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后来的你

@iamyangzhou@有若樱

楼主 witch独小兽  发布于 2014-08-19 16:33:00 +0800 CST  
一到放长假楼主就容易玩的得意忘形,都不记得还要写文这回事了真是抱歉,这一章还是讲白马的,下一章就是工藤啦,哈哈

楼主 witch独小兽  发布于 2014-08-19 16:36:00 +0800 CST  
十四(上)
那些事,你不知道的事




那一日,宫野瑟开车接爱子放学回家,顺道打算去看望一下重病中的工藤新一,路过海德公园时,正好看见有新人在公园里举行婚礼,新娘着一身高腰蓬裙式婚纱仍然掩不住微隆的小腹。不知怎么的,爱子忽然就想起了自己。

于是指了指窗外,随口问起前方驾驶座上安静开车的宫野瑟,“阿瑟,你看,那边有人举行婚礼哎。”

宫野瑟只是轻轻一瞥,便继续专心开车,但嘴上仍然礼貌应着,“嗯,看到了。”

爱子撇撇嘴,身体趴在车窗檐上对一闪即过的风景有些念念不舍,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一句,“我看过我爸爸妈妈结婚的录像,妈妈那一身婚纱真的好美,说是Christian Lacroix专门定制的呢。”

话音落下伴随着意外而长久的沉默,半晌之后,前方的宫野瑟似乎才意识到不妥,于是匆匆应声道,“哦,是吗。”

语调没有什么问题,却因为句子长短的缘故偏偏生出一丝敷衍。

好在爱子性子单纯,倒也无所察觉,只是转了转搁在臂弯上的脑袋,有些好奇地问宫野瑟,“那阿瑟呢?有没有偷偷看过父母的婚礼录像?”

换来宫野瑟难得的无措,当然坐在后面的工藤爱子自然看不出任何不妥,隔着尚在礼貌范围内的几秒安静,前方传来宫野瑟熟悉的声音,“我母亲……没穿过婚纱……”

这次换到爱子一脸错愕,按照惯性思维般问道,“没有办婚礼?”

宫野瑟随即摆摆头,开口说话的那瞬间不知为何竟然笑出了声,然而那笑声稍纵即逝,末尾偏偏生出一丝悲凉,“不是没办婚礼,而是没结婚……”右手食指不自觉地在方向盘上敲了三下,略一斟酌,然后接着说,“我是私生子。”

他说着那话时音调语气仍然是惯有的淡然果决,仿佛在说明天的天气、今天早餐吃了什么这类无关痛痒的话题。

饶是爱子终于意识到冒昧,有些讪讪地道着歉,“对不起,我没想到……”

宫野瑟马上回应,“没什么的,我并不在意。”

接着车厢内再次迎来长久的沉默,直到后来车稳稳停在工藤宅大院门口,爱子起身打算下车去为宫野瑟打开铁门方便倒车,见宫野瑟望着府内二楼空无一人的阳台,忽然开口对爱子说了一句,“都说穿婚纱是女生一生中最美的时候,我母亲没有那个最美的时刻,但在我眼里,她永远都那么美。”

爱子忽然觉得有些伤感,随即点头表示同意,然而待到真正下车关好车门,打算打开大院铁门的时候,却听到了身后的车再次发动引擎的声音,她有些奇怪地转身问他,“不是说今天特意过来家里坐坐的么?”

宫野瑟没看她,眼神仍盯着不远处的阳台,微叹口气,继而摇摇头说,“改天吧,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想早点回去休息。”

回到家里,爱子开始在母亲的衣帽间里四处搜寻起来,母亲向来都不是个会藏东西的人,那几张登有母亲和父亲婚礼的旧报纸就横亘在衣橱第二个门中间的抽屉里,记录当时结婚盛况的录像带也安然摆放在那些报纸上面,找起来轻而易举。

这些小时候偶然见过一次的东西爱子当时并未有所察觉,直到时隔多年再看到时,才发现,即使是Christian Lacroix专门定制的高腰蓬裙式婚纱,自己就藏在母亲婚纱里这个事实却也是显而易见的。

于是当兰做好饭上楼去找爱子的时候,爱子正赤脚盘坐在自己房间的天鹅绒地毯上,手里握着遥控器,望着前方不远处搁在窗檐左下角的电视机发呆,电视里传来钟鸣声,神父不真实的声音恍然传来,穿透电视机屏幕,刺入耳膜,他说,“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而17年前英姿勃发的工藤新一比起现在爱子看习惯的爸爸,增了几分符合少女情怀的清秀英气,却少了些许岁月沉淀出的沉静内敛。

从摄像机的角度望过去,整场婚礼工藤新一都不知道在魂不守舍地向教堂大门外张望寻找什么,直到交换了对戒,神父提醒一句,“新郎可以亲吻新娘”时,才回过神来,努力牵扯起唇角想要强装起一个让旁人误以为是幸福的笑容,可是显然都是徒劳,他假笑的功夫和某人假睡的功力真是不相上下,都只能做到自欺欺人的地步。

轻一闭眼,他捧起新娘的脸,吻了吻她的额头,那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安然藏在新娘的头花里,安安静静只让自己知道。

兰从推门而入不经意看到电视机里的录像带时便忘了自己来此的本意,只是也跟着看,有些出神,直到爱子不解地惊呼一声,“哎?结婚的时候应该是要亲额头不是亲嘴唇的么?”

听到爱子这么说,兰才意识到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于是随口敷衍到,“你爸爸…他害羞吧。”

爱子笑着,起身向前抱住妈妈,声音里洇满和煦的风,她说,“不过呢,妈妈,我想我那时候能在你肚子里感受着这一切,一定非常非常幸福。”

兰听罢,身体没来由地一僵,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

爱子忽然咯咯地笑起来,面容上的笑颜略显羞涩,然而视线转了个角度,投射到不远的电视机里17年前的父母身着礼服在教堂里相拥的画面上,微叹口气,她说,“这个…想不知道都难啊。”

这个…想不知道都难啊……

爱子的话如同电视机里传来恍如隔世的教堂钟声,砰的一下,有什么东西就从脑海里翻江倒海奔腾而出,以她自己完全遏制不住的力量速度,盈满整个旧时光空间里的思念缱绻。

牵扯起一个无力到极致的虚伪笑容,她以手撑额,轻轻闭起眼,眼泪瞬间从眼角溢出,顺着脸颊缓缓淌下。

那时候那个人说什么来着,他说,“这个…想不知道都难啊,不过你放心好了,兰,我会和你结婚,孩子,我也会视同己出,这是我欠你的。”

