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新】《如玦》重更,希望你们都在

男主:东野玦
女主:许相宜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我再见到东野玦,看到他利落的颌角,眼神探究向我看来,心中涌起巨大的恨意,而爱就像暗涌,永远在我内心的深处。我们之间,从我把离婚协议甩在他身上那时,就结束了。或许,这场可笑的婚姻本身就是个笑话。
而这个男人,或许是我此生的劫数,我注定为他顷心,被他折磨,在他的海洋中溺水,无法自救。


亲爱的你们,我知道很多人看过这个故事了。有些人希望重新再看看,有些人还没有看过一直再打听。我决定仍旧在这里重更。这次丰富很多情节,让他们更鲜活。


鉴于我已经重更,希望大家还是能在这里关注这个故事,而不是去要之前的txt。更希望在这里和你们交流。很多人我都很眼熟,当年陪着我更《如玦》,如今东野先生归来 ,希望你们都还在。


感恩。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8-17 14:44:00 +0800 CST  
第一章 竟然,是他

我一个人托着行李,准备走出机场打车。
是的,我回来了。
风浪声已经远去,终于再次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回来之前,阿北还叮嘱我,如果觉得不开心,他等我回非洲,他已经在那个小城市建立了美术学校。
箱子里的摄影器材很贵,要不是它们,我可能会选择坐大巴省钱。
在出租车车上,我审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记忆涌来,我疲惫地闭上眼睛。
司机问,小姐,快到市区了,你到底去哪?
我怔住,心里一片茫然,我该去哪。
只好讪讪地回答说,那个……你把随便把我放在一个房屋中介吧。
司机不耐烦看我一眼,把我带到一个租房中介很集中地街区。
我拖着行李箱,跟着中介看了几套房子。因为中介看到我着急租房,所以价格并不是很好,有些虚高,但是好在最后确定的小公寓地段不错,一室一厅,生活也方便,就是旧了点,倒也不打紧。
晚上,我一鼓作气收拾那个老旧的小公寓,终于把它弄得整洁一些。本想去买些墙纸,遮住发黄的墙壁,但是我最近真的没什么钱了。在非洲两年,虽然潇洒快乐,但收入微薄。
初到非洲的时候,身上还有那个人送的几个价格不菲的包或者手链什么的,后来在南非直接卖了,那些钱换了两个上好的镜头,也算让我在非洲有了一些好的作品。
我打开箱子,收拾我的东西。
箱底有一件洗得有点褪色的深蓝色男式T恤,衣角还有不显眼的刺绣“DY”,那个人的大多数衣服都是定制的,都有“DY”标记。
这件T恤衣料特别柔软,我这些年来一直当睡衣穿,或者说是睡裙,因为他很高。衣服已经洗的很旧了,好几次我想把它扔掉,但是念及它确实很舒服,还是留着他了。
犹记得当年,我难得大胆跟他撒娇,说,阿玦,这件衣服送我做睡衣可好?
他淡淡说,我给你买好的睡衣,这是我的旧衣哪有送你的道理。后来,那个人霸道的要命,买来许多名贵的睡衣。
后来,那场分崩离析之后,我盛怒之下连同那栋房子原封不动地上了锁。我当时那样的恨他,但鬼使神差地,我带走了这件T恤。
我这几年累积了一些知名度,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师。大概在亚洲金融娱乐中心的A城,总能找到一份工作吧。
闺蜜西西是一个时尚杂志社的主编,帮我弄到拍摄任务。因为我不是正式员工,这次拍摄价钱只能给我一万多,但好歹也够我维持一阵,我便答应了。
地点是荣辉中心的摄影棚,西西说实给一个商界大佬拍摄杂志封面。西西千叮咛万嘱咐,说此人脾气不好且这几年从不照相,也是他们一遍一遍劝说才勉强答应的,她让我小心伺候。我心想,论脾气不好,这世上还能有谁比得过那个人,我冷笑,那人我都见识过了,其他人又算得了什么。
我来到摄影棚,那个所谓的大佬迟迟不来。我见坐在一旁玩起手机,管他呢,摄影棚租金又不是我付,浪费这寸秒寸金的高端摄影棚我也无所谓。我一边吃着零食,一边打游戏。
正起劲,听到一阵响动,估计是大佬来了。
我也没抬头,听到随着脚步还有“笃”“笃”的声音,大概是大佬岁数大了,需要拐杖吧。反正我正我的手艺钱,也不必溜须谄媚,我玩我的游戏,等他们准备好再说。
只听到西西谄媚的声音,结结巴巴的,东……东先生,您好。
东先生?我放下手机,拿起相机,回头看去。
瞬间脑中嗡鸣。
那个被众星拱月一般围在中间的人,是东野玦。
他穿着灰色的风衣,还是一如从前的冷峻,面庞还是那样棱角分明,带着疏离的英俊,然而,他为何如此消瘦?而且,手上还有一根手杖?但无论如何,我几乎想夺路而逃,祈求上天让他不要看到我。仅仅是一刹那的功夫,他抬头,目光穿过人群,直直落在我脸上。
我拿着相机的手微微颤抖,三年了,距离那场分崩离析已经三年了。
他眼神里是我没有见过的探究,仿佛不认识我一般。呵。这个暴君,也许早就不再纠结与那场感情的风暴,他从不缺女人,我只是一艘小船,从他的海里驶过。
而他带给我的风暴,却早已将我倾覆。
他皱着眉,眯着眼睛看着我。我看不懂他的表情。
西西把我拉上前,说,东先生,这是今天的摄影师,她很有经验……而东野玦已经面有不悦。
不等她说完,东野玦身旁的助理厉声纠正,先生姓东野。
回忆袭来。我初见他是21岁,我父亲让我求他。我只身来到他的办公室,当时初生牛犊,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匹豹子,只是大大咧咧说,您好,东先生,许淳家让我来找你。他慢慢从转椅上转过来,玩味地看着我,说小姐,你来求我,都不提前做功课?我不姓东。出去!
我连忙纠正,那您就是姓东野吧,东……东野先生,你是日本人?
他似乎极不耐烦,低声说,我再说一遍,出去。
……
可今日,他竟一言不发。
他走路似乎很吃力,每一步都似乎需要全神贯注有点迟钝,他走的很慢很慢,握着手杖的手骨节发白,但没有明显的跛态。走到背景布上的道具沙发前,那个助理想扶他,他举起手制止了。东野玦就是那样,眼神威严,有时紧紧一个眼神就能看得人毛骨悚然。只见他一手撑着手杖,一手撑着沙发扶手,很慢的,有些艰难的坐在沙发上。这个过程中,他没有抬头,没有看我。呵呵,东野玦,真是无情的暴君啊,如今我对你只是陌路人而已是吧。既然如此,公事公办,我们两不相欠。
拍摄还算顺利。不得不说,东野玦的长相在男人里绝对属于一流,不用太过找角度,照片就很好看。拍摄时我总觉得他没有看镜头,而是在打量我。难道是我的错觉?许相宜啊许相宜,他早已忘了你,你的爱恨在他面前多么可笑。我对自己说。我承认,从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的心里涌起惊涛骇浪。往事一幕幕飞快重播。
他曾狂暴地撕开我的吊带裙……
他曾说,许相宜,你不能躲我,你要是躲我,我便把这世界倒过来,也会找到你。
他曾在美国飙车超速送我去医院,一路被警察追着,仅仅因为我发烧了。
他曾难得温柔地解释他的姓,东野,是中国的古姓。
他曾说,许相宜,你不要不识好歹。
他曾捏着我甩给他的离婚协议书狠狠看着我,说,滚。
拍摄结束了,东野玦在起身的时候看了助理一眼,那个助理连忙过去,扶着的他的胳膊好让他借力起来。我看着东野玦在站起的一瞬,眉头皱了起来,似乎身体很不舒服。他受伤了?很快自己心中有另一个声音响起,省省吧许相宜,如今你以什么身份关心他,父亲因他而死,对他只能有恨。
东野玦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深深的看着我, 眼中是我看不懂的神情。似乎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是一种探究。我心中一片寒凉。
我收拾摄影器材。
西西跑过来,拉着我的胳膊,唠叨说,天哪,第一次见到东野玦的真人诶!太让人有压迫感了,紧张死了,不过他可真帅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啊,完了完了,我觉得我要沦陷了。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8-17 18:04:00 +0800 CST  
第二章 原来他早已忘记

