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新】《如玦》重更,希望你们都在

我知道最近太常喝酒,好像酒精从未在我身体里散去。
我看着他,感觉特别不真实。
影片已经快到末尾。
这个经典的悲剧将要发生,耳熟能详的悠扬曲子响起……
我抱着毯子跳到他面前,因为醉意,没站稳,差点摔倒。
他右手迅速伸出拦住我的身体,阻止我狼狈倒地。
我看着他线条完美的脸,俊郎阴骛,城府深沉。
我摇晃着他的手臂,有点口齿不清,东野……玦,起来……陪、陪我跳舞。
他坐着没动。面如寒霜。
我继续,我伸手扶着他的肩膀,晃他,央求道,阿玦,你陪我……跳舞。
他撑起手杖,像是要走。他生气了。他的怒意盛在眼睛里,呼吸沉重。
我一把夺过他的手杖,扔到房间的另一头。他彻底被我激怒,他愤怒捏着我的小臂,凌厉看着我。如果他能开口说话,肯定会像从前那样,刻薄强势说出那些刺耳的话。
我醉了,含糊轻呼,痛……。
他一怔,放开我。
我还是不依不饶,在经典的音乐里,醉笑着摇晃他的手臂,说,阿玦,起来跳舞。
他看着我的笑容,脸色苍白,表情莫测。
我作势想要抱起他,然后脚下一绊,失力跌在他身上。
我和他几乎鼻尖相对。
他看着我。仿佛有万语千言。又仿佛什么都无需再说。
蓦地。他吻上我的嘴唇。强烈地,仿佛要吞去我肺里最后的氧气。他的气质包围着我,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他的唇缠绵着,侵略着,仿佛是绝望的释放着什么,发泄着什么。
我尝到一丝血的甜腥。
末了,我们停下。大口喘息。
我要拉他站起来。他看着我,颓然摇摇头。
我醉意沉重,央求说,阿玦,起来。
他微乎其微叹了口气,撑着扶手,借着我的力量,非常艰难的站起来。
影片中,火车呼啸。
经典的曲子响彻耳畔,悲伤凄凉又刻骨浪漫。
我迈步要跳舞。
东野玦紧紧扶着我的肩膀。
我抱住他的腰背,醉笑,酒意沉重,阿玦,跳舞啊……你从前教我跳舞的,你记得吗?你不需要拐杖,你有我……我不会让你跌倒……
他一怔。
许久。
他慢慢的迈出步子,在我的扶助下,伴着音乐蹒跚地,勉强配合着我的步子。
我想哭。
这个男人从前是风月好手。舞步永远利落优美。我跳舞也是他有次带着醉意教我的,当时在美国,壁炉里火焰温暖,他酩酊,对我说,相宜,来,我教你跳舞。
我们就在旖旎的旋律中相拥着,慢慢跳舞,他如同王子,我像是误入舞会的灰姑娘。
如今,我们越过万水千山。他吃力地迈着每一个步子,舞步迟滞而破碎……其实他连站都站不稳。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17 22:15:00 +0800 CST  
在那首人人都能哼几句的老歌里,在黑白电影斑驳的光影中,我和东野玦拥抱着摇晃着身体。我本来就已经醉了,闻着他身上清冽的男人香,更加迷醉。
但我清醒的知道,我此时不能松开扶着他的手,他的脚步迟缓蹒跚,我明显感受到他把一些体重渡给了我,不然他就会跌倒。
这个人是这样高,我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下颌的线条,还有他眼睛里闪动着的星光点点。他的脸有一丝暖意,更多的是我看不懂的心事重重和冷凝决绝。
一曲终了。
电影里那个美丽的女人飘然而逝。他也终于支持不住,一下子跌倒在沙发里。
我跳得正兴奋。
我不知道我是醉了,还是潜意识里不想再绷着。我在他无力自己颓坐在沙发中后,我自己哼着曲子,转着圈,在地板上光脚转着圈。我穿着宽大的布裙子,头发披散,那一刻,我全然不顾自己的凌乱邋遢,只是兀自跳着舞。
我一边转圈一边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他听,我也不知道了,只听到自己的声音里满是酒意。
东野先生……多可笑,我那么恨你……我……我又住在了你的房子里。
东野先生……
阿玦,阿玦,阿玦……
我喃喃唤着他的名字。
他坐在沙发里,深深看着我。
转着转着,我也倒在他身边。
我正想站起来,他用力一把拉住我。
他捏着我的下颚,再次狂暴的吻起来。像是久别重逢的热烈,像是报复,像是发泄,又像是某种失而复得的珍惜。
我想要挣扎,却伸手不慎按开了顶灯的开关。炽烈的光刺进我眼里,我一瞬间有些晕眩。我被东野玦的嘴唇进攻着,我看到他闭着眼睛,全然不在乎猛然亮起的光线,只是专心致志激烈地攻城略地。
他的手抚向我身侧,一把拉开我连衣裙的拉链。
我身上骤然一凉。
我猛然间醉意全无。
我的身体剧烈下意识的剧烈颤抖。我蜷缩一来,牙关紧咬。
我的脑海中一些可怖的画面像深夜里不停劈下的闪电。东野玦呼吸急促,伸手撕下我的裙子。我在他的身下战栗。我身体僵硬不已。
忽然。
他的手停住了。他的呼吸也像凝滞了。
我感到他的指尖颤抖,轻轻触碰着我的后背。
我知道,我蔓延整个后背层层叠叠的疤痕令他吃惊了。或许他觉得恶心,在最火热的时刻意兴全无。我僵硬不已,不自主的咬紧牙关瑟瑟发抖。
东野玦触摸我后背的手也在颤抖。我听到他呼吸不稳。
许久许久。
我终于回复神志。我极慢极慢转过身。
不妨碰上那个男人的眼睛。他蹙着眉,眼睛里有巨大的震惊和极深极深的痛楚。
我的身体还在发抖,他的手只要接触着我的后背肌肤,我就止不住颤抖。我想起我被那些壮汉怎样的凌辱。我怎样绝望地挣扎。怎样倒在那些碎玻璃上被殴打。
我看到东野玦的拳头紧握,捏得咯咯作响。他右手抄起手边的影碟盒子,狠狠砸了出去。他眼睛发红,像是一个穷途末路的杀人者。
他看着不住发抖的我。他轻轻拨开我额头前被汗水沾湿的头发,然后脱下西装,小心包裹住我。他的动作很轻,轻的仿佛那些伤口仍在鲜血淋漓一样,他左手在配合右手的时候,明显动作迟缓。
他皱眉扶额,坐在沙发的另一头。
良久,他举起手臂指着门示意我出去。
我怔怔看着他。看不透他。
末了,我缓缓站起来,走到墙角,替他拾起手杖,然后立在沙发边。我没有看他,只是裹紧身上宽大的西装,走了出去。
剩下东野玦一个人,如同雕塑一般坐在光线刺眼复杂的电影室里。他的下颚紧绷,眉头紧蹙,周身被一种肃杀的氛围包裹。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18 07:47:00 +0800 CST  
第十六章 我在躲什么

我在东野玦别墅住的日子,仿佛我们又回到了多年以前。我不知他何时出门,有时三四天不见他的踪影,然后又出其不意在看见他坐在沙发上。
他的脸色好像一直都不太好,苍白得令人心惊。
当年在这屋里,我刚和他住在一起,从未住过那么好的房子,成为他的女人也有些诚惶诚恐。我有次就在这个屋子的厨房里,早起做早餐,做了我们老家的汤,几个爽口小菜,他起来后我端上桌。他当时有些怔住,继而问,你亲自做的?我那时点点头。他低着头,看着那桌菜说,要是早起影响你睡眠,不要做了。
他大概没有吃过如此家常的早餐,我记得他把桌上的小菜吃得干干净净。然后伸手弯弯手指,让我过去。东野玦拉着我坐在他腿上,难得好脾气地说,等下再睡一会,下午拿这个买点你喜欢的。他递给我一张卡。
我当时明白,我是我父亲的筹码,可我不可控制地爱上了东野玦。
重新回到这里。我们并没有什么对话。几乎相安无事地过着。我好像再次成了他的一只宠物,好生被他圈养,活着像是软禁。
坊间盛传东野玦和我的各种离谱的故事,但大抵都是一个意思,我是飞上枝头的麻雀,大概豪门凉薄,我被神秘劫持拍了不雅照……
东野玦和贺安集团之间的较量也被炒得沸沸扬扬。他每次回来都很累。很多次都是进门的时候都是由张然推着轮椅。那个人是极度骄傲的,若不是实在身体不支,断然不会用轮椅代步。
有时我们都在别墅里,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那一夜几乎要窒息的吻,也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他好像当我是空气一般。
有次我在花园长椅躺着,看着苍穹之上白云游走,不由得眯起眼睛,什么也不想。声名狼藉算什么,爱恨交错算什么,这个世界上有更加残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我见过抱着已经饿死了的孩子的非洲妇女,见过很多孩子围着一个脏水塘像牲口一样趴着喝水,算起来,这些声名爱恨又算什么。
我被晒的有点倦。抬头伸个懒腰。我从前就喜欢躺在这里打盹,如今再躺在这里,很熟悉的感觉。
一翻身。一晃看见二楼的东野玦站在窗前,安静地看着我,竟然……微微含笑。
看我看到他。他转身便离开了。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20 10:07:00 +0800 CST  
他很少笑。但是个笑起来极好看的人,嘴角上挑,酒窝浮起。俊郎醉人。
我回屋,在客厅里找了一瓶酒,拿出一个被子,倒了一杯自己喝。转头看到东野玦正向我走来。他走得有些吃力,走近我,居高临下看着我。
——所以,我珍藏的酒都是被你喝了?