而说着这话的工藤新一,在教堂里亲吻着毛利兰额头的工藤新一,在神父的指引下交换着对戒的工藤新一,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想到,就在他踩着红毯牵着别的女人步入礼堂接受所有人祝福的那一刻,在隔着九个小时时差、140.35个经度的地方,有个女人正在撒旦面前做着垂死的挣扎。

宫野志保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这一生就像是一个笑话,而追溯其根源又贯穿始末的,始终是她面前这个带着狰狞的笑容将她强行按倒在地上往嘴里灌着数量骇人的安眠药的,如同梦魇一般怎么都摆脱不掉的男人。

在垂死的那瞬间,她眼角的余光扫过破旧的小屋,残旧的家具,劣质的窗檐,以及眼前这个为了掩人耳目剪去长发染成黑色还换了便装的曾经风光无两的名为GIN的男人。

下巴被他死死地捏着,疼的好像快要裂开,然而硬质的瓶口紧紧贴着嘴唇抵得牙齿生疼,数不清的药丸被强行灌入口内,连呼吸都快变成奢望的窒息感,她的手指抓着身下木质的地板,光滑的地板表面由于太过用力的施压,随即显示出了带有血迹的抓痕,然后视线慢慢开始模糊,她听见那个男人在她眼皮逐渐合上的时候带着浓重的喘息对自己说,“是时候结束了……”

然后她忽然想笑,身体完全放弃挣扎,头慢慢垂下的时候眼角瞄到不远处地板上轻飘飘的报纸,耳边似乎传来教堂圣洁的钟声,然后终于闭上了眼睛。

半小时前这个男人拖着烂醉的身体回来,一把将手里捏的皱得不成样子的报纸拍在桌上,嘴里是泯灭不尽的嘲弄笑意,在残破不堪的小屋内显得尤为狼狈和放肆。

他尽情地笑着,见桌旁的女人挺着将近八个月身孕的肚子依旧不为所动,于是咬咬牙,抓起手边的旧报纸直直的朝她脸上扔了过去。

见她终于弯腰去拾,他有些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快要开心得笑出眼泪,然而张张口说话的音调里,除了浓重的醉意,却是一无所获的怅然,他说,“我早就说过,也要让你尝尝被爱人背叛的滋味!”

那是今早的东京日报,报社不惜花了一整个版面来宣布今天伦敦时间正午十二点享誉全球的日本籍名侦探工藤新一先生将迎娶青梅竹马的恋人毛利兰小姐的消息,下面还有对于两人生平事迹的简介,以及两人相爱过程的描写,甚是唯美。

脸上不可避免地划过一丝错愕,然而情绪调整的极快,下一秒她已经收起报纸略带嘲意地勾起了唇角,“少恶心人了,我姐姐从来都不爱你,何来背叛。”
琴酒听完倒也不恼,只是抬头望向窗外残缺的月亮,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翳,“我那么爱她,如果不是赤井秀一那个叛徒出现,宫野明美迟早是我的。”

宫野志保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这时候是真的笑了起来,“呵,你说你爱我姐姐?别开玩笑了,你是不是失忆了,忘了是你亲手开枪杀了她?!”

“那是任务……”琴酒随即抢过话,望着脚边慢慢转悠悠,时不时磕磕碰碰发出清脆声响的啤酒瓶,竟然少有的失了神,“况且我也想试一试,我是真的没想到,明知是陷阱,为了赤井秀一,她也宁愿送死。”

“这就是你爱一个人的方式?得不到她就摧毁她?”

“她活着的时候我始终握不住她,但至少死的时候,她是躺在我的怀里。”他这样说着,嘴角竟然不自觉浮起一丝温柔笑意,想在回忆什么甜蜜的往事。

说完伴来对方轻蔑的轻哼一声,“琴酒,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

“那向来自诩深谙爱情真理的你们呢?又得到了什么?”琴酒听完报之以相同的轻蔑笑意,“你姐姐用生命去爱着的赤井秀一,最后不也是死在我的枪下?至于你,为了保护你的工藤新一,宁愿被我威胁东躲西藏四处逃亡,而他呢,在英国和别人结婚生子,过得逍遥快活,早把你抛之脑后,这就是你口中的爱?”

“可至少我们被爱过。”她说着,眼底的凉意更深,“而你?至始至终什么都没有。”

在琴酒怒不可遏的冲过来,捏着她的下巴直视自己时,眼底也没有闪过一丝惊惶。

“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们两个被爱抛弃的可怜虫一起死了算了。”两人僵持良久,琴酒终于放下手,走到一边拿起了刚刚买回来的几瓶安眠药。

拿着药走过来宫野志保这边,在对方来得及反应之前,伸手大力地扯起她的衣领将她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宫野志保在摔下去的那瞬间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隆起的小腹,而来不及去掩护的后脑与胳膊,却在地板的剧烈撞击下让自己疼的不禁龇牙。

而面前的那个男人,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站在自己身边,神情是她二十几年来最为熟悉的冷漠阴翳,嘴角浮起一起高深莫测的冷笑,问自己,“走到这一步,后悔么?”

她看着这个男人脚边随着自己应声落地的报纸,留有淤痕的嘴角轻轻勾起,带着满足的笑意,只可惜凌乱的额发遮住了眼睛,让人辨不清眼底情绪的颜色,只听她开口淡淡,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坚定无畏,“有什么可后悔的。”

她说着,护着小腹的双手忽然伸出一只撩起了厚重的头帘,随即露出光洁的额头与眉眼,然后就那么肆意地望向面前这个阴冷可怖的男人,是他没错,那个杀了自己的父母、姐姐、姐夫、以及博士的,夺走自己所有的男人,她忽然想笑,她的一切都被这个男人摧毁了,这个世界这么大,她只剩下工藤。

而她始终比谁都清楚,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几乎贯穿她人生始末的噩梦一样的男人,他就像获得了免死金牌的撒旦,他不死,除非他自己选择终结。

所以现在此刻这时候,是终于要结束了么?