西西是我好朋友,但她并不知道我曾有过一段婚姻。和所有人一样,只知道我去美国留学了。我和东野玦没有婚礼,没有亲友的祝福,我们只是在拉城在一场大醉之后登记结婚了,那一切都是个意外。我意外地成了他的妻子,如同捡了一个天大便宜,成了大名鼎鼎的东野玦的妻子。他很富有,为我买了房子车各种女人们向往的名贵珠宝和包包,看起来,他是个负责的丈夫,我像是一夜变成凤凰的麻雀,但只有我知道,我更像是他一时兴起的宠物。他在那所房子养着我,我没有工作,他不许我工作,不许我没有经过他的准许而随意出门。
他是我的丈夫,可我也看不透他,他行踪不定,寡言而冷峻。一两个月见不到他是常事,在家的日子,我们也极少如同正常夫妻一样捧着热茶闲聊,我们之间,一直有种让我不敢放松的张力。
三年了,我多少次午夜梦回,恍惚中还能听到他在我耳边喃喃,相宜,叫我阿玦……
东野玦是毒药,他像是丛林里最美丽的毒蘑菇,用美丽的外表让你无法抗拒,然后令你此生痛不欲生。他那样俊美,那样绝情。纵然彼时的我为他倾心为他沦陷,卑微爱着他,他也毫无察觉。是啊,我只是万千被他迷倒的女人之一。别无二至。
那次见到他之后我再也没有听到他的任何消息。我也懒得再去想,终究是过去了,即便心中的爱恨没有完全平息,和还是随他去吧,就让我们成为陌路人。
渐渐的,我的工作也有了眉目,暂时挂靠在西西所在的杂志社做摄影师,收入不多,但是比较稳定。好在遇到遇到伯乐,杂志主编是个有情怀的人,说我非池中之物,在交情匪浅的情况下,张罗帮我弄一场摄影展。而我对他的报答只是请他喝了一顿大酒。
筹备摄影展花了我将近两个月时间。照片多数是我在非洲照的,有风景,有部落的居民,有动物。全是我这三年生活中的吉光片羽。阿北常埋怨我从来不拍他,我笑答我们这么熟,您的光辉形象早就在我心里了。他打我,恼怒,靠,我还没死呢!我们哈哈笑成一团。
我拍星辰日落,拍草木虫鱼,幸而有阿北,他的快乐和感染力,让我那段灰暗的时光有了暖色。
这次的展览中,唯一一张,和非洲无关的照片,是一个人的背影。
那背影很小,几乎要消失在路的尽头,快要成为一个孤独的点。那人穿着黑色的皮夹克,宽肩长腿,落拓气质,背向走在美国西部的苍茫的公路上。
犹豫了很久,要不要选这张,后来想想背影而已,构图、色彩真的堪称完美,再说,那个人和她已无关联,怕什么。摄影展的主题是“放逐”,而这张,再合适不过。
影展开幕的这天,展馆门可罗雀,毕竟我在国内毫无名气。我还和主编打趣,说,您看看,我怕不是您说的千里马,这么惨淡的人数。主编不以为意,他说当今多得是附庸风雅的人,没有名气,那些人就不会关注。然而只有真正热爱艺术的人,才会的知道你是多有优秀的艺术摄影师,假以时日,会成为大家。
我和他打完电话,百无聊赖,在展馆逛来逛去。
忽然看到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人定定的站在那幅背影照片的前面,一动不动。
他穿着深灰色暗条纹的西装,轮廓一如既往的冷峻利落,双手交握放在手杖上,似乎一半的体重都靠那支细细的手杖在支撑。我看着他,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转过头,深深的看着我,沉默着。
我看着他漠然的眼神,心中忽然涌起怒火。这算什么?既然相忘于江湖,又何必来看我的展览。既然看到我,又何必这般不可琢磨的奇怪态度?!
东野玦,您有何贵干。
他不言语。只是撑着手杖居高临下地深深地审视我。
请你离开。我说。
他仍旧没有动,但他眯起眼睛,眼中已经泛起怒意。我太熟悉这人的脾气,出名的隐士,出名的暴君,说真的我真的没有见过谁如他那般坏脾气。
我几步走过去,愤愤取下墙上的那张背影照片,砸在他脚边,我忍无可忍,终于爆发。
东野玦!你快在我眼前消失!既然一刀两断,我们便不要再相见了!
面前的人眼中有震惊、有盛怒。我看到他咬了咬牙,他的下颌起伏。但是他仍旧沉默着。
然后,他慢慢转身,一步一步,吃力又坚定地往出口走去。他撑着手杖,脊背挺得笔直,只是左腿明显有些迟滞。看着他有些蹒跚的背影,我心里忽然很酸。
看着他拄着手杖,慢慢走出去。我忽然追了出去,竟然看到他的车前张然已经等着。张然可能是我见过最多的他的私人助理,知道我们结婚的人少之又少,张然是其中一个。显然,张然看到我也是一惊。但是他还是更快地扶着东野玦,我看到了东野玦的侧脸,那么苍白。他身体不稳,几乎是倒向了张然。
我心里有些骇然,他病了?
但是我还是走上去,想问个清楚,为何一言不发又这样出现在我面前,难道看到我他已经恶心到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吗?以前盛怒之下吼我的架势哪里去了。沉默绝对不是东野玦,他生气就是生气,爆发就当即爆发,从来不会为任何人忍着。
我一把拉住他,他踉跄了一下。
张然拦着我,叫我。
夫人……你别这样。
他又觉得不妥,看了看东野玦的脸色马上改口,许小姐你冷静点。
我不管,我问东野玦,你为什么这样,来看我笑话?你说话啊,你说啊。
他眼睛闭了起来。似乎极力忍着什么。
忽然的,他把手杖狠狠砸在地上,眯着眼睛带着怒气看着我,胸口起伏不停。
张然,忙拉开车门,扶着他坐进去,然后匆匆跟我说,相宜,今日不是说话的时候。先生身体不太舒服。
接着他们绝尘而去。我怔在原地,像是一个错愕的傻子。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8-18 00:40:00 +0800 CST  
第三章 那个房间 那些记忆