这人真小气,我也就喝了……10瓶?我无动于衷。
——你现在是个酒鬼。
我还是无动于衷。
他伸手按下我的杯子,阻止我饮酒。我真要说什么,佣人进来说,声音带着惶恐和畏惧,先生……她来了……
未等他说完,一个女人推门进来。她大概中年,看得出保养得益,衣着利落,高傲而凌厉。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东野玦身上也有。
她目光锋利地扫过我,冷笑一声,径自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和东野玦,眼里是深不可测的阴毒,缓缓开口,没想到我的弟弟竟然是个痴情种。哈哈。
天哪。难道她是东野玦的姐姐?!而我认识他这么多年,竟然从来不知道他还有个姐姐
那个女人挑眉看着我,又看着东野玦撑着手杖的样子,忽然大声冷笑,她过去手按在东野玦撑着手杖的右手上,声音柔媚又听不出一丝感情。
东野家从来薄情,怎生出你这么一个痴情种,你还想为她赌上什么?你的家业?还是你的另外半条命?
东野玦死死盯着她,呼吸急促。
她哈哈笑了一声,抚上东野玦的肩膀,讥讽道。
阿玦,别忘了,你会的我也会。你的那些手段,可都是我教你的。
东野玦手臂一挥挣开她。他盛怒之下没有站稳,踉跄一下。我急忙上前扶住他。
这个眉眼之间和东野玦有几分想象的女人,一把捏住我的下颚,仔细端详我,徐徐开口,
许小姐,你可真凉薄,他毁了你的父亲,你竟还可以委身与他。你可知廉耻怎么写?
我感到我搀扶的男人,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猛的!
他狠狠把手杖砸在那女人身侧的茶几上。精美的骨瓷茶具应声而碎。
女人和我都被吓到了。
我用手拨开她的手。定定看着她,说,不管你是谁,你没法定义我的生活。
她饶有兴趣看着我。轻蔑一笑。
你比你母亲有意思多了,很可惜,你走上了一条错误的路,爱了错误的人。知道代价是什么吗?
我忽然脑中轰鸣。
我陷入了巨大的不安。仿佛每一件事都连结起来,形成一张隐秘的可怕的大网。
东野玦看着他姐姐,看得出,他还是无法对她太狠。他指着门口让她离开,眼神里是我没见过的无奈、愤怒。
那女人扔下一叠文件,对着东野玦说,我的好弟弟,你执意如此,那我无话可说。
东野玦看了一眼那些密密麻麻都是英文和数据的纸,嘴角一挑,看着他姐姐嘲讽一笑。
那女人走后,东野玦面色看不出什么波澜,脸色阴沉得可怕。我有些犹豫,问他,你……还有姐姐?
他坐着没动,没有任何反应。若是从前,他很可能指着我鼻子冷冷言语,许相宜,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过问。
但此刻,只是一片沉默。
我又缓缓的开口,我……和我的母亲……是怎么回事?
他猛然抬头,眼神复杂。
他拿起手机飞快打字。
——多问无益。
我忽然觉得疲惫。我讨厌揣测,但东野玦并不是一个简单到无需揣测的男人。
我手机大震。是阿北。
喂,阿北。……嗯,我还好……嗯嗯,我知道了。那我们等会见。
挂了电话,看到沙发上的男人沉沉看我。
——谁?
呵,东野先生,多问无益。
我以牙还牙顶嘴。
东野玦眯起眼睛,我知道他要发怒了。
我拿起手包,正要往门口走。看他急急起身,身体摇晃不稳。他如今追不到我的。
我正要拧开门把手。
一个茶杯砸在我身侧的墙上,应声而碎。
我回头,气愤看着蹒跚向我走来的人。
东野玦!你知道的,我终究不会一直住在这里,我不能一直躲下去!我没有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怕,我为什么要承担这些!!
终于我爆发了。
泪水决堤。
为什么是我。
他撑着手杖,步伐凌乱。
走到我面前,看着我,顿了一下,一把拥住我。我想推开,但怕他摔倒终究不忍心。末了,我说,你放开我。我要去见个朋友。
他脸色不好。
——让你朋友来这。
我愤怒,道,东野玦,你未免太过分,又想怎样圈养我?
他也盛怒。
我拔腿出门。
他右手撑着手杖,左手没有力气,拉不住我。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20 10:07:00 +0800 CST  
我知道我口不择言。我知道我如今刻薄无情。但是此刻我觉得自己身陷在一场巨大的阴谋里,无暇在多想什么。
我和阿北在城郊的一家酒馆见了面。他看我进来时一脸怒气。
他温和地笑着,痞痞问我,怎么样,现今处处可见你的多版本故事。你讳莫如深的过去,我终于知道了点。
我在非洲三年,从未提起过去。阿北问过,见我不想说,便再也没有问过。
我无力一笑,阿北,你还有闲心同我逗趣。
阿北本就是闲云野鹤的人,他无所谓的一摊手,朝我做个鬼脸,说,没关系啊,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未来考虑考虑我,如何?
我被他逗笑,愁绪散了些。问他,你的展览怎样了?
他笑言,我虽成日吊儿郎当,但工作起来也是有口碑的。
我们闲聊好久。说到作品,说到新买的相机,说到了村子里的孩子们。我的心情终于好了些,这几天的阴霾终于散了些。
后来,他敛了神色说,相宜,其实我觉得你不宜再留在这里。
我知道。我已经打算要走。
阿北问,去哪里,需要我的帮助吗?我带你回到非洲去好吗?
我还未回答,只听小酒馆门开了。
侍应生像是被来人的气势镇住,结结巴巴问,先……生,您,您点些什么?
我回头。
竟然看到东野玦。
看得出他是急急出门的,还穿着在家中那件灰色的衬衣,撑着黑色的手杖。因为步伐快,所以跛态有些明显。他带着怒气径自走到我们旁边的一桌,坐下。
小酒馆很旧,也有些俗。他坐在穿边竹编的椅子上,周围俗气的装饰丝毫没有折损他的气质,他坐着,玩味看着我和阿北,矜贵而阴鸷。
阿北看到东野玦,丝毫不似常人般露怯,一笑,对我说,相宜,他就是那个人吧?
我点点头。
阿北起身,走到东野玦面前,伸出手,东野先生,你好,我是相宜的朋友,你可以叫我阿北。
东野玦没有伸手,没有表情。
阿北笑笑收回手。也不在意。
阿北旷达,欠身说,相宜,那你们聊,你若需要我的帮助,只需通知我就好。那我告辞了。
我朝阿北点点头,有些歉意。
东野玦还是那样坐着,看不出他的情绪,但是,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还有薄汗沁出。
我开口,东野玦,我累了。
他抬眼看着我,眼神里暗流微动。
我继续说,我疲于看到任何关于我的猜测,我疲于想我的不堪被多少人当做谈资,我甚至……疲于揣测你,我很累,想远离这些了。
东野玦低着头。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肩膀随着呼吸起伏。
这时,张然进来,急匆匆地,声音明显带着焦急和关切。
先生!您怎么在这里,医生才说过……
东野玦粗暴打断他的话。
张然这才看到我,神色有点复杂。
医生?难道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我的心里隐隐不安,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仍旧能轻易牵动我的内心。
东野玦慢慢拿出手机。
——你想走?
