚未摆全,怕发动时,便不是这般光景了。”
我见姜师叔与杨戬皆神色凝重,不敢多问。
又看数阵,与天绝阵相仿,不过有的飓风凛凛,有的寒气逼人,还有一阵竟挂满铜镜。我与黄天化、雷震子只是稀奇,姜师叔与杨戬却越发慎重了。
待到“落魂阵”时,杨戬忽扯住我附耳道:“你觉怎样?”
我摇头。此阵无风无雾,不冷不热,算是最平淡无奇的一阵了。
黄天化道:“我头昏得厉害,你们如何?”
雷震子道:“我也觉头重脚轻,站立不稳。”
姜师叔道:“此阵古怪,不可久留,快些去后一阵!”
后一阵中有一台,台上挂三个葫芦,想必玄机在那葫芦中。又转一阵,只见一地碎砂,俱为血色。我俯身要拾了细看,被姜师叔喝住。
待要再问杨戬,身边却扯个空。回首见他立于入门处,只呆呆望着那悬牌。
我上前唤声“杨师兄”,杨戬才回过神来,微笑道:“师叔,看阵已毕,回去再做打算。”
姜师叔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我抬头看那悬牌,上书“红砂阵”。
复至阵前,秦完得意道:“姜道兄可识得此阵?”
姜师叔答道:“阵前皆悬名牌,我等已知。”
另一道人轻笑道:“那能破否?”
“既在道中,怎不能破?”
“几时来破?”
“此阵尚未完全。待你完日,用书知会,方破此阵。请了!”
双方各自收兵不表。
待回相府后,姜师叔忽长叹道:“此阵乃截教传来,皆稀奇之幻法,阵名罕见,焉能破得?”竟自回房去,留得我们几个,面面相觑。
杨戬与众人说阵内情形,众师兄弟皆道古怪,闻所未闻,无人识得。
我却又想起在红砂阵前,他那般神情,只是转瞬——我是从未见过,竟似……
——竟是死色!

楼主 我是防弹背心  发布于 2010-06-02 23:36:00 +0800 CST  
是夜睡得极不安稳,翻来覆去都是杨戬在红砂阵前的光景,直到天亮方才消停。睡了没多久,便听得有人拍门。我不耐地往被子里钻——反正自有杨戬应付,与我何干?
不料那拍门声竟砰砰不绝。我怒由心中起,跳下床,拉开门,一拳挥出——见是满脸惊惶的薛恶虎,总算堪堪收回。
“小薛师兄,何事拍门?”
薛恶虎仍惊魂未定,道:“哪、哪吒,今日该你与杨师兄巡城……”
平日里都是杨戬唤我,以是我早已忘了巡城的班次。
此时杨戬也已醒转,起身笑道:“该死,竟忘了巡城之事,多谢薛师弟。”
薛恶虎摆手道:“师兄客气。杨师兄定是忧心战事,殚精竭虑,才误了时辰。”
忧心战事,殚精竭虑?他昨晚明明是倒头就睡!
我虽心有疑惑,但见杨戬谈笑如常,也不再多想了。
巡城归来,见了姜师叔,师叔却只是挥手示意众人散去,自行回内室去。
杨戬疑道:“师叔今日形貌,与以往大不相同。”
武吉道:“想是师父为筹划破阵之事,需深思静摄罢。”
黄天化打着哈欠道:“既是如此,那我等不必打扰师叔,各自睡觉去吧。”说罢自回房去,雷震子亦回后院。

后几日,姜师叔每日议事,俱默默不语,恹恹欲睡,我数次问及破阵之事,他只说“自有主张”,却无下文。
又过七八日,师叔越发倦怠,索性居于内室,不再出来议事。
是日黄飞虎道:“如今大敌当前,兵临城下,丞相可有破敌良策?”
杨戬答道:“列位且宽心,姜师叔正在入定静思,不日即有眉目。”
待众将退去,杨戬对我等玉虚弟子道:“师叔学道昆仑,能知五行之术,善察阴阳祸福之机,安有酣睡如是!其中定有缘故。”
我急道:“那我去问姜师叔!”
大哥叱道:“三弟,你这般闯师长内室,实属大不敬。”
我不理他,自顾奔入师叔卧房,众人亦跟来。
姜师叔仍在浓睡,我连唤数声,才勉强睁眼,却只是目光涣散,满脸茫然。
武吉跪在床前秉道:“师父,现下那十天君摆阵多时,我等如何对付?”
姜师叔缓缓转向武吉,凝视多时,似在辨认眼前之人,许久才道:“那阵,要破,不难……”
众人齐道:“请师叔明示!”
姜师叔良久无甚言语,我凑近看时,双目闭合,竟又昏昏睡去。我连忙抓他肩膀一阵猛摇,复醒转过来。
我指着自个儿鼻子问道:“师叔可认得我?”
姜师叔仍是不言不语,那眼神甚是虚空,却透着古怪。
此时黄天化与雷震子推门而入,许是走得急了,那风雷二翅带起一阵劲风,灌入室内。
我忙问:“师叔,弟子请教,此风吉凶如何?”
师叔眼中似有一丝清明,抬手掐指。大哥喜道:“师叔尚能掐算阴阳,想来该是无大恙。”杨戬却只摇头。
姜师叔掐算半晌,答道:“今日正该刮风。”说罢,手臂垂下,鼻息渐起。
众人目瞪口呆。此时,任是谁都不觉得师叔是在“筹划破阵”“深思静摄”了。武吉站起道:“师父定是病了,我这就请大夫去!”
杨戬道:“且慢。据我看来,师叔所为恁般颠倒,不似寻常病证,倒似……倒似遭人暗算。”
武吉问道:“可相府守卫森严,谁人能潜入?”
杨戬沉吟道:“若真要暗算,未必须要潜入相府……姜师叔自看阵归来,就如在醉梦中,想必是,那日看阵时遭十天君咒法暗算也未可知。”
大哥驳道:“那日阵法尚未发动,且与师叔一道看阵的,还有杨师兄等四人,如何单师叔一人遭了暗算?”
杨戬道:“若真是十天君暗算,近日必不会叫阵。我等且静观其变。今起烦诸位师弟莫辞辛苦,除黄、雷二位师弟,轮班日夜看护师叔。”
众人皆称是。我正奇怪杨戬为何将黄天化、雷震子排除在外,雷震子笑道:“多谢师兄体恤。”黄天化伸了个懒腰,道:“不知为何,这几日甚是好睡。”
我听他此言,心下一凛:自看阵后,他二人亦日日慵懒常眠,莫不是,也着了道儿?
此后我等玉虚弟子除巡城外,日夜看守姜师叔。有黄飞虎、南宫适等将官来问,只说师叔正在静思,不宜打扰。


楼主 我是防弹背心  发布于 2010-06-06 23:46:00 +0800 CST  
如此又过七八日,师叔竟一睡不起,初时尚鼾声如雷,后鼻息渐弱,好在脉息尚沉稳。
而城外十天君,竟一直不曾前来知会破阵。