于是就那样笑起来,目光涣散中,似乎看到工藤新一往日里的容颜,在黑暗中抱起自己的,生病时逼自己吃药的,半夜给自己盖被子的,为了保护自己独自面对危险的,给了自己所有温柔的,卸下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这样华丽光环下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工藤。

世界仿若在那一刻静止,冷冷的空气中,只剩下她一个人凉薄的呼吸声,带着前所未有的释怀与傲然,一字一句,“我的男人,我来守护就可以了。”


楼主 witch独小兽  发布于 2014-08-22 16:05: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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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witch独小兽  发布于 2014-08-22 16:0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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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witch独小兽  发布于 2014-08-22 16:0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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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witch独小兽  发布于 2014-08-22 16:08:00 +0800 CST  
@iamyangzhou@有若樱

楼主 witch独小兽  发布于 2014-08-22 16:08:00 +0800 CST  
十四(中)
那些事,你不知道的事




她似乎很久没做过这样绵长而安详的梦,梦中的地点是她小时候住过的位于南肯辛顿的老房子,阳光烂漫,春日晴好,连接大理石台柱的二楼栏杆上缠绕盛开的啤酒花,在春光中开得尤其好,琥珀色的树叶,间隙里筛下阳光,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着,是不言而喻的明艳动人。

爸爸照旧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妈妈端着做好的水果沙拉路过,拍拍爸爸微微弯曲的背,笑得一脸温柔平和,“别看啦,叫孩子们下来吃早餐吧。”

话音刚落,二楼第三间客房的门就开了,阿笠博士挺着大腹便便的肚子,一边下楼一边抱怨,“我说艾琳娜啊,好不容易来一趟,好歹我也是客人嘛,早餐你怎么也给我做水果沙拉!”他说这话时,嘴唇上方的胡须随着鼻尖均匀的呼吸微微颤动着,俏皮可爱得刚刚好。

然后隔壁间的房门也开了,宫野志保穿着居家的便服顶着不曾打理过的头发有些睡眼惺忪地也往楼下走,“芙绘莎阿姨专门打电话过来交待了,减肥还未成功,博士仍需努力,怎么可以放两天假就偷吃?”

换来博士一阵哀嚎……

房子里瞬间盈满笑声,刚从厨房端出做好的三明治摆上餐桌,照旧习惯穿着白衬衫敞着领口的工藤现身一楼,惯性帮她拉开了椅子,她随即坐下,挑挑眼,一脸戏谑却仍声音淡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拿过一片面包咬一口,工藤郑重其事的脸上仍旧难掩兴奋,“接到一个大案子,灰原我说,今天周末,你们化验所又不用上班,不如跟我一起去吧?就当度假。”

宫野志保听完不禁莞尔,也拿过一片面包轻轻咬过,随即点点头,“也好,不过先说清楚,我过去是帮你验尸,还是去替你收尸?”完全无视一旁工藤全然垮掉的脸,继续幽幽说道,“服务性质不同,收费标准也不一样的。”

换来工藤愤愤地要咬下一大口面包,腮帮子鼓鼓地嚼了几口仍然止不住心塞,“我说灰原,难道你上次生日许的愿望是争取赶在下个生日之前加入守寡的行列?”

没曾想宫野志保听完倒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这主意不错,下次生日我试试。”

工藤听完不禁扶额,挥挥手表示认输,反正这么多年就没赢过,自己却偏偏输的忒乐意了点。

正说着话,桌子那边的椅子被拉开,对面的姐姐披散着柔顺的长发,拾起盘子上的叉子从沙拉里叉了一小块香蕉塞进嘴里,妈妈起身往她的杯子里倒了杯牛奶,脸上带着知足的笑容,“明美,昨晚睡得好吗?”

一直默默咬着面包顺带偷瞄厨房的博士也开了口,“听厚司说你最近老失眠啊明美。”

宫野志保在对面歪歪头,眯起眼睛的笑容满是温柔,“是啊,不过今天看起来倒气色不错呢。”

接受着来自四方的关心,明美微微颔首笑得有些娇羞,“秀一君给我寄了我喜欢的香水过来,睡前我会闻一闻,现在已经好多了。”

宫野志保听过便会心地笑了,“姐夫真是贴心,集齐了DIOR历年来所有的香水一起送给姐姐,也花了不少心思的,等他出差回来,姐姐可要好好奖励他。”

姐姐听完笑得一脸慈爱温柔,下意识地轻轻抚摸起尚未起变化的小腹,声音温软却带着刀枪不入的厚实安全感,“我知道,所以偷偷准备了惊喜,”说着对着对面的妹妹俏皮地眨了眨眼,“等他回来再告诉他。”

那时的她是笑着的,轻轻抬起右手,有些孩子气地说着,“拉钩钩,你们要替我保密哦。”

那眼底充盈着的笑意,满满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溢出来一样,幸福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于是宫野志保也笑起来,目光不经意停留在身边父母两鬓已经略显斑白的头发上,工藤厚实的手掌仍停留在她背部,她伸出小指去拉钩钩。

我们拉钩钩好不好?姐姐你要一直这么幸福,你会和赤井结婚,你会有属于你们的孩子。

博士你不要遇见我,就好好和芙绘莎阿姨守护你们的十年之约。

爸爸妈妈,我很怀念火腿加蛋的三明治和雪茄里淡淡的烟草味道。

还有工藤,你会替我好好活着的,对吧?我的世界这么大,就只剩下一个你了。

她伸向前的手部动作未带任何迟疑,反而因为太过急切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在怕什么。

她在怕什么呢?不过是怕这一切都是妄想罢了,这样的画面,她是从来连做梦都不敢幻想的,她好怕稍一迟疑,眼前的一切就会被全部收走,于是争分夺秒,全拼全力去追赶着时间。

可是手指刚刚触碰到姐姐微凉的指尖,面前的一切却还是在顷刻间便涣散不见了。

所有的光与热全在那瞬间消散,全世界只剩下她,在那个阴冷潮湿看不见尽头的空间。

她裹紧身上单薄的衣服四处张望,双眼却如同蒙上了往昔的云烟灰尘,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冷的发抖,而这世界对此置若罔闻。

她终归知道,这些都不是真的。

连梦境都是奢求。

然后耳边忽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她不禁心惊,于是缓慢地睁开眼。

然后她看到的。

目光所及之处是极尽的耀眼的白,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檐,白色的光,白色的灯管,白色的床单,她努力地眨了眨眼去适应,然而被当做是幻听的啼哭声再次出现。

有些慌乱地转了转头望向门的方向,伴随婴儿那阵阵啼哭的,还有些微大人温善的言语窸窣落入她耳中,断断续续听不分明。

于是揭开床单起身,左手取下点滴瓶握在手里,光着脚丫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想小时候在幼儿园等待父母来接自己的孩子一样趴在门上,透过门框上的玻璃往外望了望。

显然那是打算出院的一家子,妈妈抱着出生不久的孩子,丈夫搀扶着虚弱的妻子,一脸喜悦地向医生护士道着谢,言语夹杂着祝福与叮嘱,丈夫怀里的妻子有着和姐姐一样附着薄光的漆黑长发,容颜憔悴却处处洋溢着幸福的神色。

病房内的空调开得有点低,已经长过肩膀的头发,在她微微侧身的小小动作下,细碎的发梢扫过肩膀。

她透过门框上玻璃的反光看到那个虚无的自己,长期的劳累下有些凹陷的双眼里布满了鲜红的血丝,眼角唇边无可忽视的淤痕不是不久前那场生死搏斗的最好证明。

她仰仰头,缓缓舒了一口气,轻轻抚起隆起的肚子,光着脚走回了病床,挂好点滴瓶继续躺下。

不久后门开了,护士小姐进来换了点滴瓶,瞄了一眼睡眠状态的病人,转身打算离去,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女人淡薄的声音,“护士小姐,和我一起被送来医院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护士小姐显然有些诧异,“小姐原来你醒啦?”

