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亢龙无悔--修改版

我现在的想法是,杀生丸在带铃离开之后,会迅速确定关系,如果没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那么应该是直接就结婚去了。所以,修改版里头,我在第十九章加了杀生丸和铃的吻。这个关系就这么明确下来了,不会再有什么暗示了,都是明示,毕竟杀生丸也不是什么害羞的人。

楼主 茄子爱物理  发布于 2020-11-09 03:44:00 +0800 CST  
第二十一章


夕阳西下,天边的火烧云如同泼墨水彩,连绵的群山装裱了天空的绚丽。
“阿哞,我带你去那边吃草。”铃拉着双头兽的缰绳,拍了拍它们的鼻头,向山洞旁的草地走去,小夜照例形影不离地飞在她的头顶。
“邪见爷爷,我们去找吃的好吗?”铃安顿好阿哞,边说边往邪见所在的洞口那里走。
“那根草已经去了。”邪见简单地回应了一声,又转过头看着山洞深处。
“邪见爷爷,对灌愁哥哥客气一点嘛。”铃走到邪见身边,蹲下身来。
“我没有烧了他已经算对他好了。”邪见头也不回,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山洞。
“邪见爷爷,您在看什么?”铃学着邪见的样子,也探着头往漆黑的山洞里张望。
“当然是看里面还有没有蝙蝠。”
“肯定没有啦!刚才杀生丸大人已经把蝙蝠都消灭了啊!”铃眯着眼睛,对邪见笑着说。
“那要是有一只没死怎么办?今晚可是要在这里过夜的,要是你被咬了,杀生丸大人一定会杀了我。”邪见摆出一副“都是因为你”的表情。
“原来是为了我!”铃心花怒放,给了邪见一个结实的拥抱,“但是邪见爷爷也要相信杀生丸大人哪!杀生丸大人说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铃说完,起身大步走进了山洞,小夜跟着她,也飞了进去。
“铃,你回来!”邪见着急地喊,心想“如果杀生丸大人知道我让铃一个人进去了,一定也会杀了我”,无奈,也硬着头皮跟上铃。
铃并没有走进山洞的深处,只是停在洞口恰好被夕阳照到的部分。这个山洞的朝向巧妙地避开了阳光直射,外面虽然一片光明,里面却阴暗凄怆。
“邪见爷爷,这个山洞真的是,好黑啊!”铃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害怕。
“还以为你真的不怕呢,原来还是胆小。”邪见斜眼看着旁边几乎是他四倍身高的铃,“还是看我邪见的吧!”
“人头杖!”邪见大吼一声,熊熊烈焰从杖上白发老翁的嘴里喷薄而出,照亮了整个山洞,火舌舔过石壁和洞顶,吞噬了每一寸青苔。
“邪见爷爷,您好厉害!”铃拍手称赞道,又指了指四壁,说,“您看,洞里没有蝙蝠吧?”

楼主 茄子爱物理  发布于 2020-11-10 09:53:00 +0800 CST  
夜色吞没了天边的最后一缕晚霞。山洞里,火光如脉搏一般律动。
“杀生丸大人,好慢啊……”铃抱膝,坐在山洞的里侧,望着火堆里跳跃的火苗,心里嘟囔。
“铃,你要不要再吃一个果子?”灌愁将一个拳头大小的鲜红的果子递到铃的面前。
“谢谢你,灌愁哥哥!”铃双手接过,“但是不用了,这个给邪见爷爷。”
灌愁看着铃把果子转给邪见,又看着邪见那张丑陋的老脸,心里一阵不爽。
“灌愁哥哥,可以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我的故事?”
“对。你不是在寻找爱吗?有没有什么收获呢?”铃好奇地看着灌愁的眼睛。
灌愁一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立刻挂上了忧愁,甚至是苦涩。
“对你来说,爱是不开心的事吗?是的话,我就不问了。”铃转过视线,决定不再触碰那眼睛中的伤痛。
“铃,对你来说,爱是什么样的?”灌愁的声音又有了笑意。
“我吗?”铃的神色十分坦然,“我记得小时候爹爹妈妈很爱我……”
“不是那样的爱。”灌愁打断了铃的回忆,“铃,你有爱着的人吗?”
“我?”铃的笑容凝固了。
同时凝固的还有邪见原本正嚼着食物的嘴,和小夜原本摇摇晃晃的翎羽。
铃想起杀生丸的吻,脸上烧得绯红。她微微低下头去,一颗明亮的火星正好隔空点缀到她轻轻扬起的嘴角。
铃没有回答,但是灌愁已经知道了答案,眼神里又闪过落寞与酸涩,他仿佛觉得是优子爱上了别人。
“哪,灌愁哥哥,明明是我在问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铃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抬头盯住了他。
灌愁的目光紧绷起来。
“铃,你真想知道我以前的事吗?”
“嗯。但是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任性的。只是下次不要再问那样的问题了,好难为情。”
“好,我告诉你。”灌愁看着那个比火焰还要让人感到温暖的女孩,心里积了上百年的故事也汹涌澎湃,想一吐方休。
“两百年里,我走过人界妖界,见了无数的人。住在一起的人不少,心里有爱的人却寥寥可数。有的人,甜言蜜语,将对方捧为天上星月,实际却是贪图富贵,一旦继承了对方的财产,转眼就将人扫地出门。有的人,低声下气,对伴侣言听计从,实际却是因为习惯依靠,害怕失去可仰仗的权势。有的人,见色起意,爱的仅仅是一副皮囊,色衰爱弛,山盟海誓抵不过新鲜的皮肉。有的人,忘恩负义,危急之时只顾自己保命,更有甚者,主动将伴侣推进深渊。”
灌愁想起那些丑陋的所谓感情,嘴角闪过一丝不屑。
“唯有优子一人,与其他所有人都不同。”他的眸子里闪出了光。
“优子?”铃记得这个名字。
“她是我一百五十多年前遇见的女子,是个医官的女儿。她是我见过最美丽最善良的女子。”灌愁仍然清楚地记得优子的模样,她最爱的头饰,她常穿的衣服,她的一颦一笑,都又在他的眼前展现,他的嘴角扬起笑意。
“我见到采药的优子,问她是否愿意收留,她笑着说,‘当然’。”灌愁的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优子的场景,她明媚的笑容又一次在他的心头荡起涟漪。
“她的父亲不同意我们相爱,执意要将优子嫁给他人。优子不从,在新婚前夜与我私奔。”灌愁想起那晚优子扣开自己的房门,满身是血——她靠着一支发簪,闯出了家门。
“我们隐居世外,与山川作伴,与鸟兽为友,好不自在。”灌愁记起他们共度的美好时光,不禁笑了起来,闭上眼,回忆了好一阵。他没有办法把他们生活的细节讲出来。他们的幸福溶解在日常琐事里,只有他们两人能提炼出来,外人着实不能理解。
铃看着他眼角幸福的微笑,不忍心打扰。
许久,灌愁回过神来,继续说:“优子七十岁的时候去世了。纵使我可以疗伤解毒,也阻挡不了她生命的消逝,人类的寿命就是这样稍纵即逝。”
灌愁的眉宇间的笑意不复存在。铃看得出来,他的心又死了。
“然而……我与优子真心相爱,却没能开花。”灌愁冷笑一声,自嘲道,“或许我一直被一个谎言所愚弄。开花什么的,不过是个骗局。”
“优子去世之后呢?”比起开花,铃更在意这个问题。
灌愁回想起那段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优子留下的伤痛又在心头裂开。
“我四处游荡,无家可归。”
除了这几个字,灌愁没有再多说,因为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是怎么都描述不出的。优子不在,整个世界也黯然无光。他不记得在那之后又遇到了些什么事什么人,因为那些事那些人对他而言都没有了意义。
“对不起,灌愁哥哥,让你想起这么悲伤的往事。”铃的眼睛里也满是忧伤——她想到,她和杀生丸将来也会如此阴阳相隔。
“没关系。我本来就不曾忘记。”灌愁取出随身携带的画轴,轻轻展开,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画面,眼里柔情无限、感伤无限。画上是一位静坐的女子,姿态优美,神态安详,笑意盈盈。她的脚边盛开着鹭草,翠叶翩跹,白瓣似羽。画上题着四个字,“吾妻优子”。
“你每次想她的时候就会看看这幅画吗?”铃小心地问,生怕惊扰了他。
“只是最近才看。我把优子记得太清楚了,一闭眼就是她的模样。最近常看,是因为怕记忆被现实扰乱。”灌愁的视线从画上转移到铃的身上,说,“你和优子,太像了。”
铃瞪大眼睛,吃了一惊。
邪见急忙驳斥道:“别瞎说!铃才不是什么优子。你别乱打主意!”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灌愁连忙挥手。只不过,他得承认,铃的出现,是优子走后唯一让他的心活过来的事情。
“也许,你是她的转世,所以才会这样相像。”
铃感觉灌愁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
“转世又怎样?仍然和你没有关系。”邪见继续嚷道。
“灌愁哥哥,你在寻找优子的转世吗?”铃问道,神情很严肃。
灌愁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要找什么,优子不在了,我的心是空的。她的转世就能填补我的心吗?我不清楚。”
“我不是优子。”铃郑重地对他说,“无论我是不是她的转世。”
灌愁明白了,这是铃对他清楚地拒绝。他向铃点了点头:“我知道。”
铃舒展了眉头,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心中有些堵,说不清为何。

楼主 茄子爱物理  发布于 2020-11-10 09:53:00 +0800 CST  
“铃,你在难过什么?”那深沉而温柔的声音顺着风传入山洞,杀生丸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洞口。
“啊,杀生丸大人!”邪见一听到杀生丸的声音,立即跳起来,恭敬地跪在他脚下,双手伏在身前,连忙磕头撇清干系,“跟邪见我没有关系,都是那根草的错。”
与此同时,铃迅速起身,往杀生丸小跑过去:“杀生丸大人,您回来了。刚刚灌愁哥哥给我讲了他和他的爱人的故事。”
杀生丸冷眼瞅了一眼灌愁,他正满面愁容地凝视着手中的画。杀生丸不再追问。
“杀生丸大人,您追上那只蝙蝠了吗?”邪见松了一口气,试探着转移话题。
“闭嘴,邪见。”杀生丸的心情又糟糕起来。
黄昏时分,他路过这山洞时隐约闻到血的气味。进去一看,竟是黑压压的一群蝙蝠。他毫不客气地挥刀斩杀。蝙蝠群乱作一团,有几只胆小的冲出洞口逃命,却因为阳光的炙烤而迅速折回身来。可是,有那么一只,竟然顶着阳光逃走了,同时逃走的还有那浅淡的血的气味。其中的蹊跷不言自明。他向邪见交代了一声,飞身追去。
那只蝙蝠在半途突然消失。四周的景象也突然改变,没了方向的分别,甚至连气味也各向相同,就像有人列下了镜阵一般。这种幻境让他厌恶鄙视,他抽刀一劈,四周的幻景逐一消失,眼前又有了路。只是他越往前走就越觉得困惑,明明是沿着蝙蝠的气味在追,却感觉气味越来越淡,好像越走越远。——原来,这是另一层幻境。
天色渐渐暗下去。他的感官虽然不受影响,但是却担心着铃的安危——蝙蝠善于夜行,他们如果要有行动,一定是在夜里。看来今天只能暂时放过他们了。还有这可恶的幻像,也留着下次一齐收拾。

楼主 茄子爱物理  发布于 2020-11-10 09:54:00 +0800 CST  
第二十二章


“戴维,按血蝙蝠所说,杀生丸已经来了北国,并且追着它到了附近,好像是为我们而来。”褐发男子优雅地举着一只精致的金杯,目送蝙蝠回到岩壁,“他为什么要追着我们不放?没记错的话,五年前他就已注意到我们的行踪。那时血蝙蝠没有炼成,你我二人只能亲身出去,差点跟他正面交锋。”
“他追求霸道,也许是因为本土再无对手,所以看上了我们。而且,路易,你上次偷袭他和蔑视他佩刀的事,他应该还记着仇呢。”戴维侧脸看着他,冷峻的面孔在微弱的磷火下显得愈发恐怖。他的手上也举着一只一模一样的金杯。
“如果是这样,倒还简单。只怕他会阻挠我们的计划。”路易的手扶上腰间的长剑,眉眼间有些焦虑,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无生气,“他现在也许就在迷阵之内。要不要通知居雾,让他来对付?”
“先不急。”戴维右手托着腮,来回踱步,皮靴敲击地面,“噔噔”作响。
“既然他还没有真正威胁到我们,就暂时不管。如果他能冲过迷阵,我们再告诉九尾狐。”戴维略显从容。
“为何?现在让居雾出面解决掉他不是更加容易吗?”
“路易,你想想看,居雾肯与我们合作,就是因为我们骗他杀生丸也在寻找神器。他只是想报复杀生丸,对于这个被迫的协定却是相当不情愿。如果他顺利除掉了杀生丸,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
“嗯,说得有道理。是我大意了。我们必须同时留着居雾和杀生丸,让他们互相牵制,这样才能渔翁得利。”路易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
“但是,杀生丸那边也不能不管,必须有所行动,不然他真会坏我们的好事。”戴维面露难色。
“不如这样,让她去应付杀生丸。”路易上前一步,杯里的红色液体晃了一晃,险些溢出。
“她?放心吗?她和杀生丸的关系似乎不一般哪,她恐怕会倒戈吧。”戴维十分疑惑。
“你也知道杀生丸对她的态度,就算她倒戈,他也未必理会。况且,她有人质在我们手里,不敢轻举妄动。”路易自信十足,“更进一步,他二人都是心高气傲的典型,她不会自降身份,必然会对杀生丸耍些手段;而杀生丸更甚,即使再想杀死我们,也绝不会借别人的帮助。”
“这样说来也对。就让她去烦一烦杀生丸好了。”戴维举起金杯,向路易祝酒,自己浅呷了一口,鲜红的液体挂上嘴角,苍白的脸上现出鬼魅的笑意。

楼主 茄子爱物理  发布于 2020-11-10 10:45:00 +0800 CST  
杀生丸一行沉默地走着,阿哞的步子不急不慢,稳稳地震颤着地面。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不正常地只是队伍中各人的位置:
走在最前面的不是杀生丸,却是灌愁。踩着邪见的脚印、走在后面的,不是灌愁,却是杀生丸。
“哪里不对劲?”杀生丸不时地瞅一眼铃发呆的侧脸,心里暗自思量。
铃侧坐在阿哞背上,出神地望着天,手里多了一把折扇。
若这把扇子是鹭草送的,也就解了杀生丸心中郁结的来源,偏偏这扇子不是来自灌愁,却是她习字时,杀生丸亲自给她的。她当时说,“杀生丸大人送的扇子,不能随便写字,一定要等有了最重要、最怕忘记的话才能写”。
“杀生丸大人,铃今天好像过于安静了啊。”邪见放长了手里的缰绳,退到杀生丸身后,小声地说。
“嗯。”杀生丸随意应了一声。是的,今天一早,不,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有点奇怪。

昨晚,他照例守在山洞外面,浅寐。灌愁和邪见早已熟睡,铃却悄悄起来。他感觉到她的气息轻轻地盘踞在自己的跟前,久久不去。
“是想这样看着我到天亮吗?”他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的注视。
“杀生丸大人,”她对于这突然的问话并不惊讶,却仿佛等待已久,“我想问您一个问题,不想让别人听见。”
他默许。不让问的话,她怕是一夜都不会睡的吧。
“杀生丸大人,如果有一天铃死了,您会像灌愁哥哥那样悲伤上百年甚至更久吗?”
他的眉头散了一下,旋即又拧紧了——那根鹭草跟她说了什么?
他从来不愿去想铃死了自己会怎样。每次触及这个问题,他总是刻意地回避,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怎么答复呢?那种眼神似乎不会罢休于“蠢话”这样的回答。
“我跟他不一样。”这不是一个直接的回答。他怕说出心里所想,她会伤心。
那一刹那,他看见她的眼睛里回荡着迷惘和忧伤,甚至是痛苦,那样的感情十分强烈,是过去任何时候的她都不曾表现过的。可是那样的表情仅仅存在了一瞬间,在他来得及回应之前,就转为了欣慰和释然,甚至是快乐。
面对这样的变化,他惊惶无措。他伸手揽她,却落了空。
“杀生丸大人,我知道了。”她用明媚的笑容向他道了晚安,猫着身子,轻轻地回去,静静地躺下。
好像什么都未发生。

“铃,你在想什么?”杀生丸走过去,直截了当地挡住她的视线,不容她躲闪。
“我在想,要写些东西在这上面。”她将扇子架在虎口,双手呈起。
杀生丸注视着那双褐色的眼睛,里面没有哀伤,似乎还像平常一样映射着快乐。但,正是这样的“看似正常”让他不安。
“写什么?”他紧紧追踪着那目光中细微的变化,希望捕捉到什么。可是,他看到的仍然是快乐。
“给杀生丸大人的话。”
“直接说。”
“不可以,这些话不能现在说。”她轻轻地笑着,笑容里带着神秘。除了保密的意愿,他看不到别的心思。
也许真的是他想多了,昨晚那眼睛里转瞬即逝的忧伤和痛苦也许真的已烟消云散。
“铃,你会写字吗?”灌愁趁着杀生丸沉默的空当回头问,脸上尽是惊喜。
“嗯,会的。”铃的目光离开杀生丸,对着灌愁轻轻一笑。
“我本想着教你写字呢,没想到你竟然会。要不我教你念诗吧。”灌愁无视杀生丸冰冷的脸,又擅自作了一个决定。
“好啊!”铃开心地答应了。
杀生丸放慢脚步,重新回到队伍最后。
铃跳到地上,兴奋地跑向灌愁。
“灌愁哥哥你记得哪些诗?是西边大国的诗人写的吗?你有诗集可以借给我看吗?”
杀生丸稍微宽了下心,看来是不需要解释昨晚的事了。
铃缠着灌愁问了一堆诗词歌赋的事情之后,最后终于重新回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的杀生丸身边。
“杀生丸大人,您喜欢什么样的诗呢?”铃歪着脑袋问,娇俏的小脸上显出一丝稚气。
“您不准我念《长恨歌》,是不喜欢白乐天的诗吗?”
“那苏东坡的词呢?感觉跟杀生丸大人稍微接近点呢。”
铃看杀生丸还是不语,为难起来:“还是不喜欢吗?……”
杀生丸看着铃,心里正在想她问这些问题的原因。以前不是已经回答过了吗?为何又问一遍?
“铃,杀生丸那样的妖怪,穷兵尚武,怎么可能会背诗诵词呢?道听途说一两个诗人的名字就很难得了。”灌愁轻轻侧着身子,墨绿色的眼睛略带嘲讽地跳过杀生丸,望向铃。
“灌愁哥哥,你说错了哦。”铃眯着眼睛,自豪地说,“杀生丸大人什么都会呢!我习字的帖子就是杀生丸大人亲手抄的。”
铃看见灌愁惊讶的表情,正想说什么,却见灌愁默默地转过脸去,径直往前走了。杀生丸不知何时已走到数丈以外,孤傲的身影毫无等待之意。邪见牵着阿哞跟在杀生丸身后,回头叫:“铃,别发呆了,快跟上。”小夜扑着翅膀,停在空中等着她。
“杀生丸大人,等等我——”铃心里懊悔自己尽顾说话,竟被落在了最后,抬脚就要往前跑。
“铃!”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向前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这是?”她回头一看,“没有人?!”
恐惧瞬间占据她的心房。手腕上的力道是如此的真切,可是施力的人却无影无形。是什么在抓着自己?
“杀生丸大人,救我!——”她向着前面那愈走愈远的身影高声呼唤。
他竟没有回头。
“杀生丸大人——”铃再一次大声求救,心里愈发害怕,难道这个妖怪封闭了她的声音?
“铃,跟在我身边。”那个声音又响起来,抓住她手腕的手微微松了一些,往下移了几寸,又稳稳地攥紧,将她的手整个握在手心。
铃努力地聚焦起目光,疑惑地“望”着身边隐形的人,不敢确认。她认得这个声音,是他!可是,杀生丸大人不是已经走远了吗?
“杀生丸大人?!”铃不确定地小声问。
手上传来温热,那只大手温柔而坚定地加重了些力度。
她的心更加摇摆不安,低头一看,一只白皙而遒劲有力的手正包裹着自己的左手,腕上两条鲜红的妖纹明丽夺目。
“杀生丸大人!”铃将另一只手覆上那只大手,坚定地喊出他的名字。这是真的杀生丸大人,假冒的人不会对她收起利甲。
杀生丸的面庞凭空出现在她的眼前,金眸里有一丝安慰。铃明白了,前面的杀生丸是幻影,身边的才是真人。
“跟着我。”杀生丸平静地说完,转过目光看着前方,握着她的手,迈步前进。
“是。”铃紧跟着,不再说话。