这日夜间该我与杨戬替韩薛兄弟护卫师叔。一路上我见他不时恹然垂首,如小鸡啄米,却仍强打精神,劝道:“杨师兄,你且回去歇息,这边交我一人便可。”
杨戬强笑道:“无妨。想是这几日连番巡视看守,有些乏了。”
我听了,暗暗惊讶。修道之人,自有一脉精神;我是灵珠为神,莲花作身,自不必说,纵是大哥、二哥、韩薛兄弟、武吉、龙须虎,日夜巡守,也仍神清气爽,杨戬修为更胜他几人,断无轻易倦乏的道理。看他情形,竟与黄天化、雷震子一般。
可若当真如杨戬所料,那日我也一道看阵,却如何不觉异样?
正胡乱揣测着,已到师叔房前,不防薛恶虎推门而出,险险与我撞个满怀。
杨戬将我向后一拉,避开薛恶虎,问道:“薛师弟,可是师叔情况有变?”
薛恶虎急道:“杨师兄,大事不妙,师叔他……他没气了!”说到后边,眼里竟有了泪花。
我与杨戬大惊,忙奔入内室,见姜师叔躺在床上,状似酣睡,却一丝儿气息也无。
杨戬伸手探师叔鼻息,惊诧道:“姜师叔乃是奉玉虚法旨扶周伐纣,况凤鸣歧山,正应天命,这如何就死了?”
此时薛恶虎已将师叔之事告知,众玉虚弟子及黄飞虎、南宫适等诸将官赶到,黄天化只披着中衣,哈欠连连,想是被人从被窝里刚挖出的。
我看他模样,心念忽动:那日黄天化被魔礼青打死躺尸,情形却与姜师叔今日不同。这二十日来,师叔甚是古怪,我一直未曾留意;现下思量,他日日沉睡,目光虚空,正是魂魄消散之征象!
忽闻门外脚步纷踏,武王率散宜生等重臣前来,几个太医也轮番诊治,折腾一通后却只是摇头告罪。
武王潸然道:“相父为国勤劳,不曾受享安康,竟一旦身死,却教孤于心何忍!”
众人环立,听武王之言,皆是黯然,有些抬手拭泪,有些不禁痛哭出声。
杨戬上前,往姜师叔胸口摸一摸,道:“主公,列位大人,不要忙,师叔尚未身死!”
众人顿时止了哭泣,黄天化问道:“师叔明明气息脉象全无,师兄如何得知?”
杨戬道:“姜师叔胸前还热,料不能就死。且停在卧榻。”又对黄飞虎与武吉道:“请武成王与武师弟即刻封锁相府,切莫走漏了风声,动摇军心。”
我见他调遣排布,乘着内室人杂,悄然溜走。
当日在那落魂阵中,黄天化、雷震子等都道头昏,独我无恙;如今姜师叔魂魄离体,那作怪的,必是此阵无疑。
相府守卫虽多,却拦不住我。只是落下墙头,才走几步,就被人扣住右腕。
“放手。”
不消看,我也是知道的——西歧城内,能拿住我的,除了杨戬还有谁?
“不放。”
他素来对我千依百顺,今日却不知犯了什么邪?
“放手!”
还真是反了!
“不放!”
我回头狠狠瞪杨戬。他亦沉着脸色,目光炯炯望着我,良久,才咬牙道:“好,若你执意要去,我由着你,只同你一道便是!”
我跺脚道:“那落魂阵你去做什么?”
“你去做什么,我便去做什么。”
“你……”若不是脉门被扣,使不得气力,哪个有工夫在此与他磨嘴皮子?“放手。”
“不放。”
“放手!”
“不放!”

我与杨戬正较着劲,忽听得有人朗声道:“那边厢可是杨师侄?”我二人一齐望去,路边不知何时立一道人,三绺长须,大袖宽袍,眯眼看着我二人之间,莞尔道:“好俊秀的娃娃!无怪师侄要要捉着不放了。”
我耳根子一热,连忙低头抽手,杨戬亦放开我,慌道:“赤精师伯说笑了!他是太乙师叔门下哪吒。”
我虽不爱见那些师伯师叔,但既然已经碰面,只得稽首行礼。
赤精子微带惊讶:“原来你便是那哪吒,难怪这等好模样……”摆手道:“戏言罢了,你们莫要当真。我今日乃是为子牙魂魄而来。”
杨戬正色道:“师伯既然已知道姜师叔遭人暗算,便请指教。”又将前日看阵之事说了遍。
赤精子掏出一个葫芦道:“我在昆仑山获子牙一魂一魄,装此葫芦内,想到师父曾说他有‘七死三灾’之难,故特来此走一番。那落魂阵我曾听太乙师弟提过:凡是入此阵者,管他神仙凡人、妖魔鬼怪,俱截下一魄;阵主再用这一魄作引,随时将剩余魂魄拜来。如今听你说来,除了子牙,你们几人想是也着了道儿——幸喜不曾一道拜了去。我现下就去会那姚斌,你们好生看护子牙。”说罢驾土遁出城去了。
我正要回相府,却被杨戬扯住胳膊。
“杨师兄,我不去那落魂阵就是。”
杨戬摇头道:“赤精师伯出手,自不须我等多事。我是有事问你。”
我随他拐到偏僻墙角。杨戬道:“那日在落魂阵中我便觉异样,却不知是一魄被拘了去;后我等四人越发倦怠,却独你无恙,才起了疑心。可……可你分明不解阵法,又是如何知晓的?”他说到后来,眼角瞟着我,那语气竟是小心翼翼的。
我暗道你杨戬也有不明白的时候,“有甚稀奇的?我当年魂飞魄散时,便是师叔这般光景。”——只是他肉身完好,魂魄俱全,一旦归位便可重生为人;我那日却已是孤魂野鬼,独倚风中,看着如血的日头一点一点沉去,看着自个的三魂七魄溃不成形,终是一一消散。
杨戬听了,半响不语,只是看着我出神。我不禁上前拍他,笑道:“如何?怕了?”原本是不想提的,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可他是知道我无魂魄的。
杨戬望着我时,却多了几分哀伤,“若我早知道,便不会问,徒惹你伤悲。”
我敛了笑,冷冷道:“谁说我伤悲了?”转身回相府去。
不曾伤悲,纵是那日,我亦不曾伤悲。
只是,万念俱灰罢了。

楼主 我是防弹背心  发布于 2010-06-06 23:46:00 +0800 CST  
有话要说:这段是我自己YY的,让赤精子拉了回皮条……望天……
那个谁谁谁,玉虚二代弟子也不全是坏银……