是谁当初说她装睡功夫很差的,如果不是静静呆在她身边,看她紧闭着的双眼上睫毛仍然轻微翕动着,如同受伤后奄奄一息的海神袖蝶,让你一眼便难以割舍,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就发现呢?

宫野志保随即睁开眼,看着护士小姐算是回应。

穿着白色护士服的护士小姐看上去年纪不大,略显婴儿肥的脸上有两个漂亮的梨涡,眼睛圆圆的看上去是涉世未深的懵懂天真,她摇摇头,“没有,被送来的只有你一个人,我听随救护车赶去现场的护士长说,当时她和医生到的时候,现场还活着的就只有你一个人。”

脸上划过一瞬的不可置信,然而态度依旧泰然,“那那个人的尸体呢?在警局?”

护士摇摇头,“我们这种小地方,警察都不怎么管事的,我听我们护士长说,警察赶到侦查了一下现场,确定是情侣殉情,不过根据现场以及你们两人的身体状况,也不可能是你给他灌安眠药啦,所以基本排除他杀,警察当时就走了,尸体还在原来的房子里。”

说着又像想起什么,“哦,对了,上午警察来过,说是等你醒了给他们个电话,他们还是要过来做了口供的。”

她是安静地听完,末尾点点头道了谢表示自己有听,声音冷淡到似乎在听别人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呢?我要回去处理尸体。”

护士忙摆摆手,“这次是因为你怀孕,身体有反应把吞进去的药吐了出来才侥幸活下来的,做了B超暂时好像没发现对胎儿有什么影响,但我们护士长说还要留院观察几天呢。”

她听完倒也不在争辩什么,伸出左手拉过被子,只是若无其事一句,“护士小姐回去就通知警察吧,我可以做笔录了,另外,”看着护士小姐点头,她把头偏向一边,继续说,“我没工作没收入没保险,这个也麻烦护士小姐告知护士长一声吧。”

然后第二天,她就如愿以偿地出了院。

她身上没有一分钱,好在那种小地方范围也不大,一路走回家也没花多少时间。

还是那个破败的老阁楼,她穿着木屐一步一步踩着老旧的木质楼梯走上去,脚下随即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作为回应。

整座房子空荡荡的,安静的可怕,一片漆黑中,只剩脚下的声音,以及不大的空间内,自己绵柔缓慢略带压抑的呼吸声。

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阁楼的窗帘没有关严实,依稀有微薄的光亮从窗外泄露而出,她眯起眼,在惨淡的光线下望向脚下不远处以两天前就存在的姿势安然躺在地板上的那个男人,眼睛紧紧闭着,过眉的额发略微凌乱,面部肌肉僵硬,整个身体都带着死人特有的阴冷。

她侧过脸去忽然不想再看,心间仍然伴着挥散不去的怅然,她目光随即抛向窗外,北海道的阳光在春季盛开得尤为灿烂,她大步走上去,扯开房子里所有的窗帘,大片大片的阳光就那么肆无忌惮得闯了进来,攻陷了所有的空间。

而她茶色的发,淡蓝色的眼,苍白的皮肤,线条清晰的脖颈,全都暴露在阳光空气中,一点点要被同化了。

童话落幕,悲伤到死。

这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她就那么靠着窗檐呆坐在地板上感受了一整个下午的阳光,一直到太阳渐渐没入海平面,她才似乎回过神来一样,拖着地板上的尸体到沙滩,然后放了把大火。

火光漫天,连同过往的一切,全都烧的干干净净,而宫野志保,站在十米之外,仰头看了看漫天的星光,冰霜覆盖的脸上,始终一副事不关已的表情。

直到最后一丝记忆都化作齑粉消散进脚边潮起潮落的海水里,才头也不回地回了之前栖居的宅子。

晒了一下午太阳的房子还是止不住死过人的压抑感,而她不管这些,回到房间扯过被子蒙头就睡。

不知道是那几天波折太多的缘故,一觉睡到大半夜忽然发觉不对劲,宫野志保学医多年,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于是大半夜起床穿了拖鞋,忍着腹部强烈的痛感,步履蹒跚挪到客厅捡起话筒打算拨打医院的急救电话,然而刚播出一个数字的时候,眼光不小心瞥到遗落到一旁地板上的报纸。

有风沿着窗帘涌进来,路过报纸上方时小心翼翼地吹过一页,她在房间明亮的顶灯下揉揉眼,然后眼睛盯住报纸上第三个小标题里四个触目惊心的加粗大字——“奉子成婚”……

她忽然就想笑,脚下一时瘫软坐在地上,手边的话筒应声落下,垂挂在桌沿来回晃动着,不时传来磕磕碰碰的声音,以此宣扬它受到了伤害。

而她不管这些,管不了这些,只是忽然就想笑而已,然而把头没入衣袖,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放肆大笑的力气。

许多年后白马探得知这一段经历时,曾经止不住心疼地问她,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在房子里生孩子,为什么不叫救护车,她那时眉目已经极尽淡然,轻轻摆摆头,嘴角扯起,笑得无奈又从容,“因为……没有钱啊,那时候琴酒刚死,我身无分文。”

白马探自然是不知道的,没有人知道的此刻,在这座刚死过人的老房子里,她咬着身边白净的枕头,额上的汗液已经浸湿了大半,还有那蔓延的鲜血,在这个夜深人静无人知晓的夜晚,不知不觉就染透了大半块床单,触目惊心的红……

饶是向来自诩还算坚强的宫野志保,在那一刻也觉得自己已经耗尽了大半辈子的力气。

然后她目光浅浅,望向自己怀里的孩子,不知怎的,眼前一片眩晕,忽然就想起了一天前透过病房的窗户看到的那一家子,妻子被丈夫搀扶着走出病房,孩子在母亲的怀里安详地睡着。

她轻轻抱着自己的孩子,空出一只手放进嘴里咬起来,手指麻木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关节用力迫使自己不要呜咽出声,然而嘴唇微微颤动说出的话大约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说,“工藤你知道吗?我们有孩子了。”