楼主 茄子爱物理  发布于 2020-11-10 10:46:00 +0800 CST  
第二十三章


铃跟着杀生丸,谨慎地走着每一步。她知道周围埋伏着强大的妖怪,知道一不小心敌人就会乘虚而入、杀生丸的身影就又会从眼前消失。她的拳头被杀生丸稳稳地握在手心里,她的目光紧紧地锁住他的侧脸。
终于,寂静的乱石岭想起了熟悉的声音。
“杀生丸大人,现在还没到中午呢,怎么就不走了?”邪见躬着身子,向一块岩石恭敬地问道。阿哞趴在一边。
“铃,‘比翼鸟’和‘连理枝’是形容夫妻形影不离、生死相随,描述的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不过,在我看来,那种爱情也是假的。”灌愁站在离邪见几步的地方,对着一棵枯木滔滔不绝地讲着。
小夜在他们头顶盘旋,时不时地发出愉悦地叫声,仿佛是在戏耍。
“邪见爷爷——灌愁哥哥——阿哞——小夜——”铃大声呼唤他们。
没有人回头。他们似乎根本听不见数丈以外铃的声音,甚至连近在咫尺的彼此的存在也意识不到。
“杀生丸大人,那真的是邪见爷爷他们吗?为什么听不到我说话?还是只是幻影?”铃担忧地问那唯一确定真实存在着的人。
杀生丸皱着眉头看着前方被幻象所困的几个妖怪,左手拔出爆碎牙,往身后用力一挥,绿色的剑气飞沙走石,向乱石岭深处击去。
邪见和灌愁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如大梦初醒,恍惚地看着眼前的岩石和枯木。
“杀生丸大人?”
“铃?”
他们看看真正的杀生丸和铃,又看看身边的石木。
小夜也停到阿哞背上,羽毛直立,深邃的眼睛里透着迷惑与不安。
“邪见爷爷,灌愁哥哥,小夜,我们在这里。”铃见他们都回过神来,松了一口气。
“铃,去那边。”杀生丸松开铃的手,示意她离开。
“是,杀生丸大人。”铃提起裙摆,快步跑向依然面带困惑的邪见和灌愁。
杀生丸转身对着刚才拔剑袭击的方向,他早已闻到来者的气味。
一团白色的光荡漾着微微紫晕,从远处的山石中流溢出来,愈来愈强,愈来愈近,五角形的曼陀罗花在光团周围烂漫地翻飞。
光停在了距离杀生丸两丈的空地上。曼陀罗花渐渐淡去,一个高挑冶艳的女子从花影中现身。她身披紫色轻纱,香肩外露,白色襦裙上花影嫣然。
“杀生丸哥哥,怎么每次见我都是这么粗暴呢?”女子殷红的双唇翘起妩媚的弧度,紫色的眼眸里流淌着眷恋。
铃和灌愁同时被这女子柔媚的声音震慑住了,不由自主地被她周身闪耀着的明丽所吸引。邪见却像是受了惊吓,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你这次竟然没有中我的幻术,比以前更加强大了呢!醉心真是要祝贺你呢!”
铃和灌愁同时楞了一下,原来这个女人就是九尾狐总大将的女儿,醉心。
邪见气急败坏地冲上前去,吼道:“果然是你!你这个女人,竟然还没死。又想偷袭杀生丸大人吗?”
那女子连瞧也不瞧邪见一眼,仍旧对着杀生丸微笑。
“上次偷袭哥哥你的可不是我,是那个叫路易的吸血鬼。”
“胡说,哪有什么叫吸血鬼的妖怪?明明是你……”
“杀生丸,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对吗?以你的观察力,一定知道真相。”醉心打断邪见的话,只等着杀生丸的回应。
杀生丸的脸上没有任何好奇、愤怒的神色,甚至连对眼前这个人的死而复生所应有的惊讶也没有——醉心没有死,这是母亲已经告诉过他的事实。他左手微微一动,爆碎牙的清辉映到醉心的脸上。
醉心长长的睫毛轻轻闪躲,她侧身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那晃眼的光。
“杀生丸哥哥,你不会杀我的,不然刚才那一刀如何故意打偏?”醉心嘴上虽然依旧娇意毕现,脸上却已退了笑靥,“我刚才使用幻术,只是为了甩掉跟过来的家伙。我是要告诉你,不要再找吸血鬼了。父亲大人在他们的洞穴附近设了强大的幻术,你进不去的。”
杀生丸的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不屑地说:“哼,九尾狐的总大将这样轻易就屈服给不入流的妖怪了吗?”
“父亲没有屈服!”醉心立即辩解,“是他们将父亲大人变成了血仆。”
“血仆?”
“那两个吸血鬼一个叫戴维,一个叫路易,以生血为食。如果他们在吸食对手的血后,再将自己的血灌入其体内,对方就会变成血仆,从此以后每个月都要饮用吸血鬼的血,否则血咒发作,痛不欲生。”醉心的脸轻微地抽搐着,毫不掩饰自己对吸血鬼的憎恨。“他们二人也可以通过血蝙蝠行动,有血蝙蝠在的地方,他们就可以借用蝙蝠的身体瞬间到达,遇到危险也由血蝙蝠替死,哪怕是结界也无法阻挡。”
“杀生丸大人为什么要相信你?难道你不是血仆吗?”邪见站在主人的脚边,对醉心指手画脚。
“他们要用我要挟父亲,如何敢对我动手?”醉心终于斜眼瞅了邪见一眼。
“杀生丸,请你不要再找他们了,他们一心想把你也变成血仆。另外也不要让父亲找到你,他对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他会杀了你。”醉心眼里的轻佻已化作款款柔情。
“你以为我杀生丸是什么人?”杀生丸本无意理她,却见她如此小看自己的尊严,心下暗自愤怒。
“杀生丸,我知道你非常厉害。但是戴维和路易正在找三神器,等他们找到了,恐怕会加害于你。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所以请你……”
“我杀生丸的事与你无关。”杀生丸对这个女人的声音越来越感到厌烦。
早料到杀生丸不会轻易接受自己的帮助,却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决绝。醉心收起眼中的哀求,收理好刚刚被自己撒了一地的自尊,决定用强硬的方式让杀生丸接受她的好意。
“杀生丸哥哥,你不要怪我。”醉心的身后疾风大作,八条修长的红棕色尾巴四向撑开,曼陀罗花随风飞扬。她合起双手,又要使出幻术。
杀生丸的刀却比她的意念更快。在她召集起幻象之前,绿色的剑气已经劈开了她的妖气。
尘埃落定,杀生丸已不在原地,而是横刀立于铃的身前。
“人类女人?”醉心这才看清那女人的面貌。自己一使用幻术,他就去到了那个女人身边,难道是借助她的力量来抵挡幻术?
“她有什么灵力可以帮你吗?”醉心挥手向铃掷出黑色的水袖,杀气冲天,“我先杀了她,再带你走。”
“啊——”铃惊叫一声,缩回脑袋,往杀生丸的身后又躲了一躲。
杀生丸丝毫不将这样的进攻放在眼里,利落地甩出一记毒化爪,水袖应声裂成碎片。
正在他要收力之时,却见前方一片银光闪烁,数十根银针飞速射来。他未料到对方是声东击西,心里懊悔,连忙振臂一挥,以爆碎牙的妖力在身前形成一道屏障,用以阻挡飞来的暗器。之后,又见他迅速转身,伸手将铃整个护在怀中,后背的要害完全暴露给了醉心。银针触碰到爆碎牙剑气的瞬间化为乌有,极少数落网之鱼也仅是强弩之末,碰到杀生丸的甲胄便失了速度,掉在地上。
杀生丸回转身来,举着爆碎牙,向惊讶中的醉心迎面劈下。
醉心本就诧异于杀生丸对那个人类女子的庇护,此刻又见杀生丸他攻势如此凛冽,竟不留一点情面,心里更凉了一截,也顾不得再用幻术和把戏,只汇聚起周身的力量,抵挡他的进攻,她身边的曼陀罗花越飞越快,最后形成了白紫色的涡旋。
空中绿光与白光剧烈交锋。
让我来看看你的真实面目吧!杀生丸这样想着,向爆碎牙上灌注了更深的妖力,再一次挥刀。
醉心感觉到这一击携带的致命威胁,心里一惊,却又无处可逃,只本能地聚集更多的力量以图求生。她紧紧盯防着杀生丸的刀锋,搜便身体的每一寸血肉,寻找残余的力量。多一点,再多一点。一定要活下去,要救杀生丸,要救父亲,要救自己。
杀生丸的剑气盛气凌人,鲸吞虎噬般侵蚀着醉心的妖力,曼陀罗花簇渐渐萎靡。
“杀生丸,真的要杀死我吗?我那样地爱着你。不公平,不公平!”醉心感觉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地耗散,生命也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她的心里充满了恨,恨杀生丸对她一再地拔刀相向,恨他对她的感情肆意地拒绝,恨他竟然要亲手葬送她的生命。她的愤恨越来越强,报复与杀戮的欲望越来越强,与此同时,她的身体深处竟源源不断地涌出了妖力。
曼陀罗花簇逐渐恢复原有的强盛,中心隐隐弥漫开了黑光。那绿光与白光的焦灼之处竟然一寸一寸地被逼向了杀生丸。
“就是这样吗?”杀生丸猛地撤回了妖气。他已经打探到了他想知道的那股力量。
醉心的曼陀罗花没了阻碍,如离弦的箭,急速向杀生丸冲来。
杀生丸敏捷地躲闪,却也奈何不了密如骤雨的逼仄,衣袖上落下了数道割痕。
“杀生丸哥哥,你果然是舍不得杀我的。”醉心的声音又回复到初始的魅惑,她的双唇红中透黑,泛着邪气。
“不过是暂时将你的命寄放在那个身体里,早晚会取。”杀生丸的眼神里带着浓烈的杀气,“带着你的手下,消失!”
醉心四下一顾,果然山石后面藏匿着数个小妖,全是自己适才用幻术支走的家伙。
“杀生丸,我们还会再见的。记着,你是我醉心的,没有人抢得走。”醉心说罢,水袖一扬,翩然离去。
“杀生丸大人,您有没有受伤?”铃和邪见同时跑到杀生丸身边,关切地问。
杀生丸依旧谨慎地盯着醉心的背影,身上并无血迹。
“杀生丸大人,您和醉心大人认识很久了吗?你们……”铃小心地探问着杀生丸和那个美艳的女人的关系。
“铃,对杀生丸大人的敌人,不要用敬称。”邪见严厉地指责道。
“嗯?”铃回过头疑惑地看着邪见,“可是杀生丸大人并没有当她是敌人。而且,她和杀生丸大人……”
“铃,不要胡思乱想。”杀生丸还刀入鞘。
“嗯?哦。是,杀生丸大人。”铃明朗的笑容绽放在纯净的脸庞上,像是得了宝贝一样。

楼主 茄子爱物理  发布于 2020-11-10 11:07:00 +0800 CST  
第二十四章

杀生丸回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瞧见他。他们都围着灌愁聊着些什么。铃的兴致尤其高昂,这让他心中不悦。
“铃。”深沉的声音传进众人的耳朵。
“杀生丸大人,您回来了。”铃急急起身,笑着迎他,搁置了跟灌愁的对话。
杀生丸看见,她的手中有一只茶盏,盛了半满。
“杀生丸大人,我们在讨论灌愁哥哥的香丝茶。”铃向他说明,接着十分期待地问,“您要不要尝一尝?”
“铃,杀生丸这样的大妖怪,心里恐怕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吧?这茶对他,肯定是没有香也没有味。”灌愁尽管这样说着,却取了一只新盏,盛好了茶。杀生丸心里有没有感情,是什么样的感情,他十分想知道。就让茶来试试看吧。
铃俯身放下自己的茶杯,双手捧了新的那盏,呈给杀生丸。
杀生丸冷漠地看着灌愁,心想:这草对我这样热情,一定是在盘算什么。
杀生丸转过脸,正迎上铃神采奕奕的笑颜。
铃敬的茶,即使有毒,又有什么关系?他举起右手,拇指和食指箍住了盏沿。
铃松开双手,茶盏交到杀生丸的手上。她接着拾起了自己的那一盏,脸上荡漾着浅浅的笑。
杀生丸凝视着那杯清茶,只见水光滟洌,青丝起落。虽然他们说这是茶,但是这杯盏里却没有一丝茶的气息,这到底有什么鬼?
“不是普通的水,又能是什么?”杀生丸这么想,“可是铃分明是在期待,是想告诉我什么吗?”
茶盏被缓缓托起,轻轻挨上了他薄薄的唇。他微微倾斜了一下手指,水便触到了舌尖。
那一瞬间,甘甜、清苦、酸涩,等等味道,混杂着,相互隐藏着,相互增强着,在他的唇齿间弥漫开去,随后汹涌澎湃地闯进了他的胃里、心里,直至渗透全身。他的心被紧紧缠住,眼睛里凝结起了困惑。这味道是什么意思?这真的是茶?
杀生丸未评一字,将茶盏递回铃的手上。他觉得铃的笑容里多了些畅快,却不知适才自己心中一刹那的震动已被那少女悉数捕捉了去。
他的手松了盏,正要收回,却那样突然停在空中,犹疑了片刻,接着移向了铃的另一只手,轻轻拾起了她的那杯茶。
他闻到了,铃的茶异香无比。
“怎么回事?刚才明明没有任何气味。鹭草到底做了什么?有何企图?”杀生丸望着手里的那盏茶——上面萦绕着铃的气息——心中不解。
“灌愁哥哥!”铃突然叫道,“杀生丸大人的茶!我闻到了,好香!”
铃捧着杀生丸刚刚递回给她的茶,脸上是欣喜与惊讶。喜的是那茶的香气清新醉人,惊的是自己怎么突然能闻得到了。
杀生丸的视线回到铃的身上。听铃的意思,她之前也闻不到吗?到底是什么把戏?
铃焦虑万分地看着灌愁,急得涨红了脸:“灌愁哥哥,为什么我现在能闻到茶香了?我是不是,是不是……”
“铃,你再喝一次试试。”灌愁的语气变得沉重,他已经明白了他想探试的事情。
杀生丸对铃的反应感到不解,既然他自己没有在这茶里发现毒药的影子,这茶对她而言就应该无害,她为何如此恐惧?杀生丸正要将铃的茶杯还给她,却见她捧着手里那盏,急急地就送到了唇边,眉头紧蹙着害怕,全无平时的活泼自若。
铃忐忑地汲了一点,味蕾立即被那种特别的甜中带苦、苦中有涩的滋味占据。安心的笑意回到她的眉梢。
“仍然能尝出茶味。这就放心了。”铃说完,如释重负地向杀生丸莞尔一笑。
杀生丸心里的疑云更加深重,同时又多了一点不悦——就这么在乎这茶吗?
“灌愁哥哥,为什么我现在既能闻到茶香,又能尝出茶味了呢?”铃好奇地望着灌愁。
灌愁看看铃,又看看杀生丸,良久,终于回答了她的问题:“铃,那是因为你们两情相悦。”
这句话让当场的空气顿时冻结。邪见和小夜呆在原地,不得动弹。
邪见心想:“这鹭草果然有点笨。这么明显的事情,还需要喝茶才知道吗?”可是他一个字也没敢说出来。
杀生丸沉下了眼睑,手里的茶杯顿时粉身碎骨——他怎能容忍别人这般窥视他的内心?
铃见状,忙拉住杀生丸的手,怕他动怒。但她自己也羞红了脸,于是藏到杀生丸的身后,别过脸去,不说话。
“多管闲事。”杀生丸狠狠瞪了灌愁一眼。
灌愁不怯也不恼,说:“香丝之茶,馨香醇美。心中无爱之人,可闻茶香,就像邪见和小夜;心中有爱之人,才可品茶味。”
他回忆着当初和优子一起品茶的光景,接着说:“只有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才能既品出滋味,又闻到幽香。我试探过无数人,这样的情况,屈指可数,大部分人都是虚情假意。”是的,屈指可数。他和优子也与他们一样,茶那么香,滋味那么美。
“你们两个的事,我清楚明白地知道了。”灌愁又说,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优子死后,就剩他一人,他的茶再没了香。
他心里明白,铃不是优子。杀生丸和铃,他和优子,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情感,毫无关联。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希望这个像优子的姑娘能得到幸福。他想看着她得到幸福。
他恢复了神采,坚定地说:“只是……杀生丸,若你做出任何伤害铃的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即使拼上性命。”
杀生丸冷漠地打量着他,许久,只问:
“拼上性命?因为铃像优子吗?你会为优子而死吗?”