楼主 我是防弹背心  发布于 2010-06-10 00:19:00 +0800 CST  
我二人回到相府,将赤精师伯之事告知众人,众人皆转悲为喜,安下心来。
待到三更,门外一道遁光,平地里出现一道人,正是赤精子师伯,只是面色有些恍白。杨戬忙问:“赤精师伯,此番可顺利?”
赤精师伯却不言语,只是摆手。这时众人与他见礼,武王更是以师礼敬上座,他也不谦辞,自顾坐下,接过大哥奉上的香茶,一口喝尽,面色方才好转些,道:“休要再问。待我去个所在。
”说罢起身,又一道遁光而去。
众人目瞪口呆,料他此番不仅未得手,大约还吃了点亏,现下搬救兵去了,却不好点破。倒是散宜生道:“仙家作派,果与我凡人大不同。”算是为他挣了些脸面。
约莫一时三刻后,赤精师伯又至,进门便道:“罢了,都甭行礼了!”大哥、武王等人刚抬手作礼,俱僵在半途,着实尴尬。
我正坐在杨戬身后,暗自好笑,未料师伯又道:“哪吒,你随我来。”说罢,先行离去。
武吉与杨戬悄声道:“杨师兄,这位师伯又是打的什么哑谜?”杨戬不语,却看着我,目光中竟有几分忧虑。
我来到院中,见赤精师伯负手望天,只道他有所吩咐。等了片刻,不见他开口,心道莫不是也在落魂阵被截了魂魄?终耐着性子问道:“不知师伯唤弟子有何指教?”
赤精师伯仍是背着我,道:“方才我回昆仑山,拜见师父,问个端的,他却只教我往八景宫见大师伯,又说:‘可命哪吒同往,即可救得子牙与众弟子魂魄。’……”
我听到此处,心下已了然,“那弟子即刻随师伯入阵。”
赤精师伯转身道:“你这娃娃!想我千年道行,一入落魂阵,便被姚斌那厮一把黑砂打来,饶是我走得快……”他面上一红,咳嗽两声,“咳咳,这等小事,不提也罢!我想你修行时日尚短
,若无法宝护体,还是不要去的好,可师父这般吩咐,总有他道理……”
我赶走耳边嗡嗡作响的苍蝇,见他仍是自言自语,便道:“赤精师伯,若再不动身,怕是雄鸡都要叫了。”
赤精师伯悻悻道:“你这娃娃也忒实诚了些。”他话音未落,就听身后有人道:“师伯,弟子愿代哪吒随师伯前往。”
果然眼前多了一人——赤精师伯尚赞师侄好手段,我却已司空见惯了。
我说三更天哪来的苍蝇,想姜师叔卧房的那个,必是杨枝柳条之辈。
“杨师兄,你已被拘了一魄,如何还能去得?”
赤精师伯亦道:“那落魂阵凶险之极,你二人都给我留下吧!”
杨戬朗声道:“既是凶险,弟子更要随行!”又柔声对我道:“你既唤我一声‘师兄’,我怎能眼睁睁看你犯险?再者我已知落魂阵机关,入阵时只需运九转元功将元神遁出,可保得一时三
刻不受其害……”
说笑吧,你若真有这能耐,还能被拘了一魄?
“那我无魂无魄,岂不更便——”我那个“宜”字尚未出口,便被杨戬捂住。
刚要发作,却见他神色凝重,而一边的赤精师伯更是如临大敌,左手捻了个法诀,右手持一面白森森的铜镜,厉声道:“哪吒,你此话当真?”
无魂无魄……又碍着谁了?我推开杨戬,昂首道:“当真!”
杨戬忙掩在我身前,“师伯明鉴,哪吒自来到西岐,一直谨守戒律,不曾进过血食!弟子可以性命担保!”
血食?我正疑惑,赤精师伯慢慢收起铜镜,自语道:“原来如此……太乙这老小子,竟连我都瞒。”又道:“杨戬,你且回去看护子牙;哪吒,你这就随我往落魂阵去。”见杨戬仍护着我,
“放心,师伯又不会吃了他!”

出城行至十绝阵门前,赤精师伯捏土成遁,我踏风火轮,驾在空中。见落魂阵内与我初来时已大不相同:云雾迷天,难辩方位,有无限鬼哭神嚎,竟无底止。
赤精师伯唤我近身,低声道:“我凭大师伯太极图缠住姚斌,你伺机将那阵中白纸幡夺来。”说罢将一副锦帛打展抖开,护住全身,往下一坠。
我亦按下风火轮。
云雾中姚斌喝道:“好赤精子,前次被你走脱了,只打落二朵莲花,想不到你又来送死!”
赤精师伯骂道:“好姚斌,再拿你那破阵拘道爷魂魄试试!”


楼主 我是防弹背心  发布于 2010-06-10 00:20:00 +0800 CST  
据我看来,这位师伯说笑的本事,比杨戬更胜一筹。
寻到阵中白纸幡下,见幡上黑气缭绕,龙飞凤舞鬼画符般,料正是此物拘了魂魄。将乾坤圈化作一尺来长,砸了数下,折了那幡。
正喜得手,背后猛地一阵冷风,不及回首,扬手祭出混天绫。
姚斌骂道:“无耻小子,竟敢坏你道爷阵法!”
赤精师伯在空中叫道:“哪吒速回!”
我忙登风火轮飞到半空,一道人驾土遁追来,惨白面皮,戴顶九扬巾,料是姚斌,回手发一块金砖。姚斌冷笑:“雕虫小技!”扬起袍袖,金砖落入他袖中,竟如泥牛入海一般。我转身待要
祭乾坤圈,他却指着我惊道:“你……你怎的未被拘去魂魄?”
此刻赤精师伯当头喝道:“姚斌看我法宝!”祭起铜镜,一道白光晃来,姚斌慌忙往下一坐,回落魂阵去;那白光打到我身上,却无异象。
师伯初是一惊,旋即了然:“竟然忘了,我这阴阳镜照不得你。”
我将白纸幡交与赤精师伯,师伯喜道:“此番成功,子牙有救了!”又想起什么似的,喃喃道:“可我将大师伯寄宝八卦图落在阵中,如何是好?”
我安慰他道:“师伯,待我再下去夺回便是!”却被师伯喝住。
“你这娃娃忒性急了些,我借宝时又未与师伯约定归还日子。不久众师兄弟俱要下山,待破阵后取回便是。”
我二人回到城内,师伯正色道,“哪吒,这番多亏你了——那姚斌只道五人入阵只截得四魄,必有异宝奇术,不敢追来——但你无魂魄之事,今后不得对人提起。”
我嗤道:“提了又如何?我还怕谁嚼舌根不成?”
赤精师伯道:“你这娃娃这般不晓事——罢,我原原本本说与你:三界之中,但凡生灵者皆有三魂七魄,无魂魄的当为死物,若要成正果时,必须无数血肉供养,以是三教人人得而诛之。数
年前太乙师弟杀石矶,截教上下无半点言语,便是这个道理。”
我却想起下山前师父嘱咐不可对人说莲花化身;想起赤精师伯听说我无魂无魄时如临大敌,险些祭起法宝。
只有杨戬。
只有杨戬,抬手覆上我的发说“你我俱是一般”。
“那师伯可是要替天行道?”
赤精师伯面上又是一红,嗫嚅道:“若我有这本事,还用得着受太乙那老小子的气?”又别过头去,咳嗽两声,“哪吒,杨师侄既知你无魂魄,仍要代你赴死,一番苦心,万不可负了。”
杨戬待我好,我自是知道的,比起我大哥二哥,倒更象是我兄长;可师伯说这话时,神情甚是古怪。
我眨了眨眼,道:“师伯,你还是明说了吧。”
“你……”赤精师伯似要说话,却生生忍下,只叹道,“朽木不可雕也!”借一道遁光而去。
我仍是不解。
他日杨戬涉险,我亦将以身相代,如是而已。