一连很长时间我都很忙。
因为经济的窘迫我需要不停工作,才能负担自己支出。有时路过那幢被当做地标的大楼,总会习惯性多看一眼。高层大办公室的那个人,可以在他自己办公桌后俯瞰整个寸土寸金的城市。可我知道,大部分时间,他不在办公室里。他从来都行踪不定。我当时以为自己对他来说身份不同,也曾壮着胆子问过他,你在哪里?
我听到电话那头,推杯换盏的声音。他微醉的声音传来,没有任何情绪,说,不用等我。
是啊。在这座熟悉的城市,我不自觉会想起他。和众多他的倾心者一样,那时的我为他沉沦,近乎卑微。
我在我的小公寓里,穿着那件有DY刺绣的衣服,狠狠嘲笑自己。我的摄影展草草结束了,工作每日就是帮各种小模特照那种极度做作的照片。
我有那么一瞬间,想回到非洲去,清贫但潇洒。非洲各种各样的风土人情把我充满,我再也不会想起他。不会想起他狠狠地说,你是你父亲送给我的筹码,我们之间何时结束永远轮不到你来决定。也不会想起,我父亲因为最终工厂被他逼破产,而心脏病发去世。更不会想起,我曾经一度以为他爱我,一度沉溺于他的眼眸。不会想起那一天,我被令人作呕的**围攻,那种疼痛……
这晚难得收工早。回到家,我换了件衣服,一条吊带裙子,出去走走。
我在一间酒吧喝的大醉。我成了酒鬼。我喜欢带给我的迷醉。恍惚间一切都不真实,清醒才是最痛苦的。
恍惚中记得酒保把我送上出租车。司机问我去哪,我在酩酊中报上地址。
到了地点,我熟门熟路地走进那个花园,坐在门口。我忽然觉得委屈,抱着膝盖大哭起来。
世界在大醉中扭曲。我什么都不记得,只觉得想哭。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个门口坐了多久,哭了多久,我统统不记得。我只觉得好冷,我抱紧膝盖,将头埋进臂弯里。迷蒙中看了手表,已是凌晨,睡意昏沉。
一阵响动,我看到一双穿着考究皮鞋的脚,还有一只黑色哑光的手杖。
那双脚,脚步很慢,不稳,每一步都似乎用着主人很多的力气。
很快听到一个声音,先生,这……我把她弄下去吧。
不知道东野玦做了什么手势,张然没再说话了。
我抬头,看到他的脸,那样熟悉,带着男人荷尔蒙的英俊,可在门口顶灯下面显得又那样陌生。
我忽然大哭。哭声很大。
他没有说话,眼神探究而意外,只是慢慢拄着手杖向前,按了几个密码。
滴滴滴……门开了。
我不知道后来的事。
只是第二天一早醒来,我头疼欲裂,朦胧中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东野玦的家里。
还是那个房间,当时就是在这里,他跟我说,我们去美国。
这个房间的摆设没变,但物是人非,故事早已结束。
我觉得羞耻。我竟然在大醉之后,来找东野玦。我迅速穿好衣服,悄悄开门,准备离开。但下了楼,发现东野玦竟然坐在沙发上,为什么他那样脸色苍白。
旁边站着张然。
东野玦阴沉着脸,眯着眼睛看着我,我几乎能感受到,他下一秒就会怒火冲天让我滚。
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握着手杖的手骨节发白。他就那样沉默着。从前他的讥讽、暴怒我都经历过,如今他连话都不愿说一句。
我觉得羞耻。这算什么。让他看笑话?我愤恨自己。
我加快步伐,在他什么都没说之前夺门而出。
我听到张然追了出来。
许相宜!!!你等一下!!
我还是往前狂奔。
他追上来一把拉住我。
相宜,有些事,我觉得你需要知道。
不,我什么都不需要知道了,麻烦你代我向东野先生道歉,我以后不会出现在他的视线内,以免恶心地他一言不发。
张然拉着我的胳膊,几乎哀求,你听我说,拜托了。
我沉默。停住。
东野先生遭遇了事故,他的大脑受了严重的伤,他如今已经失去说话的能力。
我如同被雷劈到,惊诧地看着张然。
他接着说,具体医学的问题我不懂,只知道,他大脑受损以后,语言中枢有些问题,失语,没有办法说话。他的腿也是,伤得很重,其实第一年,他只能靠轮椅行动,站都站不起来。而且,而且,东野先生其实并不记得你了。他醒来后,智力未损,也记得很多其他事,唯独不记得你。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离开那里的。
我的脑子里全是他脊背挺得笔直,撑着手杖艰难而坚定走路的样子,他盛怒之下却一言不发。
我明明那样恨他,可此时,心却疼得我难以呼吸。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8-23 13:13:00 +0800 CST  
贴吧这么抽? 你们能看到第三章吗?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8-23 23:10:00 +0800 CST  
我回去之后,握着那件衣服,想起很多事。东野玦那么高傲的人,竟然如今是一个不良于行口不能言的人。我犹记得,在他的办公室里,他把我逼在角落,眯着眼睛,像一只危险的豹子,他说,许相宜,你要清楚地知道,你只是一个祭品。
然后狠狠吻我。
还有在美国,在我大醉之后,醒来他告诉我,拿着一纸英文婚书,挑着嘴角,说,许相宜,你是我的。
还有在那条孤绝的道路上,我正晕车难受,他竟翻身从敞篷车里出来,走路去帮我找热水。然后我对着他的背影拍下了那张照片。
在费城的房子里,在融融的秋日,他难得闲暇,我也曾经问他,阿玦,你……爱我吗?东野玦闻言一怔,然后欺身过来,挑着嘴唇看着我,说,许相宜,爱,有很多面貌。
我当时年纪很小。他又是风月好手,女伴如走马灯一样轮换。而我,即便作为他的妻子,都从未在公开场合站在他身边。我更像是他豢养的金丝雀,他给我最好的,也让我捉摸不透他的心。
手机响了,是张然。
相宜。先生明天想见你。你来他的办公室一趟,还是以前那间。然后电话就断了。
呵呵。
即使东野玦不记得我,他也仍旧是他,命令式的通知,完全没有拒绝的机会。而我,内心深处,那一刻,竟然没有拒绝的念头。
第二天,我来到E&E集团。来到那个曾见证我屈辱的办公室。
东野玦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一如我当年初次见他的时候,面无表情看着我。
他抬了抬头视意我坐下。我坐下来,他扔给我他的钱夹。
一旁的张然会意,说,东野先生想听你亲口告诉他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然后张然便识趣地出去了。
我明白了,他从昏迷中醒来后,竟然在钱包里看到一个女人的照片,但却什么都不记得,想要的只是一个解释。他可能从张然那里听说,又或者张然根本没有告诉他。
可是,当我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心里却百感交集。怎么可能,东野玦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他一向只是把我当做宠物,当做祭品,即使是他的妻子,但却没有人知道我们结婚的事实。他怎么会把我的照片放在他的钱夹里?
那个钱夹是旧的,一等名品,可是隐约有一些褐色液体的浸染的痕迹,好像……是血迹。
我轻轻抽出那张照片,其实是我21岁时候的两寸证件照,还带着婴儿肥,眼神很倔强。
我翻过那张旧照片,上面竟然有一行字,看得出是他的笔迹,很旧了,写着:“浓妆淡抹总相宜”。
我几乎要落泪。心里原本要平静的潮水,再次翻涌。东野玦,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我们一刀两段之后,在你忘记我之后,又让我看到这样的照片和字迹。
我看着他,他目光犀利而探究。他无动于衷看着我流泪。
我心里的恨意忽然轻了,既然他已不认识我,我又何必带着恨意折磨自己呢。
今日他无非是要个答案,也不必告诉他我们曾经多么说多多么很毒的话,既然不记得,那就各自珍重,相忘于人海。风浪都已过去,生命珍贵,不应该用来踟蹰在往昔的纠缠中。
我擦干眼泪,定了定神,直直看着他。说,东野先生,我们曾有过短暂的交往。不曾相爱,后来分开了。
他眯起眼睛,玩味地看着我。
而后,他拿起手杖,撑着椅子的扶手,想要站起来,却又倒在椅子里。两次都没有成功。
我在桌子的另一头,捏着拳头,强忍住要帮他一把的心。看他尝试着,自己缓慢艰难站起来。
他的腿似乎没有力气,也不是很听话的受大脑掌控。我不能想像脑损伤是什么感觉,不能想像失去语言功能是什么感觉。东野玦撑着手杖,慢慢走到门前,眼中是我看不懂的神情。他一手推门,重心转移,身体不稳,踉跄了一下。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就上去扶住他 ,说,小心!
他转头看着我。
深深地。探究地。陌生地。
末了,我讪讪的拿开扶在他手臂上的手,抬头看着他,说,东野先生,过去的过去吧,忘记的忘记吧。珍重。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8-24 11:14:00 +0800 CST  
第四章 狭路相逢 又相逢

那日离开东野玦的办公室,走出那栋宏伟的的大楼,觉得恍如隔世。又忽然释然,后来我和阿北打了电话,阿北,他不记得我了。

阿北隔着大洋,爽朗笑了,说,喂,许相宜,人家都忘记了,你何必折磨自己。

是啊,我又何必折磨自己。

阿北笑,姑娘,考虑考虑我可好?虽没有那位富有,但我也不差。

切。我也大笑。

我在家里,穿着那件刺绣着DY的衣服,内心终于波澜不再。那个男人,如同我经历过的最昳丽的风景,也是我经历过最残酷的风暴。

这日我得知,我那幅背影的照片,被人高价买走了。因为那个价格太过咋舌,所以一时策展人们都在传。我才知道,买家是张然。背后的金主一定是东野玦。

我明白了。但也理解。那照片中的人本来就是他,照片回到他手里,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我很久没有再见过东野玦。上周倒是见过一次张然。那日已经夜深,我和西西几个朋友去喝酒,同她们告别后,在一家餐厅门口见到他。他倚着车抽烟,仿佛在等什么人。

见到他,我们都有些意外。相互问好,而后我说,提示一下,这片不能久停,会罚款。张然说,我知道的。我问,怎么不在车库等?他憨厚笑笑,这家餐厅车库快停满了,余下的车位离电梯有些远,先生……先生今天腿疼,走不远的。

我心里隐隐疼了一下。

正说着,路上车声嘈杂,我没有注意到东野玦是何时走近我的。直到张然看着我身后说,先生。

我回头,才看到东野玦正看着我。

他脸色不好,看得出他撑着手杖,重心都在右腿上。他左手虚虚按着胃部。他胃不好,从前经常喝酒,也抽烟,他有胃炎。当年有时他晚归,如果我醒着,会热牛奶给他喝,缓解他的胃部不适。他那是也是含着极淡的笑意接过来。

我匆匆和张然道别。既然他来了,你们忙,再见。回去给他热点牛奶,他会舒服一些。

我转头离开。

只觉的背后有一道沉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有些发烫。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8-27 08:36:00 +0800 CST  
东野玦苍白的脸色,他令人心碎的沉默,始终萦绕在我的心里。