楼主 茄子爱物理  发布于 2020-11-10 12:04:00 +0800 CST  
第二十五章


夜色正浓。浓密的乌云侵蚀着无精打采的疏星。高岗上散布着六座低矮的木屋。从那简朴的布局和装饰看来,像是临时搭建;但那明亮的火光与列队巡视的士兵,毫不掩饰地彰显着在这森严戒备之下的主人的显赫地位。
六间屋内都隐隐透出灯光,仿佛都有人在凝神伏案。只是,主人今晚在哪里?是在那守备最严的中心正屋?还是在那最易掩人耳目的偏房?无人知晓。他们知道的是,在这六间木屋中的某一间内——当然也可能在那数以百计的普通行帐中的某一帐内——主人正计划着下一次的进攻。
男子身着深蓝色浴衣,跪在刀架前,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佩刀。修长的刀身耀如明镜,映射着他略显花白的月代、细小而矍铄的眼睛,还有那消瘦却圆滑的面庞。
窗外黑影掠过。他警觉地回头,握着刀轻声来到窗前,手指抵住窗棂,缓慢地推开一丝狭缝,禁卫们正从庭下荷枪走过。
这固若金汤之地,怎么可能会有敌人潜入?想来是自己多心了。他谨慎地掩紧窗户,依旧不发出一丝响动。
“丰臣大人,好久不见。戴维我又来打扰您了。”
他一惊,果真有人,而且直接进了房间,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心紧张地跳着,后背沁出点点冷汗。而他却故意装着镇定,缓缓地转过身来,佩刀警觉地护在胸前。
说话的那个金发男人正站在刀架前,黑色的斗篷放肆地在刀鞘上方晃动。他的旁边站着一个美艳的女人,衣不蔽体,不着一笑。这是他们第二次不声不响地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寝间。
“童子切安纲,不愧是斩杀了酒吞童子的宝刀。可是对丰臣大人您来说,不免太过普通。”戴维看着丰臣手里凝聚着清光的长刀,脸上露出惋惜的神情,“不知您对血仆的表现可还满意?他们应该比您的刀得力多了吧。”
“我还以为你们为何而来,是要召回你的手下吗?尽管带走好了。”丰臣脸上的肌肉放松下来,心里的弦依然紧绷着。
“那就是不满意了?”戴维轻微地皱了皱眉,声音略显僵硬。
“那样不人不鬼不妖的东西,不必留下。”丰臣嫌恶这个妖怪奇怪的语音,对他毫无好感。
“丰臣大人,这可是您的偏见了。”戴维示意醉心,二人一齐往屋子中央让了几步。
丰臣会意,走回刀架前,左手拾起了刀鞘。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人您雄才大略,深谋远虑,怎可为世俗的眼光所累?”
丰臣不作回答,深邃的眼睛里除了深沉的城府,看不出清晰的意愿。
“丰臣大人,想必您是认同血仆的本领的。我们的提议,您心里也忖度清楚了吧?”戴维血红色的眼睛里闪着自信的光芒。
那些所谓的“血仆”看起来与人类并无异处,战斗起来却比普通人凶猛数倍。丰臣的确心有所动,只是他们的提议对自己来说太过冒险。
“血仆厉害,你们为何自己不用?”
“我们这样外来的妖怪,讲究韬光养晦,暴露身份是一大忌。我们势单力薄,还要仰仗大人您才行。何况,我们无意与本土的人类或妖怪为敌,只是想借贵邦的八咫镜一用。”
“八咫镜是保佑天皇之物,岂容妖怪亵渎?”丰臣义正言辞地训斥道,单薄的脸庞也应着语气的上扬而抽动着,显得愈发嶙峋。
“丰臣大人,既是保佑天皇之物,与您的性命并无直接相干。天皇失去庇佑,正好助您成就霸业。”戴维也和对方一样处变不惊。
丰臣向戴维投出鄙夷和憎恶的目光,心里却冷汗涔涔,这个妖怪竟然知道自己称霸天下、取天皇而代之的野心,若是让他传了出去,政敌恐怕会立即来攻。他的刀锋微微下斜,已经放弃了进攻的打算。
“丰臣大人,您帮我们找到八咫镜。作为回报,我们为您组建血仆军团。您用血仆去攻打妖怪和其他敌人,这比起人类的血肉之躯可强了千百倍。同时,神器失踪,神社那帮神官巫女难逃干系,您正好趁机打压他们的嚣张气焰。等风平浪静之后,再由您‘找回’神器,天皇所向,民心所向,就全是大人您了,到时还有谁人不服?”
“说得好听,你们拿到八咫镜,哪还有归还的道理?”
“我们打败教廷之后,自然完璧归赵。说起来,您不是也为传教士蛊惑民众而头疼吗?正好让我们来替您解决他们。”戴维诚恳地深鞠一躬,“这样一石四鸟的交易,丰臣大人,您一点也不吃亏。”
“不吃亏?哼。陷我于叛主卖国的境地还说我得了便宜?”丰臣的语气虽重,握刀的手反而减了力道。
“这个交易,只有我们三人知道。世人只会永远称颂您英明神武,忠诚不二。”
“你如何保证不被人偷听了去?”
“丰臣大人,您以为我们敢先后两次闯进结界来到您的内室,是凭着什么?正是这位幻术超群的醉心小姐。”戴维说着,伸出手将丰臣的目光引向醉心。
醉心对那二人的谈话并不感兴趣,进屋以来未置一词,只心不在焉地望着一边,顺便施着幻术。她察觉到那古怪的妖怪和丑陋的老头同时看着自己,只嫌恶地撇了两人一眼,又自顾自地望向一边。
“你们竟然试图迷惑我?”丰臣的刀又愤怒地竖起来。
“丰臣大人,您不要误会。醉心小姐的幻术只用于您屋外的那些守卫和神官,以防他们妨碍我们谈话。”
“你们有这种本事,又何劳我出马?”丰臣怒意未消。
“我们这不过是掩人耳目之术,真正要拿到神器,还是要拜托丰臣大人您。”戴维谄媚地作了个揖。
“你们早有行动?”丰臣脸上露出疑问,对方一定已经尝试过什么方法了,一定是行不通才来找他。
“不错,如您所说。我们前不久攻打过伊势神宫。醉心小姐用幻术迷惑了神官和巫女,我们找了很久,根本找不到八咫镜所在。”
“就算神官和巫女被迷惑,那阻挡妖怪的结界应当还在,你们是如何进去的?”这两个妖怪连续两次不声不响地突破驻地附近的结界,进到自己的屋子,先前他还只当是请的神官太弱,这下听闻他们连伊势神宫也来去自如,不禁心下惶恐。
“这是在下看家保命的本事,请恕我不能明示。”戴维假装着歉意。
丰臣深知对方不会轻易透露,只好作罢:“你们总该打探到了什么吧?”
“我们发现神宫的结界内还有更强的结界,可是无法得知具体在哪儿,更不知里面是什么样子。我们确信八咫镜就在那里。”戴维毫无血色的脸上泛起了兴奋之色。
“你们找不到,我又如何找得到?”
“八咫镜作为保佑人类的神器,必然只有人类可以接近。另外,凭着八咫镜与天皇的关系,说不定只有天皇一人知道镜的奥义。”戴维停下,往下的话已不必再说。
丰臣眯着眼,思忖着这个阴森满面的妖怪的话。整个朝堂之中,只有自己一人可以随意觐见天皇,也只有自己一人可以左右天皇的行动,更只有自己一人在挟持天皇以号令群雄的同时还计划着取代天皇成为新的精神领袖。他深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连一同出生入死的同僚都不知道自己的最终目的,而对方作为妖怪,尽然这样明确地知道自己的意图,并且加以利用。这样的审时度势和深思熟虑不禁让他暗自佩服,同时又心生忌惮欲除之而后快。
戴维见其沉默良久,率先开口道:“丰臣大人,怎样?可愿施舍我们一臂之力?”
“你们也看见了,我现在带兵打仗,无暇回京都面见天皇。”丰臣尚未思量周全该如何对付这个妖怪,只好施以缓兵之计。
“这好办。我们这次带了更多的血仆过来,就在山下,您随时可以将他们收入麾下。到时您的军队英勇无敌,您便可放心回朝。”戴维依然笑意盈盈。
血仆?这个家伙是在威胁我?如果我不答应,那些血仆就会反扑。可恶!
“好,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丰臣僵硬地吐出这句话,眼里露着笑意,心里却恨不得将面前那个金发红眼的妖怪千刀万剐。
“好,以后醉心小姐每月会送来维持血仆力量所需的药物,请您行个方便。”
醉心听到那个人又带着使唤的意味提到自己的名字,便斜着眼,甩去一记寒冷的目光。为这样的妖怪做事,是她此生最大的耻辱。如果杀了他兄弟二人可以换得父亲的自由,她早就将他们碎尸万段了。而如今,不仅要委曲求全,还要逢迎肮脏的人类,她的心里早就燃起了燎原的怒火,随时都可以让这屋里屋外生灵涂炭。
丰臣早已看出那个叫醉心的女妖与戴维貌合神离,只是完全不知为何她会受他的摆布。他讨伐妖怪的初衷是要建立自己在民众中的威信,如今却中了妖怪的算计。这样的计划虽然于他也是有利的,却总是让他感到不齿。自己纵横沙场几十年,在利益场上经历无数混战,只有这一次虽然没有可能战败却仍旧毫无胜算。

楼主 茄子爱物理  发布于 2020-11-10 12:47:00 +0800 CST  
第二十六章

山岗之上的六座木屋仍然透着亮光,围绕木屋四下散开的火堆和帐篷渐渐失了喧嚣。夜深了。
犬夜叉一行人远远地躲在两块大石背后,警惕地看着山岗那边巡哨的士兵。
“看这个阵势,像是军队的行营。”弥勒小声说道,“我们不能再往前了,这样的地势,很容易被发现。”
“犬夜叉,你确定是那个妖怪?”戈薇压着声音问。
“嗯,她身上的气味和妖气都很像那个女人。”犬夜叉偏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山岗,“健太和其他跟着来的人类就在山脚下。”
“那个女妖也在那里吗?”珊瑚身着紧身除妖装,一手扶着弥勒的肩膀,一手紧扣飞来骨。
“她的气味消失了。”
众人一齐睁大了眼睛。消失了?怎么会?
犬夜叉也十分疑惑。那种强烈的气味和强大的妖气,怎么可能这样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结界吗?”戈薇问。
“有可能。但是这明明是人类的军队,怎么会让妖怪进入结界?”弥勒还是满心困惑。
“如果不是有人类在,用铁碎牙一刀就可以知道。”犬夜叉自言自语地说。
“犬夜叉,你之前说那些人的气味很奇怪,是怎么回事?”珊瑚问道。
“我总觉得他们不是普通的人类,身上有种很淡的血的气味,而且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这种气味。”犬夜叉粗犷的眉毛凝重地皱着,心里十分担忧。他说不上来那些人类会对他们有什么样的威胁,但是直觉地认为他们很难对付。
“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着。”犬夜叉说,“明天这支军队离开的时候,结界肯定会撤掉,那时她的气味就再也藏不住了。只要她一出现,我们就截住她。”
四人不再做声,默默地监视着远处的营地。

“这么晚了,首领竟然突然要加派人力往山下巡逻。真是不明白。山下的一切动静,山上不都瞧得清清楚楚?……”一个武士举着火把,小心地沿着山坡往下滑,他的身后跟着十多个士兵。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首领行事谨慎,让我们去查看自有他的道理。快些跟上!”另一个领队模样的武士回头招呼着自己的副官。
山下数十个男子正席地而坐。他们大多仰望着山岗,似乎在等待什么的到来。
“健太君,快看!有人下来了。”
健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山坡的左侧有一条火龙正在移动。这就是她说的信号了。
“喂,武士大人——”健太冲着那队士兵呼喊。
对方听见声音,急忙小跑过来。
“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领队以武将惯有的粗放的声音问责。
“武士大人,我们是附近的村民,听说丰臣大人的队伍驻扎在这里,便赶来想要加入。”健太赔笑道。
“入伍?哼!入伍用得着大半夜地等?我看你们是奸细才对!”武士的面孔显得十分凶恶,“来啊!都绑了带回去!反抗的,就地正法!”
士兵听到命令,掏出随身携带的绳索,亮着长刀,就要动手。
“武士大人,您真的误会了。我们真的是……”
“少说废话!不管是不是奸细,都给我乖乖束手就擒,等查明真相再说。”
“好。清者自清。大伙儿听着,咱们就跟这两位武士大人走,丰臣大人明察秋毫,必定能体察我们的心意。”健太举头高声向伙伴提议,同时伸出双手,让士兵将自己绑了起来。
“哼!丰臣大人哪有心思管你们这些山野匹夫。”

“犬夜叉,你能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吗?”弥勒伸长了脖子,想捕捉到远处的人声,无奈距离太远,什么也听不见,只看见有一串火把下山,在山脚停了一会儿,又分成两队,一队沿着山脚巡视,一队回了山上。
“那群人被士兵带走了。”犬夜叉的一对犬耳高高竖立在头顶两侧。
“健太他们不会有危险吗?”戈薇仰着脸问。
“好像没什么事。”犬夜叉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总是不太踏实,健太那群人实在是十分可疑。
“什么?!”犬夜叉突然惊恐地叫道。
“怎么了,犬夜叉?”其他三人异口同声地问。
“那个女人,出现了!在背后!怎么过去的?!”犬夜叉说完,一手揽过戈薇,将她甩上后背,就飞速转身跃出,“弥勒,珊瑚,跟上!”

“醉心大人,犬夜叉在附近,这一次,我们可一定要抓住他才行。”戴维一手抓着醉心的手腕,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对她说。
“拿开你的脏手!”醉心一甩手,摆脱了他的禁锢。犬夜叉吗?哼!上次村庄一战,自己故意让他逃脱,没想到那半妖竟然对自己痛下杀手。这一账,是该仔细算一算。
“果然是你这个女人。”犬夜叉背着戈薇,来到醉心和戴维的面前。
“犬夜叉,跟你哥哥比起来,你真是差得太远了。我可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醉心的语气里净是嘲讽。不知怎的,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提起了杀生丸。如果来的是杀生丸,她的面前应该早已劈下一刀,而自己应该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杀生丸,杀生丸。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上次村庄的事又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了。”犬夜叉没有拔刀,只是粗声喝道。
弥勒和珊瑚已经追了上来。
“我跟他的关系?他没有跟你说吗?看来他真是不怎么待见你这个半妖呢?”醉心的音调里上扬着讥诮。
“半妖,半妖。你有完没完?”犬夜叉咬着牙齿,眼看要被激怒。
“犬夜叉。”戈薇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你看那个金发的妖怪。”
犬夜叉陡然冷静下来,目光聚到醉心身边的妖怪身上。那金发男子身姿挺拔,装束怪异,浑身上下散发着血的气味,却又没有一丝血色,眼睛里幽幽泛着红光。他裹着一方黑色斗篷,完美地融进了夜色。
“呵,不是说让杀生丸小心妖怪吗?怎么,自己倒跟妖怪厮混上了?”
“你这小子,给我闭嘴!”醉心毫不介意他在戴维面前说出自己曾经庇护杀生丸的事,只是他那样将自己与仇敌联系到一起,简直是对她莫大的侮辱。
“要打架吗?上次你可输了。虽然不知你是怎么活过来的,但是这次一样可以杀了你。”犬夜叉嘴上虽不饶人,双手却只是抱在胸前,并不拔刀。他不过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并不真想与她为敌。
“哼,你还记得哪?那就还我命来吧!”她脸上魅惑的笑意消失,换上阴森的威胁。
醉心足尖一点,轻盈地跃起。犬夜叉还未回过神来,紫色轻纱已经飘到自己眼前。他只觉脖子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一股热流流淌进了衣衫。
“啊,犬夜叉——”戈薇伸手捂住犬夜叉的脖子,鲜血从她的手指间溢出。
就像没有人看清醉心是如何去到犬夜叉身边的一样,也没有人看清她是如何退回原地的。
“哼,比上次还慢。”醉心满意地看着指甲上的鲜血,“你以为我不让你,你赢得了吗?不知天高地厚的半妖!下一次就直接削掉你的脑袋。”
犬夜叉双眼燃烧着愤怒。“可恶!”
戈薇焦急地看着犬夜叉鲜血直流的伤口,回过头对醉心说:“犬夜叉上次无意伤你,我们也很抱歉。我们真的没有当你是敌人。你……”
“肮脏的人类不配跟我说话!我当你们是敌人。所以,都去死吧!”眼前的半妖和人类对醉心来说,不过是蝼蚁而已。她上次手下留情,仅仅是为了杀生丸。而杀生丸不仅不接受她的好意,还三番两次地对她兵刃相向。既然如此,她又有何顾忌?只盼将他们统统撕碎,以祭奠自己已经死去一次的生命,更顺带用半妖的血来偿还杀生丸对她的狠心。
她右手用力一挥,水袖在空中划出潇洒的弧度,直取犬夜叉四人。
犬夜叉一把推开戈薇,急速地抽出腰间的长刀,原本破旧不堪的铁碎牙瞬间变得巨大而锋利,如同一颗獠牙。
铁碎牙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迎面接下了水袖的冲击。犬夜叉弓步向后滑动了几寸,总算是化解了这一险情。
“犬夜叉,我来帮你!”珊瑚冲上来,向醉心掷出了飞来骨。
醉心微微一笑,撤了水袖,向左一闪。飞旋的飞来骨扑了个空,在空中转了个弯,又飞回珊瑚手里。
“不自量力。”醉心狠狠瞪了珊瑚一眼,紫色的双眸闪过一点白光。
“纳命来吧!——”珊瑚像着了魔似的,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声,举着飞来骨就向戈薇劈下。
“啊——”戈薇惊恐地尖叫起来,向后一退,跌倒在地。
“噗”。飞来骨应声砸到地面,戈薇跟前的石块碎了一地。
戈薇定睛一看,弥勒正从珊瑚身后抱着她的腰,若他慢了一点,自己就成了飞来骨下的亡魂。
“珊瑚,你怎么了?”
珊瑚双目无神,不语,松开飞来骨,右手抽出腰间的短刀,反手握着,向身后的弥勒狠命刺去。
弥勒将珊瑚向前轻轻一推,刀没有刺到他的要害,却也在他的手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珊瑚,怎么回事?”犬夜叉望着差点杀死戈薇和弥勒的珊瑚,一时不知所措。
“再走神可就没命了。”
犬夜叉还没来得及处理这句话中隐含的危机,就觉得胸膛一阵钻心的刺痛。醉心的钢针不等他防守,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
他不由自主地跪下,双手压在刀柄上。铁碎牙刀尖插入土中,承载着他身体的重量。
“犬夜叉——”戈薇正与弥勒一道试图制服珊瑚,眼看着自己的丈夫身受重伤,却不得脱身前去。
“醉心大人,就这样吧。犬夜叉的命还是留着吧。”一直在一旁观战的戴维走上前来,拦下了醉心正要发出的最后一击。
“哼,你真是天真。真以为杀生丸会在意这个半妖吗?”醉心心里十分不痛快。
“留着他的命,他也逃不出去。”戴维狡猾地笑了一下,向犬夜叉走去。
“犬夜叉,危险——快跑——”戈薇心急如焚。
“哼,哼哼。”犬夜叉发出两声冷笑,依旧跪着,握刀的手青筋暴突,“敌人是吗?那就不必留情了。”
铁碎牙的金色光芒更加耀眼,就像蓄满了力量,即将喷薄而出。
“风之伤!”犬夜叉抽刀一挥,金色的光刀如火龙般在地面燃起熊熊烈火。
醉心感觉自己突然置身刀山火海之中,每一寸肌肤都承受着凌迟与灼烧。要死了吗?那种无穷无尽的黑暗好像又来到了眼前,那种飘摇无助的感觉好像又要霸占自己的身体。死在半妖手上?死在杀生丸的弟弟手上?绝不可能!
她的血液好像沸腾了一样,有一股气流在她的身体里四下游走,来回震荡,冲破着层层牢笼,终于从心里的最深处来到了她的眼睛,向着那致命的金色之光鄙夷地发出了抗议。她的周身浮出了黑光。
风之伤的妖力与对面强大的妖力碰撞在一起,发出明亮刺眼的光芒,一时屏蔽了所有人的视线。只有犬夜叉感觉到了,对面的妖力悄然之间变了,有什么人为她挡了一刀。
许久,一切平息。
醉心瘫倒在地,紧紧地盯着犬夜叉,脸上没有一丝痛苦和恐惧,有的只是愤怒与憎恨。她身上妖冶的浅紫色光晕消失不见,黑色的邪恶之光在她周围游走。
“杀生丸,是你?!”犬夜叉看着醉心身后现出的人影,使上仅剩的一点力气,惊讶地喊道。
弥勒和戈薇也愣在原地,珊瑚晕倒在弥勒的怀里。
杀生丸面无表情,爆碎牙贴在身侧,刀身闪着绿色的电光。
“哥哥,你救了她?为什么?”
“犬夜叉,半妖就要有半妖的觉悟。给我走远点。”杀生丸冰冷地看着满身是血的犬夜叉。
“凭什么命令我?为什么要庇护那个女人?”
“取她性命的,只能是我。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我就杀了你。”杀生丸嘴唇小幅开合,语气里浸满寒意。
醉心侧脸看着杀生丸,惊喜之情溢于言表,那明媚的眼睛退了黑色的浑浊,恢复到清澈的紫色。
“你,走开。”杀生丸的声音减弱了些。这句话虽是说给醉心听的,他的视线却没有倾斜一毫,眼眸里完全没有她的影子。
而对她来说,已经够了。