楼主 我是防弹背心  发布于 2010-06-10 00:20:00 +0800 CST  
魂魄既已夺来,赤精师伯施法将其入窍归位,姜师叔少时醒来,叫声“好睡!”,黄天化雷震子等也复原精神。
折腾了一宿,众人都纷纷散去,只武吉与黄天化该是巡城。杨戬笑道:“武师弟夜里辛苦,黄师弟也需调养,今日便由我替一班吧。”
其实他自家还不是一般?
我朝黄天化递个眼色,存心叫他两个切莫答应;那两个却似未见,只连声称谢,忙不迭回房去了。

其时时辰尚早,大街上并无多少行人。
往日巡城,杨戬总是谈笑打趣,翻着花样逗我开心;今日却是一言不发,我不禁惴惴:无魂无魄的死物,当真如赤精师伯所言那般可怖吗?
行至街角,杨戬忽然立定,道:“你若是倦了,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我只是摇头。
杨戬与随行小校吩咐几句,他二人如蒙大赦,飞快离去——大约是看我面色不善吧。
杨戬走来,微微俯下身,道:“现下无人,你可以说了。”
不知为何,被他这般近身看着,竟有些结巴起来,“你……你既知我无魂魄,如何不怕我?”
杨戬先是一愣,随即失笑道:“又胡思乱想了。师伯也说了,那死物成精,须无数血肉供养,你饮食与他人无异,自然不是了——我若真怕你,怎敢与你夜夜同席共枕?”
“那,”我咬下嘴唇,“若是我当真要杀你呢?”
这般问法,怕是杨戬要嫌我不爽利;可,连我自家也不明个中缘由。
“若你当真要吃我时,”杨戬仍是淡淡笑道,“那我也只有认了。”
“可……”
杨戬轻轻拍下我的肩,“放心,我习得九转元功,你纵是想拿黄豆炖我,也未必成功。”
他怎的还记得初到西歧时我消遣他?
我待要说话,空中传来一声清亮鹤唳,却是一青衣道人跨白鹤而来。
杨戬忙迎上,稽首道:“弟子杨戬,见过黄龙师叔。”
此刻旭日初升,照他战袍上,周身一圈柔和的金色,十分好看——教我移不开眼。
——可是杨戬,若我当真开了杀戮时,便不止啖人血肉了。那时侯,你是否……诛我而后快?
只是这话,我始终不曾问出口。

我二人引黄龙师叔到了相府,赤精师伯与姜师叔率一众师兄弟相迎——难为他们折腾了许久,方才睡下,又不得安生了。
寒暄了几句,黄龙师叔道:“我今特来西岐,共破十绝阵,众师兄咫尺即来。此处凡俗不便,子牙可在西门外,搭一芦篷席殿,铺毡佃地,结彩悬花,以便三山五岳道友齐来,可以安歇。不然,有亵众圣,甚非尊贤之理。”
姜师叔连忙称是,命南宫适、武吉起造芦篷,安放席殿。
黄天化悄声与我道:“现成的府第不待,非要住草棚子,这师叔真是糊涂了。”
我笑道:“正是,也不知是哪个脑筋坏了,舍了好好的王府不住,硬要挤到相府来。”
黄天化恼道:“我这不是舍不得……你们众家兄弟吗?你还消遣我!真正没良心!”
我心中阴郁正一扫而空,懒得与他争辩。
师父来了。

数日后,广成子、惧留孙、文殊广法天尊、灵宝大法师、慈航道人、普贤真人等陆续来到芦篷——吃睡议事,俱在这一间草棚内,神仙做派,果与我等不同。
这日我与杨戬新摘了莲叶,裹只乳鸽,架了茶壶,正拿三昧真火烧了,杨戬还啧啧赞我火候把握得越发好了——忽听有人拍门,我慌忙把鸽子往衣内一揣,身上菡萏清气尽可掩了肉香。
来的是雷震子,见礼后道:“姜师叔在芦篷后安了营帐,着众弟子随侍听用,止留武成王掌府事。单差杨师兄与李师弟了。”
我暗道那些个师伯师叔,我又不识得,也不想见面,去那破草棚子作甚。

到了芦篷,勉强行了礼,便是低头躬身,也察觉得数道目光,或凌厉,或审度,甚至,带些敌对,如芒在背,好不自在。
文殊师伯笑道:“哪吒,数年未见,你那顽劣性子可都收敛了吧?”
我未答话,杨戬已抢先道:“启师伯,哪吒师弟一向恪守门规军法,若有逾越,姜师叔也罚了,师伯何出此言?”
呃,这话有点假了:若真按了规矩,我也不晓得在姜师叔那里记了几百条军棍了——反正杨戬那厮也不晓得扯了几百回谎了,偏生回回都有人深信不疑。


楼主 我是防弹背心  发布于 2010-06-15 14:43:00 +0800 CST  
赤精师伯亦道:“师弟慎言。我看这娃娃虽性情乖张了些,却是个重情重义的。”转头看姜师叔,“子牙师弟以为如何?”
姜师叔冷不防被甩个包袱,咳嗽一声,道:“哪吒勇猛,杨戬善谋,于我西岐大业,助力颇多。”
于是众师伯师叔都称赞杨戬这孩子本领高明兼才略过人不愧为三代弟子之首,杨戬则谦逊着,众人又改夸他持性稳重。
我在一旁左看右看,总觉得他们讲的,不像是我熟识的“杨师兄”。
趁众人都忙着与杨戬叙旧,我瞅个空溜出芦蓬。
只是才出得蓬去,又一道人迎面而来,正是清虚道德真君,身后跟着黄天化与大哥二哥。
料是躲不过了,只得行礼道:“弟子见过清虚师伯。”
清虚师伯略一颔首,冷冷道:“小魔头,此番来西歧,可曾杀得尽兴?”
大哥二哥俱沉下脸来,黄天化只是不解道:“师父,您在说什么?”
我虽不快,却也不好发作。
此时身后有人道:“师兄好大煞气,却不知小徒何处得罪了?”
我大喜:“师父!”发足奔去,一头扑入师父怀中,揪了衣襟笑道:“师父,可想煞弟子了!”
师父摸摸我头,低声道:“为师也甚是记挂你。”又对清虚师伯道,“哪吒纵然有错,自有我这做师父的管教,不敢劳动师兄。”说罢,携了我手进芦蓬去。
师父一进芦蓬,众师伯师叔都噤了声,只姜师叔与几个三代弟子迎上施礼。
师父走到中央打个稽首,赤精师伯、广成师伯、慈航师叔等慌忙起身行礼。
草草见礼毕,师父也不落座,仍是牵着我立定,问:“列位师兄师弟,可有破阵良策?”
众人彼此对视,俱不答话,赤精师伯只是摇头。广成师伯道:“说来惭愧,我等皆无头绪;方才听赤精师弟云太乙师弟知晓此阵,正要请教师弟。”
师父道:“欲破其阵,先祭其阵。”
赤精师伯问:“师弟,这是何意?”
师父答道:“此乃截教奇阵,以我十二仙之力,不能完胜。”说罢又一稽首,“列位安坐,贫道告罪。”赤精师伯还要再问,师父却不回答。