他是谁,他是桀骜的暴君,是令女人迷醉的烈酒。他曾经那样令我刻骨铭心,他可以把我宠上天堂,也可以瞬间把我扔进地狱。我永远记得我的父亲,因为他大笔一挥,工厂倒闭,他发病去世。我永远记得,他在美国,捏着我的手腕咬着牙关说我只是他的玩物,是一个祭品。那晚他扔掉了我们的婚戒,狠狠扔出窗去,我大哭着歇斯底里同样摘下戒指,扔了出去,接着狠狠咬了他的手臂。

他出了事故?他有最好的车子,最好司机,甚至最好的保镖,怎么就出了这样大的祸事。

东野玦很高,身高近190。我见过他最健康的样子,他在美国的时候,我们曾经养了一只很大的狗,他经常在草坪上逗狗,奔跑,笑着。东野玦很少笑,极少,他是个让人觉得阴鹜的人,但是他笑起来却极其好看,一笑,有两个好看酒窝,俊朗而富有感染力。我也曾沉醉在他的笑容里,看着他笑着在草坪上对我招手,说,快下来。

我曾以为他爱我。曾一度放任自己的在那样盛大的宠爱里,住在他的别墅里,鲜衣怒马,不知疾苦。我曾经认真想过,和他就那样,一栋房子,一只大狗,相伴到老。

然而这一切,都将成为我一个人的回忆。他忘了我。也好,爱恨一笔勾销,我曾是妻子也好,是玩物也罢,从那日后,一切都不重要。东野玦,就此在我的生活中消失。

后来我每日忙于拍摄,空闲时间做义工,我几乎没有时间想过去。那日我终于接到一个还不错的活,给一个时下当红的小花拍摄时尚写真,用来宣传她即将参演的电影,报酬丰厚。小花脾气不好,并不太配合,中场休息,她看到照片,大声责骂我不专业,照的她太僵硬。
为了钱,我好声好气供着这尊小神。

但是后来,很明显她更加不合作,不断质疑我的资质。

摄影棚里进来很多人,但是我完全无暇往后看。只是有些愤怒的对这个小花说,蒋可儿小姐,一个好的人像摄影并不是摄影师一个人的作用。我虽然回国不久,但我自认工作负责并且有不俗的摄影趣味,请你相信我。

然而我的话还是激怒了这位蒋可儿小姐。她的经纪人过来,说,你就是个破摄影师,怎么这么多废话。

我从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我抬起头,看着他 ,说,这份钱我可以不挣,但是我的人格我要挣。

我看着这个男人扬起手要打我耳光,刺眼的顶灯照在那只扬起的手上,我闭上了眼睛,心想着一记怕是躲不过了。

那一瞬我竟看什么东西落下来,带着金属冷峻低调的光芒!只听到一声痛呼,我睁眼,竟是一根黑色的手杖狠狠落在那人的胳膊上。

我转头,惊诧,竟是东野玦。

他的眼神凌厉,带着怒意盯着那个经纪人。可能他刚挥手杖的时候,站的不稳,他现在拄着手杖身形还是有些摇晃。

那个经纪人正要破口大骂,看到东野玦,惊吓得说不出话。而后连连道歉,说,东野……东野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来了……

东野玦沉默着,眯着眼看着他。我太熟悉这眼神,这是他暴怒的前兆。

他扶着手杖,慢慢转身,看着我,眼神里,竟然,有着一丝关切。

或许是我的错觉。

很快他的助理跟那个经纪人去谈话,他却一步一步,很慢的很慢的走了出去,没有明显的跛态。可我竟然觉得他其实很吃力,很努力保持平衡,尽力让自己走得正常。东野玦是个多么骄傲的人,他当然不允许自己被别人看笑话。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惊魂未定,不是因为那一巴掌,而是因为他。他的孤独的消瘦的后背,挺得那么直,那么让人心碎。

第二天,我看到娱乐新闻,片方澄清,女主还在洽谈中,并不是蒋可儿。我还是有各种各样的拍摄任务,拍美食,拍宠物。然而,那一刹那那只手杖在我心里掀起的巨浪,久久为平息。

蒋可儿在之后的拍摄中,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我还算顺利完成了拍照。末了,我对这个年少成名的小花说,姑娘,我也算虚长你几岁,我只是想跟你说,人生沉沉浮浮,平日做事别给自己断了后路。那姑娘看着我,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我心里叹了口气不再做声。

我也收拾了背包走出摄影棚。到大厅的时候。我竟看到东野玦站在那里,身旁没有助理。旁边就是沙发,他行动不便为何不坐下,难道是怕自己坐在沙发上就难以起身?

我竟看到他撑着手杖向我走来,也许他只是正好要上电梯而已。

我向前几部,正要从他身边经过,他竟抬了抬左手,档住我的去路。

我抬眼看着他。

半响,他虚虚伸出左手的食指示意我等一下。他的脸色不太好,有些挫败,有些无奈,更多的是苍白。他身体靠着墙壁,把拐杖也靠在墙壁上,掏出手机,打了一行字给我看。
----和我喝杯咖啡。

我有些气结。这个怎么还是这样。邀约从来都是一副下达通知的语气。而我,竟然没有拒绝他。

他走的很慢,也很专注,从大厅,到街对面的咖啡馆我们竟走了十五分钟。

在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侍应生过来询问我们喝什么,我根本懒得看MENU,没好气地说,我要最贵的,谢谢。

坐在我对面的东野玦,看着我,眼睛里似乎有一丝笑意。他指了指柠檬水。侍应生会意。什么?这个人叫我来喝咖啡,而他只点了柠檬水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8-27 11:17:00 +0800 CST  
他看着我,我有点发毛。但是,想到我不在是他金屋藏娇的宠物,没什么有求于他,而且他根本不认识我,我莫名放松了。我似乎对着东野玦,从未有过如此轻松的感觉。

我看着他说,东野先生,你让我来喝咖啡就是这样看着我?对不起,我很忙,没时间奉陪。
他脸色一沉。在咖啡馆桌上留给客人留言的卡片上飞快写了一行字。

----你是谁?

我看着他说,我想我已经解释清楚了,我们曾在一起,但并不相爱。

他开始脱下西装,解开衬衣精致的袖扣,挽起袖子,手臂上端有一排很浅的牙印,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拜你所赐?

我有点吃惊,他想起来了?那个歇斯底里的夜晚,我狠很咬在他的手臂上,然后拖着行李愤然离去。我有点尴尬,小心翼翼地问,你……想起来了?

他眯着眼睛,玩味地看着我,写道:

----我猜的。

看到那行字,我放心的撒起谎来,不是我,那不是我干的。东野玦深深的看着我,表情难测。

后来,东野玦在纸上写到:----我爱过你?

我看到,冷笑两声,狠狠看着他,东野先生,你大概没有爱过任何人。

东野玦脸色苍白,神情有些复杂。然后他撑着手杖要起身,他的左手撑着桌子时,我才发现,他的左手似乎并不是很有力。我犹豫了一下,站起来,扶着他的胳膊让他站稳,抬头时才发现他在低头看着我,一副探究的表情。

我深呼吸,淡淡问了句,不能康复么?

他身体一僵,半晌,慢慢点点头。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8-27 11:18:00 +0800 CST  
第五章 他竟坐在轮椅上

可能际遇就是如此不可琢磨。我逃离东野玦三年,我把自己放逐在非洲的草原上、夜晚的酒精里。回到中国,想重新开始正常的生活,原以为他会一直在美国,可是,我竟在这里一次次遇到他。

就如同今天,大街小巷的报刊亭,那本有名的商业杂志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封面上的东野玦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穿着考究的西服套装,面容冷峻,眼神疏离。我走近前,拿起一本,听到身旁的两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也拿着杂志在笑谈。

天哪,传说中的东野玦竟然这么英俊。

是啊是啊,我也以为是老头呢。

哈哈,我以前还以为E&E是日企。

哇,做他的妻子肯定幸福死了。每天都能看到东野玦。

我听着不谙世事的女孩讨论着那个人,不禁心中冷笑,女孩们,你们哪里知道东野玦是谁。他给你最名贵的吃穿用度,仅仅只是他那些钱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就像那只大狗,他也给它最高级的狗粮和及其昂贵的项圈。他永远不会爱你,他永远不缺女人,你也从不会清楚他的踪迹。他的桀骜的暴君,你不可能跟他理论什么,若是顶撞,他定会让你见识到后果是什么。

呵呵。

想来那两年,我也没少顶撞他。他房间里的烟灰缸,都不知道砸坏多少个了。我转身离开的那个夜晚,他咆哮,不许走!他当时追上来,我狠狠咬他踢他。趁着他身旁有人和他说了什么他片刻失神的时候,我挣开他,逃离。