楼主 茄子爱物理  发布于 2020-11-10 13:05:00 +0800 CST  
第二十七章


距离丰臣的营地百里之外,草地的行踪已经消失不见,茂密的树林争高直指。草丛里的唧唧鸣声孜孜不倦,协奏着暗夜的舞曲;点点飞虫绕着火堆兴奋地追逐着光与热,流连忘返;猫头鹰悲戚的叫声偶尔划过夜空,给这寂寥加着重音。
双头**缠着两个脑袋,卧在离火堆不远处的树边,辔头挂在耳旁,身体一动不动,似乎正在深眠,但那似闭实张的眼睛又昭示着警惕。趴在双头兽背上的绿色妖怪正轻轻打着鼾,身体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
火光孤独地跳跃着。没有人欣赏它曼妙的舞姿。连距它最近的那位经常看着它唱歌的女子此时也对它不管不顾。她披着一张雪白的兽皮,出神地望着远处被夜幕笼罩的地方。身边的鵺雀单脚站立,眼睛虽然睁着,实际却已睡熟。火光温暖的气息热情地亲吻着铃的脸颊,她的眼睛却只看着夜的浓稠,等着那不知所踪的归人。
“杀生丸大人,你在哪里?”铃默默地念着他的名字,心中焦急。
“醉心大人有没有……”她不愿再想下去,细眉轻轻卷起一丝懊丧,“怎么总是会往那样的事上想呢?我为什么会这样?”
“唉——”她浅浅地叹了声气,心想:“如果可以跟杀生丸大人说就好了。杀生丸大人肯定会笑我的吧?”
“铃,你还好吗?”头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清亮而温柔。
她回头一看,灌愁临风站在树枝上,离地两人多高,手里的画轴像是刚刚随意收起,并不十分整齐。
“嗯,我很好。”铃轻声回答。
灌愁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了一会儿,极不自在地转开了。
她一定是在想杀生丸吧?当然。也只可能是在想杀生丸。
优子有没有在想他呢?
灌愁望着远方出了神,觉得优子的影子似乎就在那里,目所能及,却永远触碰不到。
“灌愁哥哥。”铃清脆的声音打断他的愁思。
他一回头,只见铃已经爬上树来。她双手抱着树干,颤颤地伸出只穿着罗袜的右脚,试了试树枝的强度,确定安全之后,渐渐地将重心移到脚上。灌愁急忙过去搀住她的手,扶她坐下。
“怎么跑到树上来了?这里风大,当心着凉。”灌愁一边说,一边除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的肩上。
忽觉心头一紧,他想起来,当初也这么给优子披过衣服。就是这样,铃总能在不经意间,挑动他心里尘封着的不愿触碰的记忆。
“我身体很好,不会生病。”铃弯腰解开膝上为了爬树而系上的结,将裙摆退回脚踝。
“你如果生病了,杀生丸会杀了我。”灌愁与她隔了一尺,坐下。
“你也怕杀生丸大人吗?”铃意外地看着他。
怕吗?如果怕杀生丸,当初又怎会跟着你?如果怕杀生丸,现在又怎会陪你坐下?
“我觉得灌愁哥哥你并不害怕杀生丸大人呢。杀生丸大人也没有要伤害你。”铃澄澈的眼睛即使在暗夜里也依然直视人心。
灌愁自嘲般地冷笑了一下。铃,你说的对,我不怕他。我怕的是你。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优子,可你不是优子。我怕离你太近,会模糊优子真正的模样。又怕隔你太远,不能再解开那些打了死结的记忆。
“灌愁哥哥?灌愁哥哥?”铃扯了扯灌愁的衣袖,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哦,铃。”灌愁看着她,强压下眼睛里的余波。
“我想跟你说会儿话,可以吗?”
“明天再说吧。你早该睡觉了。”
“明天杀生丸大人就回来了,我不想让大人知道。”
“是什么事呢?”铃的倔强本就让人难以拒绝,更何况,她竟然有话要对自己说,而且是不愿意让杀生丸知道的话。会是什么?灌愁既兴奋又紧张,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怕又把她认成优子。
“灌愁哥哥,我想了想,这件事只能跟你说。”铃低着头,非常小声地说道,“我觉得很苦恼,但是又不想让杀生丸大人知道,怕被笑话。”
“怎么会?杀生丸怎么可能会笑话你?”
“因为我也觉得这件事很傻。”铃将头低得更深,“杀生丸大人去找醉心大人的时候,我总是很担心。醉心大人那么喜欢杀生丸大人,又那么精通幻术,如果她使用幻术的话,杀生丸大人会不会被迷惑而不再回来呢?邪见爷爷说,杀生丸大人才不在乎什么幻术。我也知道是这样,但是就是忍不住乱想。灌愁哥哥,这种想法是不是很傻?杀生丸大人如果知道我为这样的事情担心,肯定会笑我。”
原来是这样的事——与我毫不相干的事。果然不是优子。
“你不必乱想,他不喜欢那个女人,他去找她只是为了杀她。她死了,也就没有什么幻术了。”
“灌愁哥哥,你只说对了一半。杀生丸大人的确不喜欢醉心大人,但也不会杀她。”
灌愁诧异地看着她。杀生丸之前愤怒的杀气,难道是假的?
“仙姬夫人希望杀生丸大人保护醉心大人,我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也清楚,醉心大人对仙姬夫人和杀生丸大人来说,一定都非常重要。”
“那,你是为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某种关系而苦恼吗?仙姬夫人和醉心都说起过某件暧昧的事情。”灌愁关注着铃眉眼间如烟的忧愁。
“不。”铃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苦恼。杀生丸大人已经说了,‘不要胡思乱想’。虽然我不知道仙姬夫人和醉心大人所谓何事,但是既然杀生丸大人让我不要乱想,就说明根本没有什么。”
“杀生丸的话,值得你那样相信?”灌愁突然想起,优子曾经也是那样无条件地相信着他。
“当然。”铃的目光十分坚毅,但是很快就被烦恼侵蚀了光彩,“可是,如果醉心大人迷惑杀生丸大人的话,他也是会忘记我的吧?”
灌愁仔细地注视着铃的侧脸,松软的秀发掩着她的脸庞,眉眼之间依稀可见一丝懊恼。
“杀生丸不能做的事,我可以为你去做。我去杀了那个女人。”
“不可以!”铃几乎是立即抬头,提高声音激动地反驳,“我希望她能活下去!”
灌愁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她竟然是在庇护那个女人?
铃意识到自己失态,抱歉地转过身去。
“醉心大人的力量,连杀生丸大人也不敢小看。灌愁哥哥,你不要去惹怒她。”
灌愁见铃为自己担心,心里略微宽慰。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只是担心杀生丸大人会忘记我,只是想等他回来。”
灌愁心中震动。他见过多少含情的少女,就见过多少类似的烦恼。有那么多人,因为这种烦恼,猜疑,妒忌,最终心生罅隙,一腔真情变作怨念。铃的难得之处,正在于她对杀生丸毫无保留的信任、对醉心发自内心的宽容。
“铃,你一直相信,无论是什么样的对手,杀生丸都能克敌制胜,是吗?”
“是的。”铃果断地回答。
“你也相信杀生丸无论去了哪里,最后都会回来找你,对吗?”
铃毫无犹豫,也点了点头。
“那就好了。既然你相信这些,那么也理所当然地应该相信杀生丸会摆脱醉心,回到你这里。”灌愁深知铃本就一心信任着杀生丸,根本不需要自己点出。只是他见惯了爱恋当中的女子莫名的迷惘,当然识得铃也需要他人的灌顶醍醐。
铃静静地靠着树干,若有所思。“相信杀生丸大人”,这是那样平淡、那样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此刻的她听来,却是最深刻的真理,是最能让她安心的话。
“谢谢你,灌愁哥哥!我知道了。”铃用目光向灌愁传递着感激,眉心舒展。
他庆幸铃的心情有所好转。再想说安慰的话,他也说不出了——他的心陷入对优子的思念之中,绞痛难耐。
铃怎样爱慕着杀生丸,优子就曾怎样爱慕着他。他想着优子曾经也彻夜不眠,等自己回家,那应该也是一样的望眼欲穿。她有没有质疑过那个远行之人回家的决心呢?她有没有在深陷苦恼、无人倾诉之时潸然泪下呢?她有没有对自己隐瞒下一丝一毫的责备呢?
夜色里融化了不眠之人的忧思愁思情思,时间被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绊住脚步,寸步难行。

楼主 茄子爱物理  发布于 2020-11-10 13:18:00 +0800 CST  
第二十八章


远方飘来强大凌冽的妖气,越来越近。小夜被那妖气惊醒过来,飞到铃的身边。
他回来了。
灌愁看着旁边的女子,她倚在树干上,睡着了。
要不要叫醒她呢?灌愁伸出手,却停在半空,犹豫良久,他收回手臂,静静地注视着夜色里女子朦胧的脸廓。她若醒了,优子也就走了。
“邪见。”杀生丸的声音比灌愁想象中更快地来到跟前。
邪见没有回答,那个老头子的警觉性一日不如一日。
却是铃……
“杀生丸大人?”她惊醒。
她的目光似乎还被睡意散着焦,脸上是一副不知所处的神情。她听到他的声音,于是本能地向前移动,却不知脚下是一片虚空。她离了树枝,直线下坠。
她完全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孤立无助,脚下没有实地,手边无所扶持,只听见风“呼呼”地带着体内的血脉从脚底涌上眉心。她闭上双眼,心悬在空中。
“杀生……”
她没来得及喊出他的名字,一只温暖的手环住了她的腰,下坠的速度缓了下来。她睁开眼睛:是他?
二人落回地面。
“谢谢你,灌愁哥哥!”
他站在原地,依旧揽着铃的腰,注视着铃脸颊上那若有若无的红晕。那一瞬间,他仿佛寻回了优子,这样温暖的感觉,即使死了也不愿放弃。
可是,如果是那人儿自己走开,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铃从他的臂弯里逃走了,不,是极其从容地离开了。那个转身没有一丝的留恋,没有一丝的羞涩,没有一丝的愧疚,就是那样,自然而然地一转,水到渠成地就走了。
他无法挽留,无法怨念。她不是优子。他的心凉了下去。
杀生丸一早就发现铃在树上,身上还笼罩着那棵草的气味,却不好向她发火。灌愁对铃的心意他看得一清二楚。他十分恼怒灌愁将铃看做别人的影子,在他看来,灌愁分不清优子和其他人,简直枉活了两百多年。他没有将他杀掉或者赶走,为的是让铃在自己离开时也有万无一失的保护。可是他竟然趁自己不在时与铃这样独处,竟然让她失足掉下。这两件事已经将他彻底激怒,偏偏那棵鹭草又抢在自己前面接下了铃,更是那样暧昧地搂着她不放。他心里的怒火一触即发。
“杀生丸大人,您回来……”铃走到杀生丸面前,话还没有说完,看清了远处走来的几个人,吃了一惊。戈薇和弥勒扶着全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犬夜叉,珊瑚拿着其他人的武器,正往火堆旁的树下走。
“犬夜叉大人怎么了?”铃往他们的方向跑去。
“弥勒大人,您也受伤了?”
“我不要紧。犬夜叉的伤大概要调养几天,幸好没有生命危险。”弥勒扶犬夜叉靠着树躺下。
“真的不要紧吗?”铃担心地看着犬夜叉脖子上被血染得通红的绷带。
“这个。”杀生丸走了过来,将一黑一白两张兽皮扔给戈薇,那原本是铃的被褥。
“大哥,给我们用的吗?”戈薇脸上的忧伤混杂进惊讶,“谢谢!”。
“不过是因为铃今晚不用它们。”杀生丸转过脸去,“铃,你过来。”
“杀生丸大人,我想帮忙照顾犬夜叉大人。”
“不需要。他自己会好。”杀生丸已经转身向另一棵树走去。
铃看着戈薇。
“犬夜叉没事,明天就会好。放心吧,铃。”
“嗯。”铃点了点头,仍旧十分担心。
杀生丸看着铃从戈薇那里向自己走来,中间还回头确认了一次,似乎仍不放心犬夜叉。她停在距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她的眼睑微微浮肿,火光照到的尽是憔悴,是一直没有睡吗?那件绿色的衣服,真是碍眼。
“杀生丸大人,什么事?”
杀生丸不说话,蓦地伸手扯掉了她肩上的绿色单衣,重重地扔回给了灌愁。
寒意抓住这时机,窜进她的衣衫,刺激着她的肌肤。
她下意识地抱紧手臂,身体一阵哆嗦。
待全身的肌肉放松下来时,她已被一层厚重的温暖包裹。
这是……她抬头询问般地看着杀生丸。
杀生丸的金眸温柔地回应她的探问,右肩上的毛团向前延伸着,将她安稳地护住。刚才她还隐约觉得杀生丸的举动里有那么一丝怒意,现在感觉到的却只有他无微不至的呵护。
这毛团是杀生丸大人身体的一部分,那就是说,自己正被杀生丸大人……想到这,又想到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在,铃的脸不禁烧得滚烫。
“你睡吧。”杀生丸轻声地说道,靠着树坐下,又补充了一句“犬夜叉没事”,好让她安心。
铃一下子觉得自己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目光当中。站得越久,就越觉得大家都在看着她。她羞得躲到杀生丸身后,蜷缩在他的阴影里。
“不是让你先睡了吗?”杀生丸看着铃那疲惫不堪却依旧不愿闭上的双眼,细腻的声音里没有任何责怪的意味。
“我在等杀生丸大人。”铃的声音同样很小。她紧靠着他的肩膀。
“不用等。你醒来时,我已回来。”
“嗯。”铃将脸微微埋进那软软的绒毛,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念:
“杀生丸大人,您一定要回来!我会一直等您回来!”
杀生丸似乎听得到一般,应了一声“嗯”,只是那声音十分微弱,她毫未察觉。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手轻轻地探了出去。杀生丸把手伸给她,她握着,往怀里紧了紧。
“这样就好了。”二人都这样想着。
灌愁将杀生丸对铃独有的柔情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更将铃对杀生丸流露的少女的羞涩一丝不落地记在心里。优子,优子!他想起优子含情脉脉的眼睛,心中绞痛,那双眼睛,已经多少年不曾见到了?
那残留着铃的馨香的外衣,不知何时,从他手中滑落。这应该是专属优子的外衣,他从不该给铃披上。

“邪见爷爷,快起来吃早饭了!”
邪见不情愿地睁开眼,额上的皱纹似乎又深了一些。铃正眯着眼睛对着自己笑,灿若朝霞。
铃叫醒了邪见,又跑回火堆,拾起穿着烤蘑菇的木签,一支一支送给各人。小夜跟在她的身后飞,不知疲倦。
“犬夜叉大人也醒了吗?太好了!”铃看着犬夜叉撑着手臂坐起身来,心想果然犬夜叉大人很厉害。
“嗯。”犬夜叉头痛得厉害,握拳捶了捶额头。他记得昨晚跟那个叫醉心的女人交战,风之伤本来已经迫近她的身体了,却被人挡了回来。那人是,是,杀生丸!
“喂,杀生丸!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救那个女人?”犬夜叉朝着杀生丸愤怒地吼了一声。
“不需要跟你解释。”杀生丸看到铃拿着食物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顿。她是在意着这件事吗?
“犬夜叉,你冷静一点,小心伤口破开。”戈薇将他重新按倒。
“我们怎么在这里?怎么跟他在一起?”犬夜叉问戈薇。
“不跟着哥哥,那个女人带着人再回来,怎么办?你已经伤成了那样。”戈薇接过铃递来的蘑菇,送到犬夜叉面前。
犬夜叉一时语塞。但很快又将视线转向杀生丸,继续责问他对敌人的包庇。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你,那个女人也一起死了。你知道的吧?她是敌非友。”
“‘也死了?’你以为你杀死了她的同伙是吗?你的感觉变得这么迟钝了吗?”虽然昨晚赶到的时候只见到被风之伤包围的醉心,但是他一直都知道有第二个妖怪在场。那种全身散逸出来的血液的气味,绝对不会错,是那个叫做吸血鬼的妖怪。犬夜叉既然认为他死了,那么他应当也被风之伤击中。但是毫无疑问地,自己击散风之伤之后,空气中根本没有他的气味。只有一个可能,死的又只是蝙蝠。
“杀生丸,你是说他没死吗?怎么可能?被风之伤迎面击中,怎么可能活?”弥勒问道。至今为止,被风之伤击中而没有死的,只有在天生牙保护之下的杀生丸和将心脏藏于体外的奈落。如果那人真的还活着,那他的妖力岂不是强大到……弥勒不敢再往下想。
“你以为我的能力跟犬夜叉一样退化了吗?”杀生丸睨了一眼弥勒,冷冷地说。
“退化?”弥勒完全不解这二字从何说起。戈薇和珊瑚也疑惑地看着犬夜叉,寻求答案。铃却似乎早已知晓一般,眉间只有隐忧。
“杀生丸你瞎扯什么?!”犬夜叉提高声音吼道。
“你心知肚明。”杀生丸将目光转向一边,不再理他。
犬夜叉很早就察觉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铁碎牙的绝招使着越来越不顺手,刀也变得越来越重。他最初只当是铁碎牙在闹什么别扭,去刀刀斋那里时还刻意问了。刀刀斋却说铁碎牙毫无问题。那么只有可能是自己变弱了。他思前想后,觉得这可能与畏惧之心有关。若是那样,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他不愿告诉同伴让他们担心,更不愿放弃战斗的机会。即使是只剩最后一点力气,也要坚持,毁掉村子的妖怪,以及其中隐藏的阴谋,一定要由他亲手解决。
“犬夜叉,怎么回事?”戈薇意识到犬夜叉的确有事瞒着自己。
“别听杀生丸胡说。我能有什么事?他只是在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为他自己开脱。”