出了芦蓬,师父抱怨道:“这破草棚子有甚好?既不遮风,又不挡雨。哪吒,你不是住相府?我与你同去。”
我指着芦蓬后道:“师父,现下我等都改住那营帐了。”
师父似乎想翻个白眼,终是忍了。“也罢。”
进了寝帐,师父解下背后长剑,盘膝坐下,冲我摊开巴掌,“拿来。”
我奇道:“什么?”
“还装。”师父嗅了嗅,“是荷叶乳鸽吧?你那股子味儿,瞒得了别人,却瞒不得我。”
我自怀里摸出鸽子——还温热着喱。师父接过,打开包着的莲叶,道声“造化!”,扯了个翅膀就要张口。
我忙扑身夺下,“不行师父,那个是杨师兄的!”
师父往我额上敲了记,佯怒道:“臭小子,有了师兄,便忘记师父了。”
我嬉笑道:“弟子不敢。”撕下一条鸽腿递与他。
师父咬了口鸽肉,赞道:“戬儿手艺,越发高明了。唉,早知当初就不该让与玉鼎师兄收了去。”
我正啃着另一条鸽腿,听他言下甚是惋惜,挪到师父身旁,“师父,待封神结束,教杨师兄来乾元山长住可好?”
师父长叹一声,“你道我不想?可世事哪能皆如人所愿?”边大口嚼着鸽肉,“哪吒啊,你须记住,人各有命,生死凭天,若一意逆行,必遭天谴。”
我道:“师父,你又打诳语了。”
师父终于翻了个白眼,把一根啃得精光的骨头塞我嘴里,“吃你的,少管闲事!”
我咳嗽数声,才把骨头吐出,正要发话,忽听得帐外一阵脚步声。师父正含着鸽爪子,须臾间连骨带肉同我手上的半只鸽腿一股脑塞我怀里,顺带抄起我一只衣袖往我脸上胡乱抹了抹并用我另一只衣袖抹净了他自家的油嘴,正襟危坐,一派仙风道骨。
此刻那人已闯入帐中,正是玉鼎师伯。
我起身施礼,玉鼎师伯颔首,上下打量着我,自语道:“四肢头颈倒是齐全,怎的不曾长高?还是我家戬儿好模样。”
我怒视他——师伯,你是故意来刺痛我伤心处的?
玉鼎师伯却故作未曾看见,道:“哪吒,我有话与你师父讲,你暂且退下。”
师父扬了下手,我只得退出寝帐。
正悻悻着,抬头忽见树下栖着一只黄雀儿,眼珠滴溜溜地转,甚是眼熟。
我冲他一笑,那厮还装,便摸出金砖,掂在手里,作势要打。
黄雀儿落到我肩上,耳语道:“莫打,我认了便是——且休要出声,听他们说什么。”
我点点头,藏在树后伏下。
只听得师父凉凉道:“个子高大有甚用?不过是多宰几斤肉罢。”
玉鼎师伯道:“混小子,我这番不是与你来说笑的!”
混……小子……我大惊,忙回头看杨戬,他倒是蹲得纹丝不动,不知是惯了还是傻了。
玉鼎师伯似是踌躇下,道:“太乙,你昔年说‘鸣只红砂’,可是当真?”
师父却似是低声叹息:“是真是假,你心下早已明白,何必问我?”
沉寂良久,玉鼎师伯又道:“哪吒他……是否晓得此事?”
我听到自个名字,忙凝神细听。
师父道:“该知道的,他自会知道,何须我多言?”
玉鼎师伯不再言语。师父叹道:“师兄,天意如此,你怎的还是参不透?”
我越发不解,低声道:“杨师兄,他们在说什么啊?”杨戬却不答话,我回头待要再问,他那翎毛蹭着我耳根子,甚是麻痒,忍不住笑出声。
就听得玉鼎师伯喝道:“哪个在外面?”我忙驾起风火轮带着杨戬落荒而逃。

一路逃到北门,我估着玉鼎师伯不曾追来,才按下风火轮。
杨戬已变回原形,却是呆呆望着城外方向。我扯了下他衣襟,他才笑道:“师父微言大义,我又怎明白?再者——占卜演算,也未必字字成真吧。”
我虽有些生疑,但看他神色如常,也不多想。寻个偏僻处,自怀里掏出乳鸽,分与杨戬。
本是说定,我得鸽腿,杨戬得鸽翅鸽架,我吃完自家仅剩的半只腿,只得巴巴地看着杨戬眼馋。
杨戬见我如此,微微一笑,道:“正巧我今日有些积食,吃不得油荤。”将手中鸽子尽数与我,“劳驾。”
我喜道:“师兄不必客气。”狼吞虎咽起来。
杨戬抄手倚着城墙,只是看着我微笑。
其实正夕阳西下,天边晚霞胜火,映得城外商营一片血色。

楼主 我是防弹背心  发布于 2010-06-15 14:43:00 +0800 CST  
谢谢LS的冰淇淋蛋糕和粽子啊~~~~~~~还是传统的豆沙蜜枣白米粽最好吃。
更了,就是气氛不太好,不够应景,唉~

楼主 我是防弹背心  发布于 2010-06-15 14:50:00 +0800 CST  
边看球赛边码了点,赶上端午节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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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一日,道行天尊来到,昆仑十二仙齐聚西岐。
这日众人皆坐芦蓬,议破阵主将,广成师伯推姜师叔,姜师叔只说自家才疏学浅,不肯执掌符印。
我侍立师父身旁,看一众师伯师叔彼此推让,甚是无聊。忽听得半空中呦呦鹿鸣,接着武吉进蓬来报:“列位师尊,灵鹫山圆觉洞燃灯师伯驾临。”
这位师伯本是我最不想见的,但师父已牵了我手出迎,我也只得跟从。
幸得燃灯道人孤身一人,未带着他的弟子,我心下略安稳些。
众人都纷纷与他见礼,挨着大哥二哥时,行礼后又与他打听李靖情况。燃灯道人说了几句,又对我道:“哪吒,你且过来。”
我暗道我已躲杨戬龙须虎身后了,他怎的还看得到我?
边腹谤着,仍躬身行礼:“弟子见过燃灯师伯,不知师伯有何指教?”
燃灯道人微笑道:“听说你到西岐,立功不小,你父亲很是欣慰。”
我瞟着脚下,淡淡道:“弟子知道。”
燃灯道人扬声道:“哪吒,你可是还记恨着你父亲?”
他这一问,众人都朝我望来。
可笑,他怎不问姜师叔与杨师兄黄天化他们被拜了魂魄作何感受?况且李靖手上,还托着那黄金玲珑塔。
我昂首看着他,也朗声道:“弟子不敢。”
燃灯师伯道:“只是不敢?”
不是不敢,只是不屑罢了。
师父将我拉下,道:“燃灯师兄,强敌当前,还是谈论正事要紧。改日再指教罢。”
玉鼎师伯附和道:“正是,请师兄入蓬上座。”
众人皆入芦蓬去了。杨戬望了我一眼,面有忧色,却被玉鼎师伯唤去。
我仍立在原地。
师父幽幽叹道:“当年我只想你父子和好,如今看来,实是我错了。”
我鼻根一酸,伏在师父怀里。
师父轻轻拍着我的肩背,道:“乖,待封神结束,你就随师父回乾元山修行,再不见他们,可好?”
我点头。
李哪吒已魂飞魄散,我与李家,再无半点干系。

楼主 我是防弹背心  发布于 2010-06-16 23:47:00 +0800 CST  
抱歉,遇到一件很憋屈的事情……还是做不到宠辱泰然……
该期末考试了吧,各位JM加油啊!