轻一闭眼,眼泪滴下,淹没进汗液里,无迹可寻。

就如同你口里心里念叨着的那个人,此去经年,已经不可能听见了。


楼主 witch独小兽  发布于 2014-09-18 17:25: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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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witch独小兽  发布于 2014-09-18 17:30: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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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witch独小兽  发布于 2014-09-18 17:31:00 +0800 CST  
@罗落夕@服务器和你玩@几度繁华沧桑@灵魂程序第C号@陌上莫相忘

楼主 witch独小兽  发布于 2014-09-18 17:31: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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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witch独小兽  发布于 2014-09-18 17:31:00 +0800 CST  
十五(上)
你的孤独等不到救援






宫野瑟出生那天天边刚泛起亮白,云朵便聚拢起来,很不给面子地下起了雨,原本阴湿的房子瞬间泛起了潮,地板上门上满是水渍,木屐踩在上面竟然有些打滑。

房子里没有多余的衣物,扔掉了被血渍染得已经看不清原色的床单,哄着孩子睡下之后,宫野志保甩了甩已经贴在耳边脸颊边汗味浓重的头发,颇为艰难地起身到琴酒房里,想找些布料柔软些的衣物给孩子做尿布。

捏着鼻子打开由于长久闭窗导致烟味呛鼻的卧室门,哪怕先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起身开窗通风,长久的闭塞,屋内浓重的味道还是久久环绕,烟雾弥散间,竟让人生出一丝恍惚,皱皱眉向前走几步打开了衣柜,统一深色系的衣服就在衣柜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依次挑出几件棉质的上衣,一路往下。

终于在翻到最后一件的时候,她眉宇微锁,苍白的面容带着毫无掩饰的些微诧异,敏感的指腹来回摩挲过后,才在冷静中将手中的衣物安然摆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专心过来研究柜部的里层,判断没错的话,那里面有个暗格。

得益于组织的训练栽培,以及和工藤新一长久相处的耳濡目染,那个暗格的破解倒也没花多少力气。

只是打开暗格的那瞬间,脸上的表情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修饰会比较好。

那是把枪,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这倒也没什么稀奇,但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把旧式手枪枪柄上竟然绑着一根小女孩才会有的头绳,小小的太阳花装饰因为年代的关系,已经显得有些残破了。

然而宫野志保却觉得眼熟,伸出食指轻轻在花瓣上摩挲,恍然记起两天前被那个人按在地上灌安眠药的时候,在她终于放弃挣扎说出那最后一句话之后不久,那个人却像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额发在眼前,遮得住眉眼,却遮不住阴翳的笑容,就那样肆无忌惮地笑着,整个人的身姿却显得尤为颓然,像终于放弃了一般,甩甩手,吞下没灌完的大半瓶药之后,又捡起桌上没开封的药瓶,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他身体重重倒下去的那瞬间好像对她说了什么,可是说的是什么呢,思维混沌,烟云缭绕,她听不清,记不得了。

宫野志保当然不会知道,这把上了年纪的枪,这跟不起眼的头绳,都藏着哪些人暗潮汹涌的心迹,沿着时光的斑纹,最后构筑成了怎样劣迹斑斑不为人知的心墙。

遇见宫野明美的那一年,琴酒十九岁,记忆里自己从未有过名和姓,黑色的衣服在身上经年累月似乎渗进了皮肤,意气风发却强装沉然的样子。

于是眼看着火势蔓延需要赶快离去的前几分钟,手下的人训练有素地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头儿,什么也找不到。”

他微微点头示意,目光却因侧头的一个动作不小心瞥见了卧室角落那门厨严实的拜占庭式白漆衣柜。

于是大步向前迈过去,故作不经意地偶一回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宫野厚司眼里闪过一瞬的惶恐随即泯灭,但还是被他睿智的眉眼迅速捕捉到了。

于是唇角不经意勾起一个残酷的阴冷笑容,不紧不慢地打开了那扇门。

随着开门的动作迅速将光亮传播进衣柜那一隅的暗潮,他在瞬间便感觉到了某处寒迫的目光,那目光凌冽带着锐利的锋芒,让人忽视不了、回避不掉。

于是定睛看过去,用一副惯性居高临下的傲然姿态,然而眼里所见的,那是个模样懵懂可爱的小姑娘,红色的太阳花头绳绑着及腰的深黑长发,白乎乎的手死死地扣着柜门,而另一只手伸向后面,至始至终都护着蜷缩在衣柜深处昏睡状态的茶发小姑娘。

她就那样看着他,面色苍白,嘴唇紧闭,身体隐忍着却掩不住微微地颤抖,然而目光无惧,是十来岁的小女孩没有的冷静。

于是他表情依旧高傲而残冷,伸出空着的左手轻轻往她衣领上一捏,就将她整个人拎了出来,让她站起来,睁大眼睛看清楚她手脚已经残废浑身被注满了水银的父亲。

那时的琴酒是想说些什么的,一手捏着宫野明美的脖子,一手扬了扬手里的枪,一脸不屑地将枪抵上了小姑娘的脑袋,然后顺势扬扬下巴,不用开口都显而易见的状况。

而那看上去天真懵懂人畜无害的宫野明美,却在脑门被抵上枪口的下一秒冷静沉着伸出右手握住了枪头,然后在稍微腾出的那0.7毫米的间隙间向着左上方微微仰仰头,屋外的火势仍在蔓延,映得她的眼瞳的都是被火光包裹的妖冶,像入口的毒药,嘴角的鲜血。

然后。

她唇角轻勾,露出一个12岁小姑娘不可能拥有的暧昧表情,之前枪口抵上脑门时瞬间收缩的瞳孔已然恢复了常态,她张张嘴,神情冷漠至极,她说,“我来好了。”

略带稚气的声音随即在耳边扩散开来,在大火肆虐的热浪中漫成急速奔腾的云潮,还未来及回味些什么,刺耳的的枪声却忽然在耳边爆破,带着久久无法泯灭的悲鸣。

他在那声枪声中条件反射般回头,看着身边身高刚刚没入他胸口的女孩子乌黑的发顶,被即将吞噬整座别墅的大火映出一圈刺眼的高光,他难得的,微微晃了晃神。

这不是第一次见她,上头给任务的时候,他就在目标任务里见过她的照片,12岁的小姑娘,咧开嘴笑着的样子,活生生就像一只在阳光下正开得灿烂无比的太阳花儿,眼睛微微眯起,眼角眉梢流露出的,都是他所向往却从未企及过的,真正活着的样子。

而此刻,他看着眼前的孩子,带着难得不可置信的神情,然而她手里握着的手枪,枪口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开,而他们对面的人,她的亲手父亲,已经捂着胸口安然地阖上了眼睛。

有鲜血从胸腔喷涌而出,漫过捂着胸口的的手掌,一点一点,沿着自由的线路放肆蔓延,逐渐勾勒出了一种妖冶魅惑的姿态,在他眼神离开之前。

而那小姑娘在这巨大的逆转间隙忘了回头,稚嫩的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显得格外的惨烈绝然,她只是说,“我是余下唯一的知情人了,这足以成为我和我妹妹活下去的条件了么?”