楼主 茄子爱物理  发布于 2020-11-10 13:40:00 +0800 CST  
第二十九章

北国的宫殿里,风铃低语,艳丽的飞鸟在屋宇间追逐着晚霞的投影。
屋内没有点灯,昏黄的阳光被窗纱滤过之后仅剩柔和与暧昧。墙上一挂彩墨人像冷若冰霜,与这慵懒的氛围似乎格格不入,又似乎相得益彰。
屋子正中安放着一方素净的矮案,上面搁着一只陶土香盘,盘中燃着一块心字香,好似凝脂。青烟寥寥,竖直升起一尺多高,又缱绻化作湍急的气流,没入屋中魅惑的空气。
醉心盘膝坐在案前,身体散发着深紫色的光,与周围的空间似乎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她凝神静息,神色恬然,蓝宝石发簪散射着窥进屋来的阳光,在玉石铺就的地板上投下一段模糊的光谱,赤橙黄绿青蓝紫。心字之香氤氤氲氲,却比不过她呵气如兰。她完美的容颜艳丽娇媚,让人心生爱怜;但那妖冶之下彰显的邪惑之气却又让人望而却步。
“咚咚”,低沉的叩门声。
“醉心,你好些了吗?”男子稳重而关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她缓缓睁眼,周身的紫光渐渐熄下。
“父亲,请进来。”
障子被轻轻拉开,居雾走进屋来,又转身掩上门帘。
“修养了一天,身体怎么样了?”居雾在醉心对面坐下,眉心凝聚着担忧。
“父亲,我已经没事了。”醉心嘴角轻扬,好让父亲放心。
“以后不要再管吸血鬼让你做的事,我会应付。”居雾想到醉心一直以来为他所受的威胁,以及为此所受的伤,又是心痛又是愧疚。
“您是我的父亲大人,我怎么会让您一个人去对付那样卑鄙的家伙?”醉心的语气里有着沉着的勇气,“只要您平安无事,我怎么样,无所谓。”
“醉心,你不明白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安全。若你……”
“父亲,醉心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您的安全。”醉心打断了父亲的话,比起父亲的话来,她的话少了沧桑与歉疚,听起来竟然更加底气十足。
“那你至少答应我两件事。第一,不要插手神器的事;第二,不要再与杀生丸和犬夜叉交手。”居雾郑重其事地说道。
“父亲,我不明白,为什么您那么在乎神器?神器重现与否,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吸血鬼找了一年多,如今仅仅是知道了八咫镜的一点眉目,另外两件神器更是一筹莫展。您为什么如此担心?”
“我说过了,八尺琼勾玉曾经给狐族带来了巨大的灾难。神器绝对不能重现。”
“八尺琼勾玉不是也曾经助狐族取得霸权吗?为什么您要一味排斥神器?为什么不考虑为己所用呢?”
“醉心,你没有经历过那场战斗,你不会明白。你的母亲为神器而死,而你……”居雾的声音有些哽咽。
“父亲大人,恕我直言,狐族的那场灾难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们本身不够强大,无法御敌。但若是更强者拥有神器,那样的战斗就不会发生。我知道神器不能落入吸血鬼这样的蛮夷手中,但是杀生丸呢?他的话,应当……”
“住嘴!”居雾听到“杀生丸”三字,突然爆发出了怒气,“无论是谁——吸血鬼也好,杀生丸也好——只要是觊觎神器,统统都要死。”
“父亲,您对杀生丸有偏见。”
“他威胁到你的生命,这是我所见的事实。”
“不是的。如果您说的是三百年前的事,那仅仅是场误会。就算是最近几次交手,他虽对我刀剑相向,却从来没有真正要取我性命。昨天我败在铁碎牙的风之伤下,是他出手救了我。”
“什么?是他救你?”
“当然,除了他,谁能接下风之伤?”
怎么可能?杀生丸不对醉心下杀手,还可以解释为凌月仙姬念在与流云的情分上从中阻拦;但是他既然觊觎神器,又怎会对醉心主动出手相救,应该是盼着醉心死才是。这实在无法理解。除非……
“醉心,不管怎样,犬夜叉对你出手是不争的事实。你以后不准再涉险。”
居雾说完,起身来到障子边上,回过身,正看见醉心的愁容,那眼睛里和双唇上隐隐藏着的黑色让他那么揪心。他折过目光,瞅了一眼杀生丸的画像,思绪凝重。“你好好休息,这几天,不要再出去。”
醉心看着父亲离开,感觉这对话好像终止得太过突兀。每一次说到神器和杀生丸,父亲就好像有意回避着什么,只是简单地让她远离他们,实在是很没有说服力。
“父亲大人,您太不了解杀生丸。他才是您应该求助的人。”
杀生丸是醉心的软肋,每次想起他,尤其是想起他对自己若有若无的情谊,她就忍不住心烦意乱。无论她前一秒多么不可一世,只要一想到杀生丸,就会立即变得优柔谦卑。
此时也是一样。她惦念着昨夜见到的杀生丸。她当时虽伤得不轻,以致于神情恍惚,但是依然清楚地记下了他的侧影、他的声音。他救了自己,他为了自己向犬夜叉出手,他为了自己耗费妖力抵挡风之伤。她越是想念他,就越想立即见到他,即使他会对自己不理不睬,她也希望能再一次见到他的面容。
醉心双手合十,眼睑轻翕。心字香烟冉冉升腾。

戈薇双手抱膝,头埋在手臂里,默不作声。从早上知道犬夜叉妖力减退之事开始,她便一直惆怅低落。
“戈薇,你去把真纪接回来,找个村子,好好生活……”
“犬夜叉,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戈薇突然抬头,眼角挂着泪痕,大声吼道,“你以为我是贪生怕死的人吗?你以为我会放着你死在外面不管吗?”
戈薇沉默了一天,无论大家怎么劝,都不愿意多说话,这下突然爆发,着实让众人吓了一跳。
“可是,我很可能保护不了你了。离开我,你可能更安全。”犬夜叉的语气里有很深的无耐、很深的自责。
戈薇的眼泪又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落下。“我嫁给了你,就会一直跟着你。……就算你死了,我……我也……”
戈薇呜咽难语,犬夜叉跪在她身边,紧紧拥住了她。
戈薇的哭泣更重了一层。“为什么要赶我走?……你真的爱我吗?真的爱我吗?……你**!……”
铃隔着火堆,听着戈薇歇斯底里的哭声,心里十分难过。为什么人和妖不能共存?为什么相爱的人要时时受着生离死别的威胁?
杀生丸嗅到了身边人儿的心酸,轻轻唤了一声:“铃。”
“是,杀生丸大人。我很好。”铃像是知道杀生丸担心着她一般,转过脸来,想对他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嘴角一弯,竟然流下泪来。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手心里的力度与温暖像是在告诉她他的决定。“不会让你走,会一直守护你。”
她的泪落得更加猖獗,当是懂了他无言的承诺。
“杀生丸大人,我去加点柴。”铃抽回了手,用衣袖点去了眼泪,转身向堆着干柴的树边走去。
她转过身去的一瞬间,杀生丸又闻到了那决堤的咸涩。这无聊的战斗,必须早点结束。可是要如何做?他毫无头绪。他的目光落在犬夜叉夫妇身上,不管是神器之争还是人妖之战,对半妖来说,都是性命攸关。若他真的死了,也是令人不快呢。
“哐当!”铃刚刚拾起的柴禾落了一地。
“杀生……大……”
杀生丸的视线立即寻回铃的身影。“什么?!”
他急速站起身来,爆碎牙“嗖”地出了鞘,笔直地指向那鬼魅一般突然到来的女人,那个他昨天毫不犹豫地救下、现在却恨不得立即杀***人。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何全然没有觉察?
“是你!”
“快放了铃!”
众人围上前来。
铃被醉心紧紧地卡住了脖子,双手使劲往外掰着她的手却不得解脱。她的眉因窒息卷成一团,痛苦的泪水淌过脸颊。
“这楚楚可人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啊!”醉心咬牙切齿地看着铃。
“放开她!”杀生丸的声音里是醉心前所未闻的震怒与警告。
“杀生丸,冷静一点。我不会杀她。”醉心微微松了松手,铃急促地找回了呼吸。
杀生丸不敢轻举妄动,仔细思考着她的目的——她费尽心思隐藏了气味混进他势力范围的目的。
“杀生丸,你昨天救了我,我是来谢你的。”醉心的眼角显出浅浅的笑意,“这个女人是自己撞到我手上的,正好留下,好让你仔细听我说话。”
“要说话就先放了铃!”灌愁上前一步,手上握拳。
“我没话跟你说。”醉心瞥了一眼灌愁,又歪头看着杀生丸,“八咫镜在伊势神宫里,吸血鬼认为只有天皇才能靠近八咫镜,昨天去找太合是为了让他挟制天皇。”
杀生丸心里一惊,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透露给了自己,不要命了吗?
“杀生丸,告诉你这件事,是为了让你永远记得我对你的好,让你知道我可以为你不要性命,我……”
“不需要。”杀生丸只在意铃的安危,并不想听她多说,“放开铃。”
醉心早就对杀生丸和这个人类女人的关系有所猜疑,刚才潜伏在暗处,见到杀生丸对她表露的温柔,心里嫉妒万分,便顺手劫了她来。此时又见杀生丸目光所及,竟全是自己手中的人类女人,对自己说的话却像是毫不在乎,更是如鲠在喉。
“杀生丸,你忘了你跟我说过的话吗?现在竟然为了一个人类?这样不堪一击的人类?”醉心说着,手指嵌进了铃的脖颈。
杀生丸不等铃的求救声起,手起刀落,醉心形神俱散,如轻烟一般扩散四逸,原地残留了指甲大小的一抹灰烬。——傀儡!
杀生丸飞身过去抱住瘫倒的铃。她无力地唤了一声“杀生丸大人”,昏迷过去。

屋外暮色已至,屋内仍未掌灯,只有案上那一点香,寂静地燃着星星之火。
原本笔直的青烟倏尔乱作一团,像是受了暴力的扰动。醉心忽地睁眼,胸中一痛。
“杀生丸,为了一个人类?!渺小的人类?!”醉心的眼睛里黑光闪烁,暗沉的屋子里升腾着怨恨。
香盘之中,心字已成灰。

楼主 茄子爱物理  发布于 2020-11-10 13:52:00 +0800 CST  
第三十章

天已大亮了。
众人却都沉默不语,他们在等待铃的醒来。她昨天受了惊吓,夜里又被噩梦惊扰,现在应该相当疲惫。
“天亮了吗?”铃感觉到透过眼睑进到她大脑里的阳光。
她轻轻地睁开眼睛,身体也随着感知到了周遭的事物。她的身上盖着柔软的兽皮,身边站着温顺的小夜,手上握着……等等,手上握着的,是他的手!
铃惊坐起身。昨晚自己被醉心袭击,心有余悸,难以入眠,为了不打扰别人,便找了个角落,独自睡下。杀生丸大人明明是在一旁的树下浅寐,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的?她仔细地在仍然有些闷痛的脑子里搜寻着关于昨晚的记忆,很快就想起了那个可怕的梦。
梦里,杀生丸与醉心并肩走着。她在后面使劲追,使劲喊,杀生丸就是不回头。最后,她终于跑不动了,绝望地跪在那里,深深地抽泣。而她却在那时依稀听到杀生丸在焦急地唤她的名字。她一睁眼,杀生丸正捧着她的脸,温柔地安抚着她,她的泪湿了他的手掌。
从那之后,杀生丸大人就一直守着自己吗?
“头痛吗?”杀生丸将滑落下去的兽皮重新披到她的肩上。
“没关系。——对不起,杀生丸大人,铃昨晚让您担心了。”她十分歉疚地低下头去,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
“你的噩梦和她有关?”杀生丸的话语里融着浓浓的关切。她昨夜的噩梦应当比小时候亲人被杀的梦更加可怕,不然她绝不会在梦里哭出声来。她那样绝望地呼唤他的名字,原因应当只有一个——她梦见他抛弃了她。而这一切,只可能与那女人有关。
铃不希望向杀生丸说起自己的噩梦,想将心中的郁结掩饰过去。可是杀生丸那双能够读心的眼睛那么温柔地注视着她,她如何能向他说谎?
“杀生丸大人,您和醉心大人之间有什么约定,是吗?”
她想起与他的对话。
——“如果有一天铃死了,您会像灌愁哥哥那样悲伤上百年甚至更久吗?”
——“我跟他不一样。”
因为醉心大人会陪伴您千百年,所以不会为我悲伤吗?
醉心绝望的眼神浮现在铃的眼前。“杀生丸,你忘了你跟我说过的话吗?”这一句话,隐藏了多少她所不知的往事?她的信心终于崩溃了。
“您和醉心大人青梅竹马……”
“铃,没有那样的事。”杀生丸不允许她再用那根本不存在的事情折磨自己。

三百年,即使是对妖怪来说,也是长得足以消磨记忆的时间。那天是一个怎样的日子?自己当时在做什么?为何会与她遇见?一切都模糊了。甚至连她的气味,都是在五年前再次闻到之后才逐渐想起。

少年不屑地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树叶,每一片中心都有一个小指大小的圆孔。
若不是闻到那讨厌的气味,光鞭击穿的孔应该会更小些。他紧了紧手中泛着绿色荧光的长鞭,心里有些不满。
少年一身白袍黑甲,右肩盘踞着雪白的蓬松毛团,左肩和两袖上绣着六角红梅。他银发如瀑,挺拔如松,周身散发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冷峻气势。仅仅是一个背影,就华丽高贵到让人不敢直视。
“若不是急着回去见访客,一定解决掉这烦人的气味。”他这样想着,往前迈出了步子。
“喂,你站着!”少女甜腻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一个十岁上下、同样衣着华丽的女孩从树后跑出来。她轻灵娇美,红唇皓齿,一双紫色眸子皎若寒星。刚才的事,她看在眼里,这个器宇不凡的少年,在百步之外,用一条若有若无的光穿过了上百片树叶的中心,不偏不倚。即使是她这样自视甚高的人也惊叹不已。
“你的气味很恶心。”少年的步子轻轻落下,微微侧了脸,斜视着身后那不知好歹的狐妖。这妖气不弱,没想到竟是个丫头片子。
女孩呆在原处,娇俏的脸庞上凝滞着惊诧。“我的气味很恶心?”她想着他的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小到大,无数人视她为宝,谁人敢说这样放肆的话?而她更不相信的,是自己的眼睛。那金色的眸子,那清冷的弦月,那锋利的妖纹,那俊美的面容,那耀着荧光的强大肃杀之气,——天下竟有这样的人?
“今天没空杀你,走开。”话的内容虽是慈悲,少年的语气却浸透了杀伐之气。
女孩缓过神来:“我喜欢你。”自小的骄惯纵养了她各种或好或坏的作风,唯独没有拐弯抹角这一个。
“哼……”少年一声冷嘲。他自幼受到的奉承与追慕也是数不胜数呢。
“弱者没有资格。”他移了视线,启开脚步,就要离开。
“弱者?!”她又吃了一惊,从来都只有人称赞她妖力超群、天赋过人,哪有人敢这样轻视她?
“如果打败你,你就会喜欢我了是吗?”女孩不服气地问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两百年来第一个不拿正眼看自己的人,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收服。
“没空。”少年并没有为她的话停下。
女孩的心里升起了一团怒气:“竟然这样不将我放在眼里?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女孩瞪圆了眼睛,紫色的眸子里透着凶狠。九条红棕色的尾巴在她身后撑开,妖气之风飞沙走石,咆哮着往那背对着她的少年卷去。
少年觉出了这股妖气的强劲,深知不可恋战,只能速决。他转身正对敌人,以最快地速度飞身退却,回避着那迎面而来的毒杀。与此同时,他挥开了手中的光鞭,往里灌输着妖力,光鞭如同苏醒的雄狮,搏动着雄壮的光芒,直窜进妖风之中,向着施术的狐妖俯冲而去。
女孩隐隐看见有绿光正向自己迫近,心里聚起了前所未有的警觉——那光鞭竟然能在自己的妖气中游走自若,如入无人之境,他到底是什么妖怪?
她紧张地凝神静气,收回部分妖气,防备在自己身前,阻挡光鞭的攻势。光鞭的速度慢了下来,光芒也渐渐弱了。
女孩一鼓作气,运聚起更浓的妖气,缓冲着光鞭的冲击,不过片刻,那条已是强弩之末的光鞭被彻底挡了下来。女孩一口气尚未松开,却觉左侧有妖气正飞速向自己袭来。
原来杀生丸正面甩出光鞭之后,又将一把短刀掷向了她的死角,正是声东击西之法。尽管正面的光鞭被她阻下,另一头短刀的威胁却毫未受损,将她逼进了绝路。
女孩措手不及,短刀已近在咫尺,无论如何是躲不过这一击了。她收回双手,本能地护在胸前,同时侧身避开要害。
刀刃贴着她的后背飞过,鲜血的气味立即溅入空中。
女孩只觉尾部一阵麻木,回头一看,地上一截断尾血肉模糊,直让她心惊肉跳。
少年一挥衣袖,光鞭延伸出去,要去拾那短刀。
而那女孩却抢先一步,抓起了刀,飞身逃了。他要追,却发现远方妖气忽至,访客已到,他必须回去了。
“反正已经记下这个气味,回头再来寻刀。”少年这么想着,腾空走了。