楼主 我是防弹背心  发布于 2010-06-25 06:20:00 +0800 CST  
师父携我回芦篷时,姜师叔正将印符拜送燃灯道人。燃灯道人受了,道:“谢列位师弟。我今既掌了帅印兵符,少不得发号施令一番,若有不近人情之时,还望休要推辞。”众师伯师叔皆点头称是。燃灯道人又将我等三代弟子一一看过,“众位师侄也勿要怪我才是。”黄天化雷震子等纷纷道:“弟子听凭师伯差遣。”玉鼎师伯与师父对视一眼,沉思不语。
此刻武吉报闻太师遣邓忠下战书,姜师叔原书批回:“三日后会战。”
这三日间,师父与我共住一帐,除每日上芦篷议事,只与我打坐。我闷得慌,见清虚师伯命黄天化演练双锤,普贤师伯教二哥使剑,道:“师父,你也考教下弟子枪法吧。”
师父连眼皮也未曾抬一下,道:“使枪之道,不过‘拦、拿、扎’三式,全凭内息劲路与随机应变;况你自家演练,与对阵临敌又是不同,有甚好考教的?武艺法术,我皆已传你,然个中精妙,却看你自身修行了。”
我不死心,扯了下师父袍袖,“师父,赤精师伯说你通晓阵法,不妨教了弟子。”
师父仍闭目端坐,道:“阵法繁复花哨,你性子急,如何有这耐心?就算学得奇阵,若对手不肯入阵,又能奈何?不学也罢。”
我奇道:“既是如此,那我们还破什么十绝阵?何不直接杀将过去?”
师父睁开眼,道:“你道为师傻了?若那十天君一齐作法,只怕西岐大军死伤过半;与他斗阵,伤的只是应劫之人,不累无辜。”忽正色道:“前日里我与玉鼎师兄说话,你都听了些什么?”
我笑道:“师父,那‘鸣只红砂’作何解释?”
师父往我脑门敲了下,“休要多问,此事与你无关。明日之战,亦不可妄动。”说这话时,师父面上隐隐有悲悯之色。

到会战之日,姜师叔带我等三代弟子先行,布五方阵;燃灯道人领十二仙下芦篷,步行排班。闻仲亦率邓、辛、张、陶四将出营,左右分开队伍。十阵主各安方向而立。
本以为又要口舌大战三百回合,不料秦完坐黄斑鹿,立天绝阵门,打个稽首道:“各位阐教道友请了!”燃灯道人稽首回礼。秦完朗声道:“现十绝阵已全,请道友入阵吧。”
若是以往,我定是要出列迎战,但念及师父“不可妄动”之言,只得忍下。
燃灯道人轻摆下拂尘,缓缓道:“秦道友稍安勿躁。”左右看了看,却不点将。十二仙也眼观鼻鼻观心,无半点言语。
秦完道:“今日玉虚碧游斗法,各凭所长。既是来了,何不爽快些?”
燃灯道人却是坐定梅花鹿,一言不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黄天化一提双锤,却被清虚师伯递个眼色后放下;杨戬与雷震子本就持性稳重;大哥他们更是恪守师叔周围。
秦完见无人应战,面有得色,道:“不知哪位道友来我‘天绝阵’赐教?”
忽然空中一阵风声飘飘,阵前落下一人,白面微须,着一身水合道服,腰系丝绦,足登麻履,拎一根方天画戟。
那人朝燃灯道人及十二仙打个稽首道:“我乃玉虚宫邓华,今特奉师命来破‘天绝阵’。”
燃灯道人面上似是释然,道:“有劳邓师弟。”
邓华与秦完打个照面,提画戟就刺。秦完举金锏,催鹿相还,步鹿交加,杀在“天绝阵”前。
我看了两个回合,那邓华虽有膂力,招法却未见精妙之处,且脚下虚浮,目中无华,似是修为尚浅。低声道:“杨师兄。”杨戬俯下身来,“这邓师叔有何本事,能破‘天绝阵’?”
杨戬微微蹙眉,只是看着两人游斗。雷震子凑上道:“我从未听过这位邓师叔。想必同李师弟一般,真人不露相。”
此时秦完空丢一锏,往天绝阵内就走,邓华随后赶去,两人一前一后入阵内。
杨戬额上竖目睁开,想必是看阵内情形。我扯着他衣袖,“师兄,怎样?”
杨戬摇头,道:“雾气太重。或许这邓师叔,另有奇宝异术也未可知。”
他话音未落,阵内蓦然隆隆雷响,片刻后便无声息。
我正疑惑着,阵内转出一匹黄斑鹿,赫然是秦完,将一物血淋淋地掷在地下,怪叫道:“玉虚道友,哪个再来破我‘天绝阵’?”
那物血肉模糊,无法辨出,可众人都心下明了,是邓华首级!


楼主 我是防弹背心  发布于 2010-06-25 06:23:00 +0800 CST  
燃灯道人嗟叹道:“可怜邓师弟数年道行,今日结果!”
这邓华虽今日才见着,可总是我玉虚门人。我沉下脸,紧了紧手中火尖枪,正要请战;燃灯道人吩咐道:“文殊师弟可去破阵,务必小心!”
大哥听了,面色煞白,急道:“师父……”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文殊师伯朝他挥手示意回列,领法牒,摆下拂尘,作歌缓行,来到阵前,道:“秦完,你为何摆此‘天绝阵’陷害生灵?我今既来破阵,必开杀戒。非是我等灭却慈悲,无非了此前因。你等勿自后悔!”
秦完大笑道:“你等是闲乐神仙,怎的也来这趟浑水。你也不知我所练阵中无尽无穷之妙。非我逼你,是你等自取大厄!”
文殊师伯笑道:“也不知是谁取绝命之愆!”
秦完怒道:“休要夸口,阵内见手段吧!”说罢催黄斑鹿复入阵去。
文殊师伯手往下一指,平地有两朵白莲而出,足踏二莲,飘飘而进。
文殊师伯列昆仑十二仙,修为自不必说;纵是无那名头,当年只一招便拿了我,我也知他比那邓华高出十倍不止。但有邓华首级在前,耳闻霹雳响声一阵紧过一阵,却一片云雾遮拦看不真切,教人禁不住为他捏一把汗。
众师兄弟皆定睛细看。惟大哥泥偶木塑一般,只顾按着佩剑,低头盯着脚下尘埃,面上全无人色。
我正想劝他生死有命莫要忧心,二哥上前扶了他的肩,低低说了几句,大哥方才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
止了脚步。我去了,又与大哥说甚好?素日里连个照面都难得打上,虽名为兄弟,实为路人。
约一顿饭工夫,阵内霹雳声止,云雾袅袅散去,阵门立定一人,正是文殊师伯,手中拎着秦完首级,神色如常,缓步回列。
忽听商军阵内一声大叫:“文殊休走!气煞老夫了!”一阵黑烟滚来,直扑文殊师伯!
我见文殊师伯浑然不理,忙发手一块金砖打将过去,却是墨麒麟哀叫着踉跄下。
闻仲回头怒道:“小匹夫,怎又是你!”催动墨麒麟朝我奔来。
我正挺枪迎上,眼前须臾多了一人,道:“哪吒,不可妄动。”正是师父。
那边玉鼎师伯举剑架下闻仲金鞭,淡淡道:“闻道友,何必同黄口小儿一般见识?”闻仲气得胡须直抖。玉鼎师伯又道:“秦道友‘天绝阵’坏我邓华师弟,想秦完身亡,足以相抵。今十阵方才破一,还有九阵未见雌雄;原是斗法,不必恃强。你且暂退!”
闻仲重重出了一口气,终是无可奈何,拂袖而去。
师父低声道:“你可是忘了为师昨日的吩咐?”我见师父一脸肃穆,只得称“不敢”,杨戬下马过来牵我,悻悻随他回列。

