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未曾伤毁的阿尔达有两种面貌或感受。假如他们的双眼并未昏聩并且有此渴望，就如同我们渴望一如之意，那么首先就是能够从伤毁中辨别出未曾遭受伤毁的事物：这是‘希望’得以建立的基础。其次则是未受伤毁的本来面目：根据他们自身存在的时间来说，那就是被治愈后的阿尔达，它应该比前者更为伟大与美丽，因为这种伤毁就是‘希望’得以持续的原因。‘希望’不仅来自于对万物之父伊露维塔意念的渴望（它自身至多只会令时间之中的万物抱憾），而且来自于对一如乃永恒主宰的坚信，此为祂即美善，而且祂的劳作应当全部以美善终结。伤毁者拒绝承认这一点，这种否认即为邪恶之源，它的终点就是绝望。

“因此，尽管有薇瑞之言，我仍坚持我最初的话。因为尽管她的话中不乏学识，她所说的也只是一家之言，并非定局。对于这些儿女们想法的结果，众维拉没有、也万万不可去推测。哪怕他们在‘弥瑞尔的fëa’一案中有此把握，但在解除她与配偶曾经的爱的结合这件事情上却未必如此。如何处理芬威之事才算更好或者更加公平，与伤毁的阿尔达更加一致，或者令此事降临到他身上的一如之意为何，那些出于推测的评判皆属虚妄。这个法条给出了权宜之计的许可，接受和赞同了死亡，对它不能治愈。假如使用了这种许可，弥瑞尔之死的邪恶，它的力量就会继续存在，并且会孕育出悲伤之果。

“但我将此事委托给审判者纳牟。让他最终陈词吧！”

于是纳牟•曼督斯开口说道：“我对方才所有听到的内容都再次仔细思忖过了；哪怕在制定法条之时并没有考虑到前面所提到的种种评判。让法条成立吧，因为它是公平的。”

“治理阿尔达、规劝这些儿女乃吾等之分，在委托给我等的权限之内统领他们亦然。因此，应对伤毁的阿尔达以及宣布在它之内何为公正乃我等的任务。我们确实可以建议一条更为高尚的道路，但不能强迫任何自由的生灵在上面行走。那会导致损毁美善的专横，令美善与厌憎相仿。

“就如同曼威所言，以最终的‘希望’治愈这条律法只能出于一个人的自愿；其他人想要的只是公正而已。一位能够辨别公正的统治者拒绝依靠律法的制裁、强求下对权力的放弃以及自我牺牲得来的公正，他不会强迫臣民遵从这些美德，只有在自由之下这些才是美德，然而依靠强人所难得来的公正是不合法的，反而会将他们驱入反抗一切律法的境地。靠这种办法阿尔达不会得到治愈。

“正因为如此，法条才应该正式颁布，无论后续会发生什么，用到它的人也不应该被指责。这才是阿尔达的传说之内埃尔达的故事该有的样子。

“众维拉，此时请听我言！对于我来说，预言*并不亚于判决，而且我此刻要向汝等宣告的诸事既迫近又遥远。看啊！美丽的茵迪丝本就被生得喜乐而多产，否则她大概会独居。随着这些子女的到来，他们注定要忍受的不光是在死亡中进入阿门洲的阴影；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痛苦，哪怕这些痛苦较死亡为小。长久以来她爱着芬威，忍隐而毫无怨恨。奥力称费艾诺是埃尔达中最伟大者，在能力上确实如此。但我要对你说，茵迪丝的孩子们也会很伟大，阿尔达的传说会因为他们的到来更加辉煌。春天的万物因他们而如此美丽，以至于不会有泪水令它们的美暗淡无光；众维拉以及精灵和即将到来的人类这两支亲族都将有份参与他们的生命，他们的所作所为将令众人欣喜。故此，长此以往，哪怕此地似乎依然美丽和坚不可摧的一切都已凋零与逝去，直到宇宙终结，阿尔达自由人民之中的阿门洲之光亦不会彻底熄灭。

*这意味着，对事物的预言既不是出于有迹象证明的理由，也不是（对于众维拉）出自于对大乐章的了解，它能够迅速地发现和被察觉。只有在很少见的情况下或者是对重大的事情，曼督斯才会做出预言。