楼主 茄子爱物理  发布于 2020-11-10 23:55:00 +0800 CST  
“后来得知,到访的是九尾狐总大将居雾,而被我打伤的人,正是居雾的女儿。居雾因为此事对我怀恨在心,也不再与犬族来往。母亲借此,要求我不得再与她动手。”杀生丸无视众人的愕然,结束了他的故事。
“杀生丸,真是这么简单吗?”灌愁不相信,如果只是这等程度的误伤,居雾何必纠结这么多年,还扬言一定要取他性命?
“灌愁哥哥,杀生丸大人说是那样,就一定是那样。”铃坚定地替杀生丸回答。仙姬夫人曾经说到的杀生丸大人对醉心大人做出的“那样的事”、居雾大人所耿耿于怀的“那件事”,所指的都是它了。而醉心大人所说的杀生丸大人对她说过的话,就是那句,“弱者没有资格”。
“杀生丸大人,”铃的心里还有着最后的郁结,“弱者,真的没有资格,喜欢您吗?”
杀生丸注视着铃眼中的彷徨和丝丝无助,心里竟起了一阵绞痛。这个丫头,怎么对自己的地位毫无认知呢?既能如此这般地控制他杀生丸的心情,她又何曾是个弱者?
“铃,彼一时,此一时。”他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铃的心中泛起阵阵涟漪,这才是她所熟悉的杀生丸大人,无所不能,温柔备至。心里的包袱终于完全卸下,铃的眼睛里漾起点点泪光,却再没有了先前的忧郁。
“杀生丸大人,对不起!我不该那样猜疑,让您烦恼。”铃此时才想起来,误伤父亲故交之女这件事对杀生丸来说是多么不齿,而她却一时任性,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起曾经的过错。自己到底给他造成了多大的窘迫?她忽地无地自容。
“铃,那样的事,无所谓。”杀生丸见铃解开心结,心里终于释然,其他的事,才不在意。
“终于好了呢。”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没有。”铃突然严肃起来,“事情还没好。”
众人再次紧张起来,难道铃还在意着什么事?
“醉心大人说了,吸血鬼要挟持天皇,偷取八咫镜。”
“切,原来铃你在担心这个。”犬夜叉的眉头松弛下来,“那个女人的话,信不得。想当初她那么一副诚心实意要救杀生丸的样子,前天还不是一样对我们下毒手?”
“犬夜叉大人,她是真的要帮杀生丸大人。我就在她身边,看得非常清楚。”铃清晰地记得醉心向杀生丸泄密时眼睛里流露出的爱意与期待,以及杀生丸不理睬她时所表现出的忧伤与嫉怒,“她很喜欢杀生丸大人,她很想帮杀生丸大人。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那,铃,你觉得我们应该怎样行动?”灌愁相信铃的判断。
“杀生丸大人,如果您不怪罪铃多嘴的话。”铃用眼神征求着杀生丸的意见。
他不回答,应当是想听她的看法。
“铃认为,杀生丸大人和犬夜叉大人应该分头去看守伊势神宫和皇宫,在吸血鬼袭击天皇或者进攻神宫的时候拦下他们。”铃说出了自己的主张,等待大家的评论。
“铃,你怎么能吩咐杀生丸大人做事?”邪见迫不及待地要批评铃,只说了一句,就被杀生丸冰冷的眼神冻结在原地。
“铃,有个问题。”弥勒平和地发言,“如果我们集中守卫皇宫和伊势神宫,吸血鬼却不出现,怎么办?更糟糕的是,他们还有可能趁机找到天丛云剑和八尺琼勾玉。”
“弥勒大人,吸血鬼还不知道怎样拿到天丛云剑和八尺琼勾玉。”
铃的这句话,坚定至极,让所有人一惊。
“铃,你是怎么知道的?”灌愁问道。这一路上,杀生丸只是简单地交待要去哪里,根本不向他们说明具体打算,更不会跟他们讨论敌情。铃是如何知道敌人的情况的?难道她还能猜出从未谋面的人的心思?
“杀生丸大人从仙姬夫人那里离开后,并没有继续探寻三神器的秘密,所以仙姬夫人一定是已经告诉杀生丸大人了。”铃望着杀生丸,他平静的眼神肯定了她的猜测。
“杀生丸大人知道神器的秘密,却不急着去神器所在的地方拦截敌人,只是按仙姬夫人的要求到北国保护醉心大人,应该是十分确定神器非常安全,没有必要担心。是这样吗,杀生丸大人?”
犬夜叉一行人的脸上,全部流露着惊讶的神情。在他们看来,铃一直都是需要他们保护的小孩子,他们从来没有注意到,铃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成长得如此聪慧。而灌愁和邪见更是惶恐,铃天天与他们在一处,听着同样的话,见着同样的人,为何她却看出了他们看不出的事?
杀生丸虽然没有颜表,心里却是惊喜万分。他仔细地打量着铃那清澈的眼睛,这个孩子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敏锐的洞察力?虽然自己不希望她被卷进这次斗争,但是她好像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与自己并肩作战了。
“不错。”杀生丸认同了她毫无破绽的分析。
得了杀生丸的肯定,铃严肃的脸上浮出了笑容。“所以我说,吸血鬼目前不会对剑和玺构成威胁。”
“好。铃,我相信你。”弥勒站起身来,看着犬夜叉,“伊势神宫是重中之重,就留给杀生丸。犬夜叉,我们去皇宫。”
“嗯。”犬夜叉攥紧拳头,“现在就出发。”
“等一等。”戈薇若有所思地叫住了他们,“去了皇宫,我们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像是一盆冷水,迎面浇在犬夜叉和弥勒头上,让他二人不知所措。去皇宫当然是要保护天皇,但是皇宫附近有无数神官巫女,更有牢固的结界,不缺他们。
“斩杀带血的蝙蝠。”杀生丸简短地回答。
“蝙蝠?”犬夜叉和弥勒不知所云。
“血蝙蝠可以进入结界,有血蝙蝠的地方,吸血鬼都可以瞬间到达。”杀生丸难得向除铃以外的人解释一回。
“原来是这样?!”犬夜叉恍然大悟,“难怪他们的气味会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原来是通过蝙蝠瞬移。可恶!”
“既然他们可以瞬移,我们更要抓紧时间,必须尽快赶到皇宫。”珊瑚拾起了众人的行李。
“犬夜叉大人,稍等一下。”
犬夜叉等人一回头,见铃正牵着阿哞的缰绳往他们跑来,兽背上的包袱已经除下。
“犬夜叉大人,如果再遇到醉心大人,能不能不要跟她交手?”
“铃,为什么要为她求情?”
“犬夜叉大人,杀生丸大人会救醉心大人,就说明她不是敌人。请您相信杀生丸大人!”
犬夜叉看着铃诚恳的眼神,又瞟见杀生丸万年不变的傲慢的表情。“切!”他索性扭过身去。
“对了,哥哥。”戈薇像是又突然想起什么,“我记得以前读过一些关于吸血鬼的小说,里面都说,阳光、水、大蒜和银器是吸血鬼的克星。”
“他们是漂洋过海而来,不会怕水。”杀生丸面无表情地纠正道。
“是这样的吗?”戈薇略有些窘,自嘲道,“看来小说太不靠谱了……”
“戈薇大人,我记住了,会做准备的。另外,请带上阿哞。”铃边说边将阿哞的缰绳递上前去,心中默默地将戈薇所说的几样东西记下,只想着有备无患。
“铃,不要擅自把杀生丸大人的坐骑送给别人!”邪见急得直跳。
铃回头看着杀生丸,并不为自己的越俎代庖道歉,却说道:“杀生丸大人,让阿哞跟着犬夜叉大人好吗?这样会比较快。”
“你想以后自己走路,我不管你。”杀生丸将头转向一边。让犬夜叉去皇宫是他心里所想,把阿哞给他们代步也是他的打算。自己愁的是该如何让那半妖安静地服从,没想到铃却已经为他解了这一疑难。
“杀生丸大人,谢谢您!”铃微笑着转过视线,看着犬夜叉和戈薇,“那就用阿哞和小夜做信使,有情况就书信联系。阿哞、小夜,千万记清楚路线啊!”
杀生丸透过眼角关注着铃,竟然连信使都想到了?连我杀生丸也给比下去了?笑意沿着他的妖纹,一闪而过。

楼主 茄子爱物理  发布于 2020-11-10 23:58:00 +0800 CST  
第三十一章

阴冷潮湿的岩洞里火光黯淡,回响着“噔噔”的声音。男子焦急地来回踱着步,斗篷的回转在洞中的空气里激起阵阵湍流。
“路易,我回来了……”深沉的男音带着一丝疲倦,伴着隧道蜿蜒而来。
路易迎到洞口,正好撞上从对方黑色斗篷里逃逸出来的渗着疏星暗月的洞外之风。
“戴维,你受伤了?”路易看着戴维手捂大腿,瘸着进到洞里石桌边坐下,血流的气味在洞中蔓延。
“不要紧。”路易举起桌上的一杯生血,饮下一半,“重要的是,我成功了!”
路易听得此言,心里激动万分,赶忙跑上前来,血色的瞳仁中迸射出期待与喜悦。
“血蝙蝠说的果然不错,犬夜叉今夜妖力尽失,毫无战斗力。只是,之前跟在杀生丸身边的那只鵺雀突然出现,血蝙蝠在它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完全没有机会飞进皇宫的结界。我想着,这么好的机会,千万不能浪费,于是在结界外现身迎战。”戴维说着,又端起金杯,将鲜血一饮而尽。
“那鵺雀实在可怕,它只是一扇翅膀,我就看不清东西了。更不可思议的是,它的翅膀里居然扇出来了银粉,幸好蝙蝠群为我挡了一挡,不然说不定还真是回不来了。”戴维想着之前的恶战,仍然心有余悸。
“之前我们倒是疏忽了,不知道杀生丸还藏着这样一手。”路易心生诧异。
“的确!如果不是鵺雀,我不仅能取得天皇的血,还能顺手解决犬夜叉一伙人。”戴维说着,握紧拳头,狠狠捶在桌上。
“拿到天皇的血就好。”路易试图平息戴维的情绪,“杀生丸让鵺雀去支援犬夜叉,说明他知道犬夜叉会失去妖力,这并不是偶然发生。那么非常可能,今夜——朔月之夜——就是半妖犬夜叉变回人类的时候。既然这样,我们的机会多得是。”
“说得有理。”戴维迎上路易的目光,点了点头。
接着,他从斗篷里取出一只三寸长的水晶瓶,里面满盛着鲜血。“路易,这便是天皇的血。丰臣虽然老奸巨猾,但这件事还是办得干净利落。你我二人食得皇室的血,便能接近保护八咫镜的结界了。”
“辛苦你了!事情总算有大进展了!”路易长舒一口气,“不过,杀生丸一直守在伊势神宫,我们要进去取神器,恐怕要费一番大周折。”
“是这样。不过犬夜叉一伙人也被我伤得不轻,他们短时间之内回不到杀生丸那里。我们就趁这两天去伊势神宫,只要从长计议,对付一个杀生丸还是有胜算的。”
“嗯,我们要找到杀生丸的最大弱点,加以利用。”

太阳爬到了天空的最高处。云朵成团,在风的驱赶下比拼着脚速。
万顷林海,蔓延无边,翠绿的底色上零星缀着火红,像是海面上飘荡的点点渔火。白云的影子投在林海之上,伴着山林的起伏跌宕,自比天上变幻莫测的本尊更多了一重神秘绵长。在这钟灵之地的深处,伊势神宫散发着纯净的灵力之光,既如严父般肃穆,又似慈母般安详。表面上是崇山峻岭荫蔽着神宫;实际,却是神宫守护着山岭。
而谁又会想到,这安宁纯净之地,此刻却被一只大妖怪尽收眼底?
而他在哪儿?
——当然是在那一枝独秀、一览众山的绝壁之上。
杀生丸曲腿坐在山洞前的平石上,看似悠闲,实则警惕。他俯视着远处的伊势神宫,注意着那里的一举一动,甚至连鹰隼的起飞降落也听在心里。
洞里的火堆早已凉透。灌愁盘腿坐在靠近洞口的地方,凝神闭目,神态安详。阳光轻柔地抚着他秀丽的脸庞,那纤长的睫毛上似乎跃动着清香。一袭绿衣的他,在光芒之中恰似青翠欲滴的芳草。洞底的石壁旁,邪见倚着人头杖,鼻子里吹着气泡,鼾声微响,倦意甚浓。
洞中最适合休息之处,莫过于铃所在的那一块阴影——没有阳光的打扰,也不受洞外的窥视。她侧身躺着,打量着灌愁和邪见,又担心起昨日离去的另一个伙伴。她朝洞外看了一眼,那温和的阳光、无尽的翠绿、银色的人儿,都是那样美好。
“幸亏有弥勒大人的灵符,这结界才能隐藏住杀生丸大人的妖气。”铃这样想着,嘴角轻轻翘了一翘,目光掠过旁边石块上散放的银珠,“希望撒在小夜身上的银粉有效,也不枉费我拆了戈薇大人送的手链。”
灵符和手链都是她在成人礼上收到的礼物。她平时都将他们收在包袱里——一来是因为杀生丸不喜欢法师的器具,二来是因为自己并不怎么修饰打扮——只随身带着珊瑚送的防毒面具和七宝送的弹弓。
铃轻轻起身,小心地绕过灌愁,走出洞来。
“杀生丸大人。”铃走到杀生丸身边坐下。阳光照得她身上暖洋洋的。
“不是说了吗?白天休息,晚上戒备。你出来做什么?”杀生丸侧头看着她。铃夜里一直忙着准备戈薇说的所谓武器,必定早就身心俱疲。邪见也不尽责,竟然连铃起来了都不知道。
“小夜还没回来,我想等它。”
杀生丸神色凝重地望向远方。小夜飞行速度不慢,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想来是出事了。昨夜是朔月,犬夜叉妖力尽失,让小夜去是想防着吸血鬼趁机进攻。难道仍旧没能阻止吗?偏偏伊势神宫又是吸血鬼的终极目标,自己绝不能贸然离开,不然昨夜自己亲去,断不会让他们有任何机会。
杀生丸思量着这守株待兔的战术,愤怒之中多出了无可奈何。
“杀生丸大人,”铃沉默了许久,望着他提问,“您为什么要猎杀吸血鬼?”
杀生丸被这个问题一震,“为什么要猎杀吸血鬼?”
“他们,是和奈落一样的坏妖怪吗?”铃十分认真地看着杀生丸。
杀生丸不带感情地回视着铃,没有直接回答:“铃,在你看来,什么是恶?什么是善?如果吸血鬼是恶,与他们为敌的我,就是善吗?如果杀人是恶,那我杀生丸呢?”
铃被这几个严肃的问题喝住了,她知道杀生丸不会因为她将给出的任何答案为难她,但是也看出了杀生丸眼中不同寻常的关注。
“杀生丸大人,人类有一首童谣,‘善就是恶,恶也是善’。虽然我从小就会唱,但是到现在也不完全明白。我可能不能简洁明了地告诉您善恶分别是什么,但是我知道,恶并不简单地是取人性命,善也不直接等同于救人性命。”铃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说,“杀生丸大人,在人类看来,您不是善者。但是,您和奈落不一样。奈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视生命为草芥,任意践踏,他无疑是恶的。而您却不同,所有被您取走性命的人,一定都曾被您视为对手,所以他们的生命都受到过您的重视。您当然非恶。”
“你可知我取过多少性命?你不过是没有看见过我的杀戮。”
“杀生丸大人,您也说过,彼一时,此一时。我所熟知的杀生丸大人,否认杀戮。”铃的眼睛里藏着丝丝笑意,温暖人心。她的话,简单直白,却总是一语中的。
杀生丸将视线移开。他在提出那几个问题之前并没有想好问的理由,只是听到“坏妖怪”几个字,一瞬间觉得落寞。铃敌视着所谓的“恶”,而在她心里,自己又是怎样的形象?她单纯的内心可看得清这世道人心的复杂?她懂得到自己对她的庇护,可知道自己作为大妖怪的另一面?他不愿意铃因为他的弑杀而嫌恶他,也不愿意她为了依附他而委曲自己的善良。铃的回答,虽然还不成体系,却分明是懂了种种矛盾之中的关键所在。这让他倍感欣慰。
“去睡吧,小夜回来,我叫你。”
“杀生丸大人,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如你所说。他们比奈落更甚。”杀生丸平静地回复。
他对吸血鬼的关注从五年前就开始了。当时不过是对外来者的好奇,虽然寻求一战,却远不至你死我活的地步。至于他们要做的事,自己也并无兴趣阻拦。然而,当他去到灭族血案的现场之后,他的心里却生出了强烈的杀意。“杀生丸”三个字,象征的从来都是强大与霸道,从来都不是济世救人。从不把弱者的性命看在眼里的他,若是仅仅见到吸血鬼的一只猎物——哪怕那尸体被迫害得惨不忍睹——他也绝不会有任何怜悯。但是他所见的,偏偏是血池肉林,是毫不必要的、毫无理由的杀戮,这已经足够唤醒他那假寐的仁慈之心。
“为什么要猎杀吸血鬼?”这个问题,他当然问过自己。是因为他们暗算自己吗?是因为他们挑衅自己的刀吗?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骗不过爆碎牙,也骗不过铃。——他的心里有着众生。
“嗜血的妖怪,一定要由我杀生丸来猎杀。”

楼主 茄子爱物理  发布于 2020-11-11 00:19:00 +0800 CST  
第三十二章

山中的夜色出奇地静。林和天一线相接。林中似乎有动物在数着眨眼的繁星;而那繁星,又似乎在数着地上不眠的身影。
杀生丸左手紧握爆碎牙,临风站在崖边。林中树脂的气味、泥土的气味,被风丝丝轻卷,送到他的鼻稍。夜深了。伊势神宫里的人声也静了。传入耳中的只有爬虫的叫声、蝮蛇的吐信声、蘑菇的破土声。
“杀生丸大人,”铃在他身后问道,“小夜还没有回来,是出事了吗?”
杀生丸轻轻回头,夜色里,那女子的面容不甚清晰,但他看得见她的担忧。
“铃,带好防具,不要大意。”小夜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说明他们的确受了攻击,而且受伤不轻。皇宫失守,犬夜叉只要活着,就会立即赶来,此刻一定正在路上。而敌人,定会趁着犬夜叉到来之前进攻神宫。
“是,杀生丸大人!”铃识得他言语中的警戒。
又一阵风起。远方的清尘混进他的感官。
杀生丸警觉地转身,风将他宽大的袖袍卷得猎猎作响。远处漆黑的树影中飞起一群惊鸟。
“铃,留在这里。吸血鬼来了。”说罢,杀生丸一个纵身,化作一团白光,向那弥散着血腥味的妖气飞去。

“近了。”杀生丸这样想着,“血蝙蝠的气味正向神宫移动,与它们一同前去的,还有十来个杂碎妖怪,那就是血仆?”
杀生丸一面从气味里分析着敌人的动向和数量,一面飞速从侧面逼近,最后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妖群迎面撞上杀生丸的气息,急忙减速。数十只血蝙蝠在空中急转,盘旋着,守在妖群上方。
来者个个都长着血红的双眼,在黑夜中一张一翕,甚是骇人。对鲜血的渴望、对诅咒的服从,模糊了那些眼睛的分辨力,它们只留意到杀生丸这个敌人,却根本看不到杀生丸致命的妖气,也看不到爆碎牙冰冽的刀锋。它们蹲踞着,脚下抵靠着大地,肌肉抽调着力量,嘴里轻哼着威胁,随时准备着跃起进攻。
不知是哪一个妖怪率先迈出了脚步,引了妖群集体上前。他们来势汹汹,却没发出一丝叫喊,当是不敢惊动神宫里的人类。
杀生丸挥手出了一道剑气,绿光迎面阻上妖群的路径。这一击,他只用了两成的妖力。
冲在最前面的妖怪,一碰上剑气,便粉身碎骨,连求救的机会也没有。跑在后面的几个见势不妙,赶紧松了脚步,侥幸逃得一劫。
剩下的妖怪与血蝙蝠都不敢再上前挑战,只在原地徘徊,眼神中也失了狂妄。
杀生丸看着这些不入流的妖怪,心中正疑问:难道吸血鬼真的想只用这些家伙来迎战我杀生丸?
气味!瞬移!
杀生丸忽然闻到了吸血鬼的气味,一只蝙蝠正在改变形态。他仿佛还听到了吸血鬼与血蝙蝠之间隐形的通道被打开的声音。
路易横空出现在妖群之间。
“杀生丸,没有,趁,蝙蝠变身时,杀我,你会后悔的。”
夜色如墨的林中,此时对立着两处晃眼的白——一处是路易苍白诡谲的脸,一处是杀生丸冷峻挺拔的身躯。
“是吗?”杀生丸冷笑一声,举起了爆碎牙。
路易并不惊慌,只是向手下使了个眼色。
有把戏?杀生丸心里警惕,路易的小动作他看得一丝不漏。
前方忽地亮起了光,血仆每人持着数只竹筒,“吱吱”燃烧。路易紧盯着杀生丸,目光中闪烁着狡黠。