我点点头。
东野玦自嘲一笑,不再有任何回应。他在张然的帮助下,慢慢站起来,朝我偏了偏头,示意我跟他走。我站着没动。
张然看着我的样子,恳求说,相宜,你先跟先生回去吧。语气里竟是带着哀求。
我木然跟着东野玦。
那个男人在张然的搀扶下走得明显很吃力。左腿几乎是用腰部的力气一步一步甩过去的,和我重逢时见到他缓慢还算稳当的步子相去甚远。我看他还是走得有些费力,扶住他另外一边。
他回过头看着我。
半晌牵起嘴角,朝我淡淡地、苦涩的笑了一下。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21 17:36:00 +0800 CST  
第十七章 和他相处
在车上的时候,老天开始下雨。雨点敲击着车顶,纷乱的节奏更衬得车里一片死寂。
张然开车,小心翼翼在倒车镜里观察着东野玦。
那个人闭着眼睛,面无表情。
这个城市的秋雨中,我和这个让我从21岁就沦陷的男人坐在一起,经过了爱恨,再次和他共处在这密闭的小空间里。
下车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几乎站不稳。张然慌乱将他扶到床上休息,然后马上就要开车去找医生。
相宜,我知道你恨他,但我恳求你照看他一下。
我怔住,而后点头。
张然叹气,说,你冲出去,先生追你摔倒了。你知道的,他的左腿有支架,摔倒容易受伤。
我开始后悔自己的脾气。
张然见我不说话,说,他叫我过去,我刚赶到,他就冲出去追你。因为我车子发动慢了,先生发了火。
我眼睛看向别处,说,你快去叫医生吧,我进去照看他。
张然点点头,想起什么,说,相宜,你听先生的,先住下。最近不要单独出去了。
我不说话,进了房间。
床上的人因为额头上都是虚汗。
我想帮他拿下他腿上的支架,却被他狠狠弗开。东野玦如同一头受伤的狮子,不让我碰他。
我不敢再和他对着干,只好作罢。
我想起张然说过,他的右腿粉碎性骨折,阴雨天气就痛的厉害。我想起小时候祖父雨天腿疼会在炉边烤着腿。我便让佣人翻箱倒柜找了两个热水袋,灌上热水。
我小心得用小毯子包好热水袋。我拿进去,抬起东野玦右腿。
他脸色灰暗,愤然看着我,不让我动他。
我说,东野玦,你别激动,我把这个热水袋放好我就出去。
我抬起他的右腿,把热水袋放在膝盖下面。
又帮他盖上被子。
我正要出去,却被他拉住。
他用手机飞快打字。
——不许走。我现在起不来了。你再出门我没法跟出去。
东野玦眼神一片晦涩。
我心里涌起酸楚。说,我不出去,你休息,我就在客厅。
他这才松开我。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22 00:39:00 +0800 CST  
那晚医生过来的帮他做检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张然帮他换了衣服,他原本的衣服早已被汗湿。东野玦可能已经非常不舒服了,一直闭着眼睛,任张然帮他整理衣服。
他换下长裤,我才看到,他的左腿好几块可怕的青紫,有处被可能是摔倒的时候被支架伤到,已经出血。
这样的东野玦让我陌生。他当年是多么强壮高大的男人,我记得他和那只大狗在草坪上奔跑。有次我在后院放风筝,风筝绕在别墅二楼边沿的一个悬空栏杆处。佣人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拿下来。那时他刚巧进来,看到几个人在下面围着想办法,问怎么回事。佣人说了缘由后,他过来非常不耐烦地和我说,许相宜,你能不能少做些蠢事。我当时怕他,不敢接话。只见他脱了西装扔给我,挽起衬衣袖子,丛身一跃,踩着花坛攀住二楼凸起的砖沿,整个身体悬空。我当时吓坏了,哭着说,阿玦,风筝不要了,你快下来!他浑然不听,慢慢移到那栏杆的地方,靠臂力帮我取下风筝。他跳下来后,只是拍拍手上的灰尘,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就去了书房。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无力躺在床上,任别人帮忙更衣。我心里五味杂陈。我恨他,恨他狠绝。可是我此刻又止不住觉得心酸。从前他那样夺目耀眼。名媛女演员们都以和他吃顿饭为谈资。
一连几天,秋雨连绵。
东野玦腿上有伤,不能带支架。阴雨天气又他右腿疼痛,他卧床好几天。有时候我和他在客厅里打照面,他坐在轮椅上,我有些尴尬问他是否好些了,他都不搭理我。
那天,他坐在轮椅上,手机掉在地上。他撑着扶手弯腰去捡,很吃力。我快步上前,捡起来递给他。
我看他脸色还是很不好,犹豫了一下说,你不舒服的话,多休息一下。
他左手在手机上慢慢打字。
——许相宜,你可怜我?
我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走了。
我不知道他每天在谋划什么忙什么。用之天天有人过来,进他的卧室,许久之后讳莫如深得离开。
其实他大部分时间卧床,虽然共处一个屋檐下。但我并不是经常能见到他。直到我有天路过健身室,看到他穿着短裤T恤,戴着左腿的支架在跑步机上走路。他扶着跑步机的扶手,背影显瘦而倔强,左腿的动作明显迟滞,T恤已经被汗湿。他的汗水滴在脚下。我听到他因为发力而发出的低吼。
我不敢想象这个人的内心有多固执多强大,以至于这样苛求自己。
张然来时,我和他说,他只是笑笑,说,先生卧床一段时间,走路就会更难,他就这样强迫自己的腿部肌肉不太快萎缩。先生在外几乎从不用轮椅,以他的情况,可以说是奇迹了。
是啊,他是谁,他是东野玦。是商界血战杀伐的豹子,是无法琢磨的毒药,他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他怎么会甘心坐在轮椅上被人俯视。
几天后,我出去餐厅喝水。看到东野玦穿着深灰的风衣,撑着黑色的手杖出门,脊背利落挺拔。任谁也想不到,这个人就在几天前连自己换衣服的力气都没有。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22 21:01:00 +0800 CST  
第十八章 离开

我整整一周没有看到东野玦。期间我发给他一个短信,
——你在哪?
他没有回复我。
我拿出这几天,做的功课,再次思考要去哪里。非洲?还是美国。我已近无力重新熟悉一个陌生的地方。既然那个人没有任何回复,我也不准备等下去了。我要离开这一切,离开他。我厌倦被绕在各种复杂里。
我正在思考去哪里,手机便振动。
一条简短的信息。
竟是消失一周的东野玦。
——去美国。今晚启程,机票已订。
我苦笑。
这不就是那个人一向的行事风格,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也好,既然如此,免得我再花费机票钱。
我简单收拾了东西,环顾那间卧室,鬼使神差地,我带走了当年买给东野玦的那件白色毛衣。当年他生日,我还是个未出学校的学生,自己攒的钱不多,逛了很久的商场,买了一件国内男装品牌的毛衣。花光了我身上所有的钱。我知道他的衣服一向昂贵,可那是我当时的心意。
是的,我带走了它。那件唯一没有“DY”标志的衣服,在昂贵的衣物里显得格格不入,但是……带着他身上的味道。
张然来了。
替我把行李拿上车,送我去机场。在车上,我们沉默的有些尴尬。我问他,东野玦在哪?