低头看了看身小女孩在漫天的火光中被覆上了灼热薄光的漆黑长发,微微转头,让人晃了晃眼,他眯起眼,轻声下令,“这两个孩子,带回去吧。”

他话未说完,忽然就想伸手去抱抱她,却在她听到他下命令那一刻下意识转身去抱昏迷中的妹妹时失之交臂。

没有人知道,他爱她,从第一次见她开始。

然而时光有枷锁,也有秘密。

就好像,同样也没有人知道,他爱她的理由,不是简单的惊艳,更何况那时的宫野明美不过是个12岁的孩子。

他只是在她开枪的那瞬间遇见了被时光掩埋的自己,一年前,他十八岁,曾以同样的方式行为,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哥哥。

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琴酒,是组织BOSS的私生子,从出生便没有选择正常生活的权利,却也没有因为这样一份特殊的身份而得到应得的地位。

直到一年前,他用随身佩戴的手枪,亲手终结了组织里唯一的少爷,他的亲生哥哥年轻蓬勃的生命。

然后他时常会做梦,梦里场景画面色调都尤为真实,他总是梦见小时候哥哥带他偷偷跑出基地,到外面林子里掏鸟窝放风筝,梦到12岁那年在组织里偷了枪,被上面知道,也是哥哥为他顶罪扛了下来。

那时的哥哥被父亲惩罚断食面壁三天,他在第二天凌晨带着早餐省下来在怀里藏了一天的馒头偷偷跑到面壁室去给哥哥送吃的,那时的哥哥咬着又冷又硬的馒头,腾出一只手从铁窗的缝隙间伸出来摸了摸他的头,神情温柔,“弟弟喜欢枪?等你成年的时候哥哥送你一把吧。”

那时候的哥哥大概怎么都想不到吧,你给了你唯一的弟弟一个成年礼的承诺,他却在他成人的那一年,用12岁那年你拼命维护才保存下来的手枪,亲手朝你胸膛开了一枪。

梦的末尾是哥哥惊惶错愕的一张脸,然后视野慢慢扩大,他看见哥哥捂着胸口的手,白色衬衫血迹蔓延,那形状像极了开在忘川的曼珠沙华。

然后有鲜血从指间溢出,低落在地,滴滴……嗒嗒……

那音色节奏如同挂在墙壁上的钟,指针游走,分分秒秒,岁岁年年,拼命追赶,如影随形,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就那样沉溺在同一个梦境里,久久无法自拔。

直到一年后的某日,他在一间狭小的衣柜里,遇见了她。

他看见她有些吃力地抱着自己的妹妹努力跟上队伍的步伐。他那时故作漫不经心,停下脚步转身在对方来不及反应的惊呼中一把扛起了她怀里那个纤弱的茶发小姑娘,“走快一点,你慢一步烧死在房子里,我可不能保证你妹妹性命无忧。”

一语话毕果然见她噤了声,乖乖跟着走。

他却在见她沉默的时候觉得有些无趣,十八岁的他到底还是年轻,他在父亲的爱恨交织中逐步爬上了如今的地位。

那是他应得的,然而踩着血肉相连的血泊尸骨,他得来不易。

他的心狠手辣众所周知,连组织里资历久远的长老们都忌惮三分。

他深谋远虑步步为营,却偏偏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节节败退乱了阵脚。

那时是琴酒主动开了口,音调依旧冷漠,言语间却不小心溢出了按耐不住的探寻,他说,“这次我帮了你,你打算怎么答谢我?”

而那时步调紧随其后的宫野明美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问句明显滞涩了一下的,然而眼睫轻眨,她在抬头作答的那瞬间,伸出右手取下了后脑勺上盛开得尤为明艳动人的太阳花头绳,然后半步向前,兀自将其绑在了面前这个男人充满老茧的左手里那把略显残旧的手枪枪柄上。

他在一瞬的错愕中低头看向面前的女孩子由此散下的长发,长度及腰,温柔如瀑,在漫天的火光中镀上薄光,而她温善的面容竟然生出一丝恍然,如同失真,让人有些看不清。

那片刻仿若沉浸在埃德加·德加的《费尔南德马戏团的拉拉小姐》里,轮廓隐约,色彩浑然,让人忘了呼吸,只能小心翼翼。
于是他故作不屑,“一条小孩子的头绳就想打发我?”

一语话毕,他看见她抬头看向自己,下颌线因为头部上扬的动作显现出一条柔美的弧线,有跳跃的火光踱着步子,浅浅移进她漫着雾气的瞳孔里,然后她微微张口,吐出一句,“是你派人杀了我的父母,烧了我的房子,让我一无所有,而我身上仅存的最值钱的,只有它。”

然后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竟然就那么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杀死你父亲的,是你自己。”

短短几个字从口中轻声吐出,随即没入空气。

她从第一眼便让他惊艳,从此忽略了她的底线。

于是在轻描淡写的那几个字之后,他看见她如同大梦初醒,眼底是强装镇定之后,最后展示出的毫不掩饰的惶恐不安,然后心间瞬间腾起大片大片拨不开散不掉的浓云。

她想她这辈子都是挣脱不掉了的,这是她的宿命。

而他在她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中显得颇为了然,只是扬了扬手里的枪柄,神情依旧冷漠,“花是香的。”


楼主 witch独小兽  发布于 2014-10-24 18:2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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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witch独小兽  发布于 2014-10-24 18:33: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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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witch独小兽  发布于 2014-10-24 18:33: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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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witch独小兽  发布于 2014-10-24 18:33: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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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witch独小兽  发布于 2014-10-24 18:34:00 +0800 CST  
十五(下)


你的孤独等不到救援




当年幼的宫野志保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组织的总部,被建在地下的秘密基地,没有人知道具体坐标。


撑起快要裂开的头,她一眼便瞥见了简单的房间里,那干净的写字台上的三明治和牛奶。


起身走过去,放三明治的盘子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显而易见姐姐的笔迹,遗传自父母的高智商基因,五岁的宫野志保已经认得很多字了。


上面是姐姐特有的隽秀字体,简简单单一句,“乖乖呆在这里,我去训练了,早餐记得吃哦。”