此刻“地烈阵”一声钟响,一道人着碧玉冠、翡翠袍,背长剑,坐梅花鹿,踏歌而出,高声道:“我乃赵江。文殊道友既破了‘天绝阵’,谁敢会我‘地烈阵’么?”
杨戬仍是牵了我手腕,手指松松搭我脉门上。我狠狠瞪他——你也不须这般提防,师父的话我自然听从;况且我纵有心出战,怕是稍一动弹,你就使那九转元功吧?无奈此人脸皮极厚,对我腹谤只是不理。
燃灯道人忽道:“韩毒龙,你便去‘地烈阵’走一遭。”
此言一出,非是我瞪大了眼,黄天化、薛恶虎等张着口呆呆看着韩毒龙,他自家也是一脸茫然。平日见他校场演练,武艺法术皆是平平;对阵时也只是护持师叔,那次与大哥二哥三战闻仲,也是三两回合被打下马来。
雷震子这番也不说什么“真人不露相”了,只道:“韩师兄如何能破这地烈阵?”
我回首对燃灯道人道:“启师伯,弟子愿代韩师兄先行探阵!”
燃灯道人却充耳不闻,又道:“韩毒龙,你还不快去?”
韩毒龙这才称“弟子得令”,又黯然道:“李师弟,师伯吩咐,自有道理,莫要争了……”忽然与我等打个躬身道:“列位……告辞。”说罢下了黄骠马,头也不回朝地烈阵走去。
若是从前,我与黄天化定要笑话他婆妈,此时却如梗在喉,出不得声。
赵江笑道:“小子,你不过毫末道行,还是叫你师父前来为好!”
薛恶虎冲道行师叔叫声“师父!”,道行师叔却别开头。


楼主 我是防弹背心  发布于 2010-06-25 06:23:00 +0800 CST  
韩毒龙一剑刺去,赵江手中剑赴面交还。战有五六回合,赵江挥一剑,催梅花鹿往阵内走。韩毒龙随后跟去。
我凝神望去,只见阵内怪云翻卷,天雷震震,地火熊熊,哪里能看到韩毒龙身形?
此番却比方才邓华、文殊师伯入阵时更教人不安,薛恶虎手上皮肉勒进坐骑缰绳也只是不觉。却无人出一言。
不一时赵江乘梅花鹿出阵来。我已猜到韩毒龙性命不保,薛恶虎见他手中只拿着拂尘,略松口气。便听赵江道:“阐教道友,别着个有道行的来见此阵,勿得使根行浅薄之人枉丧性命!”
薛恶虎急忙道:“那我师兄呢!他、他……”说到此,面孔青白,牙齿竟格格作响。
赵江轻笑道:“你问的,可是那个小道童?早教他休要送死,现下已化作齑粉啦!”
薛恶虎大叫一声,栽下马去,幸得雷震子在旁一把扶住;薛恶虎却已人事不省,雷震子掐他人中也不济事。
其时惧留孙师伯领法牒入阵去。不消半柱香工夫,便出阵来,身后跟着黄巾力士,拎着赵江往地下一摔,跌的三昧火七窍中喷出,却被捆仙绳缚住,挣脱不得。
闻仲又要来战惧留孙师伯,被黄龙师叔乘鹤阻住,一番大道理说得他默默无言,率八阵主与部将回营。燃灯道人亦下令收兵。
此刻薛恶虎也悠悠醒转,雷震子杨戬扶他上马回城。
我纵身落到燃灯道人跟前,道:“燃灯师伯,弟子有一事不明。”
燃灯道人初是微露惊诧,随即神色如常,催动梅花鹿,我抢先攥住鹿角,盯着他道:“请师伯指教。”
那梅花鹿挣了几下,哀哀鸣叫,燃灯道人道:“哪吒,你且放手,待回芦篷再说。”
我仍攥着鹿角。
“哪吒。”
听得师父开言,我松手,只是立定原处。燃灯道人率一众门人回城。

西岐城外,因连年征战,连草都难得发几根,只留满目黄土。
师父道:“我晓得你要问什么。那十绝阵本是道家护法仙阵,以我等功力不足以破;也是十天君不懂个中妙处,拿它作杀人凶阵,血光相冲,坏其灵气,才得破解。若我是燃灯师兄,怕也会如此行事。”
我望着疆场,那日师父说“欲破其阵,先祭其阵”,竟是这般解释。
“那邓华与韩毒龙,就合该去送死吗?”
师父叹道:“祭阵之人,皆是封神榜上有名之辈,定数使然。前日我吩咐你‘少管闲事,休要多问’,你怎就记不住?”
“眼见同门送死,也是闲事?”
师父默然,良久才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我转身道:“天地为轻,苍生为重。师父,这是你说的……”
住口。方才惊觉,眼前师父,一头华发,满目沧桑,哪里还有千年前弾剑当歌携酒诛妖翩翩少年郎的影子?
“性命为轻,道义为重。天地为轻,苍生为重。当年我确是那么以为……可,道义太沉,苍生太重,我皆担负不起。”师父望着我,道:“如今,我只愿保你平安无恙,其他的,却也顾不得许多了。”

楼主 我是防弹背心  发布于 2010-06-25 06:23:00 +0800 CST  
啊啊啊,巴西出局了!!!!谁去把贝乌鸦声带割了!!!阿根廷危险了!!!!!!!
太乙师父和玉鼎师伯有JQ,有人看出来了吗(⊙o⊙)…

楼主 我是防弹背心  发布于 2010-07-03 14:26:00 +0800 CST  
回城后,远远见赵江被吊在芦篷上。师父低声说了句“何必如此”,携我进了芦篷。三代弟子中,仅龙须虎侍立姜师叔身后。燃灯道人与众师伯师叔商议,遣散宜生、晁田文武二名,往九鼎铁叉山八宝云光洞借定风珠。又道:“今日非是我狠心,实是此战须损我方十人,怜惜不得。”
众师叔伯都嗟叹不已。惟道行师叔垂首道:“我等既推师兄为主将,自然全凭主将吩咐。”
玉鼎师伯道:“一阵祭一人,果然别无他法?”
燃灯道人道:“三教共押封神榜,劫数已定;师弟,天命不可违啊。”
好个天命不可违!
我冷冷道:“既是如此,便请师伯先拿弟子试阵!”
赤精师伯与姜师叔一齐喝道:“哪吒,不许胡闹!”
燃灯道人微一抬手,示意他二人稍安勿躁,才道:“哪吒,你既是屡次请战,那明日由你去探那‘风吼阵’如何?”
“弟子得令!”
燃灯道人望着我,忽然笑道:“这骄傲性子,倒是一点没变……你并非劫数中人,此战轮不到你来摆显;再者我若真有心拿你祭阵,”转向师父,“只怕太乙师弟先将我祭了九龙神火罩了。”
师父凉凉答道:“师兄乃是明白人。”
燃灯道人悻悻笑道:“师弟说笑了。”又与众师叔伯议些天命伦常了。