另一边,灌愁正背着铃和邪见飞速往杀生丸追去。
“灌愁哥哥,再快一点!”
杀生丸的妖气突然变得十分强烈。灌愁心里一紧,难道他们正在激烈交战?
树影一转,火光毕现。
“杀生丸大人——”铃伸手指向前方,大声叫了出来。
灌愁停下脚步,定睛一看——怎么会?
杀生丸单膝跪着,银发垂在身侧,爆碎牙竖直插进土里。这个样子,根本不是进攻的架势。
再一细看,他握刀的手正不住地颤抖。那手上青筋毕露,关节作响,不知掌控着多大的力量,酝酿着多重的愤怒。可是他却那样跪着,没有进攻。难道是受伤了吗?
灌愁往右一看,吸血鬼双手抱在胸前,剑未出鞘,脸上满是得意。看样子,他们并没有交手。灌愁又打量了一眼吸血鬼的手下,那些不过是普通妖怪,每人手上都握着几只燃烧着的竹筒。风一吹,火苗便歪向一旁,黑烟四散。
“是这气味!”铃迎风闻到那刺鼻的气味,咬牙切齿地说。那气味强烈地刺激着她的鼻腔,熏燎着她的大脑。自己尚且如此,杀生丸大人这样嗅觉灵敏的犬妖又当如何?她急切地下到地上,要迎上前去。
灌愁伸手拉住铃的胳膊。刚才没有留意这气味,现在,他已完全明白杀生丸的处境,只怕他已经被这气味剥夺了感观和理智。若铃冒然过去,真不知会发生什么。
“啊——”邪见指着杀生丸的方向,惊叫,“杀生丸大人,快躲开!危险!”
一个蛇妖趁着杀生丸不省人事之时,扭着身子,吐着毒信,往杀生丸爬去。
“杀生丸,没有想到,你会死在我的手上。不,不杀你,把你变成血仆。哈哈,哈哈。”那蛇妖满脸堆笑,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
却不料,杀生丸的周身忽地亮起了绿光——是怒气,是杀气——那妖气凝结成一道结界,护在杀生丸的四周。
那蛇妖再笑一声:“负隅顽抗,看你还能怎样。”她加了速度向前袭去。
绿光亮得更甚,刺得人眼睛生疼。
吸血鬼眯起眼睛,关注着蛇妖的进攻,只见她脸上的笑还未凝固,就被绿光吞噬。紧接着,她的整个身体也在光中烟消云散。
绿光暗下,蛇妖全无踪迹。光圈中心的杀生丸毫发无损。
吸血鬼没有想到杀生丸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使出这般强劲的防御,顿时为自己的轻敌而后悔。他两手一挥,示意血仆全数出击。这样一来,八个妖怪便一齐冲向杀生丸。
“杀生丸大人!”铃的心快要跳出喉咙。她本能地想要跑去杀生丸身边,去救他。她用力甩开了灌愁的手,迈开大步往前跑。
路易一见是个人类女子跑出来,不禁暗暗发笑。“这女人连巫女都不是,真是不自量力,自寻死路。却是追着她出来的男人,看起来有些不同。”他拔剑一挥,红色的光直取灌愁而去。灌愁往后一仰,脚向前划出数尺,躲过了攻击。而铃,却跑远了。
“杀生丸此时是凭着本能在防御,靠近者,必当杀无赦。铃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过去?”灌愁心中焦急而懊悔,却发现吸血鬼又发出了一击,像是有心缠着他,只能使出全力闪避。
铃边跑边伸手入怀,抓出一把又一把银珠,对着那些袭向杀生丸的妖怪狠命砸去。血仆的身体一碰上银珠,就像被灼伤一样,发出阵阵焦臭。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妖怪,也是被铃击中最多的妖怪,很快就倒在地上,化成青烟。其他几个也痛苦难耐,减了速度,甚至停下。那些冒着黑烟的竹筒早被自顾不暇的妖怪随手扔了,触地熄灭。
路易见此情形,气得直咬嘴唇,也不再去管灌愁。
他展开斗篷,一跃而起,直取杀生丸而去。“杀生丸的结界会首先攻击那个女人,到时我就有机会趁虚而入。”
“铃,快回来!”灌愁眼见铃要撞上杀生丸的绿光。此时的杀生丸毫无知觉,一定会杀掉靠近自己的一切生物,就算是铃。
铃仍然全速往杀生丸跑着,身上的银珠已经全数掷出,再没有防范吸血鬼的招数了。不管是为了救杀生丸,还是自救,都一定要尽快去到杀生丸身边。
她的眼睛里只有杀生丸,没有闪烁着威胁的绿光,也没有黄雀在后的吸血鬼。她不是妖怪,感觉不到妖气,也感觉不到杀气,她只看到杀生丸,只看到杀生丸的痛苦,只知道他在等她救赎。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义无返顾地冲进了绿光。
“铃!——”灌愁和邪见同时叫出声来。
“杀生丸大人,那是铃啊!”邪见的眼睛里溢满了泪光。
而那绿光,却在此时熄了。
铃扑倒在杀生丸身上,迅速解下悬挂在腰上的防毒面具,双手送上,附在杀生丸的口鼻上。
灌愁和邪见被惊呆了。原来,杀生丸还认得铃。
路易也被眼前这一幕怔住了,没有想到杀生丸如此重视这个女人。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神智——如此机会,失不再来。他拔剑向杀生丸刺去。
“铃!——”
“杀生丸大人!——”
铃听到灌愁和邪见焦急的呼唤,警惕地快速转身,正见吸血鬼的剑排山倒海而来。她心里一横,平伸双臂,整个挡在杀生丸身前。
铃不是不怕死,只是更怕杀生丸死。她瞪大眼睛,昂首盯着敌人。她相信,杀生丸大人很快就会醒来,只要自己挡下这一剑,杀生丸大人就安全了。
而路易最终也没有能碰到铃的一根毫发。他看到她胸前坠着的十字架。那古老而强大的灵力,耀得他睁不开眼,甚至阻滞了他的剑尖。
“一个毫无本事的人类女人,坏了我的好事!”路易愤恨万分,想要强撑着杀死这个碍事的女人。而他心中却一阵绞痛,连剑也握不稳了。他赶忙足尖点地,一个空翻,抽身退去。
铃看着莫明撤退的吸血鬼,又低头看看刚才掉出衣领的十字架,顿时明白了。她握紧十字架,使劲向下一拽,将灵物从脖子上取下,备在手中。
她专注地观察着吸血鬼的一举一动,忽见他眼神一散,似有惧色。俄而,她又感觉一只手附上了自己的左肩。她用余光一看,杀生丸双眼猩红,正敌视着吸血鬼。再一回头,防毒面具不知何时已被扔在一边。
“铃,后退。”
“杀生丸大人,您没事了!”铃的心终于落地,欣喜地笑了。
杀生丸缓缓起身,慢慢横过爆碎牙,绿光萦绕着刀身,蠢蠢欲动。
“快跑!杀生丸大人要用‘苍龙破’了!”邪见抱了人头杖,转身就跑。
杀生丸的身后膨胀着一圈绿光,忽地爆破成一条巨龙,那肃杀之气飞扬跋扈。杀生丸双眼一瞪,右手一挥,巨龙直冲云霄,又从天上向着敌人俯冲而下,势如破竹。一时间,地动山摇,飞沙走石。
灌愁背过身去,护着头,等待苍龙破的威力平静。
耳畔的爆炸声、撞击声逐渐稀疏。灌愁只觉杀生丸强劲的妖气正在离去,要睁眼看个究竟,却被飞尘迷了双眼。
一切恢复时,却只见树影婆娑,繁星静谧。适才的战场已改头换面,地面被翻了个底朝天。敌人片甲不留,杀生丸和铃却也不知所踪。

楼主 茄子爱物理  发布于 2020-11-11 00:36:00 +0800 CST  
第三十三章

戴维端坐在石桌旁,微弱的火光无力地在他苍白的脸上跳动。他专注地看着桌上的一方木盒,心里在担心自己的兄长。
“为何还不见人?”
“我们分头行动,声东击西。说好了只要我的血蝙蝠进到结界,他就可以撤退了。难道还是逞强对杀生丸动手了?”
“话说回来,那样的气味,杀生丸应该无法抵抗才对,即使路易与他交手,也不该落败。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拖了这么久?”
……
一只蝙蝠扑腾着双翅,从岩壁上飞落到地面,扭曲着身体,渐渐变成了人的模样。
“路易,你回来了!”戴维“嗖”地起身,身后的石凳被退出去老远,“我等了好一会儿了。怎么,你看起来受了伤?!计划不成功?”
路易一手捂着胸口,冲着戴维摇了摇头,说:“先别说我。你那边怎样?拿到八咫镜了吗?”
“拿到了,我这边很顺利。”戴维扶着路易坐下,眼睛里充盈着兴奋,“天皇的血果然有用,我进到神宫,不仅很快找到了八咫镜,而且毫不费力地就走进了它的结界。醉心施了幻术,伊势神宫里的人毫不知情。”
戴维从石桌上取过木盒,打开盒盖,取出一面直径尺余的宝鉴。路易站起身来,双手接过八咫镜,仔细端详。
这面宝鉴由生铁铸成,呈青黑色,沉重冰凉,边缘和背面的花纹历经沧桑,已经难以分辨,但那镜面却十分光洁平整。
“路易,看这里。”戴维伸出食指,将路易的视线引向宝镜边缘的一处阴文。那是一块弯钩形的凹陷,有拇指大小,形状极其清晰,边缘也十分锐利,与镜上的其他刻纹明显不同。
“这是……”路易心中生疑,“难道,这以前嵌着八尺琼勾玉?”
“很有可能。”戴维肯定地说,“根据居雾的描述,八咫琼勾玉就是这种形状。神器相互嵌套,也并不奇怪。”
路易沉思着,点了点头,捧着八咫镜,又打量了好一会儿。
“对了,路易。”戴维担心起路易的情况,“你和杀生丸的战斗怎样?看你刚才一脸丧气,难道他防住了气味的攻击?”
“那倒没有。”路易轻轻叹了口气,将八咫镜放回盒内,接着说,“他没有预料到我们会放出毒气,一闻到气味就不省人事了。血蝙蝠正是在那时趁机飞进神宫的。我本想趁机将他变成血仆,却不料他张开了结界,我没法靠近。”
“结界?我没猜错的话,杀生丸在那种情况下,应该失去了进攻的能力,即使有结界也应该是被动防御的。而你如何会元气大伤?”
“这就要说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了。”路易愤愤地回答。
戴维目光一亮,吃惊地问:“女人?”
“还记得她吗?那个叫‘铃’的人类。她戴着十字架,而且是十分古老、灵力超群的十字架。我就是被十字架所伤。”
“十字架?”戴维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恐,“那要对付杀生丸,岂不是更困难?”
“不一定。”路易神秘地笑了一笑,“除十字架之外,我今天还有另一个大发现——杀生丸除了嗅觉以外的另一个致命弱点。”
“嗯?是什么?”戴维的心被路易的话紧紧抓住。
“铃。杀生丸对她不是一般的在乎。他在昏迷时撑开了防御的结界,蛇妖一近身,就被化得连渣都不剩。可是那个女人跑去的时候,他却为她撤了结界。想想看,身处敌群之中,毫无进攻之力,换成是你,你会为谁撤下自己的最后防线?你如果成了那样,还能认出我吗?不一定吧?”
戴维若有所思,嘴角翘起一丝阴森。

离开伊势神宫已经百里有余了。空中的那团白色亮光依旧原速向前飞着。
铃看着杀生丸猩红的眼睛,心里在想:“杀生丸大人要去哪里?是想离开神宫,不被神宫的人发现吧?妖化的杀生丸大人,妖气更强,更容易引人注意。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恢复呢?”
白光又向前不知飞了多远,蓦地一闪,跃进了森林。
杀生丸靠着树,屈膝坐着,低头,闭眼,眉心紧锁,仍然受着那气味的折磨。
铃跪在她的身侧,轻声呼唤:“杀生丸大人?”
杀生丸没有回答。他此刻的大脑,用浆糊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先前吸入的气味彻底搅乱了他的感官,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出自本能: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所以撑开结界防御;本能地回避刺鼻的气味,所以离开。至于他为何能够短暂地恢复理智、调动力量、克制敌人,为何要带着铃离开战场,只能说,保护铃已成为他的本能。而此刻,回答问题,却远不是凭着本能可以做到的。
“杀生丸大人?”铃再次呼唤,心里的担忧更深了一重。她本以为杀生丸在使出苍龙破的时候就已经好了,却没想到他仍然神志不清。
杀生丸忽地睁开了眼睛,紧紧地凝视着铃。
铃的心里有了一丝欣慰——杀生丸大人听得到!
“杀生丸大人!”她的声音多了些兴奋。
杀生丸却没有进一步回应。他就那样看着铃,皱着眉,似乎十分痛苦。铃不知,此刻的杀生丸,看不清她的脸,读不出她的焦虑和担心。
杀生丸突然伸出右手,紧紧地抓住铃的左手手腕,一把拉到自己面前。
铃吃了一惊:“杀生丸大人,怎么了?”
杀生丸仍旧不回答。只见他紧握着铃的手腕,将她的手指送到鼻尖,轻轻嗅着。
这是他熟悉的气味,是他本能地保护着的气味,是他本能地渴望着的气味。他的鼻尖在铃的手指上慢慢追索,呼吸渐渐加重,手上也不由地握得更紧。他嗅着铃的手,脑子里的迷雾似不若先前那样浓了,嗅觉似乎恢复了些。
铃懂了杀生丸的意思,舒了口气,心想:“也许这样能帮到杀生丸大人。”
她怜惜地看着杀生丸,他从未这样孩子般地把玩过任何东西,此刻却那样贪婪地嗅着她的手。她突然觉得一阵心痛。她轻轻伸出手指,张开手掌,想摸摸那狰狞却俊美的面庞。
杀生丸却没有配合她。他已发现,一尺之外,有着更浓的自己渴求着的气味。他迅速地倾身过来,双手一揽,将铃整个扑进怀里。
铃还在惊讶之中,杀生丸的气息已经探到了她的额头。
就是这种气味!杀生丸的心被填得满满地,他贪婪地在铃的发隙间索求着解脱,紧紧地抱住这慰藉之源,生怕手一松,她就溜走了。
铃这样被生生箍住,双手被卡在胸前,并不十分舒服。而且,杀生丸铠甲上的尖角,正抵着她的肩膀,硌得她生疼。可是她还是愿意这样被束缚着,杀生丸需要她啊!
铃静静地陷在杀生丸怀里,任凭他遒劲的手运了十分的力量,在自己的后背和发隙间游走,任凭他的鼻尖在自己的额际耳边探索。
杀生丸很快便找到了那气息最浓的地方——铃颈上血管埋藏得最浅的地方。
他的头深深地埋进铃的颈间,黑发和银发交结在一起。他的呼吸变得前所未有的急促、前所未有的深切,他迫不及待地附上自己的双唇,亲吻、吮吸那律动着的脉搏。那种馨香,每吸入一丝,自己就越清醒一分,同时也越沉沦一分。他觉得自己正从一个陷阱,转入另一个陷阱。
杀生丸狂野的气息重重地撞击在铃的颈间,也重重地撞击在她的心上,带给她一阵酥痒、一阵悸动。她觉得自己身体深处的某一根弦被狠狠地拨了一下,余音不绝,直扰得她心跳加速,呼吸困难,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她不知何去何从,心里泛起了恐慌。
冷不防地,铃觉得脖子上一阵刺痛,又是一阵火辣,温热的鲜血流淌下来,却又迅速被杀生丸舔舐掉了。
“杀生丸大人……”铃沙哑地唤起他的名字,声音里淹没着惊恐,甚至有一丝求饶。每一次害怕,她都本能地呼唤他,这次也不例外。
杀生丸的心狠狠一颤,身体立时冻结。“杀生丸大人……”这惊恐的呼唤在他的脑海里久久回荡。
铃感觉到杀生丸的怀抱松了力量,湿暖的鼻息也离开了她的肌肤。她忽然觉得失落、懊恼,心里很酸。
“铃,”杀生丸猩红的眼睛里有了理智的平静,“害怕的话,就带着天生牙离开,它会保护你。”
杀生丸说完,将左手从铃的背上移开,取了天生牙,放在地上。可是他的右手,却再也松不开半分——他不愿意放走眼前的馨香,不愿意放弃他最珍视的温暖。保护和占有——两种不同的本能——谁也没有占着上风。
杀生丸单手环着铃的腰,沉默不语。怀中的人儿轻轻动了动,双手撑着他的胸膛,身体往外挪了挪。
杀生丸心里一阵苦涩:是要走吗?他的右手终于放了下来——她要走,自己如何能留?
铃微微撑起身子,手臂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她调整了一下膝盖的位置,缓了缓双腿的酸痛。杀生丸说的话,她听清楚了。她也想清楚了。
身体里异样的暗流已经平息,她重新凑上前去,环抱住杀生丸,与他额头相抵。
她闭上眼睛,轻声说道:“我不怕。”
杀生丸大人不会伤害自己,自己又为何要怕,为何要走?
杀生丸心里一暖,运了一下气,隐去了胸前的护甲,铃靠得更近了。
他从腰间取下爆碎牙,连刀带鞘,插入土中。爆碎牙发出浅浅的绿色光圈,那光圈如气泡一般,渐渐扩大,为他和铃隔绝出了一处空间。
杀生丸将她紧紧拥住,深深地吻她。