近来几次,我看到他沉默的样子都莫名心疼。他本是那样阴鹜而暴躁的人,如今却莫名多了些无可奈何的柔软。我不能想象东野玦在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无法说话无法行走的心情。

忽然,手机振动。

——来我家。东野玦。

我惊骇,他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想想也不去可能,以他的势力,怎会弄不到一个摄影师的联系方式。

我迅速回复。

——我工作很忙,没时间。

如今我们既非夫妻,更非朋友,做到陌客已是不易了,就避免接触吧。有一些伤疤,不能揭开,若是揭开了,那我和东野玦之间便连陌路人都做不得。

手机震动,一行字。

——你若忙,那只能我过去烧了那杂志社。

冷冰冰的文字,带着暴君的暴虐。他不是玩笑,他真的做的出来。甚至手不血刃,就能让这杂志社关门大吉。

我无奈,只好在路边拦了辆出租,去向东野玦的那个栋别墅。当年我听说,他其实不住在这里,东野玦一向孤冷,讨厌人多的地方,当时他的手下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在这显贵云集的城郊买下这栋房子。

那里,我曾第一次将身体交付与他。第一次听他温柔的喃喃,叫我阿玦。第一次看到东野玦的笑容,有着直抵心底的力量。

我在车上百感交集。彼时我无法抗拒他,可在今时今日,他将我从他的人生中抹去,我却还是无法逃脱。无法逃脱,还是不能逃脱?我看不懂自己了。

到了那栋房子,管家在门口等我,进门之后就看到东野玦。

他……他在落地窗边,对着窗外,身下坐着轮椅。

看上去他那么孤独,这画面多少有点凄凉。我不知道他为何今日坐着轮椅,他平日行走虽然吃力但是断不像是需要轮椅的地步。

我走过去,有点尴尬,说,找我何事。

他推动轮椅,转过身来,他脸色很差,嘴唇几乎没什么血色,但目光还是那么凌厉。他看着我,示意我坐下。我拒绝。

东野先生,我们都不要浪费彼此时间。

他皱了皱眉。看着他坐着轮椅的样子,我竟然生出一丝不忍心。他慢慢推着轮椅,动作很慢,看得出,他的左手明显没有右手有力。

他推动轮椅到楼梯处,看了一眼管家。管家拿着他的手杖有些为难,说,先生……您今天的身体……

东野玦带着怒气狠狠拍了一下轮椅的扶手,管家连忙禁声。把手杖递给他。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8-28 08:29:00 +0800 CST  
我从未见过这样东野玦,苍白而虚弱。他一手撑着手杖,一手握紧楼梯扶手末端,用力起身。管家连忙上前搀扶他起来。

我看不下去了,莫名觉得心里有个什么东西在瓦解。我一把拉住他,说,东野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直说便好,你身体不便,我也没有太多时间,我们各自行个方便。

他深深看着我,眼神里有探究,有一些失落,还有更多的怒意。他手臂一甩,挣脱我的手,咬紧下颌,转头专注于上楼。

我看的出来,他的腿明显无力且不受控,而且今日他的状态不同我之前见到他的样子。他先是专注尝试先让右腿踏上台阶,待右腿站稳,在用力控制左腿跟上。身体都在发颤。

他就这样沉默的、艰难的、固执的一阶一阶踏上楼梯。我看得有些心惊,有些不忍,在他有些力竭的时候扶住了他的手臂。

他转过头看着我,挑眉,眼神里似乎有了星点的暖意。我赶忙低下头,不看他。

他没有拒绝,任我扶着他走完最后几阶。站在二楼,我扶着他平息因为用力而有些急促的呼吸,我感受到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他挣开我,很慢很慢地走着,走到那间卧室,推开门。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摆设。我还记得当年有次我从那张床上醒来,看到身旁的东野玦,他霸道欺身压过来,挑着嘴角说,许相宜,你是我的。

如今他撑着手杖站在我身旁,我感受到他的目光,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我平静了心绪,尽量不流露出任何感情。

他撑着手杖慢慢走到那个巨大的衣橱前,拉开推拉门。

各种各玩各样的裙子,包,高跟鞋,格子里是将近一二百件精美的bra,都崭新,标签都没拿下来。

这些是去美国之前他当年买给我的,我只穿过一两件,剩下的都这样被束之高阁。

他挑着眉,靠在旁边的墙上,掏出手机。

——这些是你的东西?

我无语。心里有些百感交集。

我瞪眼看着他,冷笑一声,说,不,这些都是你的。

说罢抬脚要走。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臂。我不敢固执挣扎,怕他会跌倒。因为他靠着墙壁都有些站不稳。呵呵,我竟然心疼他了。

他握着我手臂,那样紧,以至于我轻声痛呼了一声。

他松开。手臂上就下了一排指印。

——你的东西,你拿走。

我抬头狠狠看着他,说,东野玦,如今我还算有份自己的事业,赚钱养活自己无虞。这些彼时不是我的,此时更不是。我不要。

我噼里啪啦说完了。他只是看着我。眼睛里有我没见过的悲伤。

我抬头看他,他今日穿着一条灰色的家具裤子,灰蓝T恤,外套着一件白色羊绒粗针的开衫。从我认识他起,他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丝不苟穿着西服套装或者深色德风衣,一副难以接近的样子。穿家居服的时候也有,但是也都是黑灰的。

几年前,我曾在店里给他买过一件类似款式的毛衣。当时我知道他不爱我,知道我是父亲和他之间的筹码,但是在我生日的时候,他破费周章在法国拍下一条古董项链赠给我。我当时年纪小,从未盛过如此厚礼,惶恐不安,便拿自己所有的零花钱,买了一件在当时的我看来十分昂贵的白色男士开衫。

我后来才知道,他的衣服都是高端定制的,哪怕是众人眼里一线的名牌,他也不穿。他的衣服没有牌子,只有不显眼的地方有“DY”字样的刺绣,但随便一件必是那些大牌的两三倍。而我买给他的毛衣,无非是一件国内男装品牌,我曾看父亲穿过。

他的脸色在白色毛衣的衬托下显得更无血色,他靠在墙壁上,闭起了眼睛。我看他摇摇欲坠的样子,忙说,东野先生,你没事吧?

他似是有些痛苦,皱着眉头忍耐着什么。

我心慌,连忙跑下楼去喊管家。

可能是因为东野玦很难受,管家直接扶着他躺在这间卧室的大床上,很快下楼拿了药,侍候他服下。我在旁边有点手足无措,整个过程中傻现在衣橱旁边。东野玦一直看着我,那眼神我读不懂。我觉得有些尴尬,毕竟这张床也有我的记忆,如今当时暴君这样虚弱的躺在那里,我忽然感到尴尬。

我走过去,声音有些干涩,东野先生……既然……你身体抱恙,我就先走了。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8-28 13:52:00 +0800 CST  
我正要转身,东野玦右手忽然握住我的手腕,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房间里的空气忽然凝结了,我看到他额头上的虚汗,心里有点难过。他原本是那样强壮的人。但饶是如此,他的手还是很有力,因为此刻我觉得自己的骨头要被他捏碎了。

我企图挣扎。

东野玦呼吸有点急促,可能是想说什么,但手机又掉在衣橱旁边。我管不了那么多,和他在一起,我莫名感到压力。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在刹那间将我从天堂摔到地狱。这些年我为了躲避他,为了忘记他,从非洲放逐自己,除却潇洒之外,吃过的苦大概只有自己知道了。

我想挣开他,他咬着牙坐起来,死死拉住我,呼吸越来越急促。我看到他微微开口,像是急切要说什么,可他皱眉努力认真发音,我听到的只是一声不连续的“呃…啊…”。

我蓦然心中钝痛。即使曾经那样恨他,我也知道他曾经多么耀眼,如今这般,他怕是已经经受了更多的心理磨砺。

东野玦也听到了自己发出的声音,他一怔,猛然松手。他忽然指着门口,示意我出去。我想要是从前的他,一定刻薄的说“出去,滚出
去”了吧。

但此刻,他的手指因为情绪激动微微发颤。我慢慢转身,闭了闭眼,一狠心,头也不回地从那间房间出来。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水杯被狠狠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8-28 13:52:00 +0800 CST  
第六章 解围

我并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我喜欢自由、创造和富有变化的美丽,所以我并不是很喜欢现在的工作。给演员模特拍摄杂志硬照,或者给一些美食拍摄配图,虽说也有乐趣所在,但终归沦为批量生产线的上的工人,丧失艺术的创造力。但是我不甘心又能如何,人总归还是要为五斗米折腰,然而令人欣慰的是,每分钱皆是自己所得,舒心而坦然。

我最大的花销就是房租,吃用最简。人在追求舍断离的时候,放弃多余的欲望和执念,会觉得人生竟然如此轻松。我记得彼时在美国,在那场可笑的婚姻里,多少次因为看到东野玦和其他女人交往过密而伤心气氛。

记得有次,我开门,看到一个美艳得如同野玫瑰一般的女人抱着东野玦。当时东野玦看到我眼神中仅仅只是闪过一丝惊诧,然后面部表情并不看我。我记得那个女人回过头来冲我玩味的一笑。是啊,我和她有什么不同,我们都是东野玦是玩物而已。彼时我太小,以为一纸婚书真的意味着什么,在女人离开后质问他,她是谁。然而他逼近我,居高临下审视着我,轻佻一笑,问我,你,嫉妒?