他明显有些犹豫,好像在思考搪塞我的话。我有点愤怒。再次问。
张然充满无奈和歉意地说,相宜,你不要为难我。
我知道东野玦发怒的后果,张然显然是被他授意,我不再坚持,我只是问他,东野玦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情况。
张然叹了口气,说,先生的左腿近乎瘫痪,右腿由于重伤过也不能太久吃力,但是先生就是那个性子,只要还能坚持就绝对不会坐轮椅。
我当然知道,他从来都是傲岸狠绝的人,对自己也是一样。
张然接着说,他的左手经过长期的锻炼功能恢复还可以,可以活动,但是没办法和正常人相比。其余的我知道的并不多,我是个粗人,先生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太专业的医学名词我也记不住。只记得医生跟我解释过,先生的情况就是现在他想说什么,语言没办法从大脑传输到声带,就像你输入一句话但是显示出来是空白或者乱码。
他嘿嘿笑了一下,这个比喻的确很好笑。我却有着想要流泪。
我对张然说,张然,停车。我不走了。
我知道自己反复无常,看起来肯定非常矫情。我只是听了张然对他病情的表述,联系到他失踪整整一周,心内不安,想要弄明白。
不料张然却说,抱歉,我答应先生,今天无论如何都会把你送上飞机。
我骇然看着他。
张然只是开车全然不顾我的反应。
我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我要走那个人没有留我,而他一定要我离开。
呵呵。罢了罢了。我苦笑。
看着车窗外划过的风景,白云苍狗,爱恨交织或者声名狼藉,再见。
张然一路飙车将我送到机场。在安检闸口,张然欲言又止吞吞吐吐说,相宜,去那边照顾好自己,你一定要过的好,才……唉,算了。
我轻轻一笑,说,我知道。
我转身入闸口,觉得从此大江大海泯泯于世事了。
我记得有次去梁沛希的花店,和那个和煦的女人聊起各自的成长,诚觉没有度过过一段安然的时光。
我对母亲的印象很模糊,依稀记得她很美,穿着明艳的裙子,后来她去旅行,便再也没有回来。我的父亲对我始终没有别人所说的那种父亲对女儿的爱,他很淡,但是他也依旧给了我很多,所以我从小都小心翼翼,一直努力做好每件事,潜意识在讨好他,以至于后来父亲犹豫谈及要我去东野玦那里,我也一口答应。
现在想来,我直至此刻的人生中,最安和的一段时光就是和东野玦在美国的那段日子。我们争吵,他用极度刻薄的词语刺伤我,但他会愿意走很远的一段路只为了让我喝到热水。拉城那场酩酊中的婚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嫁给了他,或许我内心深处贪婪想占有他吧,或许他另有用意,或许只是酒精的作用。
人潮浮沉,过往已是尘埃。
我抬头看着候机大厅外,阳光刺眼,光如隔世。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22 22:54:00 +0800 CST  
进了头等机舱,我找到自己的座位。低头竟然看到阿北!
我非常诧异。而他却知道我会出现一样,闲适地躺在座椅上,挑眉促狭朝我笑着。
诶嘿!相宜!
我吃惊,瞪大眼睛看着他,问,你怎么会在这?
阿北无所谓地笑笑,说,我去要美国西部采风,刚才看到你我也真是吃了一惊。
我无奈的看着顽皮像个孩子的他,说,你啊。
阿北耸耸肩,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嘛,许相宜,我们还真是有缘。
我落座,忽然觉得风萧萧兮的旅程有了阿北这个朋友有了些暖意。我们一路聊着之前在非洲遇到的趣事或者是和他探讨摄影构图,时间过得很快,漫长的飞行也不太难熬。
到了大洋对岸的这个国度,陌生又熟悉的风吹着我的头发,阳光洒在我脸上,我忽然觉得像是走过了一个世纪,我的心已经苍老不已。
记得当时,我和东野玦一起走出这个机场,那是二十出头的我拉着很大的行李箱,亦步亦趋跟着东野玦,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怎么样。我当时看着他的侧脸,线条锋利,目光深邃,我当时惧怕身旁讳莫如深的男人,又深深被他吸引。他在人群里,是那样惹眼。而此时的我,却是为了远离他而到了这里。
我转身,看着身旁的阿北,问他,你去哪里?
他挑着嘴角看着我,反问,你呢?
费城。
那是我和东野玦曾生活过的城市,我比较熟悉,艺术气息浓厚。
他摊手说,我也去费城。
我无奈,说,阿北,你当真?
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Sure。
他上前一步,拉过我手里的行李箱,没等我反应过来,痞痞笑着,又说,嘿,你爱那个人多深啊,要不要考虑一下我?我比他有趣多了。
我打他,拜托大哥,不要在打趣我了。
他露出一丝苦笑,偏头示意我跟着他去打车。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23 07:39:00 +0800 CST  
第十九章 亡命之徒
很快的,我在费城一家私人艺术馆找到一份策划的工作,薪水并不高,但也算勉强cover了我的房租和日常花费。阿北在几个街区外租了和仓库,和几个做波普艺术的年轻艺术家专心创作。虽然我们是邻居,但因为忙碌,见面不多,但经常电话联系,日常琐碎都聊一聊。
我每日在宽阔明亮的展厅里,带着黑框眼镜,沉下心绪为艺术品做着推广。我喜欢我现在的工作,它不仅养活了我,更让我认识到自己的价值,和艺术家的交流也对我自己的摄影增加了更多的灵感。忽然觉得,似乎这样也不错,安身立命,平静生活,很少有时间想别的。
冬季的费城很冷,几天前下了一场大雪,积雪很厚,几乎到了行人的小腿肚。
我从艺术馆出来,公车已经停运了,我裹紧大衣,低头硬着寒风,慢慢往回走。虽然凛冽,但是我喜欢这样的冬天,雪下得酣畅淋漓。冬天就是要有冬天的样子。我打算买些面包,备着明早吃早餐。
忽然,远远听到一阵熟悉的悲伤的旋律,紧接着一个有些沧桑沙哑的声音在这个雪夜悠悠响起。
是那首《Desperado》
一句一句。
The sky won't snow and the sun won't shine
It's hard to tell the night time from the day
You're losin' all your highs and lows ,ain't it funny how the feelin' goes away?
这三句,如今听起来,几乎就是在唱我。
这首歌我一开始并未听过原唱,而是我很久很久之前的费城雪夜,那个带着酒意的男人在壁炉旁,看着窗外的大雪唱起这首歌。他的歌声并不沙哑沧桑,更多的是令人心疼的冰凉。
恍觉,这段日子忙碌,若不是这首歌,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晰地想起那个人了。
我寻声而去。
来到一个小酒吧。推门进去,屋里的温度瞬间温暖了我。
我看到台上的人,那个大胡子歌手闭着眼唱着。我坐在吧台目不转睛看着台上的歌手,一时间我忘记点酒水。
我觉得自己有些想哭。
一个老板模样的人走来,递给我一个杯子,和善微笑说。
Hey,I think you need this ,sweety。
我接过杯子,并不是酒。而是一杯微烫的热巧克力。
我感动笑着道谢,这样冷的雪夜,这样的心情,热巧克力抚慰真的大过一杯凉酒。
You must be missing someone.
老板在吧台后,看着我裹着大衣,手捧杯子,含泪发呆听歌的样子,他随意地和我闲谈。
我有些怔忪,看着他,怔怔的。久久,我轻轻说,
Yes.
过去太久了,但壁炉炉火的温热仿佛还在脑海中温暖。
忙碌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到了一个周末,阳光很好,积雪慢慢消融。
但是气温冷得出奇。我躺在并不暖和的出租公寓里,裹紧被子,整个人蜷缩起来。
隔壁的几个年轻人在准备party,早晨敲门邀请我,我推说自己病了。我只是想自己安静的待着,我觉得我老了,越来越喜欢独处。
闲暇时候我和西西网络视频,她知道我匆匆来了美国,这个姑娘平日大大咧咧,但确实一个非常善解人意。但是很多事,只要我不说,她便聪慧地不问,只是时不时关怀我有没有变瘦,费城帅哥多不多之类的。
我和她聊了很多,给她看我新剪得头发,告诉她艺术馆的老板很帅……闲扯一堆后,她犹犹豫豫对我说。
相宜啊,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提 ,我也不知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但是最近东野玦的新闻很多,好像他收购长新服饰已是定局了,贺安集团似乎完全没动静。
西西……我并不想知道这些。我打断她。
西西小声说,我是想说,那个人好像病了,媒体说他病的很严重。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一下。
我不再说话。东野玦病了?
我问西西,有说是什么病吗?