“当那个被叫做‘埃雅仁迪尔’的人踏上阿门洲的海滨之时，汝等就会记起我的言语。到那时候，汝等就不会声言‘公正的法条’只会孕育出死亡之果了；汝等可把将来的悲伤放在天平上称量，相比起当维林诺黯淡之时升起的光芒，似乎它们也并非太过沉重。”

“此事已决！”曼威说道。（15）

因此法条得以公布，于是发生了茵迪丝与芬威的会面，如同前文所述。

于是芬威对薇瑞说道：“你听到弥瑞尔的祈求与渴望了吗？为什么曼督斯会拒绝补偿她的悲伤？那样她的生命就不会无益地虚度了。看啊！我来代替她永远留在曼督斯的殿堂作为补偿。毫无疑问，假如我不再享有肉身，放弃在阿尔达中的生命，那么他的判决就依然无损。”

“你可以做此主张，”薇瑞答道；“然而曼督斯很严正，他不会轻易准许撤销一则誓言。他要考虑的也不仅只有你与弥瑞尔，还有茵迪丝和你的孩子们，你似乎把他们给忘记了，此时只同情弥瑞尔。”

“你的想法对我不公，”芬威说道。“拥有两位妻子是不合法的，但一个人可以钟情于两位女子，两种爱意不尽相同，而且不会因为其中一种而减少另外一种。对茵迪丝的爱不会赶走对弥瑞尔的爱；所以，此时此刻对弥瑞尔的同情也不会减少我对茵迪丝的关切。但即使没有死亡，茵迪丝也已经与我分开了。我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到她了，当伤毁者袭击我的时候，我孑然一身。她有钟爱的孩子来抚慰，而且我认为，她的爱现在大部分都在英格罗德身上。（16）她可能会思念他的父亲；但绝不会想念Fëanáro的父亲！但尤为重要的是，她的心此时渴望英格威的殿堂以及凡雅族的安宁，渴望远离诺多族的争斗。假如我返回，我不会带给她一丝安慰；而且诺多族的领导权已经转移给我的儿子们了。”（17）

但当曼督斯来临的时候，他对芬威说道：“你不想返回乃是好事，因为我会阻止，直到目前的悲伤长久逝去。但基于对另一个人的同情，出于自由的意愿而放弃自己，你能做此提议则更佳。这是对治愈的一条提议，从它里面可以生长出美善。”

(iii)

“永生”精灵的命运：？生活在新的阿尔达（或者是治愈的阿尔达）。也许，并不是以一种物质化的形式。因为“阿尔达的传说”似乎表达出了这种含义。宇宙和其中的时间因为受到限制而有始有终，既不会无穷又不会永恒。它有限的“故事”当到达结局的时候会既美丽又完满（成为一个整体），像是一件艺术品一样。并且从宇宙之外，即超出了时间之外，或者说超出了它本身的时间之外，它被仔细构想得既美妙又令人欣喜——特别是那些参与了它的“传说”者。只有在这种形式下，精灵（或者人类）才会生活在“完满的阿尔达”中。但是“新的阿尔达”，或者“未曾伤毁的阿尔达”（已得到了治愈）在“终结”（或者完满）之后应该有一个续篇。有关于此无法做出任何揣测。除非它会是这样。因为精灵（和人类）是为阿尔达所造，为了满足他们的天性，会对阿尔达有所要求（没有伤毁者祸心的情况下）：因此，在“终结”之前，“伤毁”将被彻底抹去或者治愈（或者溶入善良、美丽与欢乐）。精灵们会把这个“时间与空间”国度（译注：region of Time and Place）当作自己的家园，生活在其中，但不会被它所限。然而没有从那里得到祝福的灵魂在未来仍然会干扰我们自己的时间周期。因为考虑到“阿尔达的传说”，蒙福者必须（以灵魂的形式或者连同灵魂与肉体）从阿尔达的时间内离去。但是其他人运用另一种类比的方法，说道实际上会有一个“新的阿尔达”，从开始重建的时候就摒除了“恶意”，而且精灵从一开始就会参与其中。这个新阿尔达会在一亚之内，因为他们认为所有造物都应该在一亚之内。他们说精灵会以同样的方式由一如引入，因此“秩序”与以往也并无不同。他们不认为同时会有多个互相隔绝的世界存在，除非是作为一种思想上有趣的幻想。他们（说自己）要么全然不可知，哪怕是对自己还存不存在，要么就假设仅仅在一个一亚的某些范围之内，他们还有一点交集（无论多么稀少）。