我当时认真看着他,说,我们是夫妻。东野玦没说话,半晌狠狠捏着我的下巴,说,许相宜,不要过问太多。

我当时难过,趴在床上委屈哭泣。然而他并没有理睬我。只是在客厅里开着一盏灯,沉默的喝着红酒。我们之间太多这样的沉默。

今时今日,在回想当初,不禁哂笑自己当时的自不量力。

我在父亲的葬礼后,就清楚地知道东野玦的心是冰山,任谁都不要妄想会得到他。我在葬礼那天,没有看到他的身影,那时我们仍是夫妻,在岳父的葬礼他竟不屑于出席。

那日看他坐着轮椅的样子、无论多么认真发生都说不出半个字的时候,一刹那,我竟心生悲伤。然而,这又与我何干。以他的相貌、他的气度、他的财富,即使伤废,趋之若鹜的女人必定还是很多。而东野玦,是游走在女人心间的豹子,挑弄她们的神经,但绝对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我近来日日工作的到深夜,那日一别,也有一个多月再也没听到他的消息。接连好几天夜不成眠,但合作方仍旧吹毛求疵。这个行业就是这样,只认衣装不认人,我平日衣着简单,又初来A市,必定处于食物链最低端,被呵斥是常有的事。还好,我看的很开。今日是和西西一起来到一处庄园,帮一个有名的收藏家拍摄藏品,西西负责采访部分。

那个收藏家,相貌堂堂,颇有儒雅的风范。我进入庄园中央的房间里,拍摄他的藏品,很多当代艺术的杰作,也有不可估价的一些花瓶和雕塑。我在拍摄的时候,啧啧赞叹,那个收藏家也是不停为我讲解。我很喜欢这些艺术品,啧啧称叹。

他离我很近,我全身关注在精美的艺术品上面,直到惊觉他的手放在我的腰侧,暧昧的揉捏着。我心里恶心,挣开。西西见状,灵机一动,不动声色提出拍摄庄园外景,想着光天化日,他就不敢动手动脚了。那个姓郑的收藏家同意了。我们转战室外,等我架起三脚架,拍摄时,谁知他又走过来手放在我的屁股上,说,许小姐 ,你开个价。

我推开他,说,郑先生,你放尊重一点。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8-31 00:26:00 +0800 CST  
他捏起我的手,说,你们杂志为了采访我花了很多钱,我现在可以不合作,那么后果你们两个负责。

我挣开他。

我看到似乎有一辆车进入庄园。心想有救了。

西西也大声说,郑先生,你再这样我们报警了。

他大笑,报警?你试试?看谁先死。

他把我逼到墙边,问,开个价?一个月十万。

我大笑。心里好笑,十万?当年东野玦随意送我的小胸针价值就二十多万,曾经沧海,我把东野玦送我的房子和那些礼物都锁了起来离去了,区区十万,哈哈,我不禁笑出声。我真是觉得荒唐。

显然的我的笑激怒了他。他抬手打了我。西西大惊,拉住他。这是有个声音传过来,郑开!***的住手!

我一看竟然是张然。

然而我都没有看到,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已经停在了离我们不远的路边。

车门开了。

是东野玦。他缓缓撑着手杖,一身黑色呢子大衣,从车里出来。看了看我,又把视线落在那个收藏家身上。他走得很慢,没有太明显的跛态,看起来很从容,但是看得出,他的状态比那天我见到他好多了。

那个郑开看到他,一脸惊异甚至有些惧怕,他连忙松开我,迎了上去。

但东野玦直直对着他,一步,一步,一步,死死盯着他,郑开被东野玦缓慢的步子逼得倒退。

他的脸上涌起越来越多的恐惧。但东野玦仍是眯着眼,一步,一步向前,直到郑开后背贴着墙壁无处可退。

我知道东野玦厉害,这种表情,眯着眼睛,带着杀气,是盛怒的东野玦爆发前的表情。

只见那个撑着手杖的人,微微调整了自己的站姿,仿佛是想让自己站稳,把手杖换到左手。然后,一瞬间!东野玦一把捏住郑开的脖子,把他狠狠抵在墙上!郑开因为窒息而脸色涨红挣扎着,旁边张然也有些惊骇,生怕他盛怒之下失了分寸会出事,上前小心说着,先生……息怒,我来处理。

东野玦仿佛置若罔闻,他此刻眼里都是杀气,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

我也有些怕了。我生怕出人命,上前拉住东野玦的手臂,大喊,东野玦,你快放手!!

东野玦一顿,松开手,郑开瘫在地上,很快被张然带走。

我在拉东野玦的一瞬,他松了劲,一下子身体不稳。我赶忙扶着他站好。他低头,用右手握着手杖,笔直的站着,居高临下,低着头看着我。他左手轻轻抚上我的额角,我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原来,刚才在挣开郑开的时候,擦伤了额头。我看着东野玦,他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波澜,甚至看不出一丝就在上一刻他差点置人于死地的情绪残留。他抿着嘴唇,眉头不耐烦地蹙起来,慢慢拿出手机,我看到屏幕上只有三个字:

——你辞职。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8-31 00:26:00 +0800 CST  
第七章 城阙

西西看着我和东野玦,目瞪口呆。毕竟她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过往。西西在一脸震惊中,看着东野玦拉着我的手臂,把我塞进车里。

我和他坐在后排。张然还没来。东野玦再次掏出手机,给我一条信息:

——辞职。

我莫名生气,虽然他今天出现的非常及时,救了我,但是我依旧反感他的语气,总是这样命令式的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看着他,有些愤愤,东野先生,似乎你没有任何权利指点我的人生吧。

——我可以让你供职的杂志没有下一期。

东野玦!我愤然,继续说,你以为你是谁?我如今不是当年的我,我不会在因为你而妥协!
——以前的你什么样?

他转过头,英朗的衣领衬得他气宇非凡。他本就是极好看的男人。他深深审视着我。

这时张然开门进来,坐上驾驶座,恭敬地说,先生,今天的事我已经解决了,借给他馆藏的藏品我们今晚撤出,他也会立马搬出庄园。
我不知道东野玦和那个收藏家之间是什么关系,我也懒得知道。我只是觉得坐在他的旁边,我浑身每一个毛孔都不自在。

东野向张然点点头,示意他开车。

张然一路认真开车。东野玦似乎有点疲惫,脸色不太好,闭上了眼睛,调了座椅,像是在休息。张然从后视镜里看到东野玦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先生,你是不是……?

他话音未落,东野玦猛然睁眼,摇了摇头。张然又问,先生,那现在去城阙吗?

城阙是东野玦的一家餐馆,氛围古朴别致,当然价格也令人咋舌,是A城显贵口中的显示身份的地方。因为在城阙订到一次就餐机会,并不是只是有钱就能做得到的。可能没有多少人知道城阙的神秘幕后老板是东野玦。几年前,他带着我去过一次,当时我大学尚未毕业,从未见过如此奢华又清幽的地方。还记得当时,东野玦好脾气地夹给我一块牛肉,看着我吃下,挑着嘴角问我,喜欢吗?当时我差点在他眼神和微微漾起的酒窝里溺死自己,明明知道自己只是他和自己父亲间筹码,然而仍旧无可救药的沦陷在他世界里。

东野玦的车停在了城阙的院子里。

我看他有些艰难地移动自己的双腿,慢慢伸出车外,再用力撑着手杖很慢地站起来。我的心有点顿痛。我承认,每当看到如今的东野玦,我都会莫名心痛。

我也出了车子。东野玦笔直站在那里,一副等我上前的样子。他脸色并不好,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这个男人清减了太多,他从前很注意健身,身材男模一般匀称健康,哪里是今日这样清瘦的样子。

张然欠身,说,先生,有什么事给我信息。东野玦点点头,他便开车离开了。

城阙的门口有几阶石阶,为了营造朴拙的氛围,并没有设扶手,石阶也保持着石头的棱角,也不阶面不平。我看着东野玦,先撑着手杖站上右脚,然后用力撑着手杖,让左脚跟上。因为台阶不平,他看上去非常费力,高大的身体摇晃不稳。

我看不下去,上前扶着他,低着头淡淡说,我扶你吧,你站不稳。

他身体一顿,并没有拒绝。

我扶着他的手臂,许是他真的有些吃力,感觉他慢慢把体重渡给我了一些,他走得也更稳了。我看着他有些艰难的脚步,心里酸涩不已。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02 12:23:00 +0800 CST  
我们在城阙一个幽静的雅间坐下,临窗,窗外有个很有意境的假山,潺潺流水,像是把苏州园林缩在了眼前。我看了看对面的东野玦,他脸色还是不太好,手杖立在一边。我看他用右手轻轻的捏着自己的右腿。我问他,你……不舒服?