没有,你知道的,狗仔的消息,小报说他在ICU。而且之前被媒体拍到一次他坐着轮椅。
我的心一下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
和西西道别之后,我握着手机想了很久。最终还是熬不过自己内心某个角落声音,给他发了条信息
——你还好么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
我没有得到他的回复。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23 12:52:00 +0800 CST  
三天过去了。东野玦还是没有回我。我心里开始发慌。
周末了,我打了车,来到城郊,鬼使神差来到彼时我们居住过的那所别墅。我从院门望进去,院里的积雪竟然是被清理过的。院子几乎如初,看来一直有人在维护。
轻轻推了推院门,竟然开了!
我走了进去。回忆如同海啸朝我扑过来。
“许相宜,你怕死吗”
“许相宜,你醒醒,你发烧了。相宜……起来,我们去医院。”
“我的事,你最好不要过问。”
"你只不过是一个筹码“
”叫我……阿玦……”
种种种种。
我看着这栋房子,想起那个人,种种表情,沉默的、盛怒的、嘲讽的……温柔的……
往昔的回忆冲进我的脑海,让我一时间头晕目眩。我在院中踟蹰,竟听到房里有人的声音,便止不住脚步上前,拧开了门把手。
我竟然看到Lawrence和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男人在谈些什么,表情非常严肃。
Lawrence看到我,表情有些惊骇,惊呼,相……你怎么在这里!
那个男人听到,猛然抬头审视我,鹰一样的眼睛,带着探究、玩味,和一些道不明的东西。他是东方人,菱角分明,看起来年近中年,但是穿着很讲究。我被他看得有点头脑空白。
只听他缓缓开口,你就是许相宜?
他上下打量我,许久。忽然间,他神经质地笑了。
Lawrence明显有些紧张,对我说,相宜,你先回去,快点!
我有点懵,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只是听从Lawrence,缓缓转身准备出去。
只听身后传来一句,站住!
我顿住了。
那个男人绕到我身前,说,我忽然很想玩一个游戏。
Lawrence立刻起身将我挡在身后。
男人笑了,说,紧张什么,我只是试试,这位小姐在东野玦的眼里究竟是什么。
说着他拿起手机。
通了。
他带着谐谑不怀好意地开口,近来可好?哦,我忘了你现在不能说话。没关系,你什么都不用说,你猜我身旁站着谁?哈哈哈。
他把电话送到我嘴边。
我躲了一下。紧紧抿着唇。
Lawrence明显很紧张,他用手挡着我,死死注意着男人的动作。
之见那男人讥讽笑着,拖长了声音对着电话说了句,我今日终于见到了许相宜小姐。
说罢,便挂了电话。
我觉得莫名其妙。
那男人轻蔑地看着我笑了笑,便走了。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23 18:17:00 +0800 CST  
他走后。我问Lawrence,你怎么在这里。
Lawrence舒了一口气,恢复以往明朗的语气,说,这些年东野先生都是让我关照这栋房子,所以我请人定期打扫,今日连续大雪,我今天过来看看房子有没有不好的影响。刚好……刚才那个人执意见面,这里没人,才选在这里谈。
我问他,他是谁?
Lawrence说,哈尼,知道的越少,过得越轻松。
已是黄昏时分,外面又开始下雪了。雪越来越大。
Lawrence说我们等到雪小一点再离开。
我同意了。
我熟练的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Lawrence大笑叫好,说他来了这么多次竟然不知道这柜子里这么多好酒,早知道,偷偷拿出去买了。
我也笑了。取出两个杯子倒上酒。
我和Lawrence从前就关系不错,他是一个经常笑的人,是东方玦身边唯一会对我经常笑的人。
我坐在沙发上,他坐在另一端的高脚椅上。
他酒量不好。很快有点微醺。
他说,相宜,知道我和东野玦认识25年了。他还是的未成年的时候我就认识他。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他,东野玦还有个姐姐?
他回答,是的,他的姐姐叫东野瑜,同父异母,大他15岁。东野玦的母亲过世很早,姐姐就像是他的半个母亲。但是他们的性情却截然不同。他们的父亲常年不在家,阿玦小时候特别依赖姐姐。姐姐那时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并不是全心对待这个弟弟,也图谋一些东西。他很可怜。他那样喜欢姐姐。
Lawrence的中文有点凌乱。
但我还是听懂了。
东野玦一向那样凉薄暴躁,很难看出他的真实情绪,原来竟有着这样孤苦的童年。
Lawrence接着说,刚才那个人,是他的姐夫,是贺安集团的boss。你知道贺安吗?
我点点头,听过,有个长新服饰,新闻说贺安也在争取收购,后来似乎没能赢过东野玦。
Lawrence苦笑,长新?那是一个陷阱,等着东野玦跳进去。
我惊呆。
他小小看着我,说,别吃惊哈尼,东野玦自己早就知道是个陷阱。是他甘愿掉进陷阱。阿玦这个家伙……从来都不计代价……像是个亡命之徒。
我陷入巨大的震惊。
我想问更多,但是Lawrence已经不胜酒力,摇摇晃晃去客房睡觉了。
看看表,大半天时间过去,已是深夜。
我合衣蜷在这个熟悉的沙发上,在风雪之夜慢慢睡着了。
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因为缺觉和酒精作用,我一直迷迷糊糊睡着。我梦到自己在一片雪原上,孤寂跋涉,走得很累很绝望。天空阴沉得要掉下来一样。我看不到道路在哪里,也看不到任何房屋,只有茫茫的一片雪原。
我越来越绝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前行,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
只是觉得很冷,渗进骨髓的冷,我躺在雪原上……可能我就要被冻死在这里了……
冥冥中。
有一些响动。
是什么呢?好像是车的声音。
后来又归于寂静。
啪嗒。
像是门开了。
雪原上怎么会有门。
啪嗒……
又一声。
我猛然清醒。睁眼。看看手机,我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我迷迷糊糊揉揉眼睛,竟然看到那个清冷孤绝的男人带着一身寒气坐在轮椅上,停在门边!
我惊愕。以为是梦境。怔住半晌。
定睛一看,他身旁站着张然。
东野玦穿着黑蓝色的大衣,围着灰色的羊绒围巾,腿上盖着同色系灰黑色的毯子。他的头发很短,带着一顶黑色典雅的鸭舌帽。
他又瘦了许多,脸色灰白暗淡,嘴唇几乎没有血色,显得很虚弱很疲惫,腰背都有些挺不直的样子。
可他仍是那样英俊,
他皱着眉,目光灼灼看着我,又有些隐忧。
我更清醒了。
这不是梦。
是他。他来了。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23 22:38:00 +0800 CST  
第二十章 他真的来了

我看着轮椅上的东野玦,他也看着我。
我忽然觉得空气凝滞得厉害,让我透不过气来。我不知道说什么。他是那样地风尘仆仆,那样的疲惫虚弱。我不敢猜测他是不是因为那个恶作剧的电话这样匆忙赶来的。
可是纵然千般复杂的心情,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心里某个地方落了下来。可是也有另一些难以化解的情绪。我直起身,眼神躲闪,理了理头发,正准备出去。
东野玦皱着眉,呼吸急促。
张然一把拉住我。
相宜,先生从接到电话后就马上订票立刻出发了,在芝加哥转机,二十多个小时的路程,他大病未愈,已经非常累了。而且,相宜,以现在的情况,你还是我们在一起比较好。
我正要问什么,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只听到东野玦的呼吸越来越急,不像是生气,而更像是极力忍痛,我这才看到他满头虚汗,闭着眼睛,紧咬着牙关,身体有些发抖。
我心惊,蹲下来,问他,东野玦,你怎么了。
他闭着眼睛,微微摇了摇头。那样子,像是下一刻就晕厥过去一样。
张然迅速推他到一楼卧室,把他扶上床躺好。
东野玦看起来非常难受。
我站在门边,慌乱而无措。
他们的动静吵醒了宿醉的Lawrence,他从客房出来,看到东野玦躺在那里,惊呼,GOD!他怎么可以这样!那么大的手术,三天前还在被关在重症室!不要命了吗!
张然帮助东野玦吃下几颗药,示意我们都出去。
我轻轻关上门,让他自己静静休息。
Lawrence很张然的气,很愤怒,质问说,你为什么不拦着!你不怕他这种情况出什么岔子吗?!
张然摊手,一脸无奈,诚实说,我真的劝了,真的。他接完电话后逼我即刻启程,差点要从病床上起来和我动手!我能怎么办!
唉。
Lawrence长叹。他当然知道东野玦的性格,要是听得进去劝,也就不是他了。
昨天贺泽在这?张然问。
Lawrence点点头,太巧合,他竟然来了费城,竟然碰到了相宜。
那,贺安那边是不是要动手了?
Lawrence点点头,说,是,他们疯了,几乎都是杀招的行动。希望阿玦能度过这次劫难吧。
说着,他抬眼看了我一眼。
张然说,先生也在想办法。
Lawrence苦笑,阿玦赢不了。因为他不会对姐姐出杀招。他们吃定了他的弱点。他更致命的弱点,就是,相宜。
我抬头,震惊。
Lawrence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倒是张然,语气近乎哀求,相宜,我知道你对先生还有感情,我能不能拜托你,这几天不要令他动怒……他现在的情况不太好。
令他动怒?
我和东野玦从认识以来,不是一直是他对我动怒吗?这句话我没说出口,因为看到张然因为熬夜通红的眼睛。
张然看着Lawrence,说,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24 07:44:00 +0800 CST  
Lawrence耸耸肩,朝东野玦的卧室努努嘴,说,听他的吧,他有他的计划。
晚些时候,我让Lawrence出门买了些吐司和鸡蛋,大米青菜。这里许久无人居住,除了酒,什么食物都没有。
大雪刚停,Lawrence以龟速开车去采购。
张然找了间客房,倒头就睡了。陪东野玦这种说一不二的暴君,他也累坏了。
我在厨房把餐具锅子都清洗干净,Lawrence回来后,我煎了鸡蛋,烤了吐司片,弄了几个小菜。我让张然和Lawrence先吃,然后给东野玦额外滚了一小锅瘦肉青菜粥。
张然明显也是常年在外奔波,跟着东野玦杀伐征战,他赞叹说,太久没有吃过自家做的饭菜了。
我听了有些气结,说得我真的是他尊敬的大嫂一样。
东野玦睡了三个小时,我有点不放心,推门进去。只见他整个人陷在被子里,闭着眼睛安安静静躺着,瞬间失去往日的跋扈,睡颜祥和温暖。
我放了心,正要悄声出去,他却拉住了我。
他因为熟睡而变得温暖的右手握着我,微微眯着眼睛,有些不太清醒,仿佛再确认梦境一般。半晌,东野玦神志回复清明,用右手撑着床想要坐起来。
这时我发现他的左臂竟然微微蜷缩,一动也不能动,瘫软的、无力的垂在身侧。
我握起他的左手,那只手手指绵软无力,没有半分回应,而之前他的左手虽然力气远远不如常人,但是还能拿着手机打字。我心里堵的慌,我问他,怎么回事。
他只是挑嘴苦笑一下。
我要扶他站起来,他摇摇头。
东野玦没办法自己站起来了吗?我心里一片心惊。他到底做了什么手术。
我扶他靠在床头,我说,你稍等,我给你煮了粥,你喝一点再接着睡。
我出去端了粥,然后坐在床边,我说我喂你。
他表情很难看,怒气浮上脸庞,他很不耐烦,右手挡开我端着碗的手。
我有些生气,完全忘了张然方才跟我说过不能惹他生气的话,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说,东野玦,这个粥我熬了两个小时,怕糊锅一直站在旁边搅动,你自己喝洒在身上无所谓,我只是心疼的用心做的粥!
他眯着眼睛看着我。
我知道自己又图一时情绪,这下他要发火了。
不料,他久久看着我,竟扬起嘴角笑了,颊边的酒窝让他的笑容更有感染力,眼睛里有星点暖意。
他慢慢点了点头。
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发烧。但还是一勺一勺慢慢喂他。
他胃口很不好,小小一碗都没有喝完。整个人倚在枕头上,非常虚弱,他闭上了眼睛。
我这才隐隐看到他短短头发下面的伤疤。想起他几天前并不是不回我信息,而起因为他在重症监护室,根本无法回复吧。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24 07:44:00 +0800 CST  
第二十一章 那场婚礼
我不知道为何东野玦如此忌惮我和他姐夫见面的事,仅仅只是一个电话,他便立刻赶过来。后来张然告诉我,在我离开的五个月里,东野玦做了开颅手术,具体是什么问题他也说不清,只是知道,他根本没有恢复好就匆匆动身,疯了一般赶来费城。
东野玦非常小心,Lawrence找了保镖,我上下班被严格看管,我被要求日日住在别墅里。
我抗议。
Lawrence笑说,相宜,别大意,也不要拒绝,你要是拒绝,大概那个人会亲自接送你上下班。看在他下床都困难的份上,你就别再说拒绝的话了。
我深深感到,一定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我隐隐觉得有一张网在慢慢收紧,曾经我也为东野玦是撒网的人。
如今看来,他和我一样在网中。
虽然我下班就回到别墅,但见到东野玦的次数并不多。
有时他总是在虚弱的昏昏沉睡。有时也会和张然出门,夜深才回来。
我在我的房间听到开门声,和极其压抑的咳嗽声。
我没再听到过他手杖“笃、笃”的声音。因为他醒着的时候不是在床上就是在轮椅上,他似乎很少站起来了。Lawrence请了很好得复健医师,每日过来,帮他做复健。我看到过几次,东野玦左侧的身体完全无力,他需要重新学习如何利用一侧的肢体起身、翻身。我不敢想象他那般骄傲的人要面对那些枯燥的复健动作。仅仅是抬左臂的练习,都让他疲惫不已。
可能是因为东野玦的要求,方便他们商量事业问题,这段时间,张然和Lawrence都住在别墅里。
在我的记忆里,这里从未这样热闹过。虽然,东野玦虽然成日冷着一张脸,但是有了耿直的张然和乐观的Lawrence,这里竟有了一丝家的味道。
阿北联系过我几次,约我吃饭。我对东野玦说了后,他不同意,我争辩,他盛怒,那次我看到他面色苍白的左手微微痉挛,我便不敢顶撞他。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25 00:36:00 +0800 CST  
是夜,我从艺术馆回来,东野玦不在。我自己上了阁楼。阁楼上有天窗,上面有未融化的积雪。
我曾经经常在这里躺着,在每一个只身的夜晚,仰望漫天星斗。那时自己真的像是那个人的宠物,主人走了,自己在家百无聊赖,然而他回来,我们也更多地是针锋相对,他那样刻薄暴躁,然而我也好不到那里去。
保洁员可能遗忘了这里,到处积着厚厚的尘土。我慢慢翻看架子上的东西,发现了我当时无聊在这里做的简单的陶艺,还有以前那只大狗的项圈……各种带着往日踪迹的杂乱旧物。
我发现一个木盒子,典雅简洁的木质锁扣。
我打开,顿住。
里面是我的照片。
有的是从高处拍的我在花园长椅上熟睡。
有的是我自己在做陶罐的背影。
还有我在客厅窗前的剪影。
全都是不经意的抓拍。
这些照片是谁照的,我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原来,在我偷偷拍了他很多照片的时候,他也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用镜头记录着那时的我。
还有一个衣服吊牌,国内某男装品牌。是我曾经送给他的那件毛衣外套。我唯一送过的东西,我记得是700元。
他……竟然留着小小的吊牌。
我不是没有感动。
但是这个人让我困惑。他时常让我觉得,我曾令他烦扰而厌恶,但是这又是什么?他失忆时说爱我,说从现在爱起,可是,但他回忆起来往日的歇斯底里和分崩离析,他大概也会为自己说过从现在爱起而感到讽刺吧。
盒子的底下有个优盘。好奇心我拿出来,准备回到房间看看里面是什么。
我一抬头,心脏差点吓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Lawrence斜斜倚在门框上,挑着嘴看着我。
相宜,偷东西可不好。他促狭地说。
我有些脸红,梗着脖子强词夺理,说,怎么能是偷?没准是我的东西呢!
他笑了。说,从某种角度上说,它的确是你的东西。
说着和我一起下楼,在我的房间看着我把U盘插进电脑,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无语,说,Lawrence,西方人最尊重隐私。
Lawrence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说,对上帝发誓,其实……我知道里面是什么,阿玦为了拿到他也曾经颇费周章,只是我也好奇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我无语,把他推出房门。
打开电脑,有个文件夹,名称是lifetime。
打开。
有个视频。
点击。
我惊呆了。不可思议。
视频似乎是某个美国女人用手机拍的,因为能听到她有些感动激动地惊叹声。
视频是在拉城的一个小教堂的门厅里。
视频里大醉到神志不清的女人是我,我拉着东野玦的衣袖,用英文、中文……混乱地说,东野玦,你娶我吗,东野玦,will you marry me……视频里的我酩酊大醉,踉跄站不稳。
我不敢置信,因为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只得那次宿醉醒来,我头痛欲裂,东野玦看着我,只是告诉我,我们昨晚结婚了。
当时我震惊,震惊于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我们竟然结婚了,也有愤怒……
而今看来。
竟然我死乞白赖的求着他结婚的。
我羞惭至极。
镜头里的我,踉跄醉态大声用英语问着围观的人,谁有蓝色的东西。
一个妇女给我她的蓝色丝巾……
东野玦扶着大醉的我,背对着镜头,背影挺拔卓然,我看不到他的脸。
只看到我挣开他,拽着他,来到登记官跟前。
我看到视频里的我,摇晃着从包里拿出新买的返回费城的机票说,something new……
然后我从头发上拿下来一个旧的发圈说,something old……
然后把那条蓝色丝巾放在桌上,说,something blue ……and borrowed……
按照西方的传统,结婚要,有新、有旧、有借、有蓝色。
我拉着东野玦,摇晃着,用英语、用中文、甚至还有几句不灵光的日语,说,我要嫁给这个人。
我顶着电脑屏幕。也许是手机拍摄的缘故,画面有些抖动。
登记官问了句东野玦什么,我没听清,之间东野玦转过来身来。我想他表情应该很难看,然而,他表情有点无奈,有点宠溺,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他,竟然含着浅笑。
他点了点头,说,I do.
我大醉中要和他结婚,他就这样云淡风轻的接受了。这是婚姻啊,是E&E帝国塔尖的人的婚姻,而他,竟然就着样,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视频中那个穿着一身深灰西装的英俊得耀眼的男人,一把将我拥入怀里。
人们鼓掌欢呼祝福……
我怔住了。
竟然是这样的。
我们竟然是这样成为夫妻的。
我像是被人点了穴道,呆呆的关上电脑。
走出房门。
Lawrence玩味看着我,说,看完了?
我没有答复他,只是径直走到冰箱跟前,拿出一瓶冰水,一仰头大口喝着。冰水刺激着我的肠胃,然而我还是没有从震惊中清醒。
Lawrence倚在餐桌前,说,当初,他听说有人拍下了这个过程,辗转用了很多很多办法找到那个女人,得以保存了这个视频。相宜,那个晚上,我接到了他的电话,他什么都没说,只笑着说了一句话。
I got married,Lawrence.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25 02:27:00 +0800 CST  
第二十二章 终究都是生活
东野玦回来的时候已经深夜。我和Lawrence在客厅聊天,张然推着他进来,他带着一个很有型的毛呢帽子,头发长了一些,围着浅灰色的围巾。
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他沾了太多寒气,我觉得他的眼神里丝毫没有暖意,面色苍白阴沉。
Lawrence上前,问了句,可有回旋的余地?
他摇了摇头。
Lawrence神色一下子敛了起来,说,那这几天我整理一下账务。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只看到东野玦很疲惫,或者不再想听到这个话题,他皱着眉闭上眼睛。
我不太敢看他。
自从看了那段视频,我就觉得尴尬无比。
东野玦拿出手机。我手机震动。
——近期不要单独行动。
我朝他点点头,回避他的视线。
他沉默着,示意张然推他回房间。我抬头看到她坐在轮椅上的背影,又想起视频中那个在拉城的人群中挺拔站着的男人,心里一片酸楚。
东野玦进了卧室后,Lawrence低声和谁我说,他们在和贺安博弈,阿玦押上了所有。
我问,为什么?
Lawrence吊儿郎当一笑,说,为了你,你相信吗?
我睁大眼睛,愣住。
尔后,他哈哈一笑,拍拍我的肩说,just kidding。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26 09:13:00 +0800 CST  
冬季似乎特别漫长,圣诞节前的费城总是下雪。
茫茫的雪天里,我穿着大衣,在两个保镖的随行下去艺术馆上班。有两次在之前公寓附近遇到阿北,我告诉他最近住在东野玦那里。他惊诧问,他在费城?
我点点头。
阿北有些震惊,继而苦笑了一下。
我这段日子吃住在东野玦那里,倒是难得攒下来一些钱。我把钱转给阿北,叫他安排朋友去给非洲村落的孩子们买些食物衣物。我在那里的时候,经常得到村民的照拂,十分感念。
我不知道东野玦他们在忙些什么,只觉得气氛有时凝重得厉害。
有次Lawrence在客厅给东野玦报自己持有的E&E的股份,末了东野玦只是点点头。Lawrence只是说,目前这边的股份加总不客观,东野瑜和贺安集团在不停暗中收购E&E的股份。
记得当时有人说过,长新服饰是一个诱饵。但是我商业知识有限,不懂得这是什么意思。可是我担心东野玦,坦白说,更担心他的身体。
张然说他接受开颅手术不久,在费城这段日子忙起来更是没日没夜。我不知道他到底打定了什么主意。但是任谁劝说都没用,他从来都不是能被人改变的人。
我知道整件事后面,肯定有我不知道的隐情,但是我现在宁可是个鸵鸟,不愿知道真相。隐隐觉得,真相是一把利剑,会将现在的生活削的粉碎。
我回到别墅已经是傍晚,壁炉里面炉火正旺。东野玦竟然撑着手杖站在落地窗边。我看着他消瘦的背影,心里有点酸。
听到响动,他慢慢转过来。
我问他,你可以站起来了?
他点点头。
我有些欣喜。
这时张然端着一分热汤从厨房走出来,说,先生近期复建很有效。
我问张然,这汤是你做的?
张然点点头,说,是啊,Lawrence说想喝中国的汤,我做了青瓜紫菜的汤。先生从外面回来,我想着做个汤,暖一暖也好。
我不禁对他刮目相看,我笑说,看不出来你还能下得厨房。
看出来东野玦想慢慢走到餐桌前,他的每一步都非常勉强,左腿完全无力靠着腰部的力量带动。我看着他这样勉强的摇晃的步伐,我如鲠于喉,他曾经那样完美。我想扶他,他示意不需要,我在旁边不敢离太远,因为他这样的每一步都像是马上会跌倒一样,只好亦步亦趋在他身旁护着他。
他很慢很慢的走到桌前坐下,这才用右手拿出手机。我才明白,他的左手已经不能向之前那样握住手机打字,现在他的左手呈现出蜷缩的姿势垂在身侧,完全无力。
——能不能走过来,我自己清楚。
我气结,随口顶他,东野玦,你摔倒痛的是你,与我何干。
他冷冽看着我,眯起眼睛。
门响了。
Lawrence回来了。打断了这个性格乖戾的人又一次发怒。
很快的,佣人端上了晚餐。
我想餐前先喝点热汤,就率先盛了张然做的汤,也好心情地帮每个人都盛了一碗。
东野玦右手捏着勺子,轻轻搅动着汤碗,矜贵而从容。说真的,他除了性格脾气之外,是个非常典雅的男人。
我端起碗,喝了一大口。
还没咽下去,我顿住。
瞬间,我尽数又吐在碗里,把碗重重放在桌上。
咳咳……咳咳……东野玦,别喝!咳咳……
一桌人被我惊住。
东野玦的勺子停在半空。
张然自己喝了一口,瞬间也吐在碗里。他可能在这汤里倒了半罐盐。
看着我不停咳嗽的窘样,Lawrence嗤嗤笑了。
半晌,东野玦也笑了,颊边酒窝深深,眼中都是笑意,看得我有些呆住。我忘记上次看他这样开怀是什么时候了。
看到他笑了,我自己也没忍住,笑出声。
一桌人因为张然失败的汤笑成一片,此刻,那些笼罩在我们头上的阴云似乎在暂时散去了。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26 09:14:00 +0800 CST  
第二十三章

圣诞节快到了,大街小巷都是浓浓的节气气息,陌生人互道圣诞快乐,整个城市似乎有了更多温情的东西。
我所在艺术馆在圣诞前期要做一场义卖活动,我负责筹划。一连两周我都加班到很晚,回去时候,常常看到东野玦的房间亮着灯,但是我也只是快速上楼,疲惫地睡去。
本次的义卖作品大多的先锋艺术家的作品,阿北的一副抽象画也再其中。我和他很久没见面,这几天聚在艺术馆做策划。看到那两个保镖,阿北总是打趣我,暴君又软禁你了?
我无语,只是低头做事。
他哈哈笑,说,喂,你那么爱他?
我不语。
他嬉皮笑脸,喂,许相宜,你要是现在改变心意呢我倒是很愿意接收你。
我打他,说,你在皮试试看!小心我揍你!
他笑笑,朝我做鬼脸。
阿北用自己专业的眼光,帮我对很多作品做了更精准的阐述。义卖开始的时候,阿北被几个推崇者围住,不停问着关于他创作的细节。我和另外一个执行者,沟通现场流程。
我在现场竟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身姿曼妙,艳光四射。
我知道了。
当年我在费城,推门进去,就看到红衣的她抱着东野玦,回头挑衅的看着我。还有之前在徐克俭的婚礼上,她话中有话,逼迫东野玦喝下了那一大杯烈酒。
我皱眉回忆,那日有人称她贺小姐。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我身上,她嫣然一笑,带着说不明的表情,朝我走来。
许相宜?
你是?我问。
她笑了。大波浪卷垂在肩上,在场很多男士眼神有意无意捕捉着她的动向,无疑她是个尤物。
借一步说话?
我本想拒绝,但是莫名的好奇,促使我同意了。我简单和同事交代了工作,和她来到艺术馆内部一个小小的咖啡馆。
她坐在我对面。朝我伸出手,眼神带着压迫感,说,贺青青。
我有些错愕,说,我是许相宜。
她有些轻蔑的一笑,说,我知道,我很早就知道,很早。
她接着说,东野玦瞒得真好。她挑眉一笑,说,很难说你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贺小姐,有什么话,直说吧。
她朝我一笑,说,他疯了吧,会用命护着你。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身体发冷。
她美艳的眼睛望着窗外,慢慢开口,你知道么,我和东野玦十一岁就认识了,我顶着他未婚妻的头衔很多年,门当户对,然而,他竟然顶着巨大的压力娶了你。我哥哥贺立是东野玦的姐夫,想必你知道阿玦的姐姐吧,那是他的半个母亲。
我想听她说下去。
她看着我反应说,许相宜,你不该活着。
我冷笑。我活着还是死了,该不该,与你无关吧。
她眼神骤然冷下来,无关?你母亲杀了我的父母亲,难道我的父母就该死?她背着丈夫爱上我的父亲,得不到就那样令我和哥哥从此成了孤儿,就是无辜的?
我的脑海一片翁鸣。
有人冲进来,是Lawrence,他大喝,贺青青!
他身后是坐在轮椅上的东野玦,被张然推着来到我们桌前。他脸色铁青,眼睛里是可怖的怒火,他撑着扶手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贺青青,右手一把狠狠捏住她的手腕。他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骨节发白,他像是全然听不进去。
贺青青的连声痛呼,而他,只是死死盯着她 ,带着警告,带着惩戒。
东野玦的因为愤怒,胸腔欺负,狠狠盯着贺青青,带着暴君般的压迫感。
贺青青不停喊痛,她抬头看着那个眼睛通红暴怒的男人,冷笑,说东野玦,你以为你真的可以扛了一切,把她护在温室里?哼,不可能,你已经输了,我们不会放过她。因为你如此这般,我更不会放过她。东野玦,我的母亲也是对你最好的阿姨,你怎么能这样。
贺青青咬牙切齿的说。
东野玦的手在微微颤抖。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30 21:06:00 +0800 CST  
第二十四章 圣诞快乐
圣诞了,张然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颗圣诞树,气喘吁吁安一边放在客厅一边说,先生说要好好过个圣诞,我们弄点彩灯布置一下吧,相宜你是搞艺术的,眼光好。
我不记得东野玦有这样的重的仪式感,彼时我们在这里,圣诞他从来都没有踪影,两个圣诞假都是我自己在家度过的。他对一向节日很淡漠。
我用彩色卡纸剪了很多星星弄在圣诞树上,张然临时跑出去买了些彩灯,通了电,圣诞树上一片热闹,映着我没什么笑容的脸。
近来真的太累,身心俱疲,腹部有点疼,也许最近真的身体精力透支太多,我的身体开始用各种方法抗议。
我裹紧身上的衣服,看着壁炉里温暖的火焰,映红了沙发上那个人的侧脸。东野玦在柔和的火光衬托下,显得脸色也好了很多,他低着头,摆弄着手机,看起来往日的阴鸷和跋扈也在此刻换成了一种祥和。
门铃响,我去开门,竟是Lawrence。
他笑着大声说,圣诞快乐,Sweety。
我把他让进屋。我问你不是回家了吗?Lawrence笑说,昨天他的父母决定要去夏威夷过圣诞,他不愿同去,加上这边很多事情在关键阶段,他决定留下和我们过节。
东野玦看到Lawrence也有些惊喜。
Lawrence拍拍他的肩,说,既然你选择这条路,战斗我和你一起。
他中文这几年进步神速,但偶尔还是有奇怪的文法出现。我不知道东野玦选了什么,但是觉得有这样的而友情真的令人动容。
Lawrence问,东野玦,你藏的酒最贵的是哪一瓶?今晚我们要喝最贵的。
东野玦无奈,苦笑,示意Lawrence扶他起来。他慢慢往酒窖走,Lawrence拦住他,说,你告诉我是哪一瓶,酒窖楼梯不好走。
他摇摇头。执意撑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着。
我的心酸楚一片。如今的他,连走路这样的事都愈发艰难。
Lawrence挠挠头,好像后悔刚才要喝好酒的要求,然后紧紧跟在他身后,谨防他跌倒。
他们去拿酒,花了将近二十分钟。
末了,Lawrence笑着拿着两瓶红酒,像孩子一样激动,说,东野先生的这两瓶酒够在费城再买一栋这样的房子。
东野玦在后面专注于自己的脚步。没有理会他。
平安夜的大餐还不错。佣人都回家了,我自己做了几个中国菜,色香味俱全。
东野玦吃的很少。
我们开了酒,倒进醒酒器,瞬间酒香四溢。醒好之后,我倒了一杯,大大喝了一口,的确是太好的酒。晚饭后我们围坐在沙发上。Lawrence说着他的初恋,张然讲了他在老家的心上人,东野玦端着一杯温开水,听着他们笑说自己的过去。
这样的氛围太好。我从小到现在,几乎没有几次这样安详温暖的时刻。我腹部的疼痛更厉害了。我仰头喝下一杯酒,想着喝到微醺直接去睡觉了,好好睡一夜,明天什么都好了。
他们说着说着,转头问我,相宜,说说你的初恋吧。
我一怔。
我的初恋。
时光呼啸,我看到回忆里的那个人,背光坐在办公室落地窗前,他抬头看着我,眼神凌厉,但是他是那样英俊矜贵。我想起,他在车里问我,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我想起,意乱情迷时他喃喃在我耳边说,叫我阿玦……
此刻他右手捧着水杯,左手垂在沙发上,身旁放着手杖。他瘦了太多太多。坐在沙发上,难掩疲惫。但是他仍旧那样清冷,那样……容易令人迷醉。他是我永恒的风暴,永恒另我矛盾令我不舍令我失去理智的理由。
我许久没说话,东野玦抬头看着我,我们四目相对。
相宜,我问你呢。
Lawrence不依不饶。
也许就因为酒精作用,我慢慢开口,声音有点轻有点飘忽,我看着东野玦的眼神,如同念着咒语一般,轻声说,我第一次爱的人,也是我第一次恨的人。
东野玦眼睛里波光流转,暗流涌动,深深看着我。
Lawrence和张然面面相觑,当然也知道了我在说谁。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10-02 22:28:00 +0800 CST  

楼主:落日染染

字数:122083

发表时间:2019-08-17 22:4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25 15:17:1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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