末尾还画了一只小馋猫的Q版头像,被那耷拉着的猫耳朵萌到,于是勾起唇角,脸上情不自禁地漫上了笑意。


宫野志保自打出生就表现出世人少有的睿智聪慧,无论是智商还是情商,其实看看周身的环境,再联想几天前的状况,即使中途昏迷,大概也能猜出个八九分。


姐姐大概也因为了解妹妹的理解力,所以对于经过缘由只字未提。


其实宫野明美一直都很聪明,从小念书每次都能在年级排上一二名的程度,向来都是老师口中啧啧称赞的对象,直到后来妹妹出生慢慢成长。


三岁开始了解勾股定理,四岁指出姐姐奥数题里的错误,五岁已经开始慢慢搬个小凳子,在地下室看爸爸做各种复杂的化学实验。


幼儿园的时候因为在教室当众提出对某条涉及勾股定理的初三奥数题目的疑惑而震惊整座校园,后来以思维怪异为由,导致全校没有哪个老师愿意接手她所在的班级。


晚上洗澡的时候褪下衣服总能看到新的旧的伤,问她她不说,可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她在幼儿园过的不好,所有人都排挤她,说那个叫宫野志保的日本人是个怪胎。


可她宫野明美知道,她的妹妹不是怪胎,而是天才。


八岁时便被父亲拉着出去打猎的宫野明美偶尔会抱怨,一个女孩子学习射击到底有什么用,爸爸真无聊。


可就在家里出事的三个月前,五岁的妹妹咬着刚出炉的面包,眨眨眼,神情忽然有些复杂,“姐姐不喜欢打猎么?”


“当然啦,”宫野明美甩甩头,有些丧气地趴在桌子上,“哪个女孩子喜欢这种东西啊。”


“可是不学这些怎么保护自己呢?”这样说着,却也不看桌子对面的姐姐,只是默默地继续咬着面包。


“可我们不是有爸爸妈妈么?”宫野明美有些不解。


“可爸爸妈妈总会离开的。”她顿一顿,又继续咬面包,“你以为会是很多年后,可怎么知道会不会是不久以后?”


宫野明美当时并未在意,五岁的妹妹童言无忌,听过便也过了,直到后来,一语成谶。


几个小时前那个阴冷高傲的男人一身黑衣端着盛好早餐的托盘现身门边,提醒宫野明美十分钟后射击场集合训练的事。


虽然故事的后续走向有点出乎宫野明美的预料,但好在她适应力满分,倒也迅速接受这样一个新身份。


她是有些刻意地敛了锋芒的,为了能够活得更久,然而在她第12次故意射偏之后,却忽然看到眼前多出一只手,手背向外,食指和中指并拢,甚是随意地推了推她手里那发烫的枪头。


宫野明美见状拔下头上的降噪耳机,而那人轮廓立体的五官便在此刻迅速靠近,堪堪停在她耳侧。


呼吸吞吐间,有温凉的气息散落进脖颈,带着特有的酥麻感,她听见那个神经依旧冷漠阴冷的男人在她耳边说,以只有她能听清的音量,缓缓地,“这种地方,蠢货是活不久的。”


她在那瞬间瞳孔放大,暗暗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此后的三年间,宫野明美以新兵的身份留在组织里训练,宫野志保像个普通的同龄孩子一样,学一学单词,做一些简单的算术题。


似乎大家都淡忘了,这两姐妹留在组织的理由。


直到三年后宫野明美封闭式训练结束,迎来了人生第一个任务,也是相当于训练期结束前的最后一场考核,带头的人便是琴酒。


任务的地点是一场高端的商界Party,巨大的水晶吊灯挂在会场正中的天花板上,一如既往的炫目璀璨。


第一次出任务是贝尔摩德负责宫野明美的装束,长发仍旧是披散着,黑发下是一条Blumarine米白色抹胸印花长裙,Jimmy Choo的Evening系列12厘米细高跟带防水台绑带高跟鞋藏在长裙下若隐若现,而左手无名指上,是Dior Reiness et Rois系列骷髅头镶钻戒指,明艳动人,却又不宣兵夺主,一切都刚刚好的样子。


配合她适度温柔绮丽的笑容,简直堪称完美。


不得不承认,当宫野明美换装后首次从二楼化妆间现身,踩着优雅的步伐一步步走下螺旋楼梯的时候,在一楼沙发上默默等待的琴酒条件反射般抬抬眼,眼神晃过头顶的水晶吊灯,竟然新生出一丝恍惚,呵,果然是因为灯光太亮了吧,不然为什么会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让人移不开眼。


那时的琴酒倒也没发表什么感言,只是在抵达宴会大厅,牵着宫野小姐的手漫入舞池的间隙,微微低头,一眼瞟到宫野明美被梳到一边的卷发上,声音略为嫌弃地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卷发真难看。”


宫野明美不以为意,“一次性的。”


听到这个答案,他唇角轻勾,自己都意识不到的笑意在脸上一闪而过,选择用眼睛抓拍的宫野明美都险些捕捉不到,伸伸手不自觉抚上身前眉目温柔的女人光泽的长发,“那就好,你直发的时候,最美。”


身体某个部分的触碰,终于牵动了宫野明美敏锐的神经,然后故作不经意地一个旋身,结束了短暂的温情触碰。


不可能忘记的,那是让她家破人亡不共戴天的仇人。


于是颇为尴尬地收了一时落空的手,在音乐响起的那瞬间再次牵起了她,那个人的手就安安静静躺在自己手心里。


室内放着《Sweet home Chicago》,呐,哥哥生前最喜欢的蓝调。


而那个人的手,尺寸不大,肌肤光滑,关节突兀而骨指清美,不知是不是室内空调温度过低的缘故,从始至终都被那挥之不去的凉意包裹着,他握在手里,忽然有些不情愿放下。


有些事情的缘由真相,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明白,只是不愿放手,所以选择自欺欺人,自以为现世安好,于是得过且过,挨过一天算一天。


你不知道起点在哪儿,便安慰自己,以为闭上眼睛就看不见终点。


然而直到那个时候,宫野明美第一次出任务的暗杀活动,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十五岁的宫野明美被流弹擦伤了小腿。


当组织都在号令声中井然有序地撤退时,宫野明美却强忍着小腿鲜血直流的擦伤,硬是冲到宴会一侧的餐桌上抓了那只仅存的龙虾,然后迅速找到就近的柱子作为掩体,迅速撤退。


于是最后全员安全抵达组织派来的车上后,琴酒冷眼看着宫野明美左手捂着伤口的小腿,以及右手依旧紧紧抓着豁出性命抢回来的……那只龙虾。


琴酒绷了半天的脸,最后还是垮掉了一半,拉着宫野明美坐上了自己的专车保时捷356A。然而坐在驾驶座上向身旁传来的声音温度依旧负值,“你要那只龙虾干什么?组织里又不是没有。”


宫野明美一脸嫌弃地撇撇嘴,“哪能和这儿的比?厨子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这虾做的有我妈妈的味道,我要带回去给我妹妹试一下。”


难得一派天真的表情,说完还像怕别人抢了似的,把手里的龙虾往怀里揣了揣。


琴酒继续冷静开车,开开口,“所以你这是在向我抱怨组织的伙食?”