在写着这条注释的文稿的页头，我父亲写道：“但参见Athrabeth”：请见上方的（ii）。

注释

[这些注释涉及到的《埃尔达的律法与习俗》的文本来自于手写稿A，见233及以后各页。]

1. Feänáro这个拼写方式也能在故事的初稿中找到，FM1(见P206页，脚注)。这个名字在A版中的写法多种多样（Feänáro，Fëanáro，Feanáro）。

2.带有短元音的Lorien这种写法见P56注释2与P148，$3。

3.这篇作品中的“曼督斯的判决”（“芬威与弥瑞尔法条”）见P225~226。在FM1（译注：即芬威与弥瑞尔故事的第一版，见第10卷205页）中，这个判决最早的措辞在故事的此时此刻出现了（P206~207）

4. 汝二人之间的结合（yourunion）：your是复数形式的，与同一句话中的thy、thee、thou不一致。

5.在图娜山上：见P193, $52与p. 282。

6. 我父亲最初写的是“一只aimenel” (> aimenal)，但马上改成了“一只lirulin”，在旁边空白的地方写上了“云雀”。

7. 这里脚注中涉及到的内容针对的是A版的段落（在B版中删掉了），这个段落在P230页的注释22中列出了。在那一段中，Nolofinwë的名字在N上加了波浪线。这些名字里面，芬威与茵迪丝女儿们的次序和FM1修订过的文本相同，见P207。更进一步的请见P62注释10。

8. 这个括弧原本就有。

9. 参见Ainulindalë $13 (p. 11)：“然而有些事情是[爱努]看不到的……；因为除了伊露维塔本人之外，祂没有向任何人揭示祂所有的贮藏，在每一个纪元都有不曾预言过的新事物出现，因为它们并不是起源于……过往”。

10.在其他地方没有提到在认为应该把精灵召唤到维林诺的众维拉里面奥力是最热切的一个。
参见“律法与习俗”（P219，两份文本里面都有，但在其他地方没有见到）里面众维拉有关把精灵带到阿门洲的内容更早时候的说法。

11. 就和注释10里面提到有关奥力的内容一样，在其他地方也没有见到说乌欧牟不赞成众维拉把米尔寇带到曼督斯那里的决议。参见Valaquenta最早的文本里面的段落，留下的最终内容是：“[乌欧牟的]提议脱离了曼威的想法”（P202）.


12.这个地方原来后面跟着以下内容：“于是当其他人说完了，曼威回答道：‘方才所论之中不乏道理与智慧……”曼威的发言看起来被放到了许多行以后，插进来了涅娜、乌欧牟和薇瑞的话；然后才重新出现了曼威的发言（P244）。


13. 这一句（“而且我所质疑的……”）随后被用括弧括了起来。


14. nill是古体的否定词，意思是“willnot”：因此“will he or nill”的含义是“whether he wills it or wills it not”（同理还有willy-nilly）。

15. 文本到这里就结束了，而不是到页脚。在新的一页上面，有一个潦草的草稿在这篇文章结束之后继续了下去；但我父亲对这篇续写文本所标的页码和前面的文章是连续的。

16. 英格洛：母名是芬国昐（P230，注释22）。

17.在目前的作品中（p238）涉及到的芬威与茵迪丝的婚姻没有提到两人的不和或者最终的分居。不管怎么样，在《精灵宝钻》第6章最终的内容里面暗示了茵迪丝没有随着芬威前往佛米诺斯，因为在那里面提到了费艾诺的妻子诺丹妮尔不愿意随他一同被放逐，还有“要求离开，去和茵迪丝生活在一起”（P279，$53d)。

18.有关弥瑞尔进入薇瑞的华厦请见P263，注释9.

19. Fíriel：见第五卷“词源学”P381，词干PHIR。


（全文完）