东野玦看了看我,摇摇头。我便不再说什么。
很快上了菜,我不知道东野玦什么时候安排的,都没有点菜,菜品就很快上桌了。侍者似乎很有眼色,并去不问东野玦,而是躬身问我,小姐,您看菜品有什么不周吗,或者还需要加什么菜吗?

我看了看,对他说,给我加一道“清浅池塘”。这道菜是当年东野玦带我来的时候,我点的,当时只是觉得菜名很美,后来上了菜,是高汤煲的藕笋,食材并没有多么名贵,但味道一流。我一直记得这道菜,看到桌上没有就随口点了,想再尝尝。

——你来过?

我看着他发来的信息,笑了笑,说,是啊。
这多令人唏嘘,那个带我来这里的人就坐在对面,而如今他忘记了我,还在问着我是否来过这里。

东野玦眼神一闪,低下头打字。

——和谁?

我瞟了一眼屏幕,一边吃着菜,一边头也没抬地说,和你。

许久手机没了动静。我抬眼一看,东野玦望着窗外,微微皱着眉。我问他,你不吃?

东野玦回过头,看着我。半晌我手机震动。

——为什么我丝毫记不起来有关你的事?

我一笑,说,东野先生,您高高在上,不记得我们这些小蚂蚁也正常。我和他之间似乎比从前轻松多了,我如今竟然这样调笑着和他说话。但显然,东野玦还是有些不悦,他脸色有点低沉。我犹豫了一下,认真地看着他的瞳仁,敛了神色,说,东野玦,其实我们之间并没有多少愉悦的回忆,有时候,忘记也是一种上天的恩赐。至少……你忘记我,我们今日才在这里云淡风轻坐着吃饭。

——我从前爱过你。

我看到这句,心里轰鸣了一下。但转瞬,我抬头冷笑,东野先生,你从未爱我。

东野玦眉头皱着,他那样深深看着我。我迎着他的眼光,有挑衅的意味。

——我记得所有的事,唯独忘了你。我从昏迷中醒来,看到自己的皮夹里有一个女人的照片。是你。我了解自己。

我有些无言以对,我也困惑了。东野玦今日破天荒地打了这么多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未等我说完,手机再次震动。我低头看了屏幕上短短一句,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若从前不爱,便从今日爱起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02 12:24:00 +0800 CST  
我转身离开。一分钟也不想多留。我用了三年的时间逃离那场漫长的风暴,如今又怎会轻易让自己在陷入风暴的中心。不恨,已是最好的结局。谈爱,也未免太过可笑。

我承认,他太容易在我心里掀起巨浪。我几乎以为已经平息的海面,波涛汹涌。

我听身后有凳子向后摩擦和手杖倒地的声音,我知道他站起来有些困难,但我不能回头。东野玦是多么骄傲的人,他若是能说话,此时必定大喝让我站住。我不能再想了,我的心里百般滋味。跑出城阙的大门,看到张然在车边抽烟。我过去说了句,你进去看看他。

张然一顿,连忙掐灭了烟跑了进去。

我一路都觉得自己浑浑噩噩,丝毫没有从东野玦那句话给我的震动中清醒。从城阙到我住的地方,非常远,我竟然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步行了五个小时走到了住处,我看了看表,已是深夜。

蓦地!我竟看到东野玦一个人站在我小区楼下。昏黄的路灯下,他撑着手杖,穿着风衣,高大凌厉的样子。

显然他也看到了我。我们就隔着很大的一段距离,对视着。他的眼光灼灼,有怒意,有无奈,也有……一丝喜悦。

我经过他,当他是空气,径直走进那破旧的公寓楼,上楼。

怎料他竟跟了进来。

我不禁愤然,东野玦!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不看我,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步子,一手撑着手杖,一手扶着楼梯扶手,开始上楼。

我心惊。他脸色苍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我不敢强力阻止他,因为他摇晃的身形,像是随时就是要从楼梯上滚下去一样。无论我怎么怒火冲天刻薄的说话,东野玦都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始终专注应付着自己的每一步,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沾湿。他是多固执的人,要做的事,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会做。从前如此,现在一点也没变。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三楼,打开我的房门,然后狠狠摔上门。我倒在沙发上,竭力让自己狠心不去关心门外的人。然而,门外长久没有动静,我终于无法按捺,打开了门。

东野玦停在离我的楼层在还有七八阶的地方,他靠在墙上,低头,大口喘息,右手微微颤抖。他听到开门声,抬头,我看到他苍白的脸上,大汗淋漓,眼神固执又凛冽。

我无奈又愤恨,过去搀扶他。但是饶是我扶着他,这几极台阶他都上的狼狈极了。他控制不好自己的步子,几次踉跄要跌倒。最后,我终于连扶带拉把他弄进屋里。我们都倒在我的沙发上,急促地喘息。他闭着眼睛,右手按着自己的右腿,像是在忍痛。他太高了,刚才有无力上楼,我承担了一部分他的重量,此时我也精疲力尽地闭上了眼睛。我们谁也没有说话,脱力地躺在沙发上。

过了好久,我挣开眼睛,想给自己倒杯水。看到东野玦手里竟然拿着那件被我当做睡衣的T恤,衣角摊在他的腿上,T恤有些旧了,洗了太多了次,布料变薄了,但是衣角精致又低调的刺绣“DY”却赫然在目。

我是懒散的人,出门换好衣服就随手仍在沙发上。谁知今日,衣服的原主竟然坐在了这张小小的沙发上。

东野玦看着我。我有些无所适从,我回避着他的眼神。

我一把拉住衣服,说,你别乱碰我的东西。

怎料他拉的更紧,他拉着那件旧T恤,玩味地挑着嘴角一笑,眼睛直直看着我,看得我心慌。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04 09:24:00 +0800 CST  
第八章 他的疼痛

东野玦和我僵持了几秒,他猛地使劲一拉,我没重心差点倒在他的身上。

东野玦就那样看着我,眼神执拗明亮。陌生、探究、玩味、炽烈。

我不敢看他,觉得他的眼神几乎要将我烫伤。我稳了身体,站直,放开了手,清了清嗓子,给自己到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完,才觉得清醒了一些。

东野玦自始至终都看着我。他不能说话,这样的沉默让我心慌。我看他疲惫的样子,胡乱找了一句,问他,你喝水吗?因为他脸色实在太差,左腿还在微微不自觉地发抖。

他点点头。我把一杯水放在他前面的茶几上。他并没有马上拿起来喝,而是低头看着那件T恤。

我记得当时初到美国,我们尚未结婚。我坐在他身旁,他挑着眉角问我,许相宜,跟我飘扬过海,你可后悔?