说话间隙,头往身侧瞥了瞥,报之以以往惯有的不苟言笑的严肃表情,然而身旁的宫野明美却摆摆手,表示不受丝毫威胁,“你瞪我干嘛,你费那么大劲把我保下,我就不信抱怨一下组织的伙食你就能杀了我!是你智障,还是我白痴?再说了,”说完又情不自禁地翻翻白眼,不情不愿地小声嘀咕道,“组织伙食本来就不怎么样……”


“所以龙虾比你的命重要。”疑问句式,肯定语气。


再次纠结地把怀里的龙虾往里头带了带,仿佛贴到自己胸前才安心,宫野明美撇撇嘴,语气平稳,眼里却溢满星光,“是我妹妹的命比我的重要。”


琴酒沉默,不再回应什么,等待绿灯的间隙调试头顶斜上方的后视镜,眼角却扫过宫野明美难得丰富的面部表情。


明明三年前就遇见她,此刻却像是第一次认识她,生动活泼的,他所艳羡却始终无法企及的,那样鲜活的样子,在她第一次离开组织之后。


故作不经意地摸了摸左边的上衣口袋,那朵太阳花头绳就那样隐秘地躺在那儿,一如既往的安静而恬美。


也许吧,太阳花要在阳光里才能生机勃勃,无穷的黑暗只会扼杀它无限的生机。


他低头沉默良久,许久之后才传来一句,“回去处理伤口。”


于是回到组织基地,在医务室亲手帮宫野明美消毒绑好纱布,却见贝尔摩德推门而入,低下眉眼,眼神停留在宫野明美刚刚包扎好的白色纱布上,唇角轻勾,依旧一副高深莫测的暧昧神情,抬抬眼向身前神情冷漠的琴酒笑了,“BOSS找你。”


三分钟后贝尔摩得斜靠在私人化妆间里的真皮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弹了弹手里已经燃掉三分之一的Davidoff,听琴酒熟悉的声线从身后传来,“以BOSS的名义把我叫来,有什么事?”


姿态慵懒地摆了摆烫着大波长发的头,以手撑额,“原来琴酒君喜欢猫咪啊,”意味深长地说完这么一句,继而夹过香烟放进嘴里,抽过一口,细细品味之后,烟雾才慢慢从唇间飘出,眼前瞬间烟雾缭绕,什么都看不清。


然而这人眼神却依旧晴明,用夹着香烟的手在眼前挥了挥手,作势驱赶着眼前的烟雾,忽然轻笑起,“可琴酒君该知道,像琴酒君这样踩着前人尸骨才爬到如今位子的人,就该孑然一身,任何牵挂都可能成为你的死因,更何况,对方还是只纯良无害的猫咪。”


“你想多了。”琴酒显得又不耐烦,听完这一句便依旧冷淡地甩下一句转身打算开门离开。


“我都看的出来,别人就看不出来?”身后的女人显得丝毫也不在意,依旧背对着他,以一个十分慵懒惬意的姿势靠着沙发抽着香烟,轻吐一口气,眼前瞬间腾起薄雾般的淡淡烟圈。


像是能感觉到身后人明显滞涩的动作神情似的,她笑笑,接着说,“都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是为了自己才来提醒你,”将最后的烟头扔进沙发脚边的垃圾桶,起身走到门前的琴酒身边,伸手状似安慰地拍了拍琴酒宽阔伟岸的肩膀。


像是余烟未消,张张嘴,唇齿间依旧残留有淡淡的烟草味道,“想成大事怎么可以有软肋,要么迟早有人用她毁了你,要么你先亲手毁了她。”


她说得残忍果决,说完转身便开门打算出去,却意外发现门口站着只有八岁的宫野志保,那小姑娘右手端着一张完成了三分之二的拼图,大致可以看出原图是片海天一色的唯美海景,而那孩子扬了扬左手捏着的一小块浅蓝色拼图零片,眼里满是疑惑的神情,笑了笑,“你说这一块是天还是海?我分不清。”


门里面的人相继走了出去,无人理会小女孩幼稚的问题。


两天后,琴酒是在一片惊诧声中缓步走进医学实验室的。


那天早上八点半,医学实验室里按时上班的所有研究员,都亲眼目睹了那个在在组织里晃了三年,每天只知道拼拼图摆积木的八岁孩子亲手解剖了一只研究所里的小白鼠。


手法干净利落,状态沉稳老练,研究所新来的医学硕士都难以达到的水平。


然后,八岁的宫野志保放下试验台上的手术刀,脱下手套,从用来搁脚的凳子上跳了下来,神情淡漠地扫过周身遍布的诧异目光,直直地望向不远处站在某位组长身边的琴酒,勾起唇角,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你们要的东西不是一直没找到么,其实在我这里。”她笑着,伸出右手食指,高深莫测地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太阳穴的位置。


不理会身前人微微变化的眼神,神情淡然地接着说,“你知道的,我姐姐不适合呆在这种地方,却也不是非死不可,”她顿一顿,脸上神色未变,却是让人陌生的淡漠从容,八岁的孩子,嘴唇张合间说出的话竟让人不敢轻视、无法辩驳。


她开口,淡淡地,“现在时局变了,所以我们来做个秘密交易吧,”轻轻微笑起,“从现在开始,换我来做我姐姐活下去的筹码。”


琴酒沉默了片刻,也只是淡然开口,“为什么?”


小孩在琴酒这句话出口之后,终于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便露出了难得纯真的笑容,眯眯眼,“因为我姐姐的命比我重要。”


楼主 witch独小兽  发布于 2014-11-01 03:01:00 +0800 CST  
凌晨三点更文,楼主我觉得我也是蛮拼的,现在已经进入昏迷状态,要是遇见错别字还请见谅哈哈
各位看文愉快,最后说一句迟到的万圣节快乐

楼主 witch独小兽  发布于 2014-11-01 03:03:00 +0800 CST  
@飘铃清秋@iamyangzhou@CD_记忆_line@风kiss薰衣草田@金牛德克萨斯

楼主 witch独小兽  发布于 2014-11-01 03:07:00 +0800 CST  

楼主:witch独小兽

字数:104112

发表时间:2014-04-21 07:0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1-16 12:34:00 +0800 CST

评论数:2144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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