楼主 茄子爱物理  发布于 2020-11-11 01:35:00 +0800 CST  
第三十四章

晨光微曦之时,杀生丸从沉睡中醒来。
大脑清醒的一瞬间,他的心中涌上自责与害怕——自责自己陷入深眠,害怕危险趁机迫近。
而一睁眼,他的心就安稳下来。——他看见了铃。
她笑着看他,眼睛弯成两道月牙,阳光倾洒在她披散的长发上,让她闪闪发光。
他此刻正枕在铃的膝上。他的手还放松地由她握着。
“杀生丸大人,早上好!”铃望着他金色的眸子,知道他已经恢复。
杀生丸坐起身来,努力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情。
“杀生丸大人,您好些了吗?”
“头还痛吗?”
“去找邪见爷爷他们吗?”
“还是再休息一会儿?”
……
铃不停地跟他说话,笑意盈盈。
他打量着铃,记得自己让她留下,记得自己被暗算,也大致知道了为何跟她单独在此。
铃一直笑着,甜蜜而温暖。他觉得这个笑容在试图隐藏什么。
他观察了一阵,思量了一阵。他看到了。
他伸出手,拨开她衣领边浓密的头发,那青丝遮挡之下的伤口就暴露出来。那是两排红肿的齿印,结着血痂,触目惊心。他想起来了——他竟试图咬开她的皮肉。
“不要紧,杀生丸大人!”铃的笑容僵硬了,慌忙抬手捂住脖子,想重新将那伤痕遮掩起来。
而杀生丸却将她的手臂捉了去。他拂开她的衣袖,四道青紫色的瘀斑历历在目。
杀生丸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杀生丸大人,真的不要紧!”铃捂着伤,又辩解道,“我知道您很小心地在照顾我。”如若不然,她作为人类之躯,怕是早就支离破碎。
杀生丸没有听到她的话。昨夜的狼狈与疯狂,完全重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懊悔,自责。
——我用了多大的力气?铃是如何忍受住自己的暴力的?她的身上一定还有别的伤。……
杀生丸想着想着,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请求铃的原谅。
“铃,昨天晚上,伤到了你,我很抱歉。”许久,他才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气十分低沉。
铃心中震惊,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杀生丸大人说抱歉。
“以后若还有这样的事,无论如何,离我远点。”杀生丸紧紧握了拳,指甲陷进肉里,悔恨与心痛在他心中纠结成团。他悔自己没有防着敌人的暗算,他恨自己给这个脆弱的少女带来了伤痛,他心痛这少女即使受了伤也仍然不语不怨。他嘴上虽然说着“以后”,心里却已笃定,绝无下次。
“杀生丸大人,若还有下次,我仍然会留在您身边。被您需要,我很开心。”铃坚决地反抗他的命令。其他要求都可以服从——至少部分服从;只有这一个——让自己离开危难中的杀生丸大人——绝对不行,半分也不行。
“至于您的道歉,”铃放缓了语气,笑着说,“我接受了。所以您不必放在心上。”
杀生丸的心情很复杂。眼前的女子正执着地看着他的眼睛,坦荡、真挚,没有一丝胆怯。她拒绝了他的命令,而他却不恼怒,反觉得十分温暖。他伸手拥住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轻柔。
而他不知道,铃的心里也同样温暖。从未向任何人低头的杀生丸大人,向她道歉了;从未因任何事后悔的杀生丸大人,因为误伤了她而内疚。她懂得这其中的情谊。
“喂,杀生丸——”犬夜叉的声音传进二人的耳朵,将他们从各自的心事中唤醒了来。
杀生丸早闻到了他的气味,并不诧异。铃起身,踮起脚,昂着头,沿着声音的来源,找寻犬夜叉的身影。
犬夜叉跑在最前面,后面跟着阿哞,带着戈薇、弥勒和珊瑚。小夜追着阿哞,翅膀上裹着绷带,飞得不甚稳当。灌愁和邪见紧跟着,也跑了上来。
“杀生丸!”犬夜叉紧张地问,“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们被偷袭了吗?”
杀生丸瞥了犬夜叉一眼,不回答。
“杀生丸,”灌愁也一步冲到杀生丸面前,“昨晚你带着铃走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你那个可怕的样子,没有伤害铃吗?”
杀生丸冷漠地看着他:“与你无关。”
却是铃,向灌愁作了解释:“我们退到这里,待到天亮,并没有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
接着,她又向犬夜叉等人仔细讲了昨晚战斗的经过。
等她说完,杀生丸也想清楚了下一步的计划,对她说:“铃,走了。”
接着,他又回头向犬夜叉吩咐道:“犬夜叉,你们不必跟了。”
“什么?”这是其他所有人心里的疑问。
铃停下来,看看犬夜叉,又看看杀生丸,不知该如何插话。
“吸血鬼的下一个目标是天丛云剑,你不该去找刀刀斋问问吗?”杀生丸的银发闪着辉光,随着他稳重的脚步飘扬。
“咦?”邪见侧过头,看着杀生丸,一脸疑惑,说,“杀生丸大人,刀刀斋……”
杀生丸狠狠瞪了邪见一眼,别人没有看见他的凶光,邪见却已收到了警告,闭了嘴,不敢做声,只在心里默念完了剩下的话:刀刀斋不是啥都不知道嘛?
“刀刀斋。”犬夜叉念了一遍,想起还留在那里的孩子们,又大声冲着杀生丸喊,“你个家伙怎么不去?”
“你妄想我会跟你一路吗?”杀生丸的声音越来越冷了,“把阿哞留下。”
“杀生丸大人,阿哞……”铃一时不解杀生丸的用意。
“铃,不要多说,我已经决定了。”

吸血鬼的岩洞里,黑暗是唯一的亮点;水滴的声音是洞里永远的鼾声;万年不变的死寂,凝结着空气;腥膻的鲜血之气,是这里死去的生命。
八咫镜被封藏在石壁中的某一处,这神器的到来,并没有为这邪恶之地带来任何圣洁之气,反倒让韬光养晦多年的阴谋昭然若揭。
谁会知道,山石之外,却是烈日当空?
没有预兆地,“轰隆——”
岩洞的一面石壁应声碎了,无数碎石放射状迸进洞里。阳光器宇轩昂地铺陈进来,耀得洞里的积水粼粼闪亮。
路易和戴维的睡意被那惊天动地的响声扼杀。
“来者何人,竟然找得到这里?”他们拾了盾,拔了剑,迎着涌入洞中的热浪,踩着渐弱的回声,无声无息地去找那不速之客。
“就是这里了。”戴维和路易同时感觉到了阳光的灼烧。
他们隐蔽在阴影里,小心地向外张望。那光幕里站着一个女人,逆着光,面容不甚清晰,只识得她身材姣好,外衣的衣领只拢到肩头。
“是你。醉心大人,你这是要拆了我们的住处吗?”戴维定下神来。既是醉心,就不必担心。她若是要反,早就反了,不必等到这一天,更不会这样大张旗鼓。他只是不明白,她这样怒气冲冲地来,究竟为何?昨夜的战斗,杀生丸根本没有受伤,她没有理由这样来找茬。
“你们要对付杀生丸?”醉心冷冷地问。她的眼睛默然地平视前方,甚至不去找寻吸血鬼的方位。
路易和戴维听得这语气当中的冷酷,心里更加疑惑:他们对付杀生丸,不是一回两回了,她也一直知道,为何会突然来兴师问罪?
“居雾大人,跟,你说了?”路易客气地问道。他们的确商量过要拖住杀生丸,好有机会找天丛云剑。
“我去。”醉心话语里的温度又低了一分,更有一番不可违抗的强势。
“你?”戴维大吃一惊。她对杀生丸的爱慕人尽皆知,还三番五次地帮他,现在竟然主动请缨去对付杀生丸。昨天从神宫出来之后,她到底又去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拦我者,死。”四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醉心扔下这么一句,转身离去。
阳光里花香四溢,无影无尘。

树林的尽头,犬夜叉和弥勒夫妇刚刚离去。
铃依旧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默默祈祷:“他们都有伤在身,路上可千万别遇上敌人。”
杀生丸看着铃的背影,耐心地等着。
邪见站在杀生丸脚边,恭敬地看着他,小心地问:“杀生丸大人,天丛云剑的事,您不是问过刀刀斋了吗?为什么要让犬夜叉再去一次?”
“他们在这里碍事。”杀生丸随意地回答。
“碍事?”邪见心里生疑,接着问,“他们这回没有碍事啊。难道是因为以后会遇上危险,所以故意让他们离开?”
杀生丸抛给邪见一个冷眼,吓得他赶紧闭了嘴。
铃转身轻轻笑了一笑邪见的失言,走到阿哞身边,温柔地摸摸那双头兽的鼻梁,心里想:“杀生丸大人不让阿哞同去,是为了让犬夜叉大人离开得久一点吧。看来前路真是危险重重。我也要小心才是,不能给杀生丸大人添麻烦。”
“铃,邪见,走了。”杀生丸转身要走。
“杀生丸,你该说清楚要去哪里吧?”灌愁叫住他。
杀生丸回头瞅了一眼灌愁,又瞟见铃的脸上也有好奇之色,便耐心地说:“去父亲的墓地。吸血鬼的下一个目标是天丛云剑,剑在冥界。”
妖怪的墓地只是此世与彼世的交界之处,并不是真正的冥界。杀生丸明白这一点,吸血鬼却不一定知道。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相关的地方,他一定要亲自去确认父亲的墓地安然无恙。况且,他还有另一个打算。

醉心独自走在荒野之上,绣鞋上的曼陀罗花沾了草汁和尘土,像是哭花了脸的孩子。这空旷的天地之间,只剩她踽踽独行。不必向谁展现强势,也不必向谁掩饰软弱。她直面着自己的内心,所有的累与恨,都呈现给这辽远的天和地,呈现给最能依靠的自己。
她的脚步是散漫的,她的背影是绝望的。她的面容美丽依旧,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神采。那原本紫色的瞳仁,现今变成了深邃的黑色。
从吸血鬼那里出来,她的心莫明地平静了。不,在昨夜见到那两个人相拥相守的时候,就平静了。
“自己主动要求去对付杀生丸了。”她记得自己说的话,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一度认为配得上杀生丸的,只有自己;配得上自己的,也只有杀生丸。她对他毫无遮拦地爱慕着,为他毫无保留地付出着。虽然杀生丸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希望,但她义无返顾——她一定能等到他接受她的那一天。可是她没有想到,他已经早早地把心交给了一个人类,甚至连正眼都不留给自己。
她感觉不到被伤害:杀生丸从来就没有给过她承诺,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她根本没有被杀生丸伤害的资格,她根本没有拥有过能被抢走的幸福。她恨不了杀生丸,甚至恨不了铃,她能恨的,仅仅是他们之间的牵连。
曾经,她无论多么怨恨,都无法真正对杀生丸下手。她宁可无视吸血鬼的威胁,也要帮助杀生丸。现在,她却释然了,对他们的杀意,已在心里萌芽。
“我醉心不会被任何人束缚,不容许任何人忤逆。杀生丸,你是我的,你必须记我一生一世。既然不能陪你到老,就让你恨我到老吧!”
阳光热烈地倾泻向她,如流水一般,濯去她心里的犹疑。她身后的阴影,便像那被抛弃的对杀生丸的爱心,那个颗心将永远如影随形,却再不会附上她的身体。

楼主 茄子爱物理  发布于 2020-11-11 01:50:00 +0800 CST  
第三十五章


天空湛蓝如洗,一望无际。白茫茫的雾气隐藏了地貌,只让零星的孤山探出高傲的头颅。巨大的飞鸟在空中盘旋起落,不休不息,表面上像是孔武有力的生灵,身体里却已经失去了鲜活的血肉,只剩一副骨架,在这寂静无声的天地之间永无休止地巡视。
“杀生丸大人,这就是妖怪的墓地了吗?”铃由杀生丸单手搂着,飞行在迷雾之上。她双手环在杀生丸的腰际,环顾四周。风卷着雾气,撩起她的长发。
“嗯。”杀生丸简单地回应。
“刚刚那两个人是谁?为什么一开始是石像,还说只有变成死人才能通过,后来活过来,却什么都不说,就让我们进门了?”铃歪着头问杀生丸,心里想着适才在交界之门所见的两个高大的守卫。
邪见从杀生丸身后探出头来,双手紧抱着杀生丸的毛团,迫不及待地向铃显摆:“铃,你不知道了吧?那是牛头和马头。上次杀生丸大人来的时候,已经用天生牙征服了他们,这次他们当然不敢放肆。”
“是这样的啊!”铃笑靥如花,“杀生丸大人好厉害!”
杀生丸什么都没有说,继续向前。他要去的地方,已经近了。而他要找寻的气味,也已经闻到。
“杀生丸大人,为什么不带灌愁哥哥、小夜和阿哞一起来?”
杀生丸回视了铃一眼:“带你即可。”
邪见趴在杀生丸的毛皮上,随着毛团的飞舞起起落落,听到这四个字时,忽然意识到对主人来说自己是多么没有分量,心里难过到了极点,嘴上不自觉地嘀咕道:“原来我也是多余的吗?……”
“到了。”杀生丸往下一跃,停在一处挺立的山石上。
铃在杀生丸停下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那耸入云间的遗骸。它的眼睛虽然已无血肉,但那硕大的凹洞仍然显得炯炯有神。那微张着的嘴里矗立着两排利齿,虽然沉积着岁月的腐蚀,却不失霸气。它的整个身体就如一座大山,披挂着葱茏的绿树,稳稳地坐在这天地之间,将一切睥睨得渺小。
“杀生丸大人,这是,这是斗牙王大人?好庞大!”她的惊讶和所有人初见这骸骨时的反应如出一辙。
邪见这时似乎已忘了适才的失落,又开始炫耀自己的博学:“犬大将大人是修炼多年的大妖怪,原型当然巨大了。”
“铃,你跟我过去。”杀生丸言毕,那并未离开铃的细腰的手臂再次将她托起。
邪见慢了一拍,待他反应过来时,杀生丸已带着铃飞远了。
“杀生丸大人,真的不能带我邪见吗?我真的是多余的吗?”邪见望着杀生丸的背影,伤心欲绝,却又无可奈何。
杀生丸带着铃,稳稳地落在犬大将的肩头,站在那已经石化的铠甲上。
“父亲,好久未见。”杀生丸仰视着眼前高大的骸骨,言语中流露着千载难逢的尊敬。无论父亲已经逝去多少年,无论自己的实力已经超过父亲多少层,杀生丸对父亲,依旧敬重。
说起来,自己来到父亲的墓地,也不过是第三次。上一次,是追着奈落而来,那低贱的半妖为了区区一块四魂之玉碎片,大费周章来这里撒野,犬夜叉那家伙又无力阻止,导致这墓地受了不少践踏。而再上一次,却是自己与犬夜叉为争夺铁碎牙而战斗,那一次对父亲的打扰,似乎更甚呢。
杀生丸仰视着犬大将的侧脸,想起铁碎牙之争,不禁觉得荒诞。而他并不羞于回忆自己曾经的可笑,因为那场争斗,让他遇见了她。
“父亲,这是铃。您见一见。”杀生丸说完,侧头爱怜地看着身边的女子,示意她上前。
铃以为杀生丸来此是有其他要事,却不想他一开口就提到自己,心里一下子紧张不安。她恭敬地迈开步子,向前两步。
“斗牙王大人。”铃双手叠放在身前,深深鞠下一躬。
杀生丸看着铃的背影,双目含情。
“父亲,这就是我杀生丸要保护的人。”杀生丸的语气没有起伏,还像平常一样,冷静、从容,像是描述着太阳东升西落那样。的确,“保护铃”,对他而言,可不就是如太阳东升西落一般自然而然么?
铃听到杀生丸说的话,心如鹿撞。虽然这话是向犬大将说的,但是铃清楚明白地知道,这是杀生丸在向她承诺。她甚至可以觉察到,杀生丸的目光此刻正停留在她的身上。
杀生丸默默地注视着铃,她没有回头,也没有作声,不知在想什么。不过,只要没有反对,就是接受这保护了吧。
杀生丸将视线从铃的身上移开,严肃地看着父亲空洞的眼睛,在心里向父亲说着无声的话:我保护铃,会比您保护十六夜更甚。
犬大将与十六夜如何相识,杀生丸并不知道。但他肯定,铃对于自己的意义大于十六夜对于父亲的意义。他在最落魄的时候见到最落魄的她,她用最温暖的笑容贴近他冰冷的心扉。他看着铃在自己怀里复活,听着铃重新开口说话,等着她一天天长大。
杀生丸的目光回到铃的身上。那个曾经蓬头垢面、不会说话的孩子,如今已经出落成了完美的女人。她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她活泼而不失端庄,率性而不失优雅。这样内外兼美的女子,无论是哪一个男人,都会驻足仰望。而在他看来,她完美,却不是因为她容颜美丽、知书达理、善良纯洁。人类赞美的一切,在他看来,不过是过眼烟云。她完美,因为她就是她,是那个在他心里烙下深深印记、熔化了他冰封的内心、与他不离不弃的她。
杀生丸执着地认为,自己与铃,胜过父亲与十六夜。
曾经的他,面对父亲为人类女人死去的事实,心中只有愤怒,甚至有那么一丝不齿——如此强大的霸者,怎么可以为渺小脆弱的人类放弃生命?可是,在遇到铃之后,他也与父亲一样,愿意为一个人类,毫不犹豫地拼上自己的性命。他终于认同了父亲的决定。而如今,他对父亲的选择又有了怀疑——无论父亲当时是怎样地身不由己,他始终是让十六夜一个人孤独了一世。这样的遭遇,他杀生丸绝对不允许发生在铃的身上。
杀生丸想了很多事,带着十分强烈的感情。这在遇到铃之前,是极少的。他看着那双硕大的眼洞,在心里向父亲发出最后一次挑战:父亲,我将超越您,无论在哪一方面。
铃仰望着犬大将的骸骨,杀生丸的承诺带给她的感动刚刚平静。她也在向犬大将默默诉说着自己的心思:
“斗牙王大人,铃听过您和十六夜公主的故事。铃对杀生丸大人也像十六夜公主对您一样,请大人您认同铃的心意。也请斗牙王大人庇佑杀生丸大人,百战百胜、一生平安!”
“铃。”杀生丸走到铃的身边,“走了。”
“咦?杀生丸大人,您到斗牙王大人的墓前,没有别的事了吗?不是为天丛云剑而来的吗?”
“另一件事,已经做完了。我已经闻到了他们留下的气味。”
铃心中不解,正要细问,却听见脚下的云雾之中传来严厉而苍老的声音——
“什么人在那里?!”
铃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警觉地看着杀生丸,问:“杀生丸大人,那是谁?”
“是宝仙鬼。不用理他。”
“杀生丸大人,他是活人?是不是被困在这里了?我们不去看看吗?”铃的眼睛诉说着她的关心。
“他已经死了,只是因为既没有去冥界或仙界,也没有入人界轮回,所以在此逗留。”杀生丸简单地解答了铃的疑问。他虽然知道去见宝仙鬼也无益,但仍然带了铃,跃入云雾之中。
犬大将的腹部因为历经沧桑,更因为见证了两次战斗,已经破出了巨大的空洞。那洞口附着一簇晶莹剔透的金刚石,正是宝仙鬼的身体。
“是你,杀生丸。”宝仙鬼探着头,十分惊讶,但是语气之中,已经褪了刚才的敌意。他很快就注意到杀生丸身边的人类,疑惑地问:“她是谁?”
“宝仙鬼大人,我是铃。”铃对他鞠了一躬,甜甜地笑。
宝仙鬼被这陌生的人类所表现的友好怔了一下,直觉地认为这不是个普通的人类,便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便发现了铃腰间所佩的玉环。
两百年前,斗牙王曾为十六夜来向宝仙鬼要一块能祛病养身的宝石,那种东西对妖怪来说只是无用之物,所以他并不曾培养,斗牙王也失落而回。等到后来他终于养成了玉石,十六夜却已经去世,那玉环终究没能见得天日。没想到,杀生丸却取了来,送给了这个女人。
凭着那玉环,宝仙鬼便猜到了他二人的关系,心中的惊讶更是排山倒海一般,问道:“杀生丸,你……你竟然和你父亲一样,对人类动了心吗?”
杀生丸冷眼看着他,并不回答这于自己来说极度无聊的问题。
“虽然性情有些变化,但还是跟以前一样高傲。”
“铃,走了。”杀生丸转身欲走。
“杀生丸,等一等!”宝仙鬼焦急地说,“我有话要告诉你。”
铃听得这话,为杀生丸留了心,回过头来,等着宝仙鬼说完。
铃不愿走,杀生丸自然也留了步。
宝仙鬼见状,更加确信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对这个人类女子在杀生丸面前表现出的从容与主见也刮目相看。他定了定神,说:“有妖怪来过,带着刀刀斋和我的儿子,像是来找什么武器。”
“我已经知道了,不需要你说。”杀生丸异常淡定。来过什么人,他凭着气味,早就一清二楚。
但铃却不知道,只急切地问:“是披着斗篷、长着红色眼睛的妖怪吗?”
“是。”宝仙鬼有些惊讶,看来他们与杀生丸有些渊源,“这两个妖怪,除了头发之外,长得一模一样,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他们是用我儿子自己的那颗黑珍珠进来的。”
“那他们找到了吗?”铃继续问。
“似乎没有。他们气急败坏地来犬大将这里放肆,被我教训了一顿。”
“要我感谢你是吗?”杀生丸终于冷冷地回答了他一句。
“呵,那就不必。只是,打扰你父亲的那些人,你要放过他们吗?”
“哼,不需要你过问。”杀生丸说完,揽过铃,飞身而去。

楼主 茄子爱物理  发布于 2020-11-11 02:12:00 +0800 CST  

楼主:茄子爱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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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0-11-07 22:1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2-01-07 09:13:4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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