我听他们所议甚是无趣,便托辞离去。想着今日战事,心中憋堵,回过神来时,已至薛恶虎寝帐,众师兄弟俱在帐中。
雷震子正劝慰薛恶虎“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莫要太过伤悲”,众师兄弟也是面有戚戚然。
沙场相搏,多有死伤,但我等玉虚门人只是有惊无险;不料倚仗奇宝异术,仍有殒命之时。
黄天化幽幽道:“十绝阵尚存八阵,不知下个是谁?”
帐中死一般静寂。
欲破其阵,先祭其阵。这场战事,还需八人赴死。
我环顾四周,杨戬、黄天化、雷震子、薛恶虎、武吉、大哥、二哥、龙须虎。不知明日又能还几人?
还是雷震子先开口道:“黄师兄,我等皆是修道之人,便该参透生死才是……”
杨戬打断他道:“生死岂是那般轻易参透的?”
他素来温雅有礼,这般抢白人的,还是头一遭。我心下诧异,众师兄弟也是目瞪口呆,齐齐望向杨戬。
杨戬口角扯起一丝微笑,“是我失态,倒教众家兄弟见笑了。”
他面上虽带笑,却难掩眼底伤悼。

数日后,散宜生、晁田将定风珠带回。黄飞虎亦收方弼、方相两员旧将。
燃灯道人率十二仙等下篷排阵,风吼阵阵主董全骑八叉鹿,提两口太阿剑前来叫阵。燃灯道人命:“此时出现的,乃应劫之人。天数已定,就命方弼破‘风吼阵’走一遭。”
我皱紧眉,这燃灯道人,竟连不晓道法的武夫都要送去祭阵!
忽然肩上一沉,耳边杨戬低声道:“今日上阵前,太乙师叔命我看着你,果然不假。”
我望着方弼追着董全入阵,松了眉头,道:“师兄放心,我不再妄动便是。”
杨戬叹道:“我晓得你心中忿恨,只是,逆天而行,必遭天谴……必遭天谴……”最后一句,几不可闻。
他怎也学了师父那套诳语?莫不是韩毒龙之死竟令他悲戚如斯?我细看,杨戬却又气定神闲。
——大约,是我多心了。
不多时董全命人将方弼尸身拖出,复到阵前,高声道:“玉虚道友!把一凡夫误送性命,汝心安乎!既是高明道德之士,来会此阵,便见玉石也。”
我冷笑,这个董全所言,倒是,分毫不差。
接着慈航师叔以定风珠破阵,又将清净琉璃瓶收了董全。
待到寒冰阵主袁角叫阵,燃灯道人命薛恶虎探阵时,我却是连嘴皮子都懒得动一下了——动了又如何?我总是,救不得他。
眼见着他死,却无能为力;实是恨极,却无可奈何。
袁角笑道:“小道童,你还是回去吧;纵是胜了,我面上也无光彩!”
薛恶虎提定剑,淡淡道:“我既是奉了将令,岂能回去?道长请了。”
两人草草战了数回合,便入阵去了。众师兄弟也不似前番韩毒龙入阵那般凝神关心,想必被自家师父一一嘱咐过——纵是不曾嘱咐,也猜得八九成——薛恶虎这一去,是再也回不来了。


楼主 我是防弹背心  发布于 2010-07-03 14:26:00 +0800 CST  
薛恶虎祭阵后,普贤师伯入寒冰阵,一个时辰后,斩了袁角。
又有自称“玉虚宫门下萧臻”的道人祭金光阵,广成师伯祭翻天印打死金光圣母。
化血阵阵主孙良叫阵时,有一道人慌忙而至。
我低声道:“怎又一个来送死的?”
大哥忙道:“三弟,不可放肆。这位道长乃武夷山散人乔坤,特来助师伯师叔破化血阵。”
杨戬道:“李道兄差了。这乔道长来此祭阵,可不是‘送死’吗?”大哥好不尴尬。黄天化似是想笑,又生生忍住。杨戬叹道:“可若不是他们来此‘送死’,现下作祭丧命的,便是我们。”一番话说得众人皆敛了神色。
才一柱香工夫,孙良果又出来叫阵。燃灯道人看了眼师父,又转向玉鼎师伯,正要开口,师父打断他道:“此战由我去会他。”自取了法谍,信步到阵前。
孙良道:“道兄,你非是见吾此阵之士。”
师父笑道:“贫道不为见阵,只为破阵。”见孙良催鹿仗剑,也不取背上长剑,道:“孙道友,既是斗法,你那花拳绣腿还是休要卖弄的好,阵中决生死吧。”说罢竟反客为主,先行入阵,直看得两边阵营目瞪口呆,只除外我、燃灯道人与十一仙。
孙良低低咒骂了两句,也入阵去。
雷震子道:“这位太乙师叔,实在……”斟酌了下,“……特别得紧。”
黄天化与我笑道:“果然有其徒必有其师。”
我却无心与他斗嘴玩笑,只看着阵内一片云雾,隐隐有风雷之声;以杨戬眼力尚不能看清,何况是我?
忽然手被握住,抬头,正是杨戬。他身量本就远胜于我,手掌也宽大,温温地裹了我手;我这才惊觉,自个儿掌心满是冷汗。
杨戬柔声道:“太乙师叔修为更在文殊、广成师伯之上,况有乔道长祭阵在前,定能平安无恙。不必挂心。”
这番道理,我岂有不知?我哼了声,“师父定能胜他,我挂心作甚?”
杨戬只是莞尔,“是,师叔定能胜他。”
我仍向阵内望去。
——孙良,若师父少了一根头发,我非还你一个窟窿不可!
不到半柱香工夫,师父信步出阵来,似乎头发一根未少——纵然少时,我也捅不得孙良了,想必已祭了九龙神火罩了。
我刚松口气,闻仲又驾墨麒麟杀将来,我亦登风火轮,不料手上一紧,忙回头怒视杨戬,低声喝道:“放手!”杨戬一愣,随即松手,笑道:“得罪。”
师父也不理睬,仍信步回列,倒是玉鼎师伯阻了闻仲。闻仲额上白光暴起,罩在玉鼎师伯全身,却如蚍蜉撼树,伤不得分毫;只把闻仲气冲斗牛,须发皆竖,自回营去。
当下各自收兵不表。
只是回城之后,对日间阵上之事,众人俱绝口不提。

楼主 我是防弹背心  发布于 2010-07-03 14:26:00 +0800 CST  
回LS,我没走啊,只是最近在看世界杯呢……这届世界杯根本就是杯具。但更大的杯具是:明知道是杯具还在看……汗……
还有猫咪,我想说,你绑架阐教是米有用的,你还是绑架小杨师兄比较有威胁。
玉乙……没人支持这个CP吗?画圈圈

楼主 我是防弹背心  发布于 2010-07-03 15:34:00 +0800 CST  

楼主:我是防弹背心

字数:89980

发表时间:2010-04-06 09:0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2-28 13:24:36 +0800 CST

评论数:644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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