我只知道在那之前,父亲百般叮嘱,说东野玦决定着许家的纺织厂的生死,他垂着眼睛说着爸爸对不起你,但……和东野玦在一起未必就是一件完全的坏事,至少锦衣玉食。

我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取悦东野玦,而且,而且那个女孩能抗拒他那样的男人,所以脱口而出,我不后悔,阿玦。

是的。他让我唤他阿玦。当时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欺身压上来,哑着声音说,许相宜,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我权当是真的。

他热切的粗暴的吻着我,抚摸我,我们在沙发上云雨,激烈、缠绵,像是两个没有明天的人。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没有许家,没有利弊的权衡,没有考虑他曾多么刻薄的激怒我,我看着他菱角分明的脸庞,深潭一般的眼睛和线条健壮优美的脊背,我唯一的念头就是,老天,怎么办,我似乎想要占有这个男人。我抱着他,喃喃唤着他,阿玦,阿玦……他吻我,越来越温柔……他在起身的时候,把他的T恤递给我,说,先穿上。

我依言穿上那T恤,被他的气息包围,竟然无比安心。当时我问他,阿玦,这件衣服可以送我吗。

他嗤鼻一笑,说,旧衣而已。

第二天,就有人送来很多名贵的睡衣,而他,已经不知所踪。

此刻,我看着他手抚在腿上,表情有些痛苦。他很高,坐在我软软的矮矮的小沙发上,一双长腿有点委屈地蜷起。我的屋子很小,五十平的样子,平日我独自住在这里,觉得舒心安逸,今日多了东野玦,蓦地,这房间就显得拥挤了起来。

我们在我的小屋里尴尬地沉默着,他无法说话,我无话可说。但是莫名气氛开始变得暧昧,房间太小,我们对视着,过往无可抑制地在我脑海中飞快地重演。各种各样的东野玦在我的脑海中重现,奔跑的、开车的、喝酒的、弹琴的、笑的、怒的、狂暴的、温存的。而这个人现在就在我对面,沉默的看着我,他看起来那样的憔悴又疲惫。

忽然,他的手机开始震动,我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Lawrence”。

我知道他,东野玦的美国朋友,或者说是下属。当时我们新婚,第二天Lawrence就带着一束花来到我们的别墅,笑着用有点生硬的中文说,嘿,新婚快乐。知道我和东野玦婚姻关系的人很少,笑着送上祝福的,只怕唯有他一人。我对他印象深刻,一个有些儒雅气质带着眼镜的棕发男人。

我影约听到电话里的英文,而东野玦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的眼神里有一种恨绝。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前东野玦就不让我知道他工作的事,我也从来不问。张然和Lawrence来找他,好几次看到我,他们便欲言又止。东野玦就会说,相宜,你出去,我们谈事情。他何时将我当做妻子,谈公事要避开我,即使我只是一个二十刚出头的黄毛丫头。

东野玦挂了电话,看了看我,眼神有点深沉,我看不懂。他喝了两口我倒给他的水,拿起了手机。

——你过来,帮我。

我看了手机,有看了看她,困惑,但还是走了过去。我茫然看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手机又震动。

——我站不起来了。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05 09:46:00 +0800 CST  
我顿时明白。我的沙发是连锁家具店里最便宜的那种矮小又很软的,我最喜欢下班窝在软软的沙发里。但是,东野玦坐在这沙发上无处借力,起身必定困难,更何况他现在看上去那样虚弱。

我扶着他的胳膊,他咬着牙使劲抬起身体,但还是失败了。

他太高了,我力气又不够,我们两次都一起跌回沙发。他的表情很难看,漠然带着愤恨的成分。我忽然心软,安慰了一句,没事,我们再试一次。

他摇了摇头,我看到他的左腿在微微抖动。他皱着眉头,好像是什么疼痛袭来。他忍着疼痛拿起手机,他在给张然发信息,让他过来。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东野玦,头上全是虚汗,脸色就像是一张白纸,似乎承受着很大的痛苦,下一秒就会晕过去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他倒在沙发上,紧紧咬着牙关,因为剧烈的头痛而微微发抖。

我很害怕。记忆里,他一直是宽肩长腿,男模一般,走起路来,步履生风。现在我蹲在他面前,声音发抖:“东野玦,你怎么了?”

他右手扶着头,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完全没有听到我说话。

我不知道怎么,竟然满脸泪水。

他几乎奄奄一息。我当时什么思考能力都没有了,一时情急竟然哭着问他:“你怎么了?……阿玦,告诉我,怎么帮你……”

他猛然睁眼。

他攥住我的手腕,死死盯着我,眉头紧蹙,仿佛用力回忆着什么。而后,更加剧烈的疼痛袭来,他再次闭上眼睛大口喘息。

我一把拿过他的手机,声音有点不容他拒绝,给我,我打电话给他,这样比较快。

我拨通张然的电话,简短的说了东野玦现在的情况让他过来。

张然闻训很是紧张,叮嘱我调暗室内的灯光,让东野玦躺下。

等到他赶到,看到一脸泪水的我还是愣了一下。他什么都没说,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白的瓶子,恭敬又关切的问,先生,要不你吃一片……东野玦看到那个瓶子,一把推开,虚弱地摇了摇头。张然有些抱歉地带着征询的口气说,相宜,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让先生在你的床上休息一下。

我泪痕未干,但随着张然的到来我已经不慌乱了,神志恢复清明,惊觉自己刚才一直哭着喊阿玦,简直恨不得钻到地缝里。东野玦抱着头,高大的身体在我低矮的沙发上显得那么委屈,我点点头,请便。张然用力揽着东野玦站起来,抱扶着他去我卧室的床上躺着。东野玦虚弱地躺下,挥了挥手,示意让我们出去。我正要说什么,被张然一把拉住,拽了出去,他关上卧室的门。

先生头痛的时候躺下会稍微好一些,他需要安静。他声音很轻,语气平淡。

他……经常这样头痛?我们坐在客厅里,我也放轻了声音问他。

也不算是太经常,只是发作起来非常痛苦。因为后遗症,太强的灯光,太嘈杂的场合,都有可能引发他的头痛。他说着 ,看到桌上东野玦的手机,说,我把手机放他旁边。

我懂了,东野玦如今失去语言能力,在这么虚弱的情况下,有事需要喊张然必然依靠手机。

我竟然没有考虑到,我不禁佩服东野玦,脾气这么差说话又刻薄的人,身旁还有张然和Lawrence忠心耿耿的追随者,也真是不易。

张然很快出来。

他说,先生好点了,他太疲惫,快睡着了。相宜,让他在这里睡一会可以吗?

我没理由拒绝一个病人的需要,点了点头。

张然叹了口气,说,其实相宜……他欲言又止,先生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你了,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你能不能也放下,当然我知道这很难……

我听他这么说,不知道应答什么,岔开了话题,东野玦的腿是怎么回事?

张然一怔,回答,先生的腿没有太大的问题,问题在于他的大脑。他脑部受伤,其实你要是仔细看,他的左手和左腿,力气都比较小,而且动作很迟缓。他的大脑控制不了左手和左腿,以前他的左手连一瓶水都握不住,不过现在好多了,先生真是太有毅力了,医生都说不可能恢复,他竟然复健到看不出太严重的痕迹。

我想了想,好像真的是这样。

他接着说,先生右腿胫骨曾粉碎性骨折,现在恢复了,但是天气不好或者站立时间一长,都会疼。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着,瞬间心痛得让我窒息。

纵然我曾经那样伤心绝望地和他决裂,但我怎会不知道东野玦是谁,他是那样骄傲的人,竟糟此横祸。我问张然,怎么弄成这样。

张然的眼神瞬间有些闪躲,只说,一场事故。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05 11:14:00 +0800 CST  
第九章 可怜人

那晚东野玦小睡了一个多小时,就起来离开了。

他被张然从卧室里搀扶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他脸色很差,步伐比平时更难而且蹒跚不稳。好在张然在场,东野玦被他扶着慢慢走路。

他们出门的时候,东野玦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挑着,有些促狭。

那次之后,我开始重新审视我和他之间的感情。我曾经的撒娇,曾经对他热烈的眼神,曾经狠狠用语言刺痛他,曾经歇斯底里咒骂他,这些他通通忘记了。对他来说,和我,已无之前的爱恨纠葛。而我呢?我没有忘,我不能忘。但是我爱他吗?我仍旧不知道,我曾那样期盼那样卑微,希望他爱上我,他也曾给我关怀给我温存,而我们之间,永远有一道阴影,我们各取所需。

我不知道东野玦为何要和我结婚。只是记得,很久以前,刚接触东野玦的时候他是那样冷漠,那样阴鹜。有次我们坐在车上,那时候我已经住在他的别墅中一段时间了,我被他吸引,但他阴沉而默然。我彼时初生牛犊,对这个英俊硬朗的男人好奇大于惧怕。我打破沉默问他,东野先生,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他转过头,认真看着我。第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轻蔑和刻薄,而是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半晌,他饶有兴趣反问,你觉得呢?

我看着他一身考究的西装,昂贵精致的袖扣,深沉奢侈的腕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不说话的时候周身总有些凄凉的味道。我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很小声说,我觉得……你是一个可怜人。

楼主 落日染染  发布于 2019-09-08 02:21:00 +0800 CST  

楼主:落日染染

字数:122083

发表时间:2019-08-17 22:4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25 15:17:12 +0800 CST

评论